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尼菲亚的眼线世界一流,但即使是这样的人出马也只找来以上寥寥无几的资料。寒一羽的一切,像是不断扩大的迷雾一般,越来越神秘。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再知道了。
也许,在记忆中,只留下那个淡漠傲然的高一美少年形象才是她对于他,最好的方式。
“高离,你这次准备待多久?”重新弯起眉眼,绿眸女孩泛起温和笑容,“还会突然失踪么?”
“呵呵,怎么你感觉我上次是失踪么?我可是有和你告别的啊!”尽管知道羽少走后的这个地方他根本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但他还是想留下,希望陪着这个永远笑容温和的女孩能久一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下午一起去看画展吧!”
“又是画展?”辛蒂额前黑线密布。
“呵呵,来吧,现在的你最适合去安雅的环境静静的看画。”高离从皮夹里取出钱放在桌上,站起身却发现辛蒂怔怔的望着桌上的钱出神,忍不住调侃,“怎么了,我的钱是假币?”
“哦,没事,走吧。”辛蒂慢慢起身。看到他付账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寒一羽。印象中,那个少年从来没有主动为她做过或者承担过什么,吃东西付钱,很多次都是她提醒他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彻底的伤了她的心啊。
冬天的圣诞、元旦,接着温暖的春天又来临了。这三个多月中,高离一直没离开,默默的陪着她让她开心。其实他的心意,她一直知道。而他对她的呵护,她也没有拒绝,也许她是想试着走出寒一羽带给她的阴影。
只是,一切安宁在几日后的清晨被打破——寒一羽,他回来了!
【被迫流浪】
题记:
我与你之间,就像已经陨落的流星一般,我无法再让它回到空中,无法再让它燃烧一次。那划过夜空的绚烂,仅是一瞬而已,错过了就没有了。
永远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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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沿海的白色别墅外,黑衣保镖来回巡视,密切注意着四周围的一切。
别墅内,气氛凝滞。
绿瞳的女孩收起过往回忆,眼底闪着痛楚,“寒一羽,高离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你是他最好也是最重要的朋友!无论你有着怎样的背景和残酷手段,他都从来没说过你一句坏话!”
“这些不该由你来告诉我。”寒一羽盯着缓缓从地板上爬起的高离,叫来了屋外的保镖,“带他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让他在我的面前出现。”
“是!”黑衣保镖上前带走了高离,他擦擦嘴角的血迹,示意辛蒂放心。
别墅里,又只剩下她与他。
“不关他的事,不要为难他。”辛蒂拉住转身欲走的寒一羽,“我知道,这两年他和我一样都被你四下追着,每一日都过的很辛苦,你——”
“你的话,只会增加他的痛苦,明白么?”寒一羽看她的眼神很怪异,那眸底似乎蕴着她所不了解的情绪。
“我已经说过我们没有背叛你!是为了这个么,两年的追逐是为了这个理由么!”她忘不了两年前的春末,那时她刚过十九岁生日没几天。
那天是休息日,她和高离散步在柔软草地上,走累了随便找了棵枫树就着树荫坐下。一阵风吹来,几片青色的枫叶落在她发上,高离伸手为她摘取,随后还嘲笑了她几句,两个人在草地上快乐的笑成一团。这个时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一道暗默的身影早跟在他们身后多时——那个人是寒一羽。
他在失踪一年后回到了圣约翰,在两人最轻松愉快的时侯上前狠狠的将她从草地上拉起来:“你背叛我!”他一字一字冷冷的说着,说这话的他,表情冰冷到恐怖,就连和煦的阳光也无法温暖她的心。
“寒、一、羽?”她迷惑了,她不懂他怎么会突然出现,为什么会是这种表情!他从来不会对她这个表情的,他总是懂得用微笑掩藏着背后的面目。然而这时的他,竟给她一种□裸的感觉。仿佛抛开了所有伪装的假面,把他内心的扭曲和黑暗呈现在她面前。这样的寒一羽,很恐惧。
“你竟然敢背叛我!”他收紧手里的力度,死死的掐着她的手臂,痛到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羽少!你、你在做什么,辛蒂被你弄痛了!”高离的开口更加导致了事情的恶化,阴沉的美少年一把推开他,拉着她就往校外走,无论她如何挣扎也不理会,直直的将她拖入校门外的一辆黑色轿车,随后命令开车的黑衣保镖将他们带到某一间旅店的房间中。
“说,这一年里你都和他做了什么!”她被丢到房间的角落,遭受他的逼问。
“和你有关么!”已经渐渐平复下来的辛蒂同样冷冷的回道。
“很好!”他伸手捏住她下颚,将脸孔凑到她面前,“看着我,再说一遍!”
“我的事现在和你无关!我们一年前就已经分手了!你已经走了一年,凭什么现在出现这样对待我!”她伸手用力去扳他的手,但怎样都挣脱不开。
“我什么时侯说过和你分手?我同意了么?”在那双深冷的黑瞳下,他的嘴边居然勾起诡异的笑容,“辛蒂,我从来没说过要和你分手。”
“不分手,继续要我做你的猎物么?在你需要的时侯随时传呼我,不允许任何男生出现在我周遭,一旦有男生敢靠近我,立刻用暴力去摧毁!是这样么,你把我当什么?你真的以为我是那种温顺无知到可以任你摆布的女孩?”她不要看到这样的笑容,太丑陋了,“是,我的确对很多事都无所谓,总是笑着受人差遣。但你要明白,那不是因为我无知,而是因为我的简单!但那种简单天性只对于我认为值得的人,而你——寒一羽,你不配!不配!”
一年前不敢说出的话,在他的逼迫下全部说了出来。
他眼底闪过惊异,几秒的沉默对视后,他慢慢开口,“你全部知道了?”
“是,全部!那些你所有做过的肮脏的事!”
“很好。”话语的收尾是他的没有温度的笑容,“辛蒂·帕拉尔,我最后问一次,你要分手?”
“是的。”她语调静下来,此刻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将来会面对如何的生活——那是寒一羽对她的报复,他要让她这个回答付出代价。
妄想逃离他掌控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他直直的走向门口,“来人!”
语落,立刻有几个黑衣保镖上前。
“守在门口,别让她离开房间半步,还有没有我的吩咐除了水不要送任何东西给她吃。”他静静说着,同时移动着修长的身形往门外去。关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墙角的她一眼,辛蒂清楚的记得那一眼——那不是人类的眼神,那瞳——闪着类似野兽的光芒。
之后,在被关押了两天两夜没有任何食物的情况下,她逃走了。她趁着寒一羽离开,利用她的特意能力,叫来了一群动物围攻了几个黑衣保镖,然后没命的逃离了那家旅店。离开后她一刻不停的赶回宿舍拿护照和钱,接着买了最快的机票逃到了温哥华。在温哥华的旅馆里,她打了电话给科丽娜和米艾尔解释她家里突然出了急事所以要离开一阵,面对好友的担心,她什么都没说。她知道,告诉她们实情也会将她们拖下水。之后她又打听了一下高离的情况,据闻他在那日后下落不明,估计也同样遭到了寒一羽的追杀。
追杀么?她居然用了一个如此严重的词,可事实就是如此……
在温哥华的第二日,那帮黑衣保镖就凭着电话记录追来了,她只得乔装打扮混出人群,再度赶去机场。
接着,她又辗转去了美国,然后是巴西,甚至秘鲁……她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她像是突然学会躲避猎人的动物般,每日构思着下一步该如何走才能不会他和他庞大的组织发现。
渐渐的,她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还不定期的会用网络给表哥佐尼菲亚写几封报平安的家书。她学会了伪装,让所有人的都以为她仍在加拿大的圣约翰读高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肯回去向自己的家族求助,而宁可选择这种暗无天日的逃亡生活。
或许只是因为她知道那位优雅的贵族表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一旦他知道心爱的小表妹遭到如此待遇,那么势必挑起整个佛伦西斯家族与希腊黑帮的明争暗斗!
她不想那样,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而让家人担忧,让已经八十高龄的外公担忧。
所以,一切的责任她自己承担。
她成了流浪者,脚步在两年中踏遍了大半个地球。而最后一次,她抱着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念头,来到了希腊爱琴海边,并藏身府邸做起了小小的服务生。
一切都平安无事,她只想逗留两周就离开。
然后,她遇上了表哥和表姐,思念和好奇让她忍不住凑上了前,紧接着——她的噩梦出现了。
而她,仍然是无路可逃的猎物!
【陨落的流星】
“整整两年,我过着流浪的生活,难道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你的自私和无知么!说什么背叛!谁背叛你了,你有什么理由说我是背叛!”辛蒂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害怕了,最糟的生活早已经经历,一路走来,现在的她根本没什么好怕。
沉默再度对峙许久,那阴沉的美丽男子缓缓在沙发上坐下,交叠起修长双腿,静默的看她。
“寒一羽,我和高离并没有背叛你,你放过我们吧。两年来我真的太累太累了,我不明白你究竟想怎么样,你的恨要到什么时侯才肯停止!”
“恨?”他突然笑开,感觉听到了很可笑的笑话,“你觉得我在恨?辛蒂,恨一个人也是需要付出感情的,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他止住笑,脸色陡然深冷下来,“你忘记了一个承诺,忘记了你曾经答应的约定。你背叛的不仅是我,还有那个约定。”
“约定?”辛蒂迷茫起来,混乱如她,根本记不得曾几何时与他有过约定。
果然忘记了。寒一羽垂下视线,安静的表面任谁都看不出他此刻的心在想些什么。他从不需要任何人懂得和理解,他只做他想做的事。
“去帮我做早餐,你知道我的口味。”他看起来舒服的靠着沙发,闭起眼睛养神。
“什么!?”辛蒂莫名其妙,“你要我穿这样的衣服——去给你做早餐?”
“你可以选择不穿。”他淡淡回了句。
“寒一羽!”他太可恶了!
“我最近的耐性不怎么好,不要让我生气。”他仍然闭目养神,不去看她被气红的脸,“快去!”
客厅里安静了一会,片刻后,他听到从厨房位置传来碗碟锅子的吵杂声。看来,她还是乖乖的听话了。这就对了,只有做个安静待在他身边的乖巧女孩,才不会受到损害。
他与她如此安静和谐的景象,他已经等待很久了。让一切回到原点,回到他的十六岁,一切都不想改变,一丝一毫都不要改。他要的很多么?不,他要的并不多,他所要的也只是这样而已。
他的这双手,从来没有真正的拥有过什么——
他要的,仅是一个约定而已。
寒一羽缓缓睁开眼,将视线定在辛蒂的背影上。那目光,仿似早已如此凝视了她千年、万年……
辛蒂忍着怒气草草的准备了早饭端到他面前,那是一个煎得焦黑的香肠和半生半焦的荷包蛋。
“饮料呢?”他勾了勾唇,问道。
不一会,碰的一声,一杯咖啡溅了大半在茶几上。
要她在这种时侯心甘情愿的做早饭,简直是做梦。辛蒂站到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他高级衬衣上所被溅到的咖啡。
“拿东西帮我擦一下。”他看了她的表情一眼。
辛蒂再度来到厨房,随便拿了一块脏兮兮的抹布就往寒一羽的衬衣上擦去。可恶的家伙,除了差遣她还是差遣她!从前如此,现在还是这样,难道在他心里她就只有当保姆的价值么!
一个除了做饭打扫就一无价值的猎物……?跪在沙发前擦着擦着,辛蒂的心顿时莫名的酸楚起来,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委屈,心一下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
这华丽的别墅,面前服饰华美的美丽男子,所有的一切都似乎离她很远很远。她狼狈的像是一道影子,这个多年前还被他照顾着的学弟,为什么会成为如此陌生的人物。内心深处,她真的很讨厌这样的陌生!
擦着污渍的纤细手臂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低垂的脸上似乎有什么冰凉的液体在落下,一滴两滴,晶莹剔透——那是,她的泪。
男子美丽脸孔的上的眉缩了起来,他伸手触了触她冰凉的泪,一把将她拉起,让她正视他。
她果然在哭,无声而压抑,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是么,要她留在他身边,是这么令她痛苦的事么!居然痛苦的哭成这个样子,在所有的记忆中,她从来都没在他面前哭过。他看到的,一直都是那温和笑着的弯弯眉眼。
她的眼泪,他有些讨厌。
“不许哭。”他开口,语气有些生硬。
连哭都不让么?辛蒂的泪掉的更快了,她已经很辛苦很辛苦了,为什么连哭的自由都没有。她是希望自己永远做一个微笑着生活没有烦恼的女孩,可是十八岁之后,这样的生活却彻底失去。她虽然不是懦弱的人,她虽然会反抗,但是在经历了逃亡和死亡之后,她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是她还可以做的!
“不要哭。”他的语气在缓和,他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把她紧紧贴在胸前,弧度完美的下颚紧紧贴着她的黑发。
他在做什么?安慰一个可怜的宠物么?她才不要这样的同情!辛蒂抵住他的肩膀往外挣扎,她不想离这个男子如此近,太近的距离会让某些感觉复活!
她没挣扎多久,因为他的唇很快靠的上来。冰冷的柔软的性感唇瓣,缓缓摩擦着她的唇,吻去上面的泪水,呢喃出相同的一句话:别哭,别哭……
他要她不要哭,无论如何,她是不能哭的。他不能看到她的眼泪,什么的表情都可以,生气的愤怒的鄙视的嘲讽的疏离的冷漠的……无论她用什么样的表情对待他,他都可以接受,唯独她的眼泪——他不能看见!
吻,在两人之间融化,唇的温度在上升,不只他的,还有她的。
久久的相吻,他们仿佛在恍然间回到了三年前——她十八岁生日的前夕。他吻她,而她陶醉和震撼着。这一刻,这重新出现的感觉居然一点也没有变,在曾经所有的过往消逝后,这份感觉竟然还是一样。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触感,熟悉的人——寒一羽,为什么你要那么冷漠和残忍,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那该有多好!
寒一羽,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想我绝对不会去理那只告诉我真相的小猫。如果可以,我宁可做一个傻瓜,继续被你欺骗,只看着你傲然的外表,不去了解你黑暗的内心。
如果真的可以,我一定会这样做。可是——时间是无法倒流的,就像已经陨落的流星,无法再让它回到空中,无法再让它燃烧一次。那划过夜空的绚烂,仅是一瞬而已,错过了就没有了。
就像我与你之间,已经无法再回头,永远都没有可能重来一次……
“我们不可能了,真的不可能了……”她闭着眼睛流着泪,承受他吻的同时轻轻叹息出声。
“羽少——”别墅的大门被人用力撞开,身上挂了几处彩的高离心急火燎的冲进客厅,“羽少,快走,这里——”
面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随后却又很快释然。他们两个终于和好了么?这倒是不错的好现象!
【只有他知道的爱】
“你们两个终于肯好好相处了,羽少,快带着辛蒂离开,这里——呃?”高离诧异于眼前的变化,绿眸的女孩突然从他怀里挣出,接着退开几步站到一边。而寒一羽也重新冷下眼神,盯着他看。
“居然被你逃出来了?”寒一羽伸手理了理黑色的发丝,“不过,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进这别墅——”
“不是我逃出来,而是你的手下现在正应付娜雅那些人,根本应接不暇顾不上我!”高离几步冲到他们面前,“现在不是我们几个闹的时侯,羽少,你说——这几年你究竟和希腊的人在玩什么,为什么向来对你惟命是从的娜雅会发了疯似的带着一帮人突袭我们?”
“娜雅?”寒一羽在瞬间变了脸色。那女人的能力,近几年居然成长的如此之快,不仅这么快就得到了他的消息,还重组了势力!看来,事情有些棘手。
“好了,什么都不要说了,先离开这里!娜雅开来了十几辆车,火力十足,我们先离开再说——”高离拉起辛蒂后又想去拉寒一羽,然而这个时侯,别墅外传来轰隆的爆炸声,同一刻寒一羽的手机响了。
“喂?”爆炸之后,整个别墅都安静下来,三个人都能清楚的听到别墅外断断续续的凄惨呻吟声,他们知道,那应该是寒一羽手下的黑衣保镖。
“羽,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吧!”娜雅娇媚的声音自里面传来,“对于我给你的惊喜,喜欢么?”
“呵呵,还不错。”寒一羽平静的回道。他面前的高离和辛蒂对看一眼,并不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不过高离隐约能猜到是娜雅。
“到了现在这种时侯还能笑,你可真是冷静,果然是我父亲一手调教出来的一流人物!”娜雅的声音开始有些愤恨,“只是,我父亲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如此器重和栽培的人会反过来咬他一口!”
“这些也是他教我的。”寒一羽将一只手插入裤袋,绕过客厅缓缓的走到掩着窗帘落地窗,他一是为了查看外面的情况,二是为了避开客厅里的两个人。
“高离……”辛蒂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角,“出什么事了?”
“嘘——别出声,先坐下,这里应该不是射程范围。”高离警惕的打量着别墅的各个窗口,发现除了寒一羽所在的落地窗,其他窗户的窗帘都大开着。而别墅一楼只有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暂时安全的。
“寒一羽他……”辛蒂顿了顿,又打算站起来。
“不要过去!”高离一把拦住她,“你只要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用管,我们会负责让你安全离开的。”
安全离开?辛蒂看了眼稍稍拨开窗帘的寒一羽,他依旧在和电话里的人说些什么。他的一切,总是隔离着她,就连一个电话,也不愿在她面前说。
时间,在凝滞的空气里流动了,墙上的罗马时钟只走了五分钟,辛蒂却感觉像是过了五年一般。
寒一羽挂断电话,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交到高离手中,“厨房旁边那扇门是地下室,直走下楼然后右转,你会看到一艘快艇停在水上。钥匙都在这里,自己去找,快离开这里!”他仍是平静的说着,“还有,带上她!”说着,他拎起沙发上的女孩,毫不温柔的丢到高离怀里。
“羽少——什么情况,你总得和我说一下吧!”高离扶住辛蒂,连他都感觉莫名其妙起来。
“没什么,我要回去处理一些事,你和她不方便跟着,先离开。”他边说边从一楼的洗手间拿出一件黑色的运动服丢到辛蒂身上,“穿上。我现在提前放你自由,和高离走!”
“什么?”辛蒂接过衣服,不解的看着他。她不相信,为什么前一刻还说着怎么都不会放手的人一下子突然宣布她自由了!这可能么,为什么?
“羽少——”高离似想到了什么,“你,该不是为了我们,要牺牲自己吧……”
“什么!”辛蒂瞪大眼看着寒一羽。高离说的,会是真的么!他——为了……
“别自以为了解我。”美丽炫目的男子淡淡的勾起一个笑容,“在你的印象中,寒一羽会做这么无聊的事么?”他将两只手都插入裤袋,在沙发前来回度了个步。
“我和娜雅的事,你们不会明白,快走吧,你们还有五分钟。”他停下脚步,视线平静的从高离身上移到辛蒂身上。她抱着那件黑色运动服,怔怔的望着他。她的脸上泪迹未干,水雾弥漫的绿瞳紧紧的注视着他,似乎想从看穿他的表面,看入他的内心。
他淡淡提唇,给了她一个笑容,那模样,平静如常,没有丝毫的不妥。
他还是这个样子啊!高离叹了口气,拉着辛蒂朝地下室的门而去。
最后咯啦的一声,他们两人隐没在门的后面。不多时,他便听到了快艇发动的声音。客厅中,寒一羽动作极慢的在沙发上坐下,脸上的平静让暗默的沉重取代。
最后一眼,他记住了她的最后一眼。还好,那视线里,并没有太多的恨意,否则——哪怕他死,也不会甘愿。
辛蒂,你保重,和高离好好的生活下去。我知道,他一定会把你照顾的好好的。
寂寥的客厅中,秒针在一步步的走着。
十六岁的梦,该醒了,前一刻,她已经清楚的告诉他,他与她已经不可能了,回不去了。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回去了。
十六岁那年,初见那个女孩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般清晰。
红枫遍布的林荫道旁,她清透纯净无害而温和的绿眸,那里视线里,没有任何欲望贪念和阴谋。他还记得她的短发,她水绿色的飘逸长裙,她——温和婉约的如同开在天堂的花朵一般。
那一刻的他,不会知道——原来爱情的产生,从来不会因为谁比谁更有心机,谁比谁更懂得计算。爱情的产生,只是看对立的双方,谁更容易适应,谁更容易迷茫,谁更容易被影响。
败了,输了,从他为她焦虑踏入酒吧寻她,从他抱着要反控制的念头吻住她,从他为了她不惜违背和教父定下的协议开始,一切都注定了他的爱情只会是个悲剧!
他曾经因为她与高离的亲密而疯狂。那种感觉,莫名其妙来势汹汹,以至于他脑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愤怒,那是一种没有温度的怒火,不会燃烧,却封冻了他的心。
辛蒂,你不会知道的,固执的追逐是因为爱情。如果不爱,根本就不会在意,他心中执着的那份东西——是她永远不会明白的爱情。
他的爱情——在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她的时侯,他才知道,他在爱她——从某个不知名的时刻开始深深的爱上了她!
“嗵——”别墅的门再度被人强行打开。
门开后,两个黑衣人向旁边退开,他们身后,穿着紧身衣的娇媚女子走了进来。
“羽,时间到了!”她笑着看他,那里面闪着胜利者的光芒。
“我知道。”他站起身,将双手插入裤袋,静静的踏出别墅。别墅外的不远处,一架轻巧的直升机正等待着他。
他看了眼身后的爱琴海,转身踏上了直升机,在他身后,娜雅带着两个贴身保镖也坐了上去。
直升机起飞,包围别墅的车子也纷纷撤离。
旁海的别墅周围,一片焦黑,四处都躺着流血的黑衣保镖,这个美丽的地方——不复存在。
【交换的条件】
题记:
你从几百米的空中,用完美的后跃式,用和我相同的方法,在爱琴海上,完成最后的告白。
那一刻,你扬在风中的黑发和衬衣,在阳光照耀下炫出了瑰丽的光泽。
那光,灼痛了我的眼,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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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蒂在你哪里,对么!”数十分钟前,寒一羽与娜雅的对话。
“我说不是,你会相信么?”
“寒一羽,不要这副口气和我说话,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娜雅的了!那时的我因为无知才会相信你的话,以为你会和我回去订婚!如果不是这样,父亲怎么会受到你的埋伏!”
“我已经说过了,弱肉强食是你父亲教会我的。想要自由,只有依靠毁灭。用十九岁必须和你结婚的条件换得我三年的自由,真的太浪费了。”
“浪费?哈,不要忘记了,你现在的命在我的掌握中,更不要说自由了!你以为我父亲的部下真的会对你忠心耿耿么!他们只是没有得到一个适当的机会而已,就算我父亲不在了,这个组织也还有我!”
“你父亲没死。”
“什么!?”
“他没死,只是待在这个地球上的某个安全的地方。想要回他么,呵呵。”
“寒一羽,不要耍花样!”
“要不要?”
“……怎么能证明你没有骗我!”
“没有证明,你只能选择相信和不相信。”
“好啊,既然这样,不如让我把那个绿眼睛的女孩抓起来慢慢折磨,用这个来证明你没有欺骗我。”
“我刚才忘了说,要回你父亲的条件之一是让别墅里其他的人平安离开。”
“……你是为了救她才和我交易的?寒一羽,你现在应该知道,如果我父亲还活着,这是你唯一生存的筹码,你会为了那个女孩放弃这个筹码?”
“同意我的条件,我跟你走,带你去见你父亲。考虑吧!”
“……寒一羽,太可笑了,你居然为了那个女孩放弃你好不容易获得的一切!”
“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什么。”
“好!我答应你,五分钟,我只给你五分钟,如果五分钟后我进入别墅后看不到你,我的人会炸了任何从别墅出去的车或是快艇!”
“好,交易达成。”
……
直升机上,娜雅在保镖搜查他全身确定并无武器后移到了他旁边的座位。
“我的人已经通知我了,快艇上的人有两个,没想到高离也在。”她娇媚的笑着,没有注意到保镖刚才将她的手机遗留在了座位下,也没注意到到她坐下的动作让手机的拨通功能不小心被摁到。
同一时刻,快艇上。
疑虑重重的辛蒂缓缓套上黑衣运动服,突然拉住了高离的手臂。
高离手上打滑,快艇差点翻掉。他稳住方向,减慢速度,“怎么了?”
“寒一羽他不对劲,他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我走的,如果不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他绝对不会放我们走!高离,寒一羽有事瞒着我们!”
“你一直在爱他,对么?”高离停下快艇,看住她。
“什么?”她心跳漏了一拍。
“辛蒂,不要否认,你能骗的了谁,你这样为他担心,忧虑重重。对于一个将你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人,除了爱他,我想不出来其他理由让你这么担心他!”他早该猜到的,这个女孩只是一直在逃避自己的内心而已。
“不,不是想否认。”辛蒂慢慢在快艇上坐下来,“我只是,没有这样想过而已。我一直都用力去遗忘那段记忆,所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其实一直是爱着他的。当我恨着埋怨着委屈着的同时——我也爱着他……”她将脸孔埋入掌心,声音渐渐低下去。
这个时侯,高离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忙打开查看。
“是谁?寒一羽么?”辛蒂抬头。
“是娜雅。”他干脆熄了火。
“我也要听!”辛蒂站起身。
高离点点头,摁下了扩音键。
才一摁下,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声音,听起来不太像打过来找高离的,到像是不小心摁到了键而接通的。
“……真是没有料到,那个看起来单纯到有些白痴的女孩连高离这样的男人都俘虏了,呵!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拿她当猎物了!”
“娜雅。”寒一羽转过头,朝她皱起眉,“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怎么,你在为谁抱不平?为高离,还是为了那个女孩?”
“我的事,你不用管。”
“不用管?呵呵……”她娇媚的笑,却又在瞬间暗下脸色,一字一字的开口,“你果然爱上她了!刚才你用你自己为交换提出放过他们的交换条件时,我就已经猜到——你对那个女孩有不一般的感情!告诉我,三年前的那次背叛,是不是也因为她!你要自由,要解除婚约,也是因为她,对不对!”
寒一羽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唇角一勾,没有回答。他并不是想继续瞒着这样的感情,而是他觉得这种感情不需要任何人知道。真正的情感,是深埋心中的珍宝,他没必要和娜雅去说。
“我明白了!”娜雅窒息般的抽笑,随后对飞机驾驶员下命令,“和另外一架直升机联系,回爱琴海!”
寒一羽眼里紫光一现,“你做什么?”
“做什么?呵呵,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你的猎物,让你见她最后一面,还有顺便欣赏一下快艇沉没的好戏!”
“你答应放过他们!”
“是,我答应放他们从别墅走,但并没有承诺在之后不会袭击他们!死心吧,寒一羽,我要那个女孩死!”
“娜雅,你别忘记你父亲还等着你去救!”
“我可以自己找,我不相信凭组织的能力会找不到一个人!你为了那个女孩令我们遭受这一切,我要加倍的奉还给她!”
“你这样不觉得幼稚?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要维护她么?”娜雅冷冷看着这张隐隐蕴着焦虑的美丽脸孔。那表情,她很陌生,这不是寒一羽的表情。此刻的寒一羽,只是一个为了爱人而焦虑的普通男人。可笑,冰冷残酷如他,竟然也会爱上一个人——绝对不可饶恕!
“好!如果要我放过她——可以——”
娜雅优雅的伸出手,指着跃入视线的深蓝色爱琴海,“跳下去。只要你从直升机上跳下去,我就真正放过他们,并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袭击她!只要你——跳下去!”她不信,她要赌最后一次。
寒一羽,找回你真正的冷酷吧,为了你自己,放弃那个女孩!寒一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寒一羽,放弃她吧!你是冷酷自私的人,你不会为了她而让自己死的,对不对?
娜雅紧紧盯着他看。
【爱琴海最后的传说】
“跳下去?”他突然问。
她看着他,重重点点头。
她知道他不会跳,他不是这种人,她了解他——
“好,我同意。”他淡淡的说,接着拉开了机门,回头淡定的看了娜雅最后一眼,“希望你信守这个协议,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辛蒂的生活中。否则,我会回来找你——”
敞开的机门,让外界螺旋桨掀起的巨大气流源源不断的灌入。风,将他的发与衣服吹乱,但即使这样,他依然美丽,那淡淡笑容,看的娜雅心底发寒。
她不信他真的会跳,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孩放弃和牺牲自己的所有——他不会,他不会——
接下来的事,发生在一瞬间,天空与海,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失了声音。他轻轻的松开手,用后跃的姿势向外而去——那是辛蒂曾经用过的坠海方式。当时的他,不会懂得她采取这极端做法时的心情。现在,他全懂了,所以,他要还给她——一切的一切,全都不再欠她。
就在此刻,在她的面前,把一切还给她!
辛蒂,我爱你——
修长的身体从几百米的高空无重心而下,那景象在辛蒂眼中是这一辈子看到的最可怕的!
爱琴海的风声,隐隐传来他的声音,他在说爱她!他爱她——他爱她……
“寒一羽——”手机从手中滑落,她听到了一切,也明白了一切。
他是爱她的!那感情隐藏在他心底最深处,不用任何美丽动听的话语,他用生命向她表白。她像是在霎那间懂了他的一切,无论他是如何冷漠残酷,对她——他用的是真心!
永无休止的追逐和禁锢,只是因为他不懂如何表达爱。
到底要怎么说,要怎么做,才能让一个人懂得另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情感?
……
辛蒂跪倒在快艇边沿,绝望的看着远处激起的巨大水花,绿色的瞳底有麻木的荒凉。
“寒一羽,为什么要让我亲眼看你去死……”
“辛蒂!”高离在她身后紧紧拉住他,“小心,水太深——我去!”他解开外套,迅速跳入海里潜下。
不要死,不要死……
辛蒂死死的捏住自己的手指,她的指甲已经掐入肉中,却一点痛觉也没有。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深蓝色海面,她眼前一片迷蒙的蓝。
片刻之后,海面升起一个人影——是高离,寒一羽呢?为什么没有他?
“高离,找到没有!”她整个人一点点冰凉下去。
“等我一下,我再去!”找不到寒一羽,他也着急万分。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筹谋着一切的家伙总不至于就这样……
“辛蒂——”他一回头,看见快艇上的女孩正脱下黑色运动服,“你要干什么,你别下来,水很深——辛蒂!”在他焦急的呼喊中,绿眸的女孩嗵的一声往水里而去。
“天啊——”高离僵在中间,一时竟不知道该去救哪个!羽少和辛蒂,两个人对他来说都是这样重要!他们之间的所有,他希望看到最完美的结局。可是——他该救哪个!到底该救哪个……
……
黑色的发丝在蔚蓝的海水中飘散开,水绿色的双瞳在水里努力睁着。她很清楚自己在下沉,她要保持冷静,她不能害怕,她要救他!
海里的鱼,所有可以听见我呼唤的生物,都集中而来吧,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我所要救的人!求求你们,一起去救他,把他从深深的海底救上来,让他重新呼吸到自由的空气,让他能重新看见蓝天。求求你们——帮我去救他——
……
爱琴海平静的海面,在瞬间翻涌起来,那不是风所造成的浪头,那是由海水深处翻涌起的水浪。无数条大大小小的鱼在搅动着海水,在上下翻腾。
由娜雅所在的直升机上望去,那情景诡异而恐怖。
直升机上的黑衣保镖们都被这画面撼住了,都愣愣的看着海面,不知该离开还是继续待着。
“搞什么,那个男人居然真的跳了……”娜雅伏在直升机门前,看着快艇上的两人一一入水,再看到海水在片刻之后起的变化,心已经全然惊颤。
她今天很失策,非常的失策,因为嫉妒的愤怒,打乱了她自己全盘计划。她想过要冷静的面对寒一羽,要高高在上看着他如何狼狈,可是她没料到,狼狈的会是自己。
她要他证明那个绿眼的女孩只是个玩具般的猎物,结果却只是让自己看清了她在寒一羽心中非同寻常的重要性。
他跳下了直升机,毫不犹豫,带着绝美的淡淡微笑,用那样藐视的目光看她。仿佛在告诉她——娜雅,你,其实不懂爱情。
不!不!她想尖叫,她想疯狂的尖叫!
结局竟然是她自己逼他再度离开她!
这样的寒一羽,不是她认识的寒一羽,他那冷漠外表下的内心,没有人可以懂得,包括她。
他的情感是如此坚定而强烈,连爱琴海的海水都在为他颤抖么?
“娜雅小姐!娜雅小姐——”耳旁有人在呼唤她,娜雅顿然回神,通身一阵寒冷。
“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她拉上机门,缓缓在座椅上靠去。
幕,该落下了,寒一羽,不管你最后有没有活下来,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寒一羽了,所以,以前的你已经死了,如果你能活,那么你就是全新的寒一羽。所有恩怨,在你毫不犹豫从几百米高空跳下后两消!
再见了,寒一羽——
……
将湿漉的蓝色长裙的女孩拖上快艇,高离支持不住虚脱的身体,倒在快艇的座位上无力喘气。
这个女孩真的不要命了,竟然一点挣扎也没有的直直往深海坠去,他如果动作慢一点,就真的救不回她了!
“寒一羽……咳咳!……寒一羽……”咳出几口水,醒来的辛蒂忙挣扎着起来,又再一次欲往海里而去。
“不行!”高离忙紧紧揽住她肩膀,将她抱在怀里,“不能去,你真的想死么!”
“我要救他,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不能让他带着我对他的怨责,就这样一去不回……”水,从她湿漉的发上流到她脸上,混合着她的泪水,流着流着。
“辛蒂……”高离收紧他的手臂,不让她挣脱,“别去了,他坠入海里的时间太久,又是从那么高的空中……辛蒂,听话,别去了……”
这两年,他与她都饱受着他的追杀游戏,安定的日子远离了他们。在他们心里,也许都曾经乞求这种折磨可以停止,寒一羽可以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
而今,当他真实而彻底的消失在他们面前时,才知道这种失去是一种锥心的痛啊!
寒一羽,他的朋友,她的少年,曾经的几许欢乐,曾经的青春风光,可不可以要回?当生与死的巨大沟壑□裸的呈现在他们面前,才明白那个人于之他们有多重要!
没有任何的怨责和厌弃,只有心痛,悲泣。
他怎么可以忘记了羽少的无奈,从小失去亲人,在非人的环境下长大,孤僻阴郁的少年——这不是他的错啊!
他,只是不懂得表达他的内心而已。
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写温情二字,他不懂,所以他只会用不堪的方式去解决。不能怪他的,他们谁都没有资格去怪他!
羽少,不要死……
寒一羽,你可不可以不要死……
……
那天的爱琴海,天空与海水的色彩是一样的,那般悲伤,令人痛彻心扉……
最终章——【流浪的约定】
题记:
流浪着的约定。
曾经许下的约定,你流浪着,我来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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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中国。
S市繁华的步行街上,出现了几位耀眼的人物。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褐色卷发的混血少妇,她穿着蓬松的连衣裙,一看就是标准孕妇一名,却不自知的快步前行,害得她身旁的某位斯文气质的男士形象全无满头大汗的追赶着,搀扶着。
在他们后面的一对就显得从容很多了。
金发碧眼优雅的男士和一身素装的东方女子,加上身前蹦跳的一双混血可爱儿女,看了很令人舒服。
“小妃,看着弟弟啊,别让他摔了。”温维纯挽着丈夫的手臂,注意力却在孩子们的身上,这让佐尼菲亚有些不太乐意。
哼,早知道就不生孩子了,害得他亲亲小纯总是对他心不在焉。
他手臂一伸,将爱妻揽在怀里,低头打算偷吻。
“唉呀——”偷吻还没成功,爱妻就睁开侯爵大人的怀抱跑掉去照顾可爱的儿女去了。
“可恶——”佐尼菲亚尴尬的收回手臂,瞪了身旁嘲笑他的路人几眼,之后只得无奈的追上前。
片刻之后,他们此次的目的地终于跃入视线内——“爱琴海”画廊。
这家画廊的老板是他们的表妹——辛蒂。
画廊内所有展示的统统都是与希腊有关的作品,无论是风景画,还是是神话人物,只要是与希腊有关的作品,辛蒂一概收入,并展示代卖。
画廊的装饰很简直,黑色与白色为主调,突出西方中世纪的浮雕艺术,再以各色聚光灯打照,感觉非常另类。
今天是画廊开幕的第一天,于是家族的成员纷纷赶来捧场道贺。
在他们心目中,辛蒂表妹永远是最听话温顺的,他们都没有想到,她会在没有读完高中,也没有进入大学的前提下,留在中国开了这么一间画廊。
那段隐藏心中的往事,她没对任何人说,而她的家人也都没有问。
在他们之中,也许只有佐尼菲亚一人知道,在她的人生里,曾经出过一个叫寒一羽的学弟。
那还是因为他曾帮她调查过他。
三年前在爱琴海,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之后从来没有问过。
他并不是不关心这个妹妹,而是他不忍去提。
辛蒂眼底的痛,很揪心。
“你们都来啦!”随着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穿着T恤牛仔裤的黑发女孩从画廊后间的工作室出现。
三年的时间飞快的过,虽然很寂寞,她却很很充实。
三年间,她在中国通过自考完成了大学学业,并凭借打工积累的资金开了这家画廊。她很努力的生活着,之前寒一羽令她度过两年的流浪生活,教会了她如何独立。她是佛伦西斯家族最坚强的小妹!
“嗯?怎么没见莱恩表哥啊,他不是说前几天就已经到S市了么?”让画廊唯一的一名员工——可怜的高离一一为他们奉上茶,一行人在休息区域的玻璃走廊上坐了下来。
这个走廊建的很精致,一面是墙,一面整排的落地玻璃,玻璃窗外是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一颗高大的枫树。此刻,枫叶未红,青翠可爱。
“可能是静海要去拍照,他带她四处去了吧!”西娅叹息着,“那家伙很宠静海的,简直是个怪物!”
“那不是很好,这么幸福,很羡慕啊!”辛蒂笑弯了眉眼。
“羡慕就快点找个男朋友吧!”西娅拍拍她的手,悄悄指了指走廊尽头正忙碌的身影,“那个家伙很帅啊!是不是你的那位?”
“他啊——”辛蒂笑容加深了,“只是为我打工的可怜人而已。”
“呵呵,才不信,那家伙手脚敏捷,神气内敛,一看就是有武功底子的人,会屈就在你这里?快,老实交代……”
“真的不是啦……”某人无奈的挂汗。
“哼……”
“……”
……
夏天的午后,一切如此和谐温馨,与家人聚在一起聊天,看着他们的幸福,她自己似乎也一起幸福了起来。
真的,可以幸福了么?
嘴角的笑容淡淡的,微微的。也许,只是希望着可以幸福吧。
连着三天的团聚结束后,她由送行的机场回到画廊,开始一一擦拭画廊的作品。她很仔细,非常小心。
玻璃走廊正中央的位置,挂着一副她最钟爱的画作,画作内容是希腊传说人物伊娥。这是非卖品,她曾经十分相似与画作主角一样过着逃亡生活,最后当一切结束,她仍然可以勇敢的面对人生,一路走下去。
虽然很累,很寂寞,但她真实的活着。
“辛蒂,我下午有点事,请假一下哦!”高离来到玻璃走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好的。”她应着,对他温和一笑。
“那——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哦,千万不要乱走,要记得好好看店哦!”他有些啰嗦的说着,眼中似乎闪过某些难以捉摸的光芒。辛蒂没多去留意,只是对他点点头。
高离走后,她继续在玻璃走廊上忙碌着。
专注的她丝毫不知道一道修长的身影踏入了这家画廊。来人踏着优雅的脚步,仔细看着每一幅作品,最后出现在走廊的那头,一点点的缩短与她的距离。
“这幅画怎么卖?”男子指着那副“伊娥”之画,轻问。
声音入耳,辛蒂猛地一个回头,手里的软布轻轻落地。
怎么——可能!?
深埋心中三年的人,竟突然出现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这是——梦境么?
纤长的美丽男子双手插着裤袋,一头微长的黑碎发,沐浴在玻璃走廊的阳光下。他的瞳幽深动人,闪着绚烂的紫,性感的嘴边有轻淡的笑。
他看起来瘦了一些,却依然健康着站在她面前。
“寒、一、羽……”她绿眸瞬间水雾弥漫,怔怔的迈出脚步,伸手触上他的脸颊。
三年了,她以为他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虽然三年前他们找不到他的遗体,但是她真的以为他已经死去,永远的消失了!
“三年前,我奇迹般的在一片沙滩上被人救起,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从深海里回到沙滩的,但救我的人告诉我,整片海滩上都是大大小小各式的死鱼,似乎,是它们救了我……”他缓缓说着,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
“你没死,你没死为什么不来找我!你还在责怪我不懂你的心么!”她发现自己突然有些失控,她紧紧抓住他,就怕他只是一个幻化的假影,会随时消失。
“不是,我不是不想来找你,只是因为高空坠海撞击海水的关系,导致我下半身失去知觉,变成了整天只能躺在床上的病人。高离在两个月后找到了我,但我却要求他别告诉你关于我的事,那时的我,不知道以后还是否能站起来。我不想你在受了我两年的折磨后还要面对一个可怜的病人。”
“高离他居然在三年前就知道了!他竟然一点消息都不告诉我,这个可恶的男人!”辛蒂一把揪紧他的衣服,一边哭一边却在笑,“还有你,都是可恶的人!你到底要把与你的世界隔离多久!寒一羽——”
“没有隔离,我一直都在你身边,这三年无论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我都知道,我住在离你最近的医院疗养,我努力的做复健,我通过高离了解着你的一切,我也知道这三年你从未爱上过别人……辛蒂!”他突然将她收入怀中,“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自己可以康复,可以用自己的双腿走着来看你,我不要你再有任何的悲伤和痛苦,我只是这样想的而已……不要责怪我,原谅我——”
责怪?她深埋在他怀中,流着幸福的泪水。她怎么会责怪,天知道现在的她有多幸福,她原以为,尽其一生,她都要生活在过去的回忆和痛苦里,她以为真实可以触摸的幸福永远都不会再有了,怎知道,怎知道他一直都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看着她,守候着她……
“寒一羽,我记起那个约定了。”十八岁生日前夕,他与她小小的约定,她回忆那场景数千遍,每次都心悸到抽痛。而今,她终于可以笑着回忆了。
她看着墙壁上的那副画,轻轻道,“伊娥这幅画是后来重去你别墅的时侯,在地下室的房间找到的。那里除了它,还有整面都画着这个传说故事的壁画。我不能带走那些墙壁,所以只带走了它。我把它当成你,这些年一直都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只要你不放手,我永远会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她这样说。
曾经一度在时间与空间里流浪的约定,她与他找回来了。
他收紧了他的怀抱,她的嘴边绽放幸福的微笑。
窗外,飘落一片青色的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