苏亦好一愣,“为什么不上来?”
“雨太大,没带伞。”小区车太多,自己楼前的车位都卖光了,只剩十七号楼前的了,离自己这楼还有一定距离。
“不早说?我下去接你。”
“不用。”车里的陈明然正在放倒座位,看着雨冲在挡风玻璃上,外面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见,车顶让雨打的劈哩叭啦。听了苏亦好这句,坐了起来,“不用,外面雨太大了,等一会儿小了我就回去,雨太大了…。”小区里的树都让风吹的东倒西歪,即便有伞也是不行的。
“行了,等着。”收线了。
反拨回去,“真不用,雨实在太大了,等会儿没关系,也没什么急事,你出来就湿了。”
“我都准备出门了,啊,这样吧。”又收线了。
陈明然看看电话,笑了一下,收好座位。一小会儿,远远的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撑着伞跌跌撞撞往这边跑。陈明然没有动,打开车灯,坐在那里透过不断流下的水看着那个人影费力的拿着伞,伞不断被风吹的东倒西歪,她速度却不慢的跑到他的车跟前,敲敲车窗,他推开车门,外面的风夹着雨呼的就扑了过来。
“快点儿!”一柄伞罩在他头上,他锁了车。两人各自撑着伞往回跑。
风大,伞根本撑不住,雨团团的围了上来,四面进攻,下面溅起的水又和天上落下的连在了一起,薄薄的衣服很快就只剩肩膀还算是干的了。
两个人跑进了楼,地板被进来的人踩的水淋淋的,又一阵风把雨砸到玻璃上,可已经淋不到他们了。陈明然对着电梯门抖着头发,猛然看见后面的苏亦好也正拨拉着刘海,他笑了,“让你别来。”
“不去怎么办?你老坐着?”
“以前都这样,反正在车里也湿不着,雨总会停的,停了再走呗。”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有我在么?又不是远,在家坐着看你困在雨里?”
他住了手,默默的看着她。苏亦好没有发觉,弄完刘海儿,专心致志的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22层,到了。
“哎呀,可是回来了。”跟在后面的陈明然看着衣服贴在身上的苏亦好开开门,蹬了鞋,把伞往卫生间一丢,人进了卧室,一会儿拿着衣服出来了。
“我先冲冲,就一会儿。”
陈明然站在原地,听见卫生间水响,他笑了一下,往自己卧室走。再出来时,头发滴着水的苏亦好已经换了一身干衣服,“该你了,一会儿吃饭。”
待陈明然洗好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苏亦好正拿着勺子盛汤,陈明然接过喝了一口,原来,这就是家。

花事
花事晚饭后,陈明然破天荒的没有耍赖,直接去洗了碗。苏亦好去阳台上看雨,路灯的光束下,雨斜斜的变成了幕,一丝一丝,偶尔有出租车驶过,溅起人高的水花。苏亦好觉得自己很安定、很幸福。她的要求真不高,一个家,一个家呀。
背后拖鞋嗒嗒的响,陈明然一声叫,“接着。”一个桃子抛了过来,苏亦好眼疾手快的接住,陈明然已经咬了一口,嘎吱嗄吱的嚼着就过来了,“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看下雨——哪来的桃子?”
“花果山上的,刚让猴子们去采的。”陈明然也不笑,说的一本正经。午饭套餐中的水果就是桃子,啃着突然觉得家里似乎很久没有水果了,趁着午间,去不远的超市买了点,晚上风雨太大,他就只带了两个上来。
“哟,那岂不是还有猴子身上的膻味儿?”苏亦好想起他两边鼓鼓的兜,明白了桃子的来源。
“苏亦好,你别找死!”大啃了一口,“哎,我说,第一次见面时你说你选择这样的婚姻是怕折腾,怎么了,你以前被折腾过?”这问题他很早就想问,今天,他更想问。
苏亦好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嚼着,没说话。
“说呀,我白给你桃子吃了?”
“也没什么。”苏亦好含糊的说,“都过去了。”
越不想说他越想知道,要不心里硌的不舒服。“说来听听?又是雷又是闪,也不能上网,否则容易出事故。”
苏亦好又咬了一口才说,“别人的私事你就那么感兴趣?”
怎么是别人的私事?是我老婆的私事!嘴上却说,“说吧说吧。”
“也没什么,原来一起考研,后来我考上了他没考上,闹了三年,最后分了手。”
“你嫌人家没考上?”
苏亦好摇摇头,“是他”。想想那时候就心酸。两个人整宿整宿的发短信吵架,就是分不了手,哭、不吃饭、睡不着、心里痛,都分不了手。印象最深的一次,吵到凌晨五点多,天都蒙蒙亮了,苏亦好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逐渐亮起来的天光,心里说,这是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可还是不行。她爱他,他也爱她,他在另一个城市的国税局,不能辞职来A市,但他喜欢A市,他觉得她有才华,她应该属于这个城市,他不想让她为他牺牲。
后来,他又考了一次,没考上。再后来,他又考上了一次,还是没考上。两个人吵架越来越多,心里埋藏的伤痕也越来越多,不是她嫌他窝囊,而他嫌自己窝囊。苏亦好终于决定,也是三十多的男人了,不要他再为这个耗着了。她舍不得看他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颓丧,一次又一次的怪自己无能。一狠心,痛骂了他一顿,再也不和他作任何联系——没了她,他的包袱会小很多,既然梦想无法达到,那么就掐断了好好的在现实中讨个生活吧。
没想到,再后来的一年,他居然考上了。他来找过她,她不肯见他,既然好不容易分了手,既然有了裂痕,那就算了吧。往事太重,承担不起,当初越是爱他,现在越是无法拾起。虽然无数次,苏亦好会想起两个人在一起的温馨和幸福,但苏亦好就是不想转这个身,走过就是走过了,过去受的伤和幸福一起都过去吧。
苏亦好沉默了,想想过去,她很心酸。也许他真的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可是,他的标准和她的标准是多么的不同。她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但她知道,什么是安稳和安心。
陈明然仔细的看了下她脸上的表情,心里酸溜溜的,什么样的故事能让她那样?禁不住问,“因为这事害了怕?”
又摇摇头。没什么伤痕,也没什么伤害。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爱情是什么?似乎变得无所谓。苏亦好也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年龄越来越大,不相信了?或者她还是相信的,只是不是那种风花雪月的?也或者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朴素的人?
“他现在干嘛呢?”
还是摇摇头,“不知道。”算算也要毕业了,不知他会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就像张艾嘉唱的:就当他是个老朋友,也让人心疼,也让人牵挂。
陈明然很想问她他们到了哪一步,他似乎从来没想过□情结这个问题,但他真的很想知道。他承认自己是在乎的,或者不是看中那层膜,而是在乎她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知道,可他问不出口,只好一下一下的啃着桃核,“你们那时候——很好?”
很好吗?似乎真的是很好,不吵架的时候真的很好。他俩不在一个城市,她会去看他,他也去看她。她月信儿来的少,她就和他说,从来没有一点羞怯之感,仿佛和她妈妈或是姐姐说一样。每次他们在一起,他都要给她买很多枣,说他问过他的医生朋友了,没有别的情况就不要紧,可能是有点贫血。他俩最爱逛超市,里面都是生活用的东西,每次都要买酸奶一起喝,没什么寓意,就是觉得好像一起过日子,很温暖。两个人从来都是十指相扣,不用说,心里也没有什么电不电的感觉,只觉得很幸福。在他那儿的时候,晚上总是睡在一张床上,各盖各的被子,可是只要一熄灯,他就劝她分手,劝她不要再来。她不喜欢晚上,她讨厌晚上。
陈明然看她沉默不语的表情,心里的醋意更加了一层。“他都和你分手了,你还这么深情?”苏亦好白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扔了桃核换了杯水捧着,陈明然继续说,“真要旧情难忘,你何苦?”他说的似乎有一种于己无关的大度,可心底里,他不过是欲擒故纵的试探罢了。
苏亦好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了一句,“陈明然,你没什么花花史?”
“花花史?”陈明然愣了一下,眨眨眼说,“原来有一个,出国时分了。”
“为什么?”
“我要出国,她要回家,于是就分了。”陈明然纯粹瞎掰,T大是著名的出产光棍精英的大学,女生少,而且都是恐龙级,不少T大本科的男生公然到附近的苏亦好她们学校和师大找MM。陈明然在校时不算特别出类拔萃,对人动过心,也有人追过他,后来自动消亡了。前者是因为名花有主,后者是因为他发现那女生靠近他好像更多的是因为他是A市人。他不浪漫,但也不喜欢这种纯粹功利世俗的感情。读研后女生就更加的少了,再后来就出国了,真是,一晃就到了这年纪了。
“男人总是这样,为了所谓的事业牺牲感情。”他是没有考上坚决不娶她,而她呢,无论他考不考得上,在她心里,他都是他。她一直觉得她爱他比他爱她多,因为她爱他超过一切身份上的衡量。但现在想想,这东西,似乎真的是无法说清的。
“我如果什么都没有,你会嫁我?”
苏亦好认真的想想,“什么都没有也可以,但必须具备可以有的实力。其实你什么都有也是你的,按照婚姻法的规定,这都是你的个人财产,真离了婚,与我无关。还不如具备这能力,婚后买的房子车子等一切财产,属夫妻共同财产,归我们共同所有。”
陈明然听着很扎耳,“学法律的是都你这样啊,还是只你这样?没离婚就想着钱啊,财产啊。”
苏亦好笑,“你看没看电视上报的‘亚洲第一富婆’龚如心和她公公的遗产争夺战?大部分的亲属法解决的仍是财产问题,继承法不用说,婚姻法也是。人活来活去,从生到死,对外别提了,对内也是为钱,怎么就绕不开钱呢?”
陈明然本来要驳她那一套什么离婚,什么夫妻共同财产,听她一感慨,立刻就站在了她的现实对立面,“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了钱就没了经济基础,你还存在什么?”
苏亦好啜了口水,“财产能约定,可感情呢?结婚最重要的东西是感情,可郑重约定的却是财产,你说人可不可笑?或者应该说是可怜,保不住大头,只好在些蝇头小事上争来夺去,梁漱溟先生说过…。”
陈明然看她似乎又要虚空到遥远的星球,立刻把她拉回来,“你不也是和我做的婚前财产约定?逼我签名?”
苏亦好果然迅速归位,“什么叫我逼你签名?谁知你是什么人?我总得想点办法保护自己。”
“你用保护?全世界的女人就都需要入植特洛伊木马以便于随时操控、注意动静了。再说你也傻,约定有什么用?八年内离婚,财产你一分钱拿不走。八年后离婚,那还离婚的什么劲?”想想自己那时候就四十了,这日子跑的跟刘翔似的,真快,八年前的事仿佛如在眼前,这八年后…那时不知会是什么样子?肚子会凸出来,脸上一定也有不少皱纹,不知头发还在不在?想想怪恐怖的…禁不住看她一眼,不知她是个什么样子?眼睛会不会还这么亮?头发会不会还这么黑?
“陈明然,没知识了吧?你我虽然夫妻感情一般,但你要是死了,这房子立刻就有我的三分之二。因为我是你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照继承法的规定,配偶先要继承家庭财产的一半,然后那一半是所有继承人均分的。你要是不想让我得着这房子,你就得赶紧立下遗嘱,免得被我得手,哈哈。”苏亦好口气得胜,十分得意的晃着水杯。
“呸,你咒我死?”陈明然的脸色不大好看。
苏亦好赶忙摆手,“我哪儿有?不过是就事论事吧。”
陈明然不说话,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慢慢的说,“苏亦好,我不想死。”苏亦好吓了一跳,“说什么呢?谁说你要死了?”看他不吱声,怀疑的补充了句,“你不是碰到什么事儿了吧?”陈明然摇摇头,“人生就这么几十年,我已经过了三十二年了,三十二年最好的时光。越活看的越清楚,越觉得生命匆匆,不可知的事情太多了。尽管每个人都要死的,可我不想早死。苏亦好,咱俩都好好活着,活到老,好不好?”
苏亦好的心里突然噎住了,她没有说话,只点点头,眼里有些发酸,不知道他能不能和自己相伴到老。
躺在床上,陈明然想想她的那些话,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他辗转又辗转,心里总在琢磨她以前的那个男朋友,他们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如是几天,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吃中饭的时候,他手下的几个小毛头凑了过来,“头儿,有心事?”
“没有。”修炼的功夫这么差,连小毛头都看出来了。
小毛头嘻嘻笑了,“一脸的官司,我以为你有什么‘个人动向’呢。”
陈明然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有那么夸张?”
“那倒也没有,只是看着眼神不如以前闪的快,所以才猜测是不是坠入情网。哈哈。”
陈明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还挺有经验。”
“那可是,兄弟我也是混过来的。这人啊,就是不能动心。一动心,保准乱,心乱眼乱哪儿都乱,乱一阵儿安定下来就好了。我总结,这叫恋爱抽动症。”
陈明然大笑,笑了一阵儿想想还真是挺有道理,心里不禁一惊,陈明然,你对她动了感情。再一想,陈明然又理直气壮起来,她是谁?我老婆!对自己的老婆动感情,天经地义!

昏头的月老
昏头的月老陈明然起床,发现苏亦好穿了个黑色背心,正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侧坐在椅子上往对面看。
“周末也起这早,完全不知享受生活。”嗒嗒的往洗手间走。
苏亦好转过来,V字绣花的蕾丝领正好开到胸口,黑色的棉质显得露出来的部分又细又白。“规律是健康生活的保证。”
“又是十二点,天天睡到自然醒,真是好。”
“既然这么痛恨朝九晚五,当时为什么不去大学里当个老师?”
“老师有什么好当的?上课误人子弟,科研是发那些注水的paper?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生产力是我们创造的,不是那些可以直接进碎纸机的paper。”
“大学老师,听着地位多高啊,又闲,一周上两次课,其他时间爱干嘛干嘛。混到副教授以上,手上聚一堆学生给你干活,免费劳动力,还兢兢业业尽心尽力,不敢不干好,哪有这一本万利的事儿?”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黑心?你当学生的苦日子忘了?还是受剥削受的心理变态,现在要加到别人身上去?”
苏亦好笑,“做学生的一方面骂娘,一方面再有这样的事,还是抢着干。干的时候,心里想,现在给你干,免得被边缘化,将来找工作,或许可以混个人情?老师那么多关系,随便推荐下,不是太容易了?可最后,十有八九都是落空的。”
“没错,哪个硕士博士出来不骂自己的导师?——你们文科还好,我们理科更狠。我一中学同学当年在B大读硕,一年发八百块钱,还是国家发的基地建设费——国家发的可是九百六,他导师说要收管理费,到了他们手里,就剩八百了——每天按时按点儿的上班,到最后毕业,不把专利材料写好,谁也别想导师给paper上签字。最惨的是,有一位博士生就因为干的太好了,专利没做完,读了五年还没让毕业。”
苏亦好脚尖上挂着拖鞋,一边摇晃一边说“文科生有文科生的难处,你不知道,以我为例…算了,说了像是开忆苦会,攻击英明伟大正确的党领导的社会主义新中国。哎,不过想一想啊,我现在不恨我的导师,为什么呢?其实也跟他见了不少的世面,这视野也跟着开阔了些。”
“觉悟挺高啊。”飞利浦呜呜的响,胡子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东西,无论多厚的脸皮,越刮越百折不挠的往外钻,并且越来越硬。
“哎,真的,你别不信。你说大学里学着什么耍磕挠欣鲜煤媒玻磕挠醒煤锰靠烧馑哪晗吕矗褪潜雀咧惺毖劢绮煌皇歉呙鳎褪茄劢绮煌D阍偎笛芯可ё攀裁戳耍坎皇歉苫罹褪撬酰苫煜吕矗簿醯糜心敲葱┎磺宀怀氖栈瘛!?
陈明然洗净剃须刀,“干几年活儿,你在哪儿都有收获,工龄也不是白玩儿的。”
“我觉着吧,其实给导师干活是原始的一种学习形式,经过千百年的实践,也是有道理的。”
收拾好出来,站在她对面,蕾丝领似张非张,什么牌子的衣服?“原始的学习形式?”
“对呀,学徒呀。你想,跟着师父干活,然后慢慢的成熟练工,不是学徒是什么?古今中外多少年,学徒经过千锤百炼而被证明是传承手艺的一大最佳途径。本科生是群养制,研究生也只有优秀者才可以作为学徒,所以,古老的教育方式在现代依然有强大的生命力,被中外各高校广泛的应用着。进化,真他喵的有意思,时兴的新名词,装的也不过是陈年旧酒。”
陈明然翘起大拇指,“苏亦好,我认为你完全可以将此理论扩成paper,往国外投一投,说不上能拿个什么奖来。”
苏亦好不屑的扬一扬头,“姑娘我是世外高人,还在乎这一点世内的东西?”
“那姑娘,中午咱俩吃什么?”
苏亦好仍旧沉浸她发现新理论的喜悦中,“面条吧。瞎吃点,晚上再说。”
“苏亦好,我提醒你,孔夫子有一句话你要遵守。”
“说。”
“‘讷于言而敏于行’,提醒你现在已经是主妇,以后请尽量把那高贵的头颅低下来看看民生,理论煮不了汤喝。”
“切,让你吃一顿面条,费这口舌,爱吃不吃。”起身往厨房走,心里还想,明明说好是两个人做饭,现在越来越多的是她做——她做也就罢了,他还要理直气壮的挑三拣四,自己居然还气虚的避免和他吵,真是堕落。
由于家里没菜,苏亦好所说的面条,真就是面条而已。水开后把面扔进去,扔点紫菜,扔点虾米。煮到差不多了,扔点盐,扔点味精。熄火后扔点葱花,滴点儿香油,陈明然十分无奈。
“苏亦好,现在猪也是要吃的好才肯长肉。”
“贵的不一定是好的,瘦肉精贵,你吃?这可是纯天然无污染,别心里没数。”
“要留住男人先要留住他的胃,这话,不用我重复吧?”
“那留住女人用什么?研究研究,你先留住我,我再留住你。”
陈明然恨不得扑过去把她的嘴撕两半,死丫头,就嘴硬,煮都煮不软。气乎乎的说,“苏亦好,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休了。”
苏亦好装模作样的笑了两声,心里却挺难受。唉,贤妻良母是每个女人的愿望,只是,先天的资质不同、后天的成长不同,弄到现在,骑虎难下,成了夹馅人。一方面传统对女性的标准对每个女人都构成了束缚。而另一方面,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觉得我也是智商健全的人,大家平等,凭什么就该给你做饭?现代女性,真是难。更难的是,为什么像马大宝那样抢着做饭让老婆在沙发上坐着的好男人自己就没遇上?这么个大男子主义者,怎么就没碰上林海薇那种传统的小女人而偏偏碰到了自己?
老天啊,乱点鸳鸯谱。乱撞的婚姻,使月老也昏了头。
“明天干嘛?”
“图书馆。”苏亦好不抬头的说。
“图书馆?干嘛去?”
“学英语。”要是再换工作,就试试进外资所或是外企,她对自己的工作能力很自信,但知道自己的英语不恶补不行。
陈明然眨了眨眼睛没有正面发表评论,“那好,明天刚好我也去看看最新的journal,一起吧”。
“行吧,正好搭你车。”
陈明然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搭老公车,还有这么客气的?
话总是说的很轻松,真正实施起来是需要代价的。第二天早上,苏亦好差点没把门擂破陈明然才晃晃悠悠的爬起来,磨蹭磨蹭,两人到市图时已经是十点半了。四处都是人,根本找不到座位。苏亦好拿着书,拐拐陈明然,“都是你,非要睡懒觉,连个座位都没有!”
陈明然嘿嘿笑了一阵儿,“嫌我起的慢,不晚上就在旁边监督我?——或者,你直接冲进来好了,门又没锁,怨我?”
苏亦好瞪了他一眼,瞅着北面还有个窗台有点地方,两个人过去站下,把书放在窗台上,陈明然看了看她的,“《社会契约论》,还是原版?”言下之意很明显,你能看懂?
“哼,不要小看我,法科生必读书目。”虽然英文确实难懂了些,但总不能没开始就放弃吧。
陈明然是标准的理科生,只是从中学历史中学过这个名字,对于这种抽象的理论书,他向来是敬而远之。但他也绝不相信她会真的兴致盎然,不信就走着瞧。
果然,半个小时后,某人开始打瞌睡,然后眼光开始往外看,又低下头看了几页,左挠右挠,突然走了。
陈明然一动不动,一会儿就看见某人手里拿着本书回来了,盖了那本满是小小的英文字的书,偷眼一瞧,是方块的中文字。
这回没打瞌睡,也没有眼光乱转,没动,也没有像身上长了虱子。
看的什么呢?
“呜——呜——呜”,电话响了。苏亦好出去接电话,陈明然赶快看了眼,汪荣祖,《诗情史意》。还真是有水平,这种书她也能一动不动的看,他陈明然是看不下去的。
回来了。两个人又看了会儿,陈明然拐拐她,“要吃饭了吧?”苏亦好看的正兴头上,“等会儿吧。”
一等等到下午二三点,陈明然饿的实在受不了,早饭就没吃,饿死了。他合上书,“走吧。”苏亦好看他脸上写着饿,无可奈何的收了书,跟他走了出来。
上了车,“让你吃早饭你不吃!”
“还不是你催的?”
“都是你睡懒觉,要是再晚一会儿,你要几点?到这儿就要十一点啦!”
“又不是上班,那么积极干嘛?”
苏亦好气鼓鼓的,“早知不搭你车了。懒!”
陈明然毫不逊色的回过去,“我是懒,可是有人打着来学英语的幌子,好像看的跟英语也没什么关系?”
苏亦好不好意思起来,讷讷的说,“我也是看了会儿的。”一会儿又感叹起来,“看看那些历史的东西,真是觉得人太渺小了。从古到今,人如同恒河沙数,我们总是说是非清白历史自有定论,可是,能写进历史的有几人?其他人,黑的兀自黑了,白的兀自白了,当时几人能知?后世更别提了。”
“怎么来这么大的感叹?”
“王振你知道吗?”
“王震?三五九旅的那个?”陈明然手握方向盘,两眼不断扫向路的两边。
“不是,明朝那个,是个太监,就是他把握朝政,操纵明英宗御驾亲征,结果导致土木堡之变。”
“唔。”哪里有吃的?
“英宗被擒,蒙古人要挟明朝,后来明朝人立了英宗的弟弟做皇帝,就是景帝,以免被挟制…”
“你吃什么?”
“随便。蒙古人一看要挟不成功,便打着送英宗回来的旗号准备袭击明朝。大臣于谦力排众议主战,救回了英宗,但一朝难容二帝,景帝不退位…”
“还吃Friday?”
“不吃,难吃。政治斗争就这样起来了。英宗被扶,景帝被废,英宗一上台便把陷他于敌人之手的王振恢复了名誉还刻成小像带在身边,倒是安排主战的于谦被陷害,全家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