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珰双手抱着暖手炉,纵然出马车时包的像个球,短短一段路,小脸已经冻的红通通。
“我一直以为江南暖和,可没想到会这么湿冷。”明珰身体微微发抖,揉了揉白玉耳朵推宫活血,“都冷到骨子里去。”
“阳春三月嘛,这是腊冬自然不会暖和。”云岚有些担心的看着她,“这跟京城的干冷大相径庭。”这丫头身子骨弱,可别受了寒。
小二极懂眼色的送上热水和姜茶。
明珰洗了把脸,喝了几口姜茶后,浑身才感到暖洋洋的。
云岚一直盯着她,直到她脸色恢复平常,松了口气才回到自己房间。
一直插不上手的碧莲铺好床铺,取了热水过来替她脱鞋,“小姐,你觉不觉得云公子有些变了?”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查觉到了。
明珰双脚泡在热水中,舒服的眯起了眼,“变了?从何谈起?”她并没觉得呀!
“嗯,怎么说呢?”碧莲低着头帮她洗脚,“好像比以前更细心周到,对您……”话到这里停了。
明珰微微蹙了蹙眉,“说下去。”什么意思?她想说什么?
碧莲咬着下唇,“对您非常呵护疼爱。”她是局外人,反而看的比较清楚。云公子表面上虽然淡淡的,可不轻意间看向她家小姐的眼神温柔似水,宠溺痴迷。
他嘴上没说什么,但处处为她考虑。就像今天下起雨,他生怕她着凉不肯让她脚沾湿地,一路抱进来的。要是说云公子对她家小姐无一丝情意,她才不信。
明珰努力回想这几天的情景,“你想多了,云公子性子外冷内热,对身边人都照顾有加。”对待平安他们,都体恤的很,丝毫没有趾高气扬。
碧莲低着头撇了撇嘴,外冷内热?云公子恐怕只对小姐才这么用心,其他人哪能得他多顾一眼,瞧瞧那姓孟的女人,哭着喊着求他,他却不屑一顾袖手旁观任她去死。“不是的,我是说他是不是对你……”这种有关私情的话,她再怎么大胆也不敢说下去。
明珰敲了敲她的头,轻声斥道,“别胡说,人家好意带我们一程,我们却枉加惴测私下议论,这不好。以后不许再谈此事。”
碧莲真爱胡思多想,被人知道会笑掉大牙的。云公子待她是极好,但可能是对朋友对手足的感情吧。两人相识之初有些口角,可如今却极为投契,如同是心心相惜的知已。她从未往其他方面想过。
“小姐,奴婢也是为了您将来打算。”碧莲顾不得害羞,一把抓住她的手,字字诚恳,“我看云公子才貌出众,为人方正,家世也不差,又有能耐,最难得他有情有谊,这种人哪里去找?……您又没有长辈照拂,将来总要……这不失为一门好亲事。”脸涨的通红,可硬着头皮说完这些话。
她这些日子早已想过,她们不可能永远在外面飘荡。或许有一天会让徐府人抓回去。到了那时,徐府还不知要怎么收拾她们!小姐的婚事还捏在人家手里呢。与其被胡乱配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不如及早挑个顺眼的。最起码云公子能护住小姐。生在这世间,总要找个靠山。小姐再怎么聪明机灵,将来总要嫁人的。
“碧莲啊,我跟他年纪差了一截呢。”明珰弹了弹她的额头,哭笑不得,“再说他这年纪早就为人夫为人父,难不成我去争个妾室坐坐?”这哪跟哪嘛?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再说这事她从没想过。在她心里,更多的是把他当成兄长。
“我已经跟平安打探过,公子并没妻室,他眼界极高,一直没有合心意的女子,因此迟迟未定下亲事。”碧莲毕竟年长几岁,想的比较周到。“听说家中长辈皆已去世,家中只有一位长兄,极为疼爱公子,所以就听之任之。”
明珰捂住脸长叹一声,“你……你好端端的去打听这些……也不怕平安笑话你。”天啊,要是传出去,她怎么面对他?丢人啊!
碧莲连忙安慰道,“我问的极隐讳,平安大哥不会多想的。”再说她只是含糊开了个头,都是平安大哥自己主动说了一通,交待的极明白。
“以后别再提此事,否则我可要生气的。”她脱下外衣,钻到被子里躺好。
“是,小姐。”碧莲见她不悦,只好答应。不过嘴上虽然应了,可心里却暗下决定,为了小姐将来不再受制于人,定要努力掇合两人。
“咚咚”敲门声,碧莲去开门。
平安端着水晶托盘站在门口,上面放着泡好的雪参茶和几碟精致小点心,“碧莲,这是公子让我送来的,这种时节,喝些雪参能消除疲劳抵御寒冷。饭菜还没好,请小姐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万万不可空着肚子睡觉,极容易伤身的。”
碧莲一一应了,关上门将东西送到明珰面前。
明珰将这几句话一一听入耳内,心里有些古怪。碧莲不说那番话,她没什么感觉,也不曾多想。可如今却不由的让她多思多想。
就算两人再投缘,他待她的好似乎超出了一般情况。难不成真被碧莲说中了?可怎么可能吗?她又不是长的国色天香,性子又不好,怎么可能让他看上?再说他出门后一直不爱跟她直接交谈,这种情况好像不是喜欢人的表现吧。可他真的很疼她,就算她扔了他最心爱的杯子,都不动一下眉毛。这又算什么呢?
捧着这热气腾腾的茶,明珰掩在烟雾下的神色变幻莫测。
“丁珰,丁珰。”云岚忍不住提高声音。发什么愣啊?都叫了半天没反应。
明珰猛的惊醒,“云哥哥。”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这两天这丫头总偷偷看他,眼情太过复杂,他都无法解读。
明珰摇了摇头,天啊,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根本没影的事,被碧莲一说,好像真煞有所事似的。清咳几声掩饰些许尴尬,“没有啊,云哥哥,你刚才说什么?”
云岚盯了半响,顺着她的意转开话题,“再过十几日就是春节,我们不如留在杭州过年吧。你觉得呢?”
明珰一脸迷糊掐指算了算,“啊,这么快就到了春节,我都没留心到。”真是的,离开了徐府,整天欣赏风景快活度日,连这种大日子都记不住。“好啊,就留在这里过年吧。”
其实吧过不过年,对她并不重要。
“你以前怎么过年的?有特别的风俗吗?过年时喜欢吃什么?”他也好记下来吩咐下人们去准备。
明珰想了半天,无声的叹了口气,“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徐府上下都聚在一起,花团锦簇热闹非凡。背后却是勾心斗脚冷嘲热讽花样百出。她忙于应付这些,每次就一个字,累。
“不记得?”云岚扬了扬眉,这是什么回答?
“祖母在时,我要努力讨好她,求得她的庇护。祖母去世后,我每天过的如坐针毡。暗自提防别人的暗算。”不知怎的,明珰徐徐说出了这段过往,脸色黯淡无光,“每次过年,精神都放在各色人物身上,应酬交际,哪还记得吃了什么?说了什么?”
她虽然养在老夫人房内,可老夫人并没有像世人认为的那般宠爱她,一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她不过是顾虑徐家的名声和罗家的权势,表面功夫而已。在老夫人心里,最重要的是徐达和徐子建,其他人都无可无不可。而她不过是个棋子,一个牵制罗家的棋子。要不是她和罗家有婚约,老夫人恐怕早就将她忘在脑后。
她还清晰的记得无数个夜里,徐家上下人等都睡下后,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跪在佛堂念经,陪伴她的只有两根常年不灭的蜡烛,当时她才六七岁吧。要不是脑中始终有一股不甘心的意念强撑下来,她恐怕早就崩溃了。
老夫人的表面功夫做的极好,府里府外的人都被她骗了,就连罗夫人也信以为真,每次都欣慰的说,她有个好祖母。可事实呢?谁能明白她有苦难言的宭境?
后来她装的极乖巧嘴甜,循规蹈矩行事丝毫不敢出错,才哄的老夫人心意回转,几年相处下来祖孙也算培养了些感情,她的日子才好过许多。可那黑幽幽的深夜已经牢牢印在她心底,永远消磨不去。她以后晚上睡觉都要人陪着才敢睡下。
这淡淡的几句话,让云岚的心不可抑制的剧烈疼痛起来,掩在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以往每年过年他前呼后拥驱奴使婢,要什么有什么。就算要摘星捞月,都会有人为他摘来哄他一笑。而离他不远处的徐府,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举步为艰,小小年纪为了自己生存而苦苦挣扎。没人能帮得了她,她只有靠自己。
要是能早点认识她就好了,那样就能护着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伤害她。
很好很好,徐达、徐明慧、徐明雪、徐家后院的女人们……这些人他都记住了,徐家的每个人都休想好过。她受过的苦他都会还给他们,百倍千倍的奉还,谁都逃不了。自此徐家诸人悲惨的后半生就在这一刻定局。
又起波澜
除夕夜,杭州城所有人都早早的归家,一家团聚。家家户户从一大早就开始忙乎起来,街道一片空荡荡的。
客栈老板也早早歇业,整个客栈都被云岚包下。
院中摆着十几盆水仙和腊梅,窗上粘着喜鹊报春的大红剪纸,树上挂着红色纱罗制成的花灯,院门口挂着一对春联,春满人间百花吐艳福临小院四季常安。这是明珰想的,云岚亲手写下的。屋门上、墙壁上、门楣上贴上大大小小的“福”字,充满年味。
花厅内灯火通明,室内布置的喜庆洋洋。四周放了几只火炉,旺旺的火苗烧的室内极为暖和。
一张长长的桌子上,放满了各式精致糕点和天南地北的几十种菜式,炒瓜子、炒豆子、干红枣、烤粟子等吃食摆的极整齐。
这十几天,天天有人送东西过来,有各种过年用的东西摆设,食材、玩意儿、首饰、衣裳等等。
幸好有平安和碧莲各司其职,将一切打点的妥妥当当。
昨日起就有人开始杀猪宰羊,洗净鸡鸭鱼肉,调配各色馅料。
所有人都忙碌不已,连明珰也不例外,忙着挑选过年用的衣裳,发放下去的封赏。虽然从早忙到晚,她却始终笑意盈盈,心中全是满足感。
到了傍晚时分,就不时有下人穿穿梭于院子之间,送上最新出炉热气腾腾的菜式和点心。
明珰笑眯眯的扫视一圈,心情极好。
云岚倒了杯酒,递给她,“尝尝,这是百花酒,花香四溢,酒性不烈,适合女孩子喝。”
“谢谢云哥哥,让你受累了。”明珰接过看了看,水泽金黄诱人。喝了口,果然软绵香甜,这酒是杭州特产,听说江南人都极为喜欢,每年都有无数的商家从各地赶来进货。
而她手里的这杯酒是最富胜名的洛水斋出品,每年只对外供应三十桶。每一桶都会引人趋之若鹜,纷纷抢夺。
“这些都是下面的人张罗的,我又没做什么。”云岚说的轻描淡写。
其实自从那次谈话后,他就费尽心思布置这一切,短短十几天就搜罗了无数天南地北各种吃食和小玩意。
而他所做的一切,为的是想让她过个快乐的年,将过去缺失的一切都补回来。
明珰笑了笑,举起酒杯,“云哥哥,我敬你一杯,愿你事事顺心。”他天天早出晚归,她都看在眼里,也感动在心。今日的一切都如同在梦里,美好的像是个幻境。
“好,也愿你一生喜乐。”他的眼神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一切磨难从此都远离而去。”只要有他在一天,谁都没想再欺负她。他绝不允许。
明珰眼眶一烫,这一生还没有一个人,这般无欲无求的疼她宠她,为她花费无数的心思。这种被人娇宠的滋味真的很美好很幸福。
云岚不住的给她挟菜,巴不得将所有未见过的未吃过的菜,都塞到她饭碗。虽然极力掩饰,但掩盖不了一闪而逝的疼惜。
他不时的给她介绍这些菜式的来历出处,谈吐非常风趣让人不由自主的侧耳细听。
明珰静静的感受着这些,平静的心湖像被投了块大石头,波涛汹涌心绪起伏。这么美好的男子真的喜欢她吗?她是不是可以永远都拥有这一切呢?
这些日子虽然忙碌,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时时的回味相识以来的片断,每想一次,心中就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既忐忑不安又满心惶恐又夹杂着丝丝甜蜜。少女隐密的心思在不知不觉中起着变化。
她无法说清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决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但男女之情的话,好像也未到。只觉得两人相处时非常轻松,也非常的快乐。不需要掩饰也不需要隐藏,他能包容她的各种缺点和任性叛逆。
这种感觉跟以前和罗庭轩在一起的感觉又不一样。罗庭轩也很疼她,但更像是对待小妹妹,她不得不收起真性情,扮起他心目中的那种乖巧可爱完美的妹妹,她有些压抑。
饭罢,明珰喝着烫烫的红枣桂圆茶,心里暖暖的。原来这才是过年的滋味,温馨甜蜜快乐。
云岚站起身,笑的温煦,“走吧。”
“去哪里?”明珰歪着头侧问。
“当然是放烟花。”她最爱看烟花,这是平安从碧莲嘴里得到的消息。
为了这,他不惜花费巨金硬是从别人那里买下张一匠亲手所制的烟花。张一匠是当世名家,所制的烟花是世间一绝,美不胜收。
放烟花?明珰眼睛一亮,跳了起来。“我来放。”
“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她一定要试试。
当她亲手燃起,一朵明亮的烟花砰的一声在夜空中爆开,缓缓展开成梅花状,朵朵花瓣栩栩如生,留在空中久久不散。端的是巧夺天工。
望着那满天绚烂烟花,明珰仰头含笑凝视,心中默默企盼: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她所求不多,只求每年此时都有他陪在身边,一起过年。
院子里有专门放烟花的下人,一朵又一朵烟花点亮杭州城的夜空,引的无数人出门欣赏。欢笑声、喧闹声震耳欲聋。
不过明珰也乐呵呵的跳来跳去放烟花,像个调皮的小孩子。在烟花的映照下,笑颜明媚纯净。
云岚静静的凝视她,心里既酸涩又欣喜。这么看她的笑脸,他还能看多久呢?半年?一年?二年?
碧莲靠在墙边看了半天,泪水默默的落下。
平安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你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哭哭啼啼,也不怕晦气?”只不过更多的是笑意。
碧莲连忙抬手擦去泪水,“我这是高兴。”
“高兴的落泪?”平安有些不解,女孩子就是太多愁善感了,伤心哭,高兴也哭。
“我是第一次见小姐笑的毫无保留,她……”碧莲哽咽难言,几乎说不出话来。“她过去活的实在太辛苦了。”
平安静默片刻,公子专门派他调查过徐家的一切,对徐家的情况和明珰以前的处境都极为清楚,“别难过,以后有我家公子照顾,一切苦难都会过去。”
碧莲抹了把泪,努力调整情绪,迟疑问道,“你家公子……真的会照顾我……们吗?”她想确认云公子是不是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当然会,我家公子人很好……”虽然通过这几天的事,已经很肯定公子的心意,但平安不敢把话说的太满,“……而且把丁小姐当成自己人看待。”
碧莲捏着衣袖,低头继续问道,“你家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家里做什么的?”
平安想了想道,“家里做生意的,大周朝最大的生意。”
碧莲比较担心家中之事,“这万事公子能自己做主吗?家里兄长会很严厉吗?”
小姐不是能受委屈的人,如果上面有人打压她,这可受不住。
平安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公子他在府里最大,谁都要听他的。”
“最大?不是还有位兄长吗?”她可没有忘记这茬。
“他们是另府别居,各过各的日子。”平安只能说到这一步,其他的事情不是他这个做下人的能说的。
碧莲虽然不知里面有何内情,但心里极为满意的点点头。好啊,上无长辈管束,中无妯娌牵制,家中唯我独尊,能过着舒心的日子。
明珰玩累了,这才跑到云岚身边。“云哥哥,好好玩。”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透着诱人的光泽。
“下次再让你放个尽兴。”能让她露出这样无忧无虑的笑脸,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明珰听的笑眯了眼,隐忍了多日的话冲口而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话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但既然已经说出口,她勇敢的看着他,小脸无畏坦然。她骨子里是个敢爱敢恨的人,率真而坚定。
他却不敢正视她明亮的眼睛,支支吾吾道,“你……你的年纪比我侄女还小,我……”
“你什么?”明珰满腔的喜悦被当头一盆冰水倒下,他什么意思?
云岚咬咬牙,脸上一片绝决,“我把你当成侄女。”内心的真实情意绝不能说出口,他不能害了她。
明珰如同晴天霹雳,一颗心浸在冰水中,寒彻心肺。侄女?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吗?不由冷嘲道,“我不知道云公子是这么的慈爱,随便就把个女孩子当成亲侄女。”来搅乱了一池春水,却来说这种话,不可原谅。
他的眼睫毛轻颤不止,“你的性子跟我五侄女有几分相似,所以难免会爱乌及屋。”看着她受伤的小脸,他何尝不心痛难抑。
“那我可要多谢那位小姐,是我沾了她的光。”明珰愤怒的一把推开他,忍住发酸的鼻子欲坠的泪水,转身小跑回房间。
碧莲在远处看到,急忙跟了上去。
提亲
平安站的较远,没听到两人的谈话,“公子,你怎么跟小姐吵架了?她毕竟是女孩子,您就让让她吧。”刚刚还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情势突然急转而下呢?
“我和她的事,你别乱插手。”云岚不是不知道他暗地里推波助澜,可是有些事不能再放任下去,“她……永远是个晚辈。”他不怕自己吃苦,但舍不得她受伤害。
她的前半生受尽磨难坎坷,他不想让她的下半生沉浸在痛苦绝望之中。她还这么年轻而美好,不值得。
晚辈?平安张大嘴,一头雾水,这是唱哪出戏啊?明明把人家当成掌中宝,还扯什么晚辈?这些日子兴师动众,动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只博佳人一笑。
可如今却淡淡的一句晚辈就带过去。开什么玩笑?可看到公子沉重惨白的脸色,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云岚沉痛的闭上眼睛,心中暗道:对不起,明珰,我是为了你好。我是将死之人,陪不了你多少日子,与其将来天人永隔痛不欲生,不如就这样吧。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虽然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却未碰面。
大过年的,上上下下没一个过的舒心的,气氛很是凝重。
平安一脸沮丧的抱着一大堆东西进门,“少爷,小姐把东西都退回来了。”
“你怎么传话的?”云岚皱着眉看向明珰所住的屋子。屋内静悄悄的,不见任何动静,这丫头还真憋的住。
“我只是说这些小玩意早就搜罗来的,给小姐解解闷。”平安愁眉苦脸,“可是她……”这算什么事啊?明明是专门花尽心思,却不敢直承。
云岚着急的追问,“她说什么?快说。”
“她说无亲无故不敢受,已经沾了不少光,没脸再多受恩惠。”想起那位小姐端着一张脸,浑身冒着冷气,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公子他不肯过去,只是默默的发呆。却差遣自己时不时的过去送东送西,可人家不领情啊。
这些日子她们主仆两人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吃饭也是让人送过去,否则就不吃.。
云岚心乱如麻,这丫头除了一日三餐外,她再也不肯接受任何东西,连以前最喜欢吃的点心糕点也未动分毫,纹风不动的端出来。摆明了要划清界限,这样倔强的人儿实在让人又爱又恨。
平安暗叹了一声,“小姐骨子里是个极骄傲的人,她以后或许都会这种态度。”这可如何是好?小姐心情不好,他家公子也跟着难受,他们这些属下更是有苦难言。
云岚早就乱了心神,“你想个好办法出来。”
“公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平安皱着眉,抓抓脑袋,“其实只要您愿意……”
“我有什么资格?我这破败的身体能带给她幸福吗?”云岚难掩黯然之色,心痛如绞,“长痛不如短痛,她年纪小还是个孩子,过几日就忘了。”
如果没有这毒,他会紧紧抓住她,永远陪着她,宠着她,护着她。让她成为他的妻子,分享他的荣耀和地位。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惜这一切都是空想。
“公子您怎么能妄自菲薄呢?这世间的男子没人比你更出色。”平安心情沉重不已,“再说您的身体一定能治好的,您可千万别泄气。”
这是压在他们所有人心口的一块大石头,平时都不敢拿出来触碰。看着公子一次又一次的发病。大家的心都不好受。
“我……算了,不提这事。”云岚挥挥手,不愿让他再多担心事,“你好好照顾小姐,对了,可以让碧莲帮着劝说。”
明珰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但碧莲是她身边最亲近的,应该能听进去一二。
“碧莲如今恨死我了。”想起她对他横眉竖眼的样子,平安心里极不是滋味。“她怎么可能帮我们?”
平时见惯了碧莲温柔腼腆的笑容,细心体贴的照顾一旦突然冷若冰霜冷起脸来,这巨大的悬殊让他一时失落不已。
云岚一眼瞧出了他的心事,“是我连累了你。”猛的想起一桩事情,上次明珰的一席话点醒了他。
“公子说哪里话,实在让平安诚惶诚恐。”他紧张的额头冒出冷汗。
云岚摆摆手笑道,“平安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二十四岁吧?”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转,似有所悟。
“是,公子记性真好。”平安不知公子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向来服从惯了,下意识的回道。
“你这些年只顾着我,把自己终身大事耽搁了。”云岚心里有些愧疚,“我这人粗心,也没想到这茬,是时候帮你张罗亲事了。”
平安是孤儿,是他从街上捡回的。平安没有长辈为他留意,这婚姻大事还得他来作主。
“公子。”平安的脸刷的通红,磕磕巴巴半天才挤出一句,“您都还未成亲,属下岂敢占先。”好端端的怎么扯到他头上?公子这几天的心思太难测了,他都摸不着头脑。
“话不是这么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瞧着碧莲那丫头温柔体贴又懂事,极适合你。”云岚虽说心里有了打算,但还是尊重下属的意见,毕竟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你觉得呢?”
不过以他的眼光,这两人是极般配的,天造地设的一双。
“公子,”平安窘的脖子都红了,“这事……”想起碧莲俏丽的身影,柔柔唤着平安大哥,心里有丝甜意。
云岚满意的点点头,“既然这样,这事就这么定了。”剩下的事情就由他出面说合吧。
当下,他索性大大方方的走到明珰住的屋子前敲门,“丁珰,开门。我有事找你。”
明珰大为惊讶,拉开门,“什么事?”他不是都躲起来不肯见她吗?(到底谁躲谁呀)
这几日她关在屋子里,反复回想反复思索,都想不明白,他为何要那样说?难道真的是她自做多情?又羞又窘又气的她本想一走了之的,可她不甘心,她还没想通。而且碧莲……
一时之间想走难,不走也难,只好躲起来自己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