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轩盯着床面,“屋子、晨练、时间、米露和常烨,这些组合在一起,我总觉得我们忽略了什么。董小雅死亡的那个夜晚,有关系的人除了常烨和愿意为他作证的米露外,还有凶手。而这个凶手,就藏在我们忽略的这一点里。”
是屋子、晨练、时间、常烨这些关键点组合在一起的一个人,佟轩想不明白,是什么呢?
第20章 特殊身份
带着疑问,佟轩、章婵回到招待所。
花猫举着从前台领回来的快递交给她,“说是给你的。”他纳闷,“你刚来没多久,这就有快递了?”
对他点点头,章婵拿着东西独自回屋。她自然知道这是谁寄给她的,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果然,一叠案件资料出现在她面前,里面记载了一些关于米露的事情。章婵拿出龟骨盖对马院长回了句话:东西收到,我明早去见见她。
晚饭后,佟轩组织大家开了一次会,将近期调查来的情况做了整体分析,又将他们的发现汇报给了贾岳科,并向他争取了去见常烨的机会。
案子进展到现在,章婵认为是见常烨的最好时机,毕竟围绕着这个案子的人已经一一出现,唯独常烨本人,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沉默,还在等着对他最后的一次拯救。
“他为什么不想活了?”花猫问出了点睛的话。
蝌蚪颇有感触地叹了口气,“可能是觉得活得累了、乏了,突然发现,就那么死了也很好。”
“你神经大条了。”花猫横眉,用眼斜他,“你以为你是常烨肚子里的蛔虫?他想什么,你不查就知道?”
接话解释,蝌蚪格外认真,“我没开玩笑。你们想想,常烨喜欢董小雅,所以在听到她已死的消息后,就不会对生活失去兴趣?就不会灰心丧气?”
“话是这么说,可这样也不能作为常烨反常举动的解释啊。”
佟轩与花猫意见一致,却不赞同一点,他认为,“与案子有关的人并没有完全查到,至少常烨周围的朋友我们应该了解一下。他多变的性格应该会得罪不少人,所以与他有过节的我们更应该关注。”
章婵只是听大家一言一语的讨论,心里暗想着幻境的事情。倘若案子告破,进入董小雅过去的幻境入口没有找到,那她这一趟就白忙活了。
这个夜很平静,章婵却没有睡觉。她捧着龟骨盖坐在床上,莹绿色将屋子耀成了另外一种感觉,空幽静默。
回想这六年来的生活,章婵还没有体会过夜里无事可做的情况。她就这样等着别人睡醒然后查案,这样等着去见一个关键人物却没有一点自主的权利。
来这里之前,她瞒着马院长接了个驱魔的活计,案子结束后,她就准备赶过去。这是个危险的工作,即使她是引咒师也不能盲目应下。可是,她想寻找一些刺激,好比是证明自己还活着。
“引咒驱灵,三候盛,百物坤。”章婵点了点身边的纸人,吩咐,“去那个人屋子里看看,他最近总是跟我在一起,可能会受阴气影响,你以后就跟着他吧。”
纸人晃了晃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用了很长时间走出屋子,它那样小的个子,竟然扶着门框探了探头,生怕被谁发现似的,蹑手蹑脚走入佟轩的屋子。见他睡得正熟,安静地躺在了他的身边。
一大早,佟轩就被敲门声吵醒,花猫、蝌蚪你一言我一语,声音极响。
“闹腾什么?”佟轩打开房门,看到了光着膀子的两个人。
“队长。”花猫转过身,“你快看看。”他的后背上出现一大片青痕,像是摔在了石头上留下的黑青印记。
蝌蚪指了指胳膊和肩膀,“我也有。”他又揉了揉脖子,“这两天睡觉,总觉得特别不舒服,像是躺在特别硬的石头地里一样。没想到今天身上疼得都动不了了。”
佟轩立刻让他们进屋,给他们仔细看了看身上的青印,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都先别急,我们去医院看看。”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个人,立刻朝她的房间跑去。
“小蝉。”他敲了敲章婵的屋门,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却没见开门的人。佟轩奇怪,便走了进去。
屋里空空,没有章婵的影子,佟轩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那里有章婵留下的一张纸条:我想出门转转,不用担心。
“她当是旅游啊。”花猫不乐意了,“咱们累死累活的,她倒好,一大早出门玩儿去了。”
“你少说一句。”佟轩将纸条握在手里,心里觉得奇怪,便拿出手机要打给章婵。
花猫看到桌案的一叠资料,上面标注着‘湖心沉尸’的备注,也有编写的档案号。以为是他们共同的资料,他便随手翻看起来。
“队长。”他刚刚看了第一页就惊了一下,“你知道米露是ICPO里的人吗?”
“什么?”蝌蚪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是国际刑警?你从哪儿看的?”
递过去乌涵桌上的资料,花猫盯着没有说话的佟轩,“这个队长知道吗?”
新的资料,佟轩并不知道。他心中的好奇和疑惑不比花猫、蝌蚪少,简单翻看了章婵这里与他们完全不同的资料,佟轩蹙起眉毛,神色复杂。
“竟然连队长也不知道。”花猫握拳啧啧,“这个章婵,自己有了消息,竟然不分享给我们,害我一直查米露的事情,时间都浪费了。”
蝌蚪也跟着嘟囔,“亏我们还将她当自己人,杀人犯就是不一样,心狠又自私。她拿到的这份资料可以省我们不少事,她藏着干什么?”
佟轩突然想起那天吃饭时章婵说的话:如果案子即将告破,可不可以让我说出真相。
她是害怕真相被别人提前知晓,又先于她说出来,才藏着这些资料不说的吗?她为什么非要先说出来真相?对她有什么好处?
名声吗?她好像不在乎。
他和常烨或者与案件有关的人认识?她在帮忙?可又不像。
章婵,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这是个乌龟吧。”花猫将目光移到了章婵的包里,盯着那半开的口子,“好像是个龟壳,她带着这个做什么?”似是想到什么,花猫提醒佟轩,“队长,你调查的那些不会是真的吧。章婵看着可不正常,不会已经跟着那个福利院的院长加入邪教了吧。”
“没确定之前不要瞎猜,章婵很有正义感,这一点毋庸置疑。她和我们刚刚认识,不信任我们很正常。”佟轩将档案放在原来的位置,一只手拍走了还在勾头探查章婵背包的花猫,“你行了啊。有什么问题光明正大的问出来,别搞这些小动作。”
“就章婵那不温不火的脾气,我光明正大的问,她会说吗。到头来肯定是闭嘴不说话,我总不能刑讯逼供吧。”花猫撇撇嘴,“队长,你变了。”
“滚,干活去。”佟轩踢了他一脚,又给了蝌蚪一个跟着离开的眼神,两人被他从章婵的屋子里赶了出去。
四周安静下来,佟轩的眼睛横向龟骨盖,出了会儿神后,也离开了房间。
公寓内,章婵没有接下米露递来的水杯,她摇摇头,表明自己不渴。
米露对她态度很好,全不在意她那些不礼貌的行为,甚至看她时,会有些许的羡慕神色。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你男朋友呢?”米露点燃一根烟,坐在窗边抽了起来。
“他不是我男朋友。”章婵站着,像是说完话就打算离开的样子。
米露淡笑,“你找我不是来聊天的吧。”
章婵向前一步,“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只是想来查实一下,常烨知不知道?”
“他知道。”米露回得干脆,“我们认识没多久,我就将一切告诉了他。”
“那他干净吗?”
瞥向章婵,米露吐出烟丝,“他不干净,但他不吸.毒。组织上说,他和毒.品案有关,我这才接近他的。只是我没想到,我会喜欢上他。”说着,米露低头笑了笑,“其实,他是被董小雅连累的。”
章婵推测,“董小雅吸.毒,又与常烨有联系。而常烨喜欢董小雅,愿意为董小雅做任何事情,包括为她买毒.品。常烨是因为这样才进入你们国际刑警眼中的,对吗?”
“是。常烨确实在帮董小雅买毒.品,但是他两人却跟我调查的这个贩.毒组织没有关系。”米露换了个姿势,“常烨是无意间闯入我们视线内的,查实他的真正身份后,我们对他的监控也一并撤走了。”
她扔了烟头,看向窗外,“可是,我却不想和他断了联系。所以我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这也是他为什么不限制我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原因,因为那是我的工作。”
“他入狱后不让你出面作证是要保护你的身份吗?毕竟警方查到你,就会揭穿你是国际刑警的身份,那样你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
米露回神,“是,我手里已经有了捣毁这个贩.毒组织的重要证据,他不想让我前功尽弃。”
“他宁愿死也要保护你,你应该很高兴吧。”
米露摇摇头,“他这人很聪明,如果他不想被冤枉,他会有办法替自己辩解的。像他现在这样什么也不说,我比你们更好奇,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章婵走近她一些,“现在你的身份被查到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工作早就结束了,那些人的证据也在我手里,等来接我的人赶到,我就跟着那人一起离开。”话音刚落,米露突然愣怔原地。
她看向章婵的肩膀,一个纸片小人正在她肩头说什么话。章婵似是也没想到,慌着要打掩饰时,突然一怔,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惊得望向门口。
第21章 背后青痕
几秒后,章婵转看米露,“我的线人说,有些带.枪的人正在楼下,说是要往你这里来。”
“看来我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了。”米露倒是平静,不慌不急地掐灭了烟,“你走吧。”她说:“这件事情不该连累了你,他们要找的人是我。”
章婵半转着身子,不看她,“抱歉,我还有事情没有解决,我不能死在这里。”
她对纸人点点头,将它装进了口袋里,毫不犹豫地走到了门前。
“等等。”米露的声音由身后传来。
章婵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提前拒绝道:“忘了你刚才看到的吧。我不是有什么法术,驱动纸人的事情我没法儿解释。但不代表我可以救你。”
低头浅笑,米露朝卧室走去,“你等一下,再帮我最后一个忙。”
她拿出来一枚U盘,放在章婵手里,“这个是我这些年的收获,是我用命换来的东西,你帮我保管好。”她叮嘱,“我见你朋友中有‘佛手’里的人,这个东西你要交给信任的人,让‘佛手’帮你给了我的组织。”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帮忙?”章婵捏着U盘。
“因为我们是同类,我相信你会帮我。”米露抬起右手,取下了右眼上的隐形眼镜,露出来她原有的浅白色眼珠。
“你有鬼眼?”章婵惊愕,“你看得见它们?”
“是。”米露叹气,“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是做一个阴阳先生,却不想,成了一名警察。我现在的成就,全靠这只眼睛帮忙,我能和鬼魂交流,也就知道些别人查不到的事情。”她看向章婵,“你说,我和你算是同类吗?”
章婵这才明白米露对她态度不同的原因,捏着U盘,她点点头,“好,因为你的鬼眼,我帮你。”她打开房门,并未回头道:“等你成了我这样,就不会羡慕我了。”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电梯也有上行动静,看来找米露的那些人已经上来了。若是放着电梯不坐而走楼梯,不免会被那些人怀疑。章婵鼓足勇气,顺着楼梯又向上爬了两层,站在电梯口等待。
如她所想,电梯里有一个那些人留下的哨子,他瞪眼盯着章婵走入电梯,由上而下地打量她一番,见她神色穿着并不特别,也就没有在意。
章婵站在角落里,偶尔瞥一眼面露凶光又格外谨慎的人,看不出来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只是这人身板笔挺,右手壶口、食指和掌心有明显的茧痕,应该是长期握.枪的人。
下行至一楼,她悄悄呼了口气,走出电梯时,又看了眼那个人,他的后颈有一片明显的疤痕,看着像是烧伤的痕迹。
从楼内走出,有两个站岗放哨的。他们见走出来的并不是米露,便继续抽烟聊天,神色开始缓淡。
并不回头,章婵依照平常的走路速度离开了这里。她不确定自己离开时听到了什么声音,只是那声音对米露很不利。
没有选择回招待所,也没有联系佟轩。章婵独自在不知名的街道徘徊了一会儿,她很少浪费时间,今天却意外地不想做任何事情。她不是没见过鬼眼,却没想到,一个女警会有一只鬼眼。
有这种眼睛的人,大部分都是刚出生就看见死亡的人。米露出生时,谁死了?生她的母亲吗?章婵第一次对一个人格外好奇。
胡思乱想时,章婵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在哪?”是佟轩的声音。
章婵发现,自己所在的街区离米露的公寓很近,她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曾见了米露一面,所以撒谎道:“在咖啡馆。”
“哪里的咖啡馆?”佟轩看了眼慢慢阴下来的天气,拿了件外套从招待所走了出来。
章婵看向四周,这条街并没有什么咖啡馆,让她说,她也说不出来。正在想办法时,她看到街尾的一座报亭,报纸的广告页刊登了一则广告,正是一家咖啡馆的信息。她将地址读了一遍,就慌着挂了电话。
“师傅,去这家咖啡馆。”章婵将从报纸上撕下来的广告页递给出租车司机,“麻烦快点。”
气喘吁吁地跑进咖啡馆,章婵立刻点了一杯咖啡坐稳。她整了整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假装惬意地坐着等佟轩。
章婵坐下来不到五分钟,佟轩便赶了过来。他的脸色很难看,应该和他路上接到的一通电话有关。
看见章婵面前的咖啡正冒着热气,佟轩蹙眉,“这咖啡自带保温吗?”
瞥了眼面前的咖啡杯,章婵抿抿唇,“我替你点了杯。”说着,她将咖啡杯推到了佟轩面前。
“我就不喝了。”佟轩站起身,“米露被谋杀了,我们需要立刻去现场。”他拿出钱包,赶在章婵之前付了钱。
“您好,一杯摩卡,一共三十五。”收银人员刚刚说出这句话,章婵就转身走了出去。她说的谎,还是被佟轩轻易发现了。
坐在车上,佟轩并没有问章婵为什么骗他。只是,他需要先确定一件事情,“你知道米露是国际刑警吗?”
章婵摇头,“不知道。”
若是以前,她会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知道。可是,她现在有米露用命保护的东西,她还没有可以信任的人说出来这件事,所以,和米露保持距离才是保护自己、保护东西的最好方法。
听了章婵的话,佟轩已经确定,她见过米露了。再想她听到米露已死的消息后,竟然毫无反应,证明她心里对这个早已知晓。而这些,佟轩并不打算问出来。若是人人都知道章婵见过了米露,说不定对章婵有致命的威胁。
“我不去。”章婵看向佟轩,“我的任务是调查杀害董小雅的凶手,其它事情我不想搀和。”
“米露也在杀害董小雅的嫌疑犯名单中,她的死我们必须要弄清楚。”佟轩转弯,进入了去米露公寓的那条路段。
“董小雅不是她杀的,我们不要将时间浪费在米露身上了。”章婵想,那些杀了米露的人或许还在附近埋伏,若是那三个见过她的人看到她与警方一起进了凶案现场,就一定知道她与米露有关系。
“佟轩,我不能去那里。”章婵看向开车的人。
停在红绿灯口,佟轩见她态度坚决,点了点头,车子偏离了原来的车道,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我们去接蝌蚪、花猫他们,贾队长已经帮我们协调好了明天见常烨的时间,你有什么想问的今天可以好好想想。”
车子在人民医院停下,章婵奇怪,“花猫、蝌蚪怎么了?”
佟轩揉揉肩膀,他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没有蝌蚪、花猫严重,“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几天总觉得肩膀、后背疼得厉害。我这里还好,那两个小子全身都是黑青。”
“黑青?”章婵似是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晚上的时候,身上最疼?”
“是。”佟轩看向她,“你是不是身上也疼?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章婵摇头,“不用,我没事。”她握紧拳头,偷偷看了佟轩的肩膀一眼,闭口不说话。
招待所内,佟轩的屋子里传出一阵阵哀嚎。花猫、蝌蚪病得很严重,倒在沙发上一个劲儿地喊疼,吃了几片止疼药也没有效果。
佟轩一旁着急,“怎么会检查不出来呢?你们后背这些黑青是怎么回事,医生总该知道吧。”
花猫揉着泪眼,“队长救命啊。”他哭喊着,“都是庸医,让我又拍片子又扎针的,一点儿用都没有,我快疼死了。”
蝌蚪倒是能忍,咬着牙,只是偷偷哼唧。
章婵独自在屋子里准备东西。她拿出三张纸人,对它们悄声说:“你们小心些,停他们身上的时间不能太短,那个佟轩很厉害,你们千万不能被他发现了。”
三张纸人蹦了两下,从桌子上跳下来,朝着客厅走去。
从龟骨盖上刮下来一层黑粉,章婵将它倒入了水中,水色由黑变白,由浊变清。
捧着水,章婵走入佟轩的屋子,盯着翻滚到地上的花猫,将手里的一杯水递给了他,“先喝口水吧,老人们说,水能解百病,可比你吃的止疼片要好。”
“不喝。”花猫闹腾着站起身,对着后背又抓又挠。章婵意识到,这水他必须要喝了,否则,他身上的尸气太重,会全身腐烂的。
“你劝劝他。”章婵将水交给佟轩,自己去劝脾气好一点儿的蝌蚪喝水。
佟轩虽然知道水不可能那么神奇,但这也算章婵的好意,佟轩将杯子递到花猫面前,“这是命令,喝了。”
花猫咬着牙,喝了一口他认为什么用都没有的水,继续对着全身抓痒。
“脱下来衣服,我看看严重成什么样了?”佟轩将花猫扶到凳子上。
章婵身子一紧,默念一句,“引咒驱灵,三候盛,百物坤。”
她的眼睛看到了趴在花猫、蝌蚪后背吸血的纸人,现在已经由红色变成了黑紫色。她意识到,这一幕绝不能让佟轩看到。
第22章 疑罪从无
这个夜晚狂风四作,章婵睡得很不踏实。窗外的风传来呼呼声,大雨更是淅沥,给人一种清凉的紧张感。
未免佟轩扒开花猫的衣服查看他后背的青痕,章婵只得假装昏倒过去。所以现在,她需要在床上躺着。
记得被送去医院时,她清楚地听到医生对她身体的诊断,“劳累过度。”幸好她是真的劳累,才让这次假晕有了一个官方证明。也让她看到了一个人对她有些失常的关心。
房内的桌案上趴着一个打盹儿的人,披着不厚的外套,坐在离窗户很近的位置,不受干扰地鼾声大睡。他好像习惯在任何地方睡觉,连梦里都显得从容平静。
从床上慢慢起身,章婵找了个宾馆的床单给那人搭在了肩膀上,自己则走出屋子,站在了走廊里。
“引咒驱灵,三候盛,百物坤。”她默念一句,眼前的气体开始浑浊,直到浓黑包裹着花猫、蝌蚪的房间。她看到从里面钻出来几个全身腐烂的人。
章婵认得,这些是尸鬼,是带着肉体活在阴间的魂魄。他们死的时间越久,身上的腐烂越严重。可能是找不到替他们收尸的家人,他们心里执念太重,才会带着尸体一直行走。
慢慢靠近,章婵拦下了这些尸鬼的去路,发现他们没有眼珠后,章婵开口,“你们认识屋里的人吗?”
尸鬼侧着耳朵听,半晌才回:“不认识。”
“那缠着他们做什么?”
指着屋子,尸鬼回:“我们以前死在里面。”
“死了多久?是冤死吗?”
尸鬼摇头,“我们早死了,倒是不冤枉。只是我们想,家里人或许会来这里替我们收尸,这才不想离开的。”
章婵晃了晃手腕上的铃铛,“听到这个声音了吗?跟着它离开,你们会到属于尸鬼的地方。看你们身上腐烂的程度,应该死了有百年了。即使你们有亲人,他们也不会活着了。”
尸鬼听着由远而近的‘叮铃’声,低着头向前走去。
“喂。”章婵跑到他们一旁,“尸体留下来,我替你们敛了。”
听她这样说,尸鬼惊讶,“你不怕折寿吗?你也说了,我们是百年的尸鬼。”
“我做了引咒师,自然不怕死。”章婵将口袋里的纸人放在尸鬼身上,“我的线人会告诉我你们将尸体放在哪里了,到时候我过去敛尸。”
等浓烟散了,章婵望向花猫、蝌蚪的房间,放心地走回屋子。
“你醒了。”佟轩听到了动静,身上裹着章婵给他盖的床单,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几点了?”
“六点。”章婵斜了眼墙上的电子表,走去了卫生间梳洗。
看见依然绵绵的阴雨,佟轩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怎么了,在你这里睡得特别踏实,前些天我在屋子里,总觉得有东西压着我,一直睡不好。”
章婵没有回话,刷牙时想,尸鬼走了,他们以后的觉是可以睡安稳了。
今天,花猫、蝌蚪的精神格外好,后背的黑青一夜之间全部消失,这让花猫不住地夸赞曾被他骂为‘庸医’的大夫。
大家心情都不错,并没有受雨水天气的影响。最关键的是他们得到了去见常烨的唯一资格,这和佛手的力量,以及贾岳科的努力是密不可分的。
世界上不缺冤案,因此身陷囹圄,妻离子散者亦不少。然而像常烨这样临死前不喊冤、不哭泣、只沉默的人倒不常见。而他的态度让这个案子的调查遇到了第一股阻力,错判说。
佟轩曾经说过,“刑事司法有一个理想国,‘既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纵一个坏人’。然而,没有一个国家能真正达到这个理想,这也一直是一个传说。”
但是,每个执法者在对一个嫌疑人做出判决时,也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事事讲究证据的当今社会,铁的证据足以判定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好比常烨的案子,最后的定论全在警方提供的证据上。
若是证实他被冤枉了,也就是警方的失误,更是司法的错判。这将给警方和司法界带来不小的压力。
监狱内的会客厅,佟轩几人早早地等在那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没见到常烨,却先见了对常烨判刑的赵松志法官。
他一直被称作:法庭上的公平秤。所以面对常烨的案子,他一直坚持自己的原则:法律讲究证据,而证据告诉了他,常烨就是凶手。
面对“佛手”派来的人,他看起来很不高兴,没有寒暄直接说:“我国刑诉法第43条明确规定:‘审判人员、检察人员、侦查人员必须依照法定程序,收集能够证实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有罪或者无罪、犯罪情节轻重的各种证据。”
说着,他将面前的证物袋推到还站着的几人面前,“这就是常烨犯罪的证据。这个案子,犯罪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我依照刑事诉讼法第162条第1款对犯罪嫌疑人常烨做出了依法判决。这样的铁证面前,如果你们还认为是冤案,那就是对法律的藐视。”
他说话很正,每一句都有法可依,不容人忽视。章婵盯着他,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松志法官的态度很明确,常烨是杀人凶手,他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