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转了一圈,满足了的陈潇施施然地走回了陈家的农家院。路上有不少人觉得他生得好,不由多看了两眼。等陈潇回到陈家的泥巴墙院子,他叔叔陈长根已经回来了。
叔侄两个见了,互相问候,陈长根虽然也惊讶陈潇的变化,不过他的心里有事,很快略过此节。
“憨娃子,这回喊你回来,是为着二顺。”陈长根忧愁的皱着眉毛,“年前二顺跟村里一家姓吴的小儿子定了亲,这回仙门选徒,恐怕要把他选上。那户人家就想着,不敢耽误二顺,要不就把亲退了。二顺不同意,她说愿意等。”
陈潇也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二顺才叫他回来,下午的时候二顺在他跟前竟然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可见态度也是坚决。他肃然地问:“叔叔,你想要让我怎么办?”
陈长根咬了咬腮帮子,说:“我也是觉得姑娘耽搁不起,真要选走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二顺岂不成了老姑娘,被村里的人笑话。我就想着,这娃从小就听你的,你劝劝她改改主意。”
陈潇有些为难,毕竟他不是真的憨娃。很难站在对方家人的角度去思考,也没有权利去做出倾向性明显的劝说。再说了,如果他劝说了,将来的事情发展不尽如人意,他是要沾上因果的。
暗中思来想去,随后陈潇自嘲地一笑。他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好听叫做谨小慎微,难听点叫做胆小如鼠。他附的是憨娃的身,就算不主动去做什么,身上也是担着因果的。
就算沾上新的因果又怎么样,他陈潇什么时候担不起该承担的责任过?于是陈潇站起来,冲着陈长根说:“叔叔考虑的对,我去劝劝她。”
二顺正在院子里喂鸡,陈潇走过去还没开口,二顺就说:“憨娃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劝我。”
她语气坚定,态度也坚决。对这种做了决定,死不悔改的类型,陈潇也不愿意花费力气。可是不说又不行:“你既然知道我要说什么,就应该明白你爹为你担了多少心。他年长,见识的多,说的情况不能不考虑。”
二顺扭过脸来,柔顺的乌黑发丝垂落,她把落发抿到耳朵后边,轻轻一笑:“我知道。爹娘都跟我说过,怕他不回来,耽搁了我的青春。”
陈潇严肃地问:“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不改主意?”
二顺看着陈潇,认真地说:“且不说学堂的学童那么多,跟他优秀的也有几个。选得到选不到,还不一定。这会儿就说退亲,万一最后他没走,两家更要难堪。就是选上了,将来他真要不回来,也是他吴家对不起我家。吴家的家况不错,未免面上难看,也不敢对咱们家不好。有吴家帮衬,三栓跟四宝能早点立起来,这样爹娘也能早点享福。”
陈潇以为她是儿女情长,想不到她竟然会这么说,不由得呆住了,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她这等于是拿自己的终身去赌,赌成了她就是高嫁,将来有享不尽的福。就是不幸输了,也为娘家换来助力,帮扶了弟弟,照顾了父母。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二顺就是其中的翘楚。一定是因为她上边的哥哥早逝,弟弟年幼,堂哥隔着一层离着又远不敢指望,作为最年长的孩子,她这才想了这许多。按照陈潇以前的想法,这样用自己终身来算计的心机他是肯定不喜欢的,可是这样为父母家人打算的二顺,却让他没办法生出一丝讨厌。
二顺见他怔住,抿着唇瓣一乐,脸颊边挤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她原本就遗传了陈家的基因,弯眉如黛,杏眼桃腮,嘴也长得好似樱桃般红润,是个地地道道的小美人。虽然还没有长开,却能看到将来如斯美丽的前景。
就听她说:“吴家的也不过是他父母的意见。谁知道是不是见有了攀高枝的机会,想要提前搬掉障碍。他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的,跟我保证过,一定会不耽搁的回来。”说到这里,二顺不好意思极了,低着脑袋,耳朵跟脖子都红了。
这小儿女的模样才正常嘛。陈潇内心吐槽,刚才理智冷静拿自己做筹码的画风差点让他惊到。就说这么大的女孩不该有对自己那么狠的心肠,没有感情支撑,她没有勇气去冒险。
不过,二顺的聪明到底让陈潇心生赞叹。这样优秀的女孩,尽管她的想法有些稚嫩和不成熟,却也不能直接说她不对。陈潇没办法让二顺改主意,也只好希望她能有个幸福的未来。
听到陈潇也没办法,陈长根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背景下,晚饭吃的很沉闷。枉费婶婶还专门杀了一只下蛋的母鸡做了,给陈潇接风洗尘。饭桌上,只有三栓跟四宝两个全然不知,专注的朝肉食进攻。陈潇和其他人只象征的沾了沾筷子,谁也没有心思好好吃饭。
晚上,陈潇被分到三栓跟四宝的房间里睡觉。这俩男孩一起睡在左厢房,屋里虽然不点炭盆,却是火炕,倒也没有陈潇预想当中那么冷。再抱上汤婆子,一觉踏实地睡到早晨,竟比在郡城睡得还舒服。
第二天早晨起来,陈潇被陈长根催着吃饭。原来他这天请了假没有上工,专门等着陈潇起床去给他上大名。
换名碟挺麻烦,首先要去村子里找村长写条子,然后再拿着去县城专管的机构递上去。这还没完,要等专人核查,确保要换名碟的是真正的持有人,而不是冒名顶替的。
接着,核查完毕的资料被递上去,等上个一段时间,就可以去把新名碟领回来了。当然,陈潇是没有时间等的,只能花钱办加急的。为此他掏了两个银钱,把陈长根心疼坏了。
陈长根只请了一天假跟他跑,因为陈潇的名碟是落在他家的户籍上,他是户主。剩下的就不用他亲自办理,就交给陈潇自己去办。
回到樊村的第四天,众所瞩目的仙门收徒终于开始了。而陈潇也见到了让二顺倾心要等的吴家小儿子。


第7章 跟三观告别
这日,整个樊村跟过节一样,几乎全体村民出动把主街打扫的一尘不染。连市场也不开了,所有店铺关了,摊子收起来,生怕仙门的来人看着厌恶。
收徒的地点,是在樊村最大的一户人家的祠堂跟前的广场空地,这里是除了村里打谷场之外最大也是最体面的地方。虽然村民们都很想前去凑热闹,不过村长和村里的几位耆老并不允许。只让备选的几位学童家里的人围观。就算是这样,也只能站在祠堂外边看,不可以走进来。
陈潇有幸在此列。
很早就起来了,跟二顺两个一块来到祠堂外的夹道边上等着。陈长根心里很复杂,不知道是盼着吴家的选上,还是选不上。索性根本就不来,把名额让给陈潇。
而二顺能带着一人前来,也是因为她是备选学童的未婚妻,算是相关人之一。不过,姑娘家到底不好意思,没有跟吴家的人一块站在最前边,反而是跟陈潇两个站在靠后的一个台阶上。
陈潇倒觉得这里很好。不用跟人挤,视线还很好,可以清楚看到祠堂里边的情景。
上午巳时初——也就是九点,一队人马走了过来。前边是三个成年男人,后边跟着十个年龄在十岁到十五之间的少年。
二顺顿时激动了起来,她偷偷地拽了拽陈潇的衣角:“憨娃哥,你快看!排在第五个的那个就是他,大名叫做吴新志。”
陈潇抬眼望去,少年当中排在第五个的是一个个头不太高,梳着个斜发髻,一双眼睛机灵有神。大概是因为常年修炼,他的皮肤是小麦色的。穿着一身颜色鲜亮的束身劲装,精神饱满,朝气蓬勃。
他目不斜视的跟着前边的人向祠堂方向走,也许是这边的视线太强,他侧脸看了一下。第一眼看见二顺,立刻露出一个笑容,亮出满口的白牙。第二下看到跟二顺站的很近的陈潇,脸色一顿,眼神沉了沉,露出一个探究的眼神。
二顺看到吴新志,顿时忘了身边的情况,抬起小手,朝着吴新志使劲摇。一边跟他打招呼,一边还止不住的露出甜蜜的笑容。同时,她还开口喊了一句:“吴新志,最厉害!”弄得陈潇都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
二顺这么喊并不是很突兀,见到这些备选的少年出现,围观的村民们爆发了热烈的呼喊,都是给他们鼓劲的。
二顺是个柔顺安静的姑娘,喊这么一声就已经是极限,剩下就只是红着脸看着吴新志走过。她的嗓门并不大,鼓励声立刻就被淹没。只是吴新志一直看着她的方向,自然看见她开口。再加上修炼的人耳力超群,尽管她的声音细小,也听到了。吴新志就又看着二顺笑了一下,把二顺笑的面上更热。
陈潇来回看了看这俩,少男少女,青梅竹马,感情是真好啊。
备选学童跟领队的成年男人们走进了祠堂,三个男人站到一边,让少年们排成一列。
陈潇跟二顺跟其他的村民一块往前涌,正面人太多,陈潇就护着二顺走到侧面,找了一个视线好的地方。
陈潇又去看这队少年。刚才的注意力在吴新志身上,没有看其他的备选学童。这下仔细打量,才发现吴新志还真不太占优势。这一队里有三四个少年同样神采飞扬,穿着得也很光鲜。并且挺胸抬头,充满自信。
倒不是陈潇以貌取人,而是这些备选学童根据他的了解,有几个是村里大户人家的子弟,先天的条件就要比从学堂里边选拔出来的要好。
人家从出生的时候起步就要高,从小接触学习,耳濡目染之下,基础也要比学堂学童们要扎实。
吴新志虽然天赋不错,可是他并不是最好的那个。再加上基本功扎实的那几个,悟性跟筋骨也不差。二顺说的,吴新志并不一定能被选上,还真是有的放矢。
这些人巳时到,站在那里等了一个时辰。快要午时,等得心焦不住门外张望的一个学堂师傅精神一振:“来了,都站好了!打起精神来,今后能不能有个好前程,就看这一下了。”
他这么一说,站得时间太长,精神有些松懈的少年们立刻又紧张了起来。
陈潇顺着学堂师傅张望的方向看去,远远的天空当中能看到三个隐约的小点在快速的移动。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眨了眨眼,结果那三个小点一下变大。
几秒过后,陈潇眼前一花,就看见三道身影徐徐靠近,飘然的从天而降。落地时,力量的余波带动长长的衣摆激荡,气流卷动,猛然飘起宽大的袍角。显得格外潇洒,分外仙逸。
这三人一出现,祠堂前就变得鸦雀无声,任是最胆大的人也不敢出声冒犯。就好像有一只大手压着,让他们不由自主卑躬屈膝,低垂下眼睛,不敢去看他们的容颜。
他们直接落在了祠堂前的那小片空地上。这三人当中,中间一人最前,其他二人落后两步。很显然是以中间的这位为首,学堂师傅们便向着他行礼问候:“恭迎三位仙师,欢迎仙师们前来樊村。”那人身后的一人代为出声说:“诸位学师请起。”
另外一人看到旁边有给他们准备的座位,就把其中一把搬过来,请中间那人坐下。他跟说话那人不坐,自己依旧站到椅子后边。之前说话的那位站在座位旁边。
仙门中的人并不跟樊村的这几位学堂师傅多说废话,更不会客气寒暄。因为根本就没有必要,双方的差距太大,交集没准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应该是进行的多了,他直接宣布正题。向着少年们肃然地说:“我们此次前来是为招收学徒。望尔等有幸,能成为重玄派的一员。我重玄派乃道修名门,历史悠久,实力雄厚,仙人辈出。等你们真正入选,到了山门,就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了。闲话不多说,首先进行灵根测试。排第一个的,你先来…”
站在第一个的是一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小男孩,也不知道他是害怕还是紧张,额头上直冒汗。听到叫他,同手同脚的走了过去。
村民们踮着脚尖向,偷偷向祠堂前张望,想要仔细看看这些人是怎样测试灵根的。而站在靠后位置的陈潇心思全然不在其中,当这三个人落下来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被最前边的那个男子夺去,再也看不到其他。
别的人是看到气流卷动,才带动他们的袍角激烈飘荡。其实事实根本就不是那样,而是为首身上强大的气场跟村中气场碰撞,才引发了激烈的气流。
仙人遗留下来的古玩上都有稳定的气场,那么仙人本身具有气场也是可以想象的到。陈潇就是为了想要亲眼看看,这才兴冲冲地从郡城请了假期跑回来。
三人飞过来的时候,陈潇能看到气场快速的移动。
身后那俩人的气场虽然也很强,但是远远比不上最前面的那一个。就见他的气场浩浩洋洋,辉辉煌煌,接天引地,恢弘博大。举手投足,顾盼之间,牵动本地气场随之而动。其余的人只觉得这人威势强,却不明白全然是气场压伏下,无人能够反抗。
陈潇口干舌燥,身体僵直,心脏嘭嘭嘭的狂跳,激动的浑身颤抖。
龙脉气场,还如此的强大!最让陈潇匪夷所思和震撼的是,这特么竟然还是一个人形龙脉!上辈子别说见过了,以他学习风水术看遍的古今风水著作起誓,听都没有听说过!
陈潇血液沸腾,鸡血上涌。犹如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饕餮,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美食;又好似一个被关了一年的猛男,面前出现了一个没穿衣服还如花似玉的美人。恨不能立刻扑上去舔两口,摸两把。
对陈潇这样的风水大师来说,奇特龙脉气场的吸引力,就是这样猛烈和不可理喻!
陈潇激动地大喘粗气,吓坏了旁边的二顺。她也顾不上再看情郎,焦急的握着陈潇的胳膊,用力的摇晃:“憨娃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二顺的声音带着哭腔,猛力摇晃之下,陈潇涌上头的热血总算是下来了些。他眼前发花发白,还有些头晕发蒙,知道自己这是因为一时之间太过激动,血压有些走高。他不敢大意,扶着额头说:“我有些不舒服,二顺,你带我往旁边站站。”
二顺赶紧把陈潇扶到一边坐下,看陈潇坐好了。她小跑着跑到一户商家,跟人家要了一碗水。
这边虽然还是能看到那宏大的气场波动,不过影响好歹没有刚才那么大,陈潇冷静了些。他托着下巴思考起了这奇景。
龙脉乃是承载一地气运的凝结,气运强大到足以改变一个地域的运势。他从来只见过陆地上,湖泊中,海洋下有龙脉龙穴。还从没见过这样震撼的人形龙脉气场。
他移动起来,气场皓雍,翩若游龙,又百分百符合真龙之脉的特征。
陈潇捧着脑袋。旁边两个气场不如他,是不是说明他们修为不如他。这么说,也许这个人很强大,真的是个仙人。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仙人特点?
陈潇感觉继知识体系崩溃之后,他的三观也跟他告别了。


第8章 他还没看够
陈潇最早跟着师傅踏遍国内山川,造访各地古今龙脉地址。他实地学习,亲眼见过的龙脉也有好几条了。那些龙脉有明显气场,凝结一地气运。或强或弱,或病或伤,也有随着时光消亡的。所以,他是绝对不会看错祠堂前那人身上的气场,就是让人觉得不可能的龙脉气场。
龙脉,其实指的是山的走势,水的流向。古人以龙来代称,寓意其起伏、转折、蜿蜒、变化。山之一脉,水之流淌,往往绵延数十乃至成百上千公里。勘察龙脉风水师们往往要翻山越岭,人烟稀少都是轻的,最惨的是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只能生生地在野地里趟出一条道。
正是因为亲身记忆过,陈潇才知道一条龙脉是有多么的庞大。所具有的气场压缩在一起又是何等的壮观,蕴含的威势又是何其的可怕。
再怎么说,那也是一个人的身躯啊!该是如何的强大,才能具有跟龙脉相媲美的气场?陈潇揉着额角,想得他的脑仁都要疼了。
“憨娃哥,你喝口水。”二顺端着水快步地走回来。
陈潇抬头,扯了一下唇角:“多谢。”
“憨娃哥,还不舒服吗?要不然,咱们就先回去?”二顺咬着樱红的嘴唇,嘴里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不舍。在这关键的时刻,她当然是想要在现场亲眼看吴新志能否被选上。可是堂哥不舒服,她又不能丢下不管。真是要把这个心善的姑娘为难死了。
陈潇喝了一口水,冲着二顺摆摆手:“我没事。刚才就是人太多,一时喘不上气来。你也知道我之前大病了一场,这身体就有些不中用。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什么大毛病,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你过去看看吴家的怎么样,选上没有。”
二顺见陈潇这会儿确实好多了,脸色恢复正常,气息也平稳了下来。她也实在挂心那边的测试,就不再坚持。对陈潇说了一声有事喊她,就扭身快步向着祠堂前的人群走去。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陈潇就完全恢复了正常,心也不再急跳,头也不晕眼前也不发花。他站起身,把碗还给二顺要水的那户人家,就又走到了刚才观看的位置。
二顺紧张又专注地往里看,根本就没有发现陈潇走过来。陈潇也没有惊动她,自己找了一个位置高一些的地方站上去,向着祠堂前的空地看去。
这会少年们的测试已经进行了一半,吴新志已经过去了。少年们这会儿是背对着陈潇站着,他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从他的站姿上来看,还算轻松,结果应该不算坏。
扫了一圈,陈潇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又挪到场中唯一坐着的人身上。刚才只惊心他的气场,这会儿才来看对方的样子。
男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有一头鸦羽般乌黑又富有光泽的长发。天庭饱满,眉毛如刀锋,眼睛黑曜石一样深邃,鼻梁笔挺,嘴唇似仰月。他五官无一不完美,偏下巴方正,俊美却也并不显得阴柔,反而阳气十足。一袭黑衣,颜色虽然低调,上边纹饰却华美,穿在他身上更显大气沉稳。
本来他长得这样好看,应该让平日里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村民们看得目不转睛。然而人们往往第一眼注意不到他的容貌,就全都被他浑身的气势夺去了注意力。说明白点就是气场太强,让人一下被压懵了。
此刻他斜倚在身后的椅背上,一手端着青瓷茶杯,一手则执着茶杯盖。他并没有看向那排少年,也没有关注正在进行的测试。脸上没有表情,垂着眼睛望着茶上飘起的水雾。那模样遗世独立,好似跟眼前的一切隔绝在不一样的世界。
陈潇用了好大的毅力,才把自己的视线从他身上拔了下来。身具如龙脉般强大的气场确实罕见,可是仙人招收徒弟的场景也很稀奇。他不敢确定以后还有机会再遇到,这次也要好好看仔细。
勉强自己把注意力集中,这会儿祠堂前测试的少年已经到了最后一位。前边说话的那个仙门中人让他上前,然后让他把手放在一个小巧的好似砚台一样东西上。
少年按照此人的指示,调动体内修炼的内息向着砚台输送过去。不一会儿砚台边上闪过一道光晕,混合着红黄绿蓝紫。那人还没有说什么,少年自己就露出了一个失望的样子。
陈潇猜测,看样子显示出这样的颜色似乎并不是好结果。
那人让少年回到位置上,他说:“十位的灵根测试完毕,其中三灵根一人,四灵根三人,五灵根六人。”他收起那个砚台一样的东西,指了第二个、第六个、和第九个,“很遗憾,三位与重玄派无缘。”
他话音一落地,就有人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而刚才面露失望,以为自己会被淘汰的则松了口气。那人不悦地皱了一下眉毛,声音冷了几度:“诸位学师,可以把这三位带离了。”
旁边的三位学师赶紧上前,一人拉了一个走到一边。有轻声安慰,也有低声训斥的。不一会儿,场内就重新恢复了安静。
那人满意的点了下头,随后回头望了一眼站在座椅后边的同伴。同伴上前来,他说道:“接下来,由我们二人给几位进行筋骨测试。”
这俩人一人一边,挨个伸出手在这些少年的身上按了一会儿。陈潇离得远,也不知道他们这按一会儿是个什么名堂。就只知道这些少年被按住的时候,有的人一动不动,有的人忍不住发颤,也有的扭来扭去。
测完这一轮又有三个被刷了下去,场上只剩下四个少年,吴新志就是其中之一。
陈潇抱着胳膊站在二顺不远处,能听见她清晰的舒了一口气,是在庆幸吴新志留到了最后。陈潇有些好笑。这姑娘在他跟前能平静地说出吴新志不一定选得上,看起来对结果如何并不太在意。其实内心还是希望情郎能够得偿所愿,飞黄腾达。
口是心非的矛盾,一天三变的性情,正是这个年龄段的含苞少女特有的。
第二轮过后,站在座位后的那位又重新退了回去,主持这场测试的重玄派门人则说:“最后一项,我会给诸位一本书册。你们拿到之后,可以观看半个时辰,之后我会一一提问。”
听到这最后一项,四个少年都感到意外。之前并没有听学堂的师傅们说起,最后竟然还有背书这科,多少都有一些慌张。吴新志听了却偷偷松口气,别的也许他还会慌张,偏巧背书他还算拿手。
发到少年手中的册子很薄,加上外边的书皮,总共还不到十张。每页的字数有数百,一共差不多五六千字。吴新志草草看了一篇,看大意应该是重玄派的道法经文。
不提今日选拔结果,只能观着书一看,就已经是天大的造化。吴新志心中兴奋,从头翻到尾,然后又翻回第一页一字一字的背了起来。
少年们背书,围观的村民谁也不敢出声干扰。祠堂前一时之间竟然只剩下呼吸声,还有偶尔响起的翻书声。场上没有什么进展,陈潇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又放到那坐着的人身上。
龙脉气场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以极其缓慢地速度流动。只不过如今因为都压缩在一人的身上,这种运动也就显得格外鲜明。一波波带着韵律和美感,轻柔地舒张成曲线,好似海浪一层层荡开。陈潇沉浸在这种玄妙的韵律当中,近乎要着迷的看着。
那人顺滑的发丝,垂落的衣角,都被气场缓慢带动引起的气流带动,轻缓的飘动。祠堂前明明没有风,这无风自动的样子就显得更加神异,让无意当中看到的村民更加敬畏。
大概是陈潇的目光太刺眼了,那人放下手中一口没喝的茶杯。抬起头来,就向着陈潇的方向望了过来。陈潇吓了一跳,不敢跟对方对视,赶紧垂下眼睛,低下头。
他知道这样看,引起对方不悦是很危险的事情,可是他控制不住。这会儿心里一边叫糟,一边祈祷对方千万不要跟他这么一个渺小的平民计较。
紧张的呼吸急促,鼻尖上冒汗,陈潇暗暗吞了一口口水。身上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发毛,脖子低的酸了陈潇也不敢动弹。直到场内宣布时间到了,他才敢偷偷的抬起脑袋。
结果这么一看,场内的座位上空了。陈潇急忙扫视,却看不见那个人了。他不由抓住身边的二顺问:“二顺,中间坐着的那位仙门中人,什么时候不见的?”
二顺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说:“憨娃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这眼里只有情郎的小姑娘,堂哥在身边站了一个多小时了,她竟然都没有发现!
“早就过来了。二顺,你有没有看见,那人是何时走的?”陈潇又问。
二顺缓了缓神,想了一下说:“有三刻了吧。那位仙师放下茶杯,站起身就不见了。也不见他动作,怎地就走得那么快?憨娃哥,你说以后吴家哥哥会不会也这么厉害?”
那人直接走了。陈潇内心有点庆幸对方没计较,更多却是遗憾。那么美的气场,还没有欣赏够呢…


第9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陈潇只怅然了片刻,就收拾好了心情,转而关注起了场内的情景。
半个时辰过去,一直站在座椅后边的那人走了过来收走了少年们手中的书册。这会儿为首的人走了,他也不用再继续守在那里,现在跟主持之人并肩站立。
一直主持说话的人看了下他,用眼神询问。另外一人微微摇头,示意剩下的部分仍旧让他负责。
就听那人说:“接下来,我就要挨个向你们提问了。”目前站在第一个是吴新志,他正心头紧张,默默在心里翻来覆去的背诵刚才那册经文的内容。那人指了一下他:“排在最前边的,就是你。”吴新志心里一惊,赶忙上前,“好,现在你来复诵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