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公开招募吧!”林凯拍了拍剧本,“反正公司也有意培养新人,不如趁这个机会大肆宣传,招电影学院毕业或者有演戏经验并懂乐器的女孩,到时可以请旼基坐镇面试会决赛,你们看如何?”
“好主意啊!”许少海连连点头,“不过到时面试会决赛可别忘了另一位专家评委!”他伸出手,拍了拍覃南的肩膀,“可别忘了我们的编剧大人啊!”
林凯微一点头,算是首肯了。
许少海又将视线投向覃南和旼基,两人也纷纷回以赞同的表情。
这三个人,居然没有一个是开口说答应的。
许少海在心里无奈了一下。
之后再一番细节研究,这次会面算是圆满结束了。
“看看时间也到该吃晚餐了,不然今天我作东,我们一起去吃个晚饭,然后再找点节目——”他挑眉看看那三个人,在无人响应的情况下,他又只得笑着为自己打圆场,“哦!对了,我忘记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下次再找机会吃饭好了!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再见!”
夕阳,将半露天式的会客厅染得一片橘色,那柔和的光晕映在她转身的背影上,那么熟悉。墨黑的瞳安静的目送她离开,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只有一个人,会带给他相同的感觉。
无论是她本人,还是她的剧本。
即使她曾经去了很远的地方,即使中间隔了这么多年。
那记忆中的感觉,就如同那次在定山溪她昏迷时一样,鲜明到刻骨,鲜明到已不可能磨灭。
结果,这么多年的成长与历练,竟未能将他的内心改变?
他想,他是真的开始迷茫了。
15、
覃南绝对没有料到,那次会面之后,许少海居然私下开始了对她的逼供。
问题无非围绕在:她和凌旼基是否曾有过去,现在她和凌旼基是否会有未来这两点上面。无聊到令她郁闷的话题,她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可以八卦成这样。
亏得以前她还觉得他成熟稳重又风趣,是个非常不错的上司,现在简直就是噩梦。
她暗叹自己的迟钝,之前怎么就一点都没看出他的本质呢?
随着M&S与飞宇的合约正式签订,记者发布会也随之展开,接下来各大报刊杂志又就这一次的新闻四处挖掘,并洋洋洒洒的展开想象性报道。
在许少海的一再坚持下,覃南的名字和照片并未在大众面前曝光,在外加媒体的焦点一直都集中在凌旼基和选角这两块,所以至今,她都是安全的,未受到丝毫骚扰。
这件事后,她对许少海又多了层敬意。
虽然他有时比纤纤还八卦,但是在人前,他的表面功夫的确做的相当出色。
这也正是她缺乏的方面。
新闻报道展开之后,她一直都担心薛之彬会再度找上门,不过很幸运那晚后他一直没再出现过。
倒是纤纤,最近变得越来越忙。
几乎一下班就不见人影,上班时也不太缠着她八卦,无意间,两人近半个月都没聊过天了。
覃南猜测,应该是她与那位“将就”的约会顺利了起来。
然而,几天后的周末晚上,她在公司大楼门口见到了那位“将就”。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她在忙剧本的很多琐事,还没吃饭。
而纤纤在五点半就准时下班了,她打扮的相当性感漂亮,她本还以为她是和他去约会,但现在看到“将就”,她才知道不是。
“将就”先生自然是有名字,但一来因为只见过两次,二来纤纤也从不肯认真介绍他,所以她并不知道他叫什么。
而此刻,他却准确的叫出了她的名字,“覃南!”这令她有点不好意思,表情也自然局促起来。这落在对方眼里,却被误认为是另一种意思。
“覃南!你知道纤纤在哪里对么?她已经躲我很多天了,一直说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会来找你的!抱歉,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大半个月没见,他居然憔悴了不少。下巴上满是胡渣子,眼眶也黑了一圈。
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微微轻叹,仿佛看到了某一时刻的自己。
“对不起,我不知道纤纤在哪。”看到对方失望而焦虑的眼睛,她又安慰了他几句,随后询问他是否需要她现在打电话给她。
对方看看她,又看看她的电话,最后将视线落在自己的电话上。
最终,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打也许还有希望,尽管微小却也是希望,我不想连最后的希望都失去。”
他很清楚,现在与纤纤在一起的很可能是另外一个男人。
而这一点,覃南也隐约能感觉到。对于他这种心态,她更是能够理解。以为只要不亲眼看到,不亲耳听到,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以前的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因为太在乎,而变得太懦弱,最终却连自己都失去。
望着对方缓缓融入夜色的背影,她旋身,拦下了出租车。

  【裂变】

  银色保时捷在住宅楼前停下,片刻后,身着短裙长靴的黑直发美女推开车门,并弯腰朝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看起来相当开心。
不一会,车子重新启动,无声驶去。
她站在那里目送车子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头朝住宅楼走去。
不远处,一个清瘦的身影缓缓走出阴影处,在路灯下站定。
她停住脚步,微微变了变脸色,“覃、覃南……”
昏暗晕黄的路灯下,时纤纤却不敢去看那双浅棕色的眼瞳。
十二月的冬夜,寂冷的风轻轻吹着,那张秀丽端正的鹅蛋脸一阵青红交接,她黑色的发丝扬着,配上那一身装扮,看起来是那么漂亮时尚又明艳。
覃南静静的走到她面前,“怎么会是他?”
“覃南,对不起……但是,你要明白,那样的男人——我这辈子都没想过会遇到,根本就抗拒不了。……其实,我们也只是吃吃饭,没有别的——”
“纤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和薛之彬……已经分手了。”她的脸颊清瘦而苍白,腰身却挺的笔直,仿佛很努力的在支撑着什么,“即使你真的和他……也不必因顾忌我,而隐瞒我。我在这里等你,是因为今天他来找我,他很伤心……纤纤,你要想清楚,对于你我来说,薛之彬真的不是适合的对象。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
“我明白了,覃南——”她上前一步,抱住她,“谢谢你,可是我抗拒不了啊,那样的男人我真的抗拒不了。我就像着了魔一样,明知道他是你……可一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与我所处的不同世界,那个世界光彩夺目,即便知道自己并不适合,但还是想走进去。”
“纤纤……”覃南拍拍她的背,“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她推开她,随后快步离去。
她没有让她看见自己的脸。
那苍白的脸颊上,泪水又再度泛滥成一片。
她今晚真的不该来。
看见她,看见他,看见他们。便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撑起来的天空又要倒塌。
这一次,他是真的放弃自己了吧。
这是她本来就想要的结果,所以现在她不该哭,应该笑。
那晚之后,纤纤在公司见到她总是有些尴尬,即使一起吃饭说话,她们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微妙的不同。
而后,她的办公座位由原本位于第四层的格子间,搬到了第十层创意总监许少海的隔壁。独立的办公空间,一来是为了让她有更幽静的环境为剧本继续润笔以及做其他各方面的准备工作;二来,拿许少海的话说,是为了避人视线。凌旼基出演音乐电影《蔚蓝海》已是人人皆知的事,虽然飞宇内只有部分高层知道编剧晨曦究竟是谁,但这毕竟不是什么重大秘密,时间一长大家自然会知道。所以这样也是提前打算,怕公司那些疯狂喜欢旼基的女孩女人们到时会对她进行骚扰。
骚扰?为什么要骚扰她?覃南当时是这样问的,许少海只回了她一个白眼,接着命令她还是多做事,少说话的好,她的智慧不适合思考太多问题。
她哑然。
接着,演员选角决赛正式展开。
评委组由凌旼基、许少海、林凯、导演、造型师以及她六个人组成。
电影导演麦晖还有造型师尤澧都是业界数一数二的人物,是林凯动用人际关系,亲自请来的大人物。而出资费用自然由飞宇全全负责,覃南记得许少海得知这两位大人物加盟时的表情,微带着无奈。
不过,没办法,飞宇毕竟不是电影公司,即使有导演也是只有广告经验的小导演,不足以配合M&S质量为上的宗旨。
覃南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明飞宇老总的,她只记得当时为了资金问题,许少海和几位高层在老总办公室内密谈了很久。
谈话结束后,他的脸色一直很不好,她上前想询问,他却说有事匆匆离开公司。
之后再见他,发现他已一扫之前的忧色,随后正式敲定麦晖与尤澧的加盟。
她想,这中间应该发生过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只是,无论她怎么问,许少海都巧妙的避开了重点,只让她不必担心这些小问题。
十二月二十三日,圣诞前夕,选角决赛在M&S五楼的演播厅进行。
评委台位置从左到右分别是凌旼基、林凯、导演麦晖、许少海、覃南、造型师尤澧。
还好,她的位置离他并不很近。
整个选角过程中,覃南都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女孩们身上。进入最后决赛的人数原定为三十名,虽然经过一轮轮筛选,去掉了很多参赛者,但由于报名的人数实在太多,其中不乏优秀的女孩,因此最后人数扩展为五十多名。
每一位进入决赛的女孩都要经过问答、现场表演、才艺展示,根据六人商议结果,录取前五名。这五名幸运的女孩将正式签约M&S经济公司,其中一名会成为此次音乐电影的女主角,与天王巨星凌旼基合作。
虽说能够进入决赛的女孩大部分都曾有过演艺经验,但也有些是刚从电影学院毕业或是在读学生。看到心目中的偶像就坐在面前,难免紧张。
覃南虽然坐在评委台里,但从头至尾她都始终安静,几乎可以说是陪衬。
耳旁,不时扬起那个人提问的声音,还有明朗的笑声。

  【那样尴尬而突兀的见到】

  面前的女孩们都很漂亮,加上适当的妆点,看着很是眼花缭乱。她身旁的造型师尤澧是个没表情的男子,长及肩的亚麻色发挑起一半束在脑后,身上穿一件深咖色的羊毛开衫,下身是牛仔裤。初一眼只觉得他五官英俊挺拔,长相有些眼熟,没表情的脸略显冷酷。仔细一看覃南不觉吃惊。那人的十个指甲,竟然都涂成了黑色,纤长的细指上带着各种戒指,很是夸张。
觉察到她看自己指甲的次数比看台前的女孩多,尤澧动了动唇,“怎么,很奇怪?”
被人这样一问,她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美丽女孩身上。
片刻,见她不出声,尤澧又开口,“剧本写的不错。”
覃南转头看他,才意识他在赞扬自己,于是微微笑了笑,“谢谢。”
“晨曦应该是笔名吧?什么时候写的?”他继续问。接二连三的问题引得一旁的几人侧目,凌旼基回头时,正看到她那一抹浅笑。淡淡的笑,像是轻盈的羽毛,洁白纤美,却随时会飘离而去。
“很多年前了,那时笔调还有些稚嫩,所以后来很多地方都润了笔。”
“何必改,年轻时的稚嫩笔触才能显出里面的灵魂来,改了就失去当初写的意义了。”涂着黑色指甲油的细指轻轻敲打桌面,“就像面前这些女孩,虽然看起来都很漂亮很明媚,但正是这种近乎完美的脸孔身材,才使得她们看起来都很雷同,无法在别人的视网膜上留下深刻的印象。”
“是么,”覃南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可是,我觉得她们都很好啊。”
“那你说说,她们哪一个最好?”尤澧拨了拨前额的发丝,动作优雅如同女人。
“呃……这个,都很好。”
“都好就是一个都不好。”他如此说。
听到这里,许少海终于忍不住轻咳几声,“喂,你是来聊天的么?站在公司的角度我不得不以上司身份告诉你,想交朋友也要等到选角结束,可以吧?”
一句半玩笑的话,说得覃南尴尬不已,立刻连看都不再看尤澧一眼,更别说是开口了。
这场选角决赛,进行了将近四个小时。
虽然对女孩们的说词是回家等通知,但大致结果他们几个已心里有数。
女主角的人选,最后敲定为Z城艺术学院电影本科在读的大三学生周静。二十二岁,一头及腰的波浪黑发,瓜子脸,五官精细,带点灵动的气息,身材修长,能歌善舞,会拉小提琴,钢琴吉他也会一点,应该会适合这一角色。
选角结果麦晖与林凯还算满意,看看也是时候了,于是说一起去聚餐,同时一起祝愿电影拍摄能顺利进行。
覃南原本想走,结果被许少海与尤澧硬拖着去了。
看到尤澧对覃南的态度,许少海感觉有些奇怪。
在业界,这个极具盛名的造型师个性是出了名的酷,一般看谁都不顺眼,也从没见他和谁关系比较好。结果今天才第一次见覃南,就已俨然是朋友模样了。
“难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覃南也算有点吸引力呢!”他在去餐厅的车上笑谈。开车的是林凯,副驾坐着导演,凌旼基坐在他身旁。
尤澧自己开了车来,但显然他只肯让覃南坐他的车。
说完这话,许少海有意无意的看了身旁的旼基一眼,他正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脸上没什么特殊表情,仿佛只是听到了与自己无关的事。
真的一点不在意,还是只是装做不在意?
许少海抿着唇,不再开口。
晚饭地点在一家限额制会所的餐厅,印度菜,环境很清幽,客人也少,都是Z城的上流人士,即便看到旼基也不会出现任何混乱及骚动。
当然,除了上流人士之外,餐厅里也有一些明星。
这种场面,其他五个人都是司空见惯了,覃南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因不识人也并没感觉到异样。只是觉得这家餐厅气氛不错,想着下次可以找纤纤一起来。
然而,这个念头在几秒后消失成空气。
灯光柔和的餐厅一角,她,还有他正在愉快的享用晚餐。
张扬而上翘的清爽寸板,俊冷的侧脸线条硬朗,带着独特的傲然气质。此刻,俊冷的脸却带着微笑,注视着对面打扮华丽的年轻女子——时纤纤。
虽然上次就已经知道了,也曾想过可能会在Z城碰上,但她没料到会如此快。
……
他说:这个世界上,只要是有关覃南的事,就没有我薛之彬不知道的!
他说:真实是,这一辈子,你都没办法从薛之彬的生命中消失!
他低头在她侧额吻了吻,说:我喜欢你对自己好一点。
他握住她的手,说:覃南,你知道么,原来我薛之彬也会为一个女人心疼。这么多年来,这么多女人,能让我感觉到心疼,就只有你,覃南。
……
那晚,他逼近她,说:我暂时,都不会离开Z城,我可以给你时间,所以你得尽快恢复原来的样子。别再说这种想让我毁掉你的话。我知道你把音乐剧本交给了你现在所在的飞宇广告策划公司,你放心,你想做的事我绝对会支持。但是,你要知道,若我要阻拦,也是易如反掌的。
但是,她却说: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回去你身边。
然后,她看见纤纤从他的车上下来。
她笑得很开心,他们很开心。
……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她只感觉身体一片剧痛,喉咙里有东西堵住,上下不得,她难受的只想吐。她紧紧捏着微颤的指尖,她知道他们也看到了她,所以她不能这样。
她要给他们一个微笑。
她抬起了头。不远处,薛之彬在对上她的视线后敛起了笑容,眉头微锁,目光犀利。纤纤的表情不太自然,涂着天蓝色眼影的大眼似乎在表达着什么,但她一点都看不明白。
她是这么笨,这么迟钝,她甚至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抱歉……”她的声音细微的几乎要飘去,“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得先回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朝谁在说,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听见。她转身,差点撞上服务生,她说着抱歉,仓促离去。
门关上的同时,旼基拿过桌上的车钥匙,拍了拍林凯的肩膀,便紧跟而出。
“凌旼基!”虽然只是一瞥的功夫,但纤纤知道自己绝没看错,“覃南怎么会和——旼基一起吃饭!?这、这……这简直就不可思议!”
她朝薛之彬投去询问的眼神,但对方却依然看着门口方向。
他深棕色的瞳底,有一些东西冷却下来。

  【他已不是她的旼基】

  16、
她不知道,究竟要多少次,自己才能完全做到遗忘。
她走出电梯,才发现自己已置身地下停车场。她抚抚微冷双臂,她走的太匆忙,外套还遗忘在餐厅。
这时,一件温暖的衣服自身后落在她肩头,带着惑人的香水味,还有淡淡烟草味。
她回头,他就站在那里。
几缕黑色发丝垂在他狭长而细致的眼上,却依然挡不住他墨黑瞳底的担忧。
他看着她,随后说,“我送你回去。”
“谢谢,可是,不用了。”这一刻,她突然响起林凯那些薄凉的话。她不是要怪责,只是那天当她从手术中醒来后,她便决心不会与他发生任何瓜葛。
她拉下衣服,递还给他。她的脸庞虽然苍白,但她没有哭,这正是她要给他看清楚的。她想告诉他,她并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然后,她转身走。
“覃南!”他喊住她,“我很抱歉,那次在日本我没办法留在医院陪你。”
她的身形顿住,回头,唇边是淡极的笑容,“你不用道歉,又没做错什么。送我去诊所,给我转院,甚至还把经纪人差遣过来给我用。你做的已经足够了。”
“是这样啊。”他看着她,白皙而细致的脸庞在昏暗灯光下闪过捉摸不透的情绪,“那些事,已经不会再让你生气了,是么?”
“凌旼基,谢谢。”她再度道谢,欲转身离去。
“我送你回去!”他加快脚步,拉住了她,再度将衣服披在她肩头。
“拜托——”她仰起头看着他,“可不可以,让我自己回去?”这种时候,她真的不想他在旁边。不想让他一一看清如今的自己,看到狼狈而凄惨,还有假装坚强后的脆弱。一点都不想。
他看着她,一字字缓缓问出他本不想也不该问的事,“你离开,是因为在里面看到了谁?是谁,那个令人失常的男人,那个在定山溪打来电话的男人,是谁!”
“凌旼基!”她咬住下唇,一瞬间只觉窘迫,就好像努力维持的最后一丝坚强都被他捅破,“……请你,别管我的事,好么?”
请你,别管我的事?
他捏紧她的手臂,感觉指尖在逐渐冰凉。他看着她,却发现自己如何都看不懂此刻的她,“如果不想别人管你的事,就不要做出一副快要死去的表情!看到这样的你,你让我怎么办?你说我可以怎么办!”
“南……”磁性的嗓音低缓下来,用那个她所熟悉的称呼,“南,在定山溪那时,你说我们还是朋友。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把我拦在外面?我并不是一个陌生人,我是旼基!”
旼基,旼基。
不知要过去多少时间,才能真正遗忘记忆深处的呼唤;亦或是说,无论再过多少时间,她都不会遗忘这熟悉的呼唤。
她看着他,终是湿了眼眶,“那么——你又要我怎么办呢!你已经不是旼基了,你是凌旼基,是大家的凌旼基!当初一意要走的人是我,留下你一个离开的是我!……现在,已经过去四年了,什么都改变了!这些话,难道非要我说出来不可么!因为是我抛弃你,所以我不会得到幸福,就像你看到的那样——现在的我有多狼狈不堪?凌旼基,求你别对我这么好,这样会让我更难过……”
他拉过她,将她拥入怀里。
清瘦的她,脆弱却坚忍的她,此刻却在他怀里颤抖。
他的南,在分离的四年后,因为另外一个男人,在他怀里像风里的枯叶般瑟瑟发抖。
他收紧手臂,仿佛要用怀抱将她禁锢住。
骤然,她用力推开他,转身离去。
对于她来说,那个人的怀抱已经不再属于她了,那熟悉的气息与温度,都不再是她的。所以,她不能如此自私的在此时寻求安慰。
她必须走。
灯光黯淡的地下停车场,这一刻,安静的可以听清她每一次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落在他心上,令他恍惚。
四年前,当她从他身边逃开的时候,他没有做过任何挽救。为了那时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为了那部电影,他艰难而辛苦的放弃了。
他一直都以为,他的梦想可以代替一切。既然个性如她,都可以一走了之,那为什么他又会放不开她呢?
在她说要离开的那天,他对她说,“离开我,你一定不会幸福的。”其实,他当时真正想说的是:离开我,你一定不会幸福,那是因为不会有人会像我一样,这么爱你。
因为没有说出口,所以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究竟有多爱她。
那时的他,太骄傲,太执着于梦想。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比起她,他才是那个真正放不开的人。
无论多久,无论多努力工作,最后却发现那些情感仍然深埋在心底最深处。
然而,对她来说,他已经不是她的旼基。
那样的话,要怎么办才好呢?
错过了的感情,要怎样,才能找回?

  

  【那年,那天,十九岁】

  18、
早春的清晨,天空一片清澄,蔚蓝如海。
Z城是个清丽的城市,楼房整齐街道整洁,车流畅通,行人匆忙,无论是赶赴学校还是公司的,脸上皆带着朝阳一般的气息。
这是个生机勃勃的城市。
那一年,那一天,她十九岁,拖着全部行李,来到这里。
很多幻想,很多期待,很多希望。
然而一切,都在一份伪造的房屋租赁单据前,被折毁。很难去想像,那时的自己,究竟有多绝望,令到她竟在陌生的人面前,落泪。
意识到自己的滞留会带给别人麻烦,她迅速擦干泪,拖着自己的行李离开。
可那时,那个陌生的人却开口说:“如果你实在没地方去……可以,暂时先在这里将就一下。”
她回头看他。
这才发现,对方柔软的黑色浏海下,有一张比任何女人都更白皙绝美的脸,。
那脸,带着少年的气息,然而他的眼,那双狭长细致的墨黑眼底,却有着超越他年龄的深沉。
她看了他很久,而他就安静的让她看,仿佛要证明自己并无任何其他意思,纯粹只是想帮助她。
“谢谢,可是——”可是这样接受一个陌生男孩的帮助,她会觉得不安。
“可是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当然对我来说没有丝毫损失,可是你——”他看出了她的顾虑,替她往下说,“你拖着行李,又被骗了钱,能去哪里?如果真有地方可去,刚才也不至于哭成那样。”
她看着他,发现他很聪明。
“这里还有个空房间,原本合租的人刚搬走,我本来也想再找人。你可以先住下,至于房租,你可以慢慢的给。”说着,他想起什么,从茶几的课本里拿出一份学校资料,“你放心,我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目前正在打工攒学费,今年会参加Z城艺术学院的考试。”
似乎是预想到美好的未来,他薄薄唇边绽放一抹笑容,诱人的笑弧带着难以言述的中性美感,那一瞬间,她仿似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蔚蓝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