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落刚刚在榻上坐下,房门便被敲响。
来的果然是那侍女,她将手里的衣服捧到莫千落面前,请她起身去屏风后,好让她为她更换。
“这衣裙不是我的。”她只一瞥就分辨出来。她带来的替换衣裙大多简洁,布料以舒适为主,颜色也不惹眼。
可侍女手里捧的这件,却是件嫩红色的薄软长裙,轻纱水袖及地长摆。穿上后,薄裙后摆如水般倾泻而下,上好的缎面在迷朦的烛光下散出华丽而唯美的流光。
这个时空的世家小姐服侍注重飘逸,衣襟为交领,上身紧窄,束腰袖宽。下摆却飘逸轻灵,大多及地,掩住内裙和鞋。
但因崇武,也有部分女子喜欢轻便简洁的直裾布裙,这类裙子,同样是交领束腰,袖子却紧窄,裙摆也在脚踝之上。
至于会武功的那些女子,衣衫款式就更加层出不穷。
以前的莫千落也喜欢长摆飘逸及地的水袖裙,但现在的莫千落却对那类拖拖拉拉的裙子有着本能的反感。
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都穿紧袖收腰的直裙,里面更是用类似练功裤的贴身长裤代替了半裙。
在她问询的眸光中,那侍女忙低头解释,“方才奴婢为莫小姐去取衣时,遇上主殿内招待宾客的姐妹,得知几位主人都已现身,寿宴就要开始。奴婢想着广遥阁距离此处实在太远,一来一回恐耽误莫小姐的正事,故奴婢大胆做主,找来聚顶阁的总管大
人。这衣裙原本就是为宾客备下的,请莫小姐尽快换了,好赶去主殿。”
莫千落秋瞳微眯,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侍女。
水袖长裙很美,上身之后,她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艳。
这具身体的肤色瓷白而无暇,透着健康年轻的粉嫩色泽。裙子颜色的确有些俗,可穿在她身上却反而呈现出一种夺人呼吸的艳丽。
尤其那低开的交领,露出白色中衣的同时,连最贴身的素色裹胸也隐约可见。
想来,今天她自己没弄脏衣服,面前这侍女也会代为弄脏。不然,又何来机会换衣?
她眼底的深邃转瞬即逝,少女扬起唇,淡淡笑意让整张脸透出单纯的柔软,“原来主人家都现身了,好在你聪明,我们快点过去吧!”
“是!”侍女闻言一喜,立刻转身迈步。脚开刚刚跨出两步,一股突来的力道挤在她后颈上,她只觉眼前一黑,顿时无声倒了下去。
莫千落收回手,蹙眉看了眼身上的红色长裙,正想换回原本的衣服,身体却突然一阵无力。
她扶住屏风,跌跌撞撞朝外间走,心里隐约明白过来。一股危机感袭来,她顿时集中注意力,努力维持绵软的脚步。
临水廊道静幽一片,第三间套间的屋门依旧虚掩着,也不知道莫千玉逃走没有。
她心思一转,还是放弃了去找她的打算。她现在行为受限,危难大增,任何一个未知变数都会让她陷入困境。
她得先离开这座院落,这样即便对方想找到她也得费一番功夫。
脚步虚浮的走过水池上的曲桥,她已经满头是汗,一股极度的眩晕感袭来,强撑许久的身体终于无力倒下。
昏迷的前一刻,莫千落怒意灼灼的在心里骂着:猥¥琐无下限的混蛋!这是赤%裸%裸的迷#奸!而且还是对一个未成年少女!混蛋!

醒来时,莫千落发现自己躺在一张三面悬挂着粉色纱帐的大床上。
身体依然绵软无力,但好在衣服尚在。
她费力挪动脖子打量四周,这是一间宽敞高挑的屋子,床榻低矮,碧色玉石板铺地。
浅灰色的墙壁上,镶嵌着几颗圆珠,那圆珠散着淡淡白光,虽不算亮,但白光相互交叠,竟还强过蜡烛的功效。
她视线所及之处,除了大床之外没有任何摆设,左侧高大的门窗都紧紧关着,白光没有企及的房间阴暗处似乎有人正盯视着她。
莫千落逃生无门,心中郁结,脸色一冷,张口便道:“苏林渊!少偷偷摸摸躲在一旁,赶紧给老娘死出来!”
怒意腾腾的莫千落完全没发现以这年轻柔怯清纯的少女模样骂出这样的话来,是多么古怪的一件事。当然,就算发现,以目前的状况她也不会在乎。
屋子里沉闷的空气顿时微动,黑沉沉的暗处,似乎有人在笑。
她尚在搜寻间,门板却被人推开,苏林渊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出现在她视线里。
他唇角依然带着温文浅笑,只是那浅笑里的嘲讽非常明显,看清她的时候,停在她身上的眼瞳却在瞬间掠过一抹惊艳。
这个时候的莫千落,只想朝这张道貌岸然的脸上踩个几脚,根本懒得去理会他的眼神,“你怎么下的药?”
这是她唯一的疏忽,她现在最想知道原因。
“厢房的熏香。”他脸上的冷嘲慢慢转成审视。这种境况下,他没想到她第一句问的竟是这个。
“靠!”在世界和平的现代生活了二十九年的人完全忽略了暗器迷香一类的存在。她忍住怒气,又道,“为什么是我?论姿色,我怎么也不及莫千容!”
苏林渊撩开粉色纱帐,眼瞳幽深的俯视她,“叔父爱好特殊,你这身子还有性子都很适合。”
“原来是个性变态……”想到那位今晚正庆贺五十大寿的老头,她心下立刻一阵恶心,还想再开口,却被摸到自己脸上的手给惊住。
那是一只冷到让她瑟瑟的手,手很大,骨节明显,指腹触感非常粗糙,似乎交纵着诸多伤疤。
“你——似乎不怕?”男人俯低头,原本温文的五官慢慢浮起一抹阴郁的冷色,注视她的冰冷眼睛逐渐染上戾气。
他突然指下发力,狠狠捏住她双颊,不对!这不是莫家那无用的男人能教导出来的女儿!
“你到底是谁!”苏林渊冷喝。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不小白。。真的= =。。。
刚回国。。正在和小小南打滚纠缠中。。下周更新可能会少点。。暂时不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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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十一幕——银色面具人
莫千落心神一震,挑眉对上他的质疑,缓缓道,“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她说完,目光轻眯沉凝。对视的片刻,她从那双染上戾气的眼底只看到了一片虚无。两世为人,她居然看不透这个男人的心思。
面前这个人,远比她以为的还要更可怕。
莫千落突然意识到,无论出现什么变数,他都不可能放过她。
她到底是谁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此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心思才现,苏林渊果然松开手。
那张脸重新浮现出温文笑意,他看她一眼,低声道,“叔父就快来了,这药只会令你全身绵软无力,不会催情,更不会让你晕第二次。整个过程你都会保持清醒,如果痛的话,你可以哭也可以试着反抗,比起主动迎合和完全没反应,叔父更喜爱这种方式。”
在他用轻柔语调说着类似好意提示的话时,莫千落只感觉一股冷意自脊背窜起,而同时,身体里的怒意也越烧越烈,一抹杀意自心底蔓延而上。
让一个来自文明社会,受过良好教育,知法守法的现代人窜出这样的念头,可见她此刻对苏林渊有多痛恨!
盯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莫千落的脸庞重新静冷下来。
她不能激动,光是愤怒救不了她,她得静下心想一想,还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脱身。
“想杀他?”
冷不防的,本该无人的房间某处传来一道冰寒男声。
“谁?”莫千落眉头紧锁。刚才果然不是她错觉,这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想杀他,一会就别死。”那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磁性,入耳极为动听,却偏偏不带丝毫感情,仿佛某种无生命的机械,冷酷质感。
莫千落身体虽然绵软,但灵敏的耳力仍在。只是片刻,她视线已锁住房间一角的阴暗处。
在光线不足的暗处,一道黑色而静默,几乎与周边空气融为一体的修长身影慢慢显现出来。他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夜行服里,黑服紧贴身体,勾勒出他高大而矫健的身形。
男人黑发束起,面上覆了一张银色面罩。那面罩不知是什么质地,在这种光线不足的房内,只这么微微一动,居然漾过一道冷厉流光。
银色面罩很大,覆盖住他整张脸,除了呼吸的鼻洞以及眼洞外,不留一丝脸部肌肤。
从莫千落的角度看去,那眼洞后的一双眼瞳深邃如子夜,沉沉暗色无边无际,冷而凛。
“你看得到我?”男人语调没变,她却陡然感觉这屋内的空气降了几分。
“你先开的口。”莫千落的回答很巧妙。
这面具男人刚刚出现的十分诡异,就像是突然从空气里显现。而显然,依普通人的能力本来并不应该看到他,或是感觉到他——即便是已踏入武道境界的苏林渊。
对方绝对不只是普通的夜行客,这可能是她目前唯一的机会。
莫千落眸光一凝,“阁下是长秋派的人?”
“不是。”
“阁下与长秋派关系如何?”
“泛泛。”
“阁下既然非长秋派人士,与之关系泛泛,又好心提醒我不要轻生——”莫千落微微停顿,声音似有哽塞,那张清纯绝丽的小脸此刻哀求怯怯,如水秋瞳莹润楚楚。
她停顿的片刻,雪白贝齿将原本红艳润泽的精巧下唇咬的一片苍白,如果细看,便会发现她无力躺在床上的纤细身子正在瑟瑟发颤。
这具身体原本就生得一副脆如琉璃,冰骨雪肌的柔怯模样,此刻,莫千落更是将这份柔怯发挥出了数倍的效果。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用上美人计这种俗烂的招数。
少女似终于找到了勇气,原本轻垂着如蝴蝶羽翼般动人的睫毛赫然一动,清澈明眸看向他,“阁下,求求你救我!千落尚未满十六,实不想被人……若阁下救助,千落来日必报之大恩!”
“救你?”男人声音似有缓和,他朝粉色纱帐轻飘的大床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凝视床上的人,“你一弱质女流,有何恩可报?”
“如今我的确身无长物,可心诚意真!况且千落尚未满十六,阁下又怎知数年后我依旧只是一弱质女流?人只要一日未死,就会有无数种可能。”
“心诚意真?”对方低低重复了了遍,似在考虑,“救你,于我并不难。”
在她期盼的目光中,他冷漠的语调带上了一抹嘲讽,“虽然不难,但这事,与我何关?如你出言这样泼辣,又擅攻心计的一少女,现在居然无法自救么?”
莫千落按下心里的焦急和恼怒,正想再开口,那男人却在瞬间隐去踪迹。这回,真是隐的一干二净,任凭她如何凝神,却连他一丝气息都感觉不到。
莫千落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那人从头到尾就是个看戏的,根本没想过理会她的死活!
“混蛋!”她咬牙,冷冷吐出两个字。
她这回是真的被气到了,怒上加怒,她只感觉身体里的怒意越烧越旺,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像是有自主意识般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
从里至外,一寸寸点燃她的身体,直冲头顶,直到那双明澈的瞳眸也几乎被这股怒焰覆盖。
猛然间,她只感觉混乱的心神一宁,体内那股诡异的清凉细流再次出现,飞速在她身体各处游走。
不过片刻,那股躁动的怒意已尽数消失,周身仿佛被净水包裹,清宁柔和,摒除了一切杂质。
四肢身体,像是重新被洗涤了一遍,这种感觉非常真实,真实到她甚至可以看见在她体内无声流动的细流。
她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只是某种类似虚幻的感官意识,而她却像是站在某个奇妙的视角,把自己体内发生的这些看得清清楚楚。
莫千落猛然意识到,难道这就是武学中所谓的内力?可这个世界,分明就根本没有内功心法这一说!
何况,这身体原本的记忆她都有,这些记忆里从未显示这身体以前有任何异于常人的地方……
正猜测着,她突然发现自己原本因药物而绵软无力的身体竟恢复了!

这种关键时候恢复行动能力,让莫千落欣喜万分。
她翻身下了床榻,确定所有的异常状态都已消除后,手扯向身上的薄裙。
手指尚未触及刺眼的嫩红薄裙,外间已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来人不止一个,虽然离这里还有段距离,但她不确定以自己的身手是否能在数人围攻下成功脱身。
她想了想,重新上床躺下,稳下气息。
脚步声渐近,一道略显苍老的男声下了句吩咐,其余几人恭声应下。门板再度被推开,进入屋内的脚步声只有一道,这让莫千落心下微微一定。
来人入内后,随即关上了屋门。空气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混合了浓重酒气的粗重呼吸,对方的脚步沉重而缓慢。

莫千落侧头,粉色的纱帐外,一张略显老态的脸进入视线。
因长年练武,苏炳争的身材并不像寻常老人那般臃肿走形,他身形粗壮,四肢有力,脸孔尚算端正,只是此刻他脸上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欲&望。
他一把掀开纱帐,那种近乎黏糊的目光在少女年轻纤细的身体上缓缓扫过,让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别过来……”少女眸中带泪,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楚楚动人。她清楚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变得愈发浑浊。
他张嘴大笑,打了个酒嗝,露出黄黑的牙齿,一手去解自己的腰带,一手朝床上的人抓去。
水雾盈盈的眸底微光一闪,莫千落清楚感觉到,随着自己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和蓄势待发的力道,体内那股奇特的清凉细流再度出现,同时以之前数倍的速度在她身体各处游走。
只是一个呼吸间,她发现视线所及处顿时大亮,原本光线不足的屋内一下子变得如白天般敞亮,就连先前视线无法及的屋角阴影处,如今也清楚的毫发毕现。
她尚来不及细细体会这种视觉突变的奇妙感,身体已因对方的侵袭做出自动反击。
一脚踹出,莫千落在苏炳争俯身时精准无误的踢中他双腿之间。
这动作融合了她多年格斗训练之精华,快如闪电,力道惊人。
苏炳争虽然喝了酒,但毕竟是武道四段的高手,反应和速度都比寻常练武人快上十数倍,可这一踢他居然没来得及躲开。
莫千落一击得手,轻巧的身子立刻跃起,一手扯过粉色纱帐朝他脸上飞快缠了两圈,将他欲出口的厉喝生生勒住。
这一刻,她的怒意和斗志如熊熊烈火,体内那股脉脉细流愈发异常,竟令得她体力瞬间暴涨。
她制止他出声的同时,五指发力,下一刻苏炳争的下巴已经被她卸了下来。之后,随着一连串骨骼关节错开的闷钝声,尚未反应过来的苏炳争已经被卸了四肢。
莫千落一脚踹在他背上,又随手拉过一块粉色纱帐将自己的右拳关节层层裹好。
少女清妍的脸孔此刻哪里还有一份柔怯,两道飞斜紧拧的长眉下,是带着极度厌恶的冷冽瞳眸。
娇艳的精巧红唇轻轻勾起,在右拳朝着对方猛力挥去的同时,那红唇发出惊惶无助的痛呼声和抗拒
声。
呼救声掩去了揍人的拳头声,距离屋门数十米远的长廊上,几个护卫对看一眼,纷纷露出了然的邪笑。
他们哪里会想到,堂堂武道四段的长秋派二长老,这晚居然连一个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被一个外貌娇弱无比的少女一脚压在背上,重拳暴打……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我吧~养肥了来看~~嗷嗷。。。小小南长了四颗牙牙了~最近好挑食~~不留花花的统统拖走喂他。。。。


☆、12

第十二幕——有一点倒霉的北唐帅哥
聚顶阁主殿内,几位重要的大人物已陆续撤走,而晚宴却愈发热闹。对鸿城所有的世家公子小姐们来说,此刻,才是今晚这个盛宴的高%潮。
北唐沐离端着酒杯朝嘴边送的动作第三次被人打断,他眉心微蹙,即便不抬眼,他也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夜主动上前的第几位世家小姐了,鸿城这些女子,比奉初城的那些更令人难以忍受。
奉初毕竟是小城,经商家族都不算大,世家小姐就算骄纵也有限度,她们那些追求他只需冷眼忽视,她们便也无计可施。
可鸿城这些小姐们,仗着不错的家世,以各种措辞或端庄贤淑或娇俏可人的上前,看似云淡风轻,可凝视他时眼里的灼热爱慕之意,着实令他不胜其烦。
所以,自他半年前抵达鸿城参加过一次所谓饮宴后,他次日便搬去了奉初。
“北唐公子有礼,龙之眉唐突打扰了,实在是之眉对一事心有疑惑许久,问遍身边的人都得不到答案。听闻北唐公子素来博学,可惜苦无见面机会,今晚恰逢苏长老大寿,机会难得。故,之眉便大胆上前,来向北唐公子请教。之眉的唐突,还请公子不要与我这小女子计较,实在是那问题困扰之眉太久……”
那女子长相温软端庄,声音柔软动听,言谈举止更是比前面许多位都优雅温婉。
只可惜,今晚他此类话听得太多。
素来认为女子应以礼仪为重的北唐沐离第一次觉得,相较这种为掩藏目的才有的繁琐曲折,倒不如不顾分寸的直白。就如那位不要脸面的莫家小姐,至少他还能直接明了的骂回去。
思及此,眼前不禁闪过那晚在莫府,那以衣袖半掩脸孔,朝他嘟唇轻笑的黑发少女。
少女身形纤细,明眸红唇,明明是清纯楚楚的柔怯少女,却偏生带了股成熟女子才有的妩媚韵味,抬眸那瞬间的风情,惊艳绝伦。
明明是如此不知廉耻的轻浮举止,她却做的那般自然,眉宇间半点不见先次被他责骂时的胆怯和惶恐,似全不在意他的看法。
觉察到自己竟深究起那个不知廉耻的少女时,男子清俊的柔和面庞掠过一丝厌色。
这抹厌色不巧被端立在他桌塌前的龙家小姐收入眼里,她原本满含爱慕的眸光一颤,那些精心准备的措辞顿时卡在那里,再也说不下去。
鸿城谁都知道北唐宗的三公子北唐沐离性子清冷,心性孤傲,不待见的女子纵使对方貌若天仙亦冷眼漠视。
但越是这样,越令那些爱慕他的女子痴迷。毕竟,大多数女子都不希望自己未来嫁的男子太过多情博爱。
经商大家族出身的龙之眉并非目光短浅的愚蠢女子,所谓的端庄贤淑,只是为了配合她的长相和身份。今晚就算身边无人劝言,她也不会错过与北唐沐离单独接触的机会。
何况放眼今夜宴席,也挑不出哪个能与她一较高下的女子。无论才貌还是家世,她都是上上之选,自她出现起,上前以各种方式欲与她亲近的世家公子多不胜数,可都被她一一拒绝。
她拒绝了所有人,却偏偏放低身段,主动上前与他说话。但凡是个男人,相信在这一刻,都不可能不动心。
龙之眉很聪明,熟知人心,再冷清孤傲的男人,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伊人款款,婉拒无数人,只独独为一人倾心——这种感觉,不可能有男人能抵挡得了。
她自信满满,已决意今晚得到这个男人的心,岂料她上前不过片刻,竟从对方眼里看到厌恶。
这种无声无息的眼神,比直言拒绝更加伤人!
难道在他眼中,她连让他开口拒绝的气力都懒得花费?
她气怒而羞愤,原本满腔的爱慕早已冷却,可她也不甘心就此离去。如此回去,岂不是让这一整个宴席的人看她笑话!不!她龙之眉绝对不能!
正当龙之眉犹豫之时,北唐沐离慢慢起身,也算是变相的为她解决了这一难题。
“抱歉,在下今日疲累,先行回去休息。”丢下一句纯粹形式上的措辞,北唐沐离颀长的清冷身姿缓步踏出了聚顶阁主殿。全不顾被他遗在身后的龙之眉脸色有多难看。

北唐沐离是贵客中的贵客,加上他天生喜静,所以他下榻的离阙苑除他之外,再无其他客人。
离阙苑并不小,大约有聚顶阁一半大小,离阙苑内厅殿重重,树木成荫。与其他苑阁不同的是,离阙苑内,有一片面积不算太小的湖。
湖水清凉净澈,夏季特有的白落紫层层叠叠,几乎铺满了大半个湖面。
白落紫是初耀国西南部特有的花,花叶繁密,根茎相缠,漂浮生长于活水之上。
白落紫花朵呈蝴蝶型,有成人双掌大小,淡紫花瓣落满雪一般的细绒,湖风一吹,整片湖面雪色飞扬,有如梦境般美的景色。
星耀国很多人慕名来西南部欣赏白落紫盛开时的美景,只可惜白落紫整个夏季只开一次,且花开夜半,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雪一般的细绒便会在水气的作用下消散在湖中。
所以白落紫绽放雪色纷飞的景色虽盛名,可真正有机会一睹风姿的人却很少。
所以,当北唐沐离穿过林荫,踏上湖边石道,着实被眼前漫天飞扬的雪色以及满湖盈盈的淡紫色给惊了双目。
大半湖面的白落紫,都盛开了。
湖边,月色清凉,湖面被风撩起细细的淡紫色波浪,飞扬的白色细绒迷离了他的双眼,这可遇不可求的盛景当真如仙境般梦幻旖旎。
耳旁,有破水之声传来,密密实实的淡紫色波纹某处,赫然被某种力量分开,一道嫩红色的纤细身影自水下破花而出。
长长的黑发如瀑般缠绕着少女青涩柔软的曲线,修长的脖颈皎白细腻,精致的五官清妍绝丽,长眉微蹙,一双如水秋瞳,仿佛氤氲着淡淡雾气。
瓷白的肌肤衬着娇艳的嫩红,不断自她脸庞上发上衣衫上滚落的水珠晶莹如玉,月色下,雪色间,在这紫色的海洋里,这突然出现的少女是如此令人惊艳!
这一瞬间,素来孤傲淡漠,不将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的北唐公子,居然被突来的绝艳一幕给怔住了,竟完全没留意那少女朝他伸来的急切手臂和过于苍白的唇色。

千百朵白落紫花齐齐开放,整片湖面在月夜下雪色飞扬,还有矗立在岸边白衣翩翩的清俊男子。
这些放在奉初城任何一位是世家小姐眼里,估计又是一场哪怕脑肝涂地也甘愿去换取的风花雪月。
可作为当事人,莫千落现在却只想从这该死的湖里离开!
不久前,她因为体内的异常和怒意,不仅恢复了行动能力,体力还在瞬间暴涨,再加上出其不意,那位二长老苏炳争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她打了个半死。
临走之前,她难消怒气,膝盖一弓,硬是将这老色狼给废了。
当时她完全没多想,憋着一口气,趁守在外面的人不注意,飞速逃离。却不料人才出了院子,身体便赫然一软,一股浓浓的筋疲力尽之感自四肢百骸蔓延开。
莫千落这才明白,世上没有无故变身高手这回事,她刚才体力暴涨,结果滥用过度,现在体力透支了……
这一耽搁,长秋派的人很快追了上来。
门派寿宴当晚,寿宴的主人被个不知名的丫头揍了个半死不说,还直接被废了下%半%身,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几个护卫惊骇之余,立刻召集人手,以院落为中点心,四散搜捕出去。这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门派之人,一路留意蛛丝马迹,很快确定方位,死追着莫千落不放。
她体力匮乏,无奈之余,只能咬牙躲入某座回廊下方的水池。
她本来会游泳,可惜上辈子在水里出了意外溺毙而亡,重生之后对水就有了强烈的心理障碍。
她忍着极度不适,潜在水里留意上面的动静。然而脚步声来来去去,她刚浮起换了口气又只得再次潜下。
内心的不适已到达临界点,正当她决定出去和人硬拼时,敏锐的视线竟发现不远处的池壁上竟有个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莫千落眉头一拧,当即潜到洞口,伸手探了探里面的水,有流动感,是活水!
意识到这点,她悄悄浮至池岸阴影处深深吸了口气,又重新潜下,朝洞口而去。
她这是在赌,因为她并不知道这水道到底有多长,如果超出她憋气的时限,她只有死路一条。可现下,如果不赌,落在那对叔侄手里,她只怕自己会比死更惨。
水道幽深,越往后空间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