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鲁吉身边,叶东让他和周珉先等在这里,他去找找乌涵。
厨房内,乌涵盯着四周打量,这里她从没有来过,但她知道,让任叔失去胳膊的那根电线曾经在电冰箱底下。弯腰看了看,除了脱落的一层白漆外,乌涵没有看到电线在哪里。她猜测,可能是出了事情后,电线已经被拆掉了。
“这里像第一凶案现场吗?”叶东的声音由身后传来,乌涵从冰箱前直起身子看向他。
摇摇头,她毫无发现,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通风管道是尸人来到这里后装上的。而第一个死者也是死于那个时候,是不是可以说明,凶手杀人与尸人有关,不然,时间也太巧合了。”
“那任叔有什么理由杀人?想保护尸人吗?可他与昌雨不一样,即使他想保护尸人,应该不会去伤害普通人。”叶东分析。
乌涵环视厨房,“我在想,将那些男人抬到通风管道里应该需要很大的力气。任叔如果一个人做,他断臂后,是不是太不方便了些。他会不会有同伴帮忙移尸?”
叶东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我们去通风管道那里看看。”
两人来到通往管道的房间内,看到被砸碎的挡板下刚刚放了一张床,叶东警惕地跑去查看,“有人上去了。”他踩着床面正要向上爬,一滴血落在了他的脸颊和额头上。
抬头看去,挡板的缝隙内正在往外溢血,叶东打开手机照明,漆黑的洞口隐约可见一个人形,他慢慢将头伸进挡板内,半晌,弯下腰对乌涵说:“里面有具死尸......是任叔。”
与此同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昌雨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徐渭那里有结果了,那些沙发是动物的皮,不是人的。”

第56章 28号加更一章
屋子外围满了孤儿院的员工,昌雨没有出现,乌涵想,她一定不愿意让人看见她哭的样子。
被砍下右臂的任叔躺在地上,徐渭正在给他做尸检,鲁吉、周珉挡着门不让人进入。
任叔右肩上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灰色的袖子翻着毛糙的碎边,衣服被血染成了暗红色。
叶东半蹲在尸体旁,看了看任叔的衣服,“听昌雨说,他打算去休假,可这身睡衣不像要出门的样子啊。”他问徐渭,“能查出来死亡时间吗?”
“大约一个小时前。”徐渭捏起他拖鞋底下的一块儿染血的碎布与衣服做了对比,“这块儿碎布料是从他这身衣服上落下的。凶手砍下他手臂时连同衣服一块儿切断,所以有碎料掉落了下来。”
乌涵往他鞋底凑去,“凶手砍下他手臂时,他一定是站着的,这样他鞋底才会粘上碎料和血。”
“是。他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可见,他对凶手这样做没有防备。他们可能认识。”徐渭捏捏任叔的嘴巴,满嘴的淤血流了出来。徐渭站起身,取下手套,“他的死因和那几个被剥皮的死尸一样。”指向他的胸口明显的烧痕,“有人将电线伸向了他的胸口。”
“又是电。”乌涵握拳,那个杀人的房间到底在哪里?那根电线到底在哪里?
叶东的眼睛横向门外未散开的人群,“我想,‘电’,是凶手给我们的提示。”
听他这样说,大家同时看向他。
“我们之前发现的五具尸体,除了几处明显的共同点外,还有一个死亡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被电死的。”叶东踱步,“我们只顾得查死者的身份和被害原因,却没有注意‘电’这个问题。所以,凶手发现,他设计的死亡都太过复杂,分散了我们对主要问题的关注。”
乌涵问:“你是说,凶手想通过任叔告诉我们,他想要我们注意‘电’的问题?”
点点头,叶东分析,“这起通风管道藏尸案,凶手可能因为报复心理将被害人先电死,后剥皮。只是,他没想到,这样反而给大家带去了误导,致使我们将怀疑目标转到了任叔身上。所以,他这次就将嫌疑犯给杀死,又将他的右臂砍下,想要告诉我们,任叔是凶手的推断都是错的,真正的凶手还在孤儿院里。”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鲁吉不明白,“有人替他背了黑锅不好吗?”
“是啊。”周珉道:“任叔不是写了一封信吗?他在信里不是承认自己是凶手了吗?为什么大家都要争抢着做这个凶手呢?”
乌涵恍然大悟,“我想,凶手再次作案的原因正是因为任叔替自己背了黑锅的原因。凶手希望这件案子被查清楚,他或许有个故事想要我们通过查案看清楚。而任叔并不想让这个故事被发现,所以想在自己身上了结了这件事。”
指着通风管道,乌涵道:“其实,将尸体送往通风管道的确实是任叔,叶东的分析也是对的,有人和任叔一起将尸体藏进了管道里。或许是因为他们在某一个地方发现了这些尸体,他们明白了凶手想要揭露的事情,所以想要将这一切隐藏起来。”
转看地上的任叔,乌涵蹙眉,“任叔替凶手将尸体藏在了尸人较多的地方,是因为任叔可能一直都知道尸人的秘密,所以,想要利用尸人身上的味道来掩盖尸体的味道。他可能没想到藏在管道里会被人发现,所以昌雨去告诉他这件事时,他会有惊讶的表情。”
“没错。”叶东接话,“我们可以顺着这个往上推测,任叔为什么要移尸呢?是不是他闻到了腐尸的味道,觉得藏在原来的地方并不安全。因为尸体被发现,秘密也会随之出现。”
乌涵点头,“又或者,是和任叔一起移尸的人发现了这些尸体,就去求任叔帮忙。毕竟任叔在这所孤儿院很受尊重,大家都很信任他。所以,以前藏尸的地方,一定在员工休息区以外。”
叶东:“从任叔遇害来看,凶手是这所孤儿院内并不信任他的人。凶手杀了他,应该是报复他打扰了自己的计划吧。”
似是想到什么,乌涵突然跑到门口,将房门打开后,朝着张望抹泪的人群喊道:“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件事,有关于‘电’的事情,我们一定会查清楚,你收手吧。”
大家看下她,不明白她的意思。乌涵也不要每个人都明白,她知道凶手就在他们之中,她只是要凶手一个人明白就行。凶手想要他们揭开一个秘密,所以会不停地提醒他们,从目前来看,凶手提醒的方式有些过于极端了。
鲁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秘密,要费五年这样长的时间。”
从凶案现场离开,乌涵转入昌雨的办公室,她斜靠着沙发愣神,脸上看不出是何表情,眼眶微红,眼角显有湿痕,她一定很难过。
“任叔的事,你节哀顺变。”乌涵很少安慰人,说出这样一句话,她决定再也不会说别的了。
昌雨坐直身子,问了句,“有结果了吗?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摇摇头,乌涵不语。
“任叔不该被这件事牵连,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师,是益友。他不说大道理,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道理。这些年,他像是父亲一样的对我,在我每一次堕落之前,他都能及时将我拽回来。我没有变成恶魔昌雨,他有很大的功劳......这样的人,应该长命百岁的。”
“是啊,我这种人才该死。”乌涵冷笑一声。
昌雨抱歉地看她一眼,“我不是说你。”
“我明白。”乌涵见她精神尚好,从座位上起身,“孩子和任叔的事情我都会帮你,你别太难过。”
她从昌雨的办公室离开,倚靠着房门出神,半晌,坐在地上笑了起来,“原来,好人也会死,上天还是很公平的。”
“小涵。”叶东赶来找她,见她这幅样子,担心地蹲在她面前,“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太累了,想歇歇。”乌涵的意思叶东并没有听出来,他笑了笑,坐在了她一旁陪她一起休息。
倚靠墙壁,叶东横眼看她,无意间瞥到她的手腕,蹙眉,“你的手表呢?”
看了看有表痕的手腕,乌涵淡淡,“装旅行包里了。”
“坏了吗?”
摇头,“是用不到了。”
“小涵。”
乌涵笑看他,“有你们,比手表管用多了......我是这样想的,不是放弃了。”她站起身,不想让叶东再问,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她站在同样起身的叶东面前,伸出一只手,郑重其事地说了句真心话,“谢谢你,叶东。”
“这种语气不常见,我接了。”叶东伸手与她握了握,松开她时向前一步,将她轻轻抱入怀里,在她耳边用了极小的声音道:“小涵,活下去,你值得活下去。”
松开愣怔的女人,叶东摆摆手先转身离开,“回味完了来参加会议啊,大家等着你呢。”
揉揉很久都没有动静的左肩,乌涵想:怎么能回味完呢?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她想要用一辈子回味。可是......她不会有这么久的时间了。
推开门,一股香味儿扑鼻而来。
乌涵顿步看去,才知道鲁吉他们向刘姐借了锅碗,煮起了泡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的酒放在乌涵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鲁吉招呼她快过来,“坐这里,肯定饿了吧。”给她递过去碗筷,鲁吉将煮好的面先给她盛上,“趁热吃。”
周珉递来一个杯子,拿出泡在热水里的酒瓶子给她倒上,“喝点儿酒暖和暖和。”
点点头,乌涵没有说话,埋头认真吃饭。
“要不要打电话让昌雨也吃点儿。”叶东坐在了乌涵一旁,征询她的意见。
“她不会来的,她现在一定独自去见任叔了。”乌涵轻声回。
鲁吉感叹,“两个人看着跟父女似的,任叔这一走,昌雨一定很伤心。”
叶东灌了一杯热酒,“这件事我们还是了解的太少,只看到了表面的东西,没有深入调查。任叔的死,我们也有责任。”
鲁吉拍拍他的肩膀,“凶手想要我们发现的真相我们还没有看清,所以,我们要赶在凶手再提供线索之前找到些有用的信息,否则,凶手可能会再次杀人。”
“是啊。”周珉举着筷子,“从目前来看,最关键的在于这个‘电’到底代表了什么。我想,是不是这座孤儿院有人触电了,却没人管,这个凶手和触电的人认识,想要报仇。”他又想到什么补充道:“记得任叔也是因为救了一个险些触电的孩子才断手的,所以,这座孤儿院应该有这类的安全隐患。”
叶东觉得有道理,“这个我们回头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发生过触电一类的惨案。我们也可以让小涵召唤一下任叔的魂魄试试,看能不能从他那里了解一些凶手的信息。”
再看沉默的乌涵,叶东问:“你打鬼时可以用左眼招魂,那平常呢?”
“也可以。”乌涵放下筷子,瞥三人一眼,“左眼招魂我很少用,一般都是用冥火。是因为用眼睛招魂时需要念咒,我不是很在行。”
鲁吉:“没事,你可以试试,如果不行,我们还能调查呢。”
点点头,乌涵拿起酒杯灌了一口,如同喝了一杯暖泉,她干涩的心瞬间活了起来,也温暖起来。她举起杯子看向周珉。
“还要喝?你醉着招魂,一定很有意思。”周珉最近越来越和她能玩儿的开了,说的话也十分有趣,乌涵一如既往地喜欢这个温文尔雅的朋友。
“我们碰杯吧。”乌涵第一次主动邀酒,她脸颊上印出绯红,很漂亮。
“好啊。”鲁吉举着杯子,“这样,我们每人说一句祝福的话,然后一起喝。”
大伙儿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举杯等着他先说。
“等我啊。”鲁吉笑了起来,站起身,“我没啥愿望,再见林森一面是必须的,不算愿望。”他想了想,将杯子端高些,“我希望,小涵能够长命百岁。”
瞪大眼睛,乌涵屏住呼吸,还没有反应过来,周珉站起身,“我的愿望也简单,祝小涵马到成功。”
“你们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叶东看愣怔的乌涵一眼,笑着站起身,“我说些正常的啊。”他一只手将乌涵从身边牵了起来,“那我就祝小涵做我们一辈子的朋友,同生共死的朋友。”
乌涵捂着嘴巴不说话,神情冷淡,仿佛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一样,可是,眼睛却不敢眨巴,她怕落下来什么丢她面子的‘水珠’,她不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以前不是,现在,她还不想是。
“来,小涵就不用许愿了,我们干杯吧。”鲁吉将酒杯端举中间,大家看向慢慢举起杯子的乌涵,和她碰了一下,一口饮干。
“好了。快吃饭,一会儿还要干活呢,我们要抓紧时间。”鲁吉吩咐一句,坐下来开始对付眼前的饭菜。大家都不看乌涵,各自吃着饭,模样自然。
乌涵慢慢坐下,拿起筷子,手有些抖地挑起碗里的面,哽咽着送入口中。她真喜欢这一幕,喜欢的,全身忍不住颤抖。
此时,孤儿院的大门慢慢打开,一辆红色的尼桑疾驰而入。
第57章 关系之谜
听见了汽车的声音,叶东起身走近窗户,看向那辆他有印象的车子,指着道:“那个叫何歆的女人和脑子有问题的男人来了。”
跑到窗户旁,乌涵看去,任叔脑子有问题的儿子哭着从车里走出,害怕地跟着依然对他大吼大叫的何歆,走进了办公楼。
“这个何歆不是刘姐的女儿吗?她这样欺负任叔的儿子,也不怕任叔不高兴?”鲁吉也凑过来看。
周珉推了推眼镜,“可能是那个男的精神有问题,不会告状,何歆不害怕罢了。”
“其他人可看着呢。”鲁吉离开窗户坐回饭桌。
周珉挑眉,“一个是任叔的儿子、一个是刘姐的女儿,没人会去嚼舌根的。”
坐回凳子,叶东将胳膊放在桌上,惬意地抱臂,“应该是昌雨通知刘叔的儿子来见他的吧。这男的也知道哭,看来不算太傻。”
垂目想了想,乌涵提议,“我们去见见那个男的和何歆吧。或许还能得到些意外收获呢,毕竟我们现在知道的消息都太少了。”
“好。”大伙也觉得见见他们最好,站起身和乌涵一起离开了屋子。
眼前涌出一拨人,昌雨的办公室没有关门,有许多员工抹着眼泪从里面走出,应该是群向任叔的儿子表达哀悼的人。
走到办公室门口,叶东看不出昌雨这会儿得不得空,他敲了敲门,算作询问。
昌雨抬眼看向他们,“进来吧。”
她坐在软皮沙发上,旁边坐着倒在她肩上低泣的男人,正是任叔的傻儿子。这样的画面看起来很温馨,任叔如果在,可能会很开心。又或者,任叔可能更希望此刻陪着那个男人的是他女儿吧。
“那是任泽,任叔的小儿子,今年二十五了。”刘姐从门外走来,站到了乌涵身边,她眼圈通红,应该是刚刚哭过。见乌涵盯着自己,她呼了口气,恳求般地说:“请你一定要找到那个杀人犯,不能让老任白死了。”
“我们会尽力。”叶东见乌涵只是打量人家,不打算回话的态度,替她说了句。
刘姐感激地点点头,眼睛瞥向擦了擦鼻子的任泽,“老任的这个孩子怪可怜的,他得了一种病,就成这样了。”
“什么病?”叶东、乌涵同时问。
刘姐想了想,“好像叫脱髓鞘病。”
鲁吉好奇,“这是什么病?没听说过啊。”
“这种病症比较罕见,得这种病会影响智力、精神、感官和视力,也会出现小便障碍,总之,很折磨人。”刘姐叹口气,“这孩子小时候就比别人反应慢,显得笨些,但是,也和普通孩子没两样。谁知,到了十五岁时,他的记忆力开始出现衰退,突然像傻了一样,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老任请人给他看了看,那人说这孩子得了精神病,好不了了。”
“那,脱髓鞘病跟精神病不是一类的吧。”鲁吉打量着任泽,想起他那天在车里上厕所的样子,自己还笑话他。现在想想,那个人正在经历旁人无法理解的不幸和痛苦,自己却嘲笑了他,真是该死。
“这两种病不是一类的。”刘姐没有注意到鲁吉懊悔的神色,给他解释道:“脱骨鞘病的病人很容易让人误认为他是个精神病。这种病让任泽的智力越来越低,和他现在的年龄已经不相符了。他的心理年龄每年都在退化,这些年退化的尤其快。现在虽然二十五岁,其实心理年龄才八.九岁。”停话,刘姐瞥向走进屋子的漂亮女人,迎了过去,“歆歆啊,去照顾着点儿小泽。”
乌涵认识进屋的女人,正是刘姐的女儿,何歆。
不情愿地翻翻白眼,何歆走到任泽一旁,在与他间隔一拳的位置坐下。她从包里拿出镜子自顾自地照了起来,与任泽完全没有互动。
蹙眉,乌涵记得昌雨说过何歆是喜欢任泽的,现在的态度,她完全看不出来何歆对任泽有任何喜欢的意思。就连那次她因为任泽弄脏了自己的车,从而将他从车上拽下了吼叫时,也看不出来他们之间存在一点点的喜欢。
可是,昌雨没必要骗自己,到底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时,小常端着水壶走了进来,她给昌雨和何歆倒上一杯茶,给任泽倒水时,特意给他吹了吹,拍了拍他的脸颊,让他慢点儿喝。她对任泽的态度要比何歆对任泽的态度好上几百倍,这让乌涵更加怀疑任泽和何歆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她凑近叶东耳边低声议论,“我记得昌雨说,刘姐和任叔的相识是因为他们的两个孩子最先认识。还说何歆喜欢那个得病的任泽,可是,我看他们两人的互动,还没有昌雨、小常与任泽的多,真是奇怪。”
“你是说,昌雨骗你?任叔和刘姐其实不是这样认识的?”叶东浅浅弯了些腰,方便与乌涵悄声嘀咕。
摇摇头,“这件事昌雨没必要说谎。所以,我怀疑何歆与任泽的关系会与传言不符是有原因的。”
“她。”叶东指向冲任泽招招手离开的小常,“我觉得你能从小常那里问出来。”
嘟嘴,乌涵有些不情愿去问她,“小常认为我对尸人有偏见,不怎么搭理我。”
“唉!”叶东无奈地揉揉额头,“你这人际关系啊。”他立直身子,双手放在兜里,转动身子瞥向乌涵,“我去问吧,你等着收消息。”
“快去。”乌涵助推了他一把,“我去找任泽聊聊天。”
沙发上的两人相互依偎而坐,表情一样,木讷呆滞。乌涵站到他们面前,“昌雨,我有话想单独和任泽聊聊。”
抬头看向乌涵,昌雨拍拍任泽的脸颊,回道:“没有熟悉的人,他不会说话的。”
“我就是带他去见熟悉的人。”乌涵伸出一只手,用了较冷的语气,看向任泽,“我带你去见你爸爸。”
害怕地抓紧昌雨的胳膊,任泽摇摇头不敢说出拒绝的话,心里又不想去。
“他......”
“昌雨。”乌涵打断要替任泽回绝的人,“我现在是在帮你,也在帮任叔。”
呼一口气,昌雨垂目想了想,笑着看向一直摇头拒绝的任泽,柔声道:“小泽乖,跟着这个姐姐去玩儿一会儿行吗?昌雨姐还有事情要忙。”
钻入昌雨怀中,任泽摇头。
乌涵觉得别扭,这个男人的打扮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成熟许多,她不仅要做他的姐姐,还有用哄孩子的语气同他交流,她做起来一定很费力。或者,她根本就不打算去做。
站起身,昌雨也将任泽一起拽了起来,将他的手交给乌涵,顺便安慰他,“这个姐姐会变戏法,小泽去看戏吧,一会儿昌雨姐就去接你。”
怀疑地瞥向乌涵,任泽想了想,对昌雨胆怯地嘟囔,“姐姐要早点来接我。”
“去吧,我很快就去接你。”昌雨对乌涵点点头,顺便叮嘱,“看紧点儿,别让他跑丢了。”
跑丢?八.九岁的孩子没这么笨吧。乌涵瞟向低头牵着自己的任泽,恍然明白:他好像记忆力也不好,应该记不得路。
“姐姐。”路上,任泽问一直不说话的乌涵,“我真的能见到爸爸吗?”
看向高出自己半个头的人,乌涵冷声,“他死了,见不见得到还不一定。”
“死?”任泽揉了揉眼角,“死了,是不是指,我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谁告诉你的?”
“何歆说的。”
乌涵更加坚定了刚才的推论,何歆不喜欢任泽。因为她都懒得欺骗他,哄他,而是向一个明明很好骗的人说了很直白的话。
而乌涵也没注意到,她自己也很直白,“何歆说得对,你爸死了,就不会回来了。”
任泽着急起来,“我不想让爸爸死,我只有他了。”
瞪他一眼,“你是小孩儿吗?知不知道人都是要死的。只是早晚问题而已......想开点儿。”这句话乌涵觉得熟悉,似是曾给枯井边遇到的一个女孩儿说过同样的话,而那个女孩儿曾经问她......
“姐姐想的开吗?”这里,任泽也问了她一句。
乌涵以前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女孩儿,现在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触,竟回了句,“我现在,已经想开了。”
转入放杂物的屋子,地面上仍有一点点未擦干净的血迹,乌涵将房门反锁,她不想一会儿招魂的时候让任泽跑了,还得分心去找他。
“姐姐,你干嘛?”
乌涵发现,任泽不傻,只是记忆力有缺陷,他身体不协调,智力又比看起来的年岁低,大家才拿他当傻子。如果他真的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这样也算正常。
瞥他一眼,乌涵没有心思地回了句,“招魂。”
“招......魂?”任泽害怕地后退一步,身子有些抖,“是招鬼的意思吗?”
“你还知道鬼?”乌涵冷笑一声,从旅行包内拿出记录本,翻看其中一页,不再理会缩在墙角埋头数数的人。
“十一、十二......”任泽的声音很大,看来,他很害怕。
不过,这样影响了乌涵记咒语,她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尽管他提醒并要求任泽声音小些,那人像是听不懂一样,越数越激动。
摇摇头,乌涵叹口气,闭上了右眼,不一会儿,左眼溢出蓝光,慢慢又转为绿色,如同圣诞树上闪烁的一盏绿灯,忽明忽暗,始终无法保持持续的溢光。
闭上左眼,乌涵像是跑了八百米一样,大口地喘起气来。休息了一会儿,她索性坐了下来,再背咒语,扔下书本继续试。
终于,眼睛里泛出的绿光开始保持平稳,流畅地溢出光彩。她的一半脸都被遮掩在越来越强的光亮中,让她看起来像个只有一只眼的恐怖生灵。
左眼扫看的每一处地方,那里曾经出现过的血迹,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乌涵眼前。她惊愕地站起身,仿佛眼前就有一具尸体,被凶手拖行走过。尸体的模样、凶手的模样,乌涵并不能看清,她想,她的能力还不够,可是,拖行的痕迹,血淋淋地映在了眼睛里。
左眼招魂。
乌涵总算明白,为什么要给她一只左眼了,原来不是只为了让她看到空间缝隙,而是因为,这只眼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自己招魂,在记录它看得见、看不见的所有时刻。
乌涵惊愕,若是这四年来她能一直训练左眼的话,怕是已经能看到更加真实的情形了。那些死去的人,那些行凶的人,这只左眼,都会让她看到。她甚至可以用几分钟的时间就能揪出凶手,不用再这样赚命生活了。
若不是这次大屠杀,她永远也不会注意到左眼的神奇之处。
乌涵,有些后悔之前过于依赖冥火了。
转动门把手,乌涵沿着左眼才能看到的血迹从屋子里走出,每一步,她都感觉离凶案现场更近了些。四周像是一座黑色的森林,一切都漆黑混沌,只有那道血色泛着幽深的暗红,作为最特别的存在,清晰地出现在了乌涵的左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