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好没有和林海薇说,她知道林海薇是个大嘴巴,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不相信她那张嘴,只要她知道的事,全世界都会知道。
一整天苏亦好都没心思做什么,幸好报告昨天写完了,打开对着发发呆就好了。苏亦好的业务全部门数得上,顾部长从来不催她做什么,因为她肯定会提前完成。勤奋一千次,懒惰一次不会有人发觉的,苏亦好这么的混了一天,看看傍晚要下班了,她鼓起勇气发了个短信:我晚上五点半下班。
好半天,那头才回过来:我也是。你在哪儿?
谈婚论嫁的人居然不知对方在哪儿。“我在金兴街。”金融行业多在金兴街。
“我在高硅。我去找你吧。”是,高科技企业都在高硅,隔的不是太远,但是也不近,堵车的时候得一个多小时。
“好。”
“哪儿见?”
苏亦好想了一想,哪儿见?她把金兴街周围想了一圈,中餐馆都是高档酒楼,两人去吃未免太贵,那么西餐吧,金兴购物中心那附近有个Friday,倒适合两个人去,只是不知那时候有没有位子——管他了,先去再说。
“金兴购物中心知道吗?就是从瑰丽大厦旁边进去,那里有个Friday,不过不能停车——如果你开车的话,车子要停在别的停车场。”想了想,苏亦好又发了一条:“算了,我在瑰丽大厦门前等你吧。”又是一个字,“好”。
收拾收拾,做准备下班状。“小苏,走啊。”田蓓叫着,“你先走吧,我等等我同学。”苏亦好装作理包的样子,不敢看人。“那好,我先走了啊。”
很快,办公室里空荡荡的,苏亦好打开电脑,胡乱的在网上看了会儿娱乐八卦,什么也没看进去,看看电脑上的时间,才六点半。算了,走过去吧。
正是四月初,夕阳灿烂。据说金兴街是A市最美的一条街,这种美,开始时苏亦好以为是用钱堆出来的。几乎所有的金融机构都在金兴街驻扎,高档写字楼一栋挨一栋,人都说金兴街的一个垃圾桶占的地方都能值几万。后来呆的日子长了,苏亦好才发现,虽然这些建筑物、雕塑等人文景观都是铜钱堆出来的,但在晨风微起和夕阳西下时,还是特别的美,庄严中带着富丽,人文中又带着自然。铜臭也是有好东西的,如果这里只是破烂的平房,自然就是破败相了。
离瑰丽大厦并不远,也就两站路,苏亦好慢慢的散步过去。苏亦好确实爱走路,只要不急,她宁可走路也不坐车,在她看来,走路时会有心情看许多的东西,比方能看清路边车里摆着的小玩意儿、也会看清橱窗里典型的广告画,能够看清树上的叶子在风中动,也能看清麻雀在眼前飞来飞去。苏亦好不近视,她习惯了不近视,也希望对方不近视——不知他会长成什么样子?对了,条件呢?
苏亦好终于想到了这个问题,条件?其实有什么条件,婚是自己愿结的,是自己想结的,难道要学着电视上那样,不准离婚,违者罚款一百万?她笑着摇摇头,真幼稚,从她的专业知识来看,这种合同法律保护才怪,真不知那些编剧是怎么想的——不过,谁能想到,现实当中,真的会发生她现在要的这种婚姻呢?说出去,谁也不信吧?
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现在。
七点了,仍然没有任何迹象,手机也没有动静,苏亦好继续等。
七点半,还是没信儿,苏亦好沉不住气了,虽说堵车,但也不至于堵到这程度吧?他好歹来个电话说一声,难道自己就这么不重要?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但也不至于这样吧?她对他的印象开始不好了。
苏亦好,你真要结婚?你嫁不出去了?你疯了?
再等,还是没有音讯,不会是耍自己吧?喵喵的,那真是丢人到家了!真他娘的缺德,有这么耍人的?回头一定要想出最激烈的言辞谴责他一顿。
苏亦好正想的义愤填膺要爆炸,电话突然响了,吓了她一跳,看看来电显示,陈明然。不耐烦的接起,“那是不是你?短头发,穿着白上衣、黑裤子、白鞋子,拎个包,白色有黑色带子?”
苏亦好心里一跳,立刻转身四处找,一辆浅灰色雪铁龙缓缓的驶了过来,车窗摇下,一幅眼镜先露了出来,然后是一张有点方的脸,两条黑眉毛,倒是挺白,相貌一般。
她收了线,无所畏惧的直视着他,“陈明然?”
“是,呃,苏小姐。”
“怎么才来?”
“下错桥了,再往回调就堵的不行,对这一块儿不熟。”
是,一般人刚来时从远处就能看见瑰丽大厦,但等到近前下桥就晚了,要绕出去老远才能调头回来,自己不开车就忘了这回事。但是,下错桥也不能构成不打电话的理由啊,让人等就那么理所当然?她想说,但她没说,第一次见面,还是客气些吧。
“车停哪儿?”
苏亦好瞄了眼电子计位牌,“瑰丽下面有车位,我在这儿等你。”
等着的时候,苏亦好真想一走了之,这算什么?难道,自己真要继续这个闹剧一样的事情?他也会?像林海薇说的,世界上有了一个女疯子,还真会出现男疯子配对?
他来了,穿着休闲商务装,看不出什么牌子,样式还行,个头还行,身材还行,做IT的不长小肚子的没几个,他还好,这个岁数的人来说不算明显,就是有眼镜。苏亦好一家人都不戴眼镜,她妈妈就曾说,最讨厌戴眼镜的,到了冬天一进屋子还要先摘下来擦。
“走吧。”连个手都不握,也是,这也不是商务会谈。苏亦好刚才的念头风一般的没有了,走就走,难道我苏亦好还怕过谁?
这点儿正是金兴街的Friday人多的时候,服务生笑容可掬的说“请二位先等等?应该一会儿就有位子”。苏亦好看看陈明然,他一点头,她便也点头,两人领了号牌,苏亦好看看等座位的那块小地方有一堆人就不想呆。
“出去走走?”
“好”。
路灯亮了起来,金兴街寸土寸金,却有不小的绿地和喷泉,喷泉是平地的,不喷水的时候可以从上面经过,一个个的小方格里透着水气,这也是苏亦好相当喜欢的一个地方,一个人的时候总爱去踩那些小方格,幻想着有一天突然踩破,“叭”的掉下去,然后水喷出来,哈哈。
“很少来,这里环境确实还不错。”
“嗯,钱堆出来的。”
“气氛就是不同,高硅那里有一种快进的压力,这里相对好些,舒缓一些。”
“那是你没在这里工作,这里的刀光剑影不比你们那里差。资本市场永远都充满着看不见的血,不像你们,杀死杀不死,都有活人或尸体留下。”
陈明然笑了一下,“听着很沧桑?”
苏亦好也笑了却没有再说话。她不少同学朋友在这条街的各个写字楼出没,大家交流起来都是一个叹字了得。无论今天多么风光,谁都不知道明天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也许一夜之间你由全行业第一突然崩溃倒塌,这都是太正常不过的事。资本就是杠杆,或许你能以小博大的撬动地球,也或许会瞬间让这杠杆撅走了你的全部财富,并不产生真正的生产力,零和游戏而已。
两个人沉默下来,陈明然突然开了口:“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苏亦好心里发虚,怎么办?现在退还来得及,可自己算是什么?不,决心下了,就是要结婚,那么就结。
“结婚,越快越好,你呢?”她暗暗的希望对方否决这个想法。
“好。”
苏亦好疑了心,这么着急结婚,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那个,你身份证带了我吗?我看看。”
陈明然的脸上有些难以捉摸的笑,掏出钱包,把身份证递给苏亦好,顺便抽了张名片,“请多多指正”。苏亦好没说话,接过来看了一眼,AK公司研发中心,世界五百强。这么轻飘飘一张纸,真假在天吧。她也把自己的递上,陈明然接过来也看了两眼。
“这样吧,登记那天带上各自的学历证、学位证,你还要带上你的户口本,我需要知道你户上有没有其他人。”说白了,就是看你重不重婚。
“好。”
“我的也带上,不过,我是外地人,没有户口本。”
“好。”
“那什么时候去登记?”
“你说呢?”
苏亦好实在不知道登记需要什么手续,“那我明天需要打电话到民政局问一下,看看还要带什么,如果顺利,后天吧,明天再说。”
“行。”
除了好和行,这人还会不会说别的?苏亦好心里越发的虚,苏亦好啊苏亦好,你真要嫁?你恨嫁到如此地步,转身回去得了,万一他是个骗子呢?万一他有什么不良嗜好呢?你可就全完了呀。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陈明然忽然开了腔。
“说。”
“你为什么要采取这样的方式结婚?”
“我怕折腾,”苏亦好低下了头,“其实我很想有个家,只是,我怕折腾。爱情很折腾人,而且,这个年龄,也没有什么资本折腾了。你呢?”
“我?”陈明然摊了一下手,“开始时是觉得反正以后会有更好的,先忙事业,虽然我是A市人,但A市能人太多,普通人出身的,想站住脚也不容易。后来,忙着忙着就忙过年龄了。都现在了,也没有力气再折腾了。说是爱情,其实就是找人结婚罢了,也不想找那些借口了,直接结吧。”
苏亦好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都是三十岁的人了,所谓爱情,水晶似的爱情,还会相信?就像苏亦好,她现在最希望的爱情,是晚上回来后家里有人,不是空屋子,不是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当然,她希望的爱情中还包括,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能让她冷的时候不用开空调就觉得还是暖和的。
“我觉得我们有些可悲。”苏亦好喃喃的说。
“不可悲,”陈明然摇摇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能结婚,那么,婚姻将是最高原则,无论如何,不谈离婚。”
最高原则、不谈离婚?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算了吧。我以这种方式开始婚姻是无奈,但不想有一个无奈的婚姻。”
苏亦好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她自己有这个决心吗?
“我希望我们最后是幸福的,虽然我们的了解是婚后。”
“但是,如果我们不合适…”
“没有不合适,所谓的不合适,都是人自己矫情想出来的。现代人想的太多、选择太多,反倒让选择迷了眼,什么合适不合适,都是磨出来的。只要你有这个信心,我们最后肯定会合适。”
到现在苏亦好才知道,这个人实在是比自己还疯的疯子,而且,对于结婚,他比自己更渴望,也更坚定。
“我可以承诺你的是,我不搞婚外情,除非你在我之前。不暴力、不赌博、不酗酒、不吸毒。至于你相不相信,看你自己。”
苏亦好越听心里越虚,那别的毛病呢?他还有什么毛病?自己能接受吗?
“你接不接受?”
苏亦好犹豫了一下,“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好。”看看手里的号牌,“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吃饭了?”
“吃饭?”茫然的掏出手机,快九点了,想一想那油腻的Friday苏亦好就有些怵,“算了,不吃了吧。”
“不吃了?饿着?”
“不是,这么晚,吃那些死面的西餐有些不习惯。”
“那吃点别的?”
“不了,回去煮点方便面吃好了,反正离的也不远。”
“那我送你?”
“不用,公车很方便,坐着就回去了。”
陈明然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又吞了回去,“那好,明天等你电话。”
“好。”
他送她去公车站,她转过头,“我还有…两个要求吧,在没有磨合好前,可不可以不对外说我们结婚的事实?我可不可以也不履行妻子的义务…我是说,那方面的。”
陈明然愣了愣,然后点点头。他也是有羞耻之心的,那样上一个人,他也觉得自己很贱。
其实,他也是非常保守的一个人。
结婚
结婚苏亦好想了一夜,还是决定试试。她有一种冒险的激动,也有一种冒险的忐忑。会不会失败?失败最多也就是离婚吧。想想自己一无钱,二无背景,相貌也不多好看,最多,也就是离婚,不会比这更差。
和谁结婚都有离婚的风险,那么,就试一下吧,试一下。
上午苏亦好打电话问了民政局,说带上身份证就可以直接去登记。现在结婚还算事儿么?以前又要单位介绍信又要强制婚检,现在只要双方愿意,带上身份证就可以,结婚还算事儿么?好像是买了个电话卡,连去银行开户都不如——银行开户还要输密码呢。
问完后,苏亦好先按了查号台:“你好,帮我查一下AK公司总机。”那边报了号,和手上名片的一致,按号码拨过去,转分机,“你好!AK公司研发中心。”清朗的男声,是他。
“呃,是我,我问过了,明天可以登记,带上身份证,到你户口所在的那个区民政局就可以了。”
“哦,那好,几点?”
“呃,我们早点吧,我听说要排队,七点?”
“好。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户口是哪个区的?”
陈明然报上了名字,苏亦好放下电话,虽然决定冒险,但还是要把风险降到最低。中午一下班,苏亦好就奔出公司打车去了AK,下了车才电话给他,“我在你公司楼下,你能下来吗?”
陈明然正在地下一层的餐厅吃饭,听她这样说,“有事?”
“呃,昨天没有说完,今天想再补充一下。”
陈明然放下勺子,她是不相信自己,心里有些不快,故意说:“我不在公司。”
“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不回来了。”
“那我明天不登记了。”
“你就是不相信我是吧?”
“你相信我?”
“你昨天说的出那番我们行业和你们行业的差别我就信了。”
苏亦好沉默,“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婚姻对女人的影响真的是太大了。”
“那你就不该选这样的婚姻。”
“我想试试,但我也不想蛮干,我不愚蠢。”陈明然沉默的听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事方式,这是我的,但我不蠢。”
“好,你等着,我出去。”
还是她,短头发,还是昨天的打扮,黑白,没有任何首饰,不化妆,看着很清爽,要三十岁的女人了,这样的,不容易。
“看见了?”他站在他面前,“要不要我带你去我办公室看看?”
苏亦好很想,但觉得不好意思,又一想,事关自己终身,“好。”
陈明然有些愣,这个女人看着不强,倒挺有些悍劲儿。他领着她去前台办了登记,然后带她上去了。
苏亦好头一次进这种行业的大公司,研发中心连墙都是玻璃的,每张桌子前都是电脑屏幕在跳,这环境,真是恶劣。苏亦好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压力很大,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目光之下,虽然她自己也是开放式办公,但这个地方,一看压力就很大。
“我在这里。”座位挡板上贴着他的名字和照片,看看下面,职务:研发六组组长。
桌上有些乱,小包装的速溶咖啡乱七八糟的横在桌上,杂乱无序的A4纸上列满了各种数字和数学符号让初中数学就开始不及格的苏亦好看的心惊胆颤,她点点头,“走吧。”
出了大门,苏亦好说,“我需要了解一些事,你可以选择回答,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回答。”陈明然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是学法律的,干什么都跟问口供似的。
“你的车,有贷款吗?”
“没有。”
“房子呢?”
“有。首付了30%,贷三十年,刚付了一年。”
苏亦好点点头,“那好,车是你的婚前财产,房子在婚后是要共同承担还款义务的,我希望是婚后财产——当然,如果我们在八年内离婚,房子可以完全归你个人所有,只需要返还我相应的款项,我是说所承担的房贷及利息。”结婚八年后婚前的财产变为夫妻共同财产,这是参考了原婚姻法的作法。苏亦好一直觉得,对于家庭,女人比男人付出的要多得多,现行婚姻法形而上的抱着“男女平等”的原则以结婚日划分财产所有权的归属未免不公平。男女平等不是形式上的平等,有些时候男女就是不平等——你能说,三十九岁的女人和三十九岁的男人再婚的可能性是一样的?
“如果你现在已经开始打算离婚,那么,我们也不必结婚了。”陈明然语气咄咄逼人。
“离婚是一种可能性,不能排除。”
“但我说过,婚姻是最高原则,无论如何,不谈离婚。”
“虽然你很能干,很精英,但你仍然要上保险,因为你要对抗潜在的未知风险,道理就是这个。我当然也希望自己婚姻幸福,但谁也不能保证就能成功。陈先生,你应该不会怀疑我的诚意吧?我一上路就不想回头,所以我必须在所有最坏问题都考虑清楚后才会上路。”
陈明然想了一想,“我是一上路就绝对不允许回头,因此,不会存在你说的情况——既然如此,同意你的说法,怎么办?”
“明天带好你的身份证、学历证、学位证,我回去把协议书打出来,七点钟,区民政局门口见。”
“好。”
苏亦好真觉得自己疯了。一下午昏昏沉沉,找了个借口请了第二天的假,胡乱吃了两口饭、收拾了一下就倒在床上。
林海薇见状走了过来,“好好,今天怎么了,跟霜打的似的。”
“明天去登记。”
林海薇吓了一跳,“和谁?”
“陈明然。”
“陈明然是谁?啊——就是上次发邮件那个?”
“嗯。”
“好好,你疯了?你真疯了?”林海薇坐在床边拉着她,“你想一想,这是你一辈子的事,跟谁都好,哪怕跟了比你小好几岁的卓天都好啊。他跟你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结婚有什么区别?你犯的着吗?你这条件又不是嫁不出去!咱班哪个不佩服你?谁不知你能力强?好好,你醒醒吧,你会后悔的。”林海薇虽然是慢性子,现在却急的满脸通红。
苏亦好心里本来就烦,让她一说,更堵的慌。“刺儿薇,我们这群人有个好听的外号你知道吗?”
林海薇摇头。
“白骨精。”
“白骨精?”
“是,白领、骨干、精英,简称白骨精。我可能离标准白骨精差的远,但我也混够了。说是白骨精,这鬼日子不是人过的,天天在职场里混,一不留神就杀出一身血,越杀越铁血冷心,总觉得自己最好,刺儿薇,这种感觉你这做公务员的体会不到。我也不打算把自己的终生都贡献在白骨精的事业里,我也毁自己一把,嫁人!”
林海薇张着嘴,“好好,你最近没受什么刺激吧?”
“要受早受了,再说,受就受了,和谁结婚不是赌?结婚和恋爱本来就是两码事。”苏亦好真是学法律的好材料,本来自己也摇摆不定,和林海薇一辩,雄气勃勃,道理全出来了。确实就像她姐和她姐夫说的,她是属乒乓球拍的,只要球来,自动磕飞,都不带犹豫的。
林海薇皱着眉,“好好,我劝你再想想,这报纸上可没少报闪婚的坏处,你这连闪婚都算不上,闪婚还有一段接触时期,你这算什么?完全陌生人。”
苏亦好不吭气。她其实是个非常胆小的人,胆小到感情来了也不敢接受。但外表看起来她很强硬,实际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强硬的外壳下面掩盖着相当的软弱,也正是因为内在太软弱,所以,外面一定要强硬。等了将近三十年也没能等到把这层壳子打开的人,既然如此,就自己冒回险吧,若是失败了,活该!
“别说了,刺儿薇,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她拉上被子。林海薇在她床前愣了一会儿,转身又走,听到被子里传出声音,“这事儿如果第三个人、包括你家马大宝知道了,我们这些年的交情就全玩完!”
林海薇叹了口气,本来想偷偷给卓天打个电话让他劝劝她,这么也没戏了。那就这样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苏亦好的脾气她是清楚的,她不愿意的事,你就是给她金山银山为她好也白搭。死倔,认识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有过说通她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起床,林海薇发现苏亦好早走了,她一个人对着床上凌乱的被子惆怅的想,女人,这是怎么了?至于这么疯狂的嫁人吗?她到底是怎么了?林海薇真的惆怅,虽然她从来没有和苏亦好说,但在她心里,苏亦好是她看得见的偶像。坚强、利落、有能力,这些都不是她有的,所以,她觉得自己理所应当的依靠别人,而苏亦好却是能自己撑起一片天,谁都不依靠。可是,现在,她却要结婚,要这样结婚,说是毁自己一把,林海薇觉得自己心里的偶像突然塌了,苏亦好她到底怎么了?
此时的苏亦好早已到了民政局,正和陈明然交换彼此的毕业证。陈明然的博士是在国外读的,大约是怕苏亦好不信,连国内的本科证、硕士证也一并拿了过来。苏亦好扫了两眼,“你硕士为什么不在T大读?”“换个环境,也换个氛围,老在T大憋死了。”苏亦好没有再说话,拿出打好的协议,陈明然仔细的看了一遍,两人签名,互相交换,各自保存,婚前财产约定完毕。
“啪”“啪”,两声盖印章的声响,“好了,下一位。”鲜红的本本递了过来,机械的接过,机械的走出,这就结婚了?
“恭喜,陈太太。”陈明然伸出手。
“同喜,陈先生。”苏亦好配合的伸出手。
两只手一握又放开,接下来干什么?苏亦好有些茫然。
“如果陈太太不介意,是不是要搬到我那里去了?”
苏亦好愣了愣,“你家房子多大?”
“两室两厅的格局,建筑面积117.81,使用面积101.73。”
“一人一室?”
“可以。”
“行吧。”跟着他上了车,七拐八绕来到她的住处,苏亦好解开安全带,“在这儿等着我。”
陈明然一愣,“你不用帮忙?”
“不用了吧?有电梯,我自己拖下来好了。”让生人见识自己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
陈明然似笑非笑,“帮老婆搬家似乎是天经地义。陈太太,你不进状态。”苏亦好心里乱七八糟的,理都没理,直接进了楼洞。
真要搬走了?她对着那个屋子发愣,怎么感觉跟作梦似的,晚上,再也听不到刺儿薇那叽叽喳喳的声音了?以后就要和那个陌生人共处一个屋檐下了?一种恐惧感莫名其妙的袭了上来,她浑身发软,坐在床边,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响了,一看,陈明然,不想接,又不好意思不接,电话铃响了又寂寂了又响的三遍苏亦好才接起,“喂?”
“好没好?这都中午了,你多少东西?行不行?要不要我上去?”
“我…,我,不想搬了。”苏亦好支支吾吾,还是把话说出来了。真不想搬了。她承认,自己确实是冲动了,现在,她害怕了。
那头沉默了。“你什么意思?”
“我…,对不起。”
“砰”的一声车门响,“你在几楼?”
“我真不想搬了。”
“你在几楼?”电话里的声音没有其他的余地,总得面对,面对面说清楚也好,毕竟是自己先招惹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