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送了只鹦鹉,他还以为她会给他个“回礼”呢。
不知道为何,想起她可能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就觉得开心,像是幼年不懂事的时候给别人恶作剧一样。
这种奇妙的心情只是一时间的事,这会子他好整以暇地说:“别人送的,苏德把布揭下来看看。”
他突然很好奇,慕容薇会送他一只怎样的鹦鹉。
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等苏德揭开了红色绢布,但见其中一只花斑鹦鹉昂头挺胸地在笼子里跳跃,此刻见到一群人,忽然开口喊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众皇子都是一愣,接着顿时大笑起来。
四皇子嚷嚷起来:“哎呀笑死我了,这词儿可是好玩。二哥这是谁送你的鹦鹉啊,真是个妙人。”
洛王也是忍俊不禁,让苏德拎着鸟笼子挂在一旁细瞧,他本以为慕容薇会送个书信什么的,没想到还真的只有只鹦鹉。*
“小东西,你还会什么呀?”五皇子兴冲冲地拿着鸟食喂它,逗着鹦鹉说话。
那鹦鹉似也完全不怕生,似乎还起了背诗的兴趣,拍拍翅膀,叫道:“床前明月光,李白睡得香…”
众位皇子哈哈大笑,酒也不喝了,五皇子纠正道:“不对,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谁乱教你的词儿呀?”
鹦鹉又学起了他的词:“床前明月光,李白地上霜。”
“哎呀,你个笨鹦鹉,背错了,是疑是地上霜。”五皇子弹着笼子,力气太大,吓得小鹦鹉在笼子里乱飞,嘎嘎乱叫,一时间脑子也不够用了。
“老五,你瞧你,吓着它了吧,看我的!”四皇子笑嘻嘻地稳住笼子:“快,跟着我背,床前——”
小鹦鹉拍着翅膀,惊魂未定,张嘴乱叫起来:“嘎嘎,床前明月光,洛王睡得香…葡萄美酒夜光杯,洛王美人一大堆…”
众人一阵惊愕,洛王也愣了一下,直到老五笑得捂住肚子叫痛才反应过来。
洛王抚额无语。
来了,他就说么,她怎么会就这么简单送只鹦鹉来!
慕容薇啊慕容薇,你还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小丫头,一点亏也不肯吃。
楚王笑得一点也没形象,拍着他的肩膀道:“二哥,这是谁送你的好礼啊,哈哈哈…洛王美人一大堆…”
四皇子拍着笼子:“你个坏鹦鹉,敢这么说我二哥?看我不拔光你的鸟毛。”
小鹦鹉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扑闪着翅膀来回扑腾,它觉得自己好可怜,想离开这群坏人:“君子成人之美,小人夺人所爱…”
虽然明知道这鹦鹉有问题,可洛王此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个小丫头哪里这么多的歪词儿,连她调教的鹦鹉嘴里都一套套的。
自从遇到她,他发现自己每回都很开心。
齐王见四皇子瞪圆了眼,含笑拍拍他肩膀:“四弟,这鸟儿说你要拔它鸟毛是小人呢。”
“哟呵,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只鸟敢在我面前横呢!”四皇子气冲牛斗,刚抬起手,小鹦鹉叫起来:“不许动,举起手来!我代表月亮消灭你。”
五皇子早就笑得直打跌,滚到桌子下去了。
洛王忍笑不禁,忽然又听到那鹦鹉叫道:“我的主人是洛王,洛王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貌比潘安,文成武德,洛王美人三千人,玉人何处教吹箫…”
洛王无言以对,面色微囧,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这只鹦鹉净会胡言乱语。”
这个小丫头,她还真是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俏皮话一说一箩筐,歪理一套又一套,她怎么就跟别的闺秀那么不同呢?
她不知道这东西送来,若是他生气了,会治她的罪?
偏偏他自己还生不起气来,只觉得颇为愉悦。
合着她估摸他是不会生气的,毕竟这一切听起来都是夸赞之语,顶多是个阿谀奉承之罪,也算不得什么。
众兄弟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五皇子攀着他肩膀,挤眉弄眼:“二哥,今个是我生日,你把这只鹦鹉给我吧?这是清风阁送你的?我倒真想知道谁送的,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洛王睨了他一眼,望向苏德,苏德正担心主子因为这鹦鹉胡言乱语而生气呢,这会连忙把鹦鹉拎起,盖上布。
“明个我送你一只便是。”洛王并没生气,嘴角还上扬起来,眼里全是掩不住的笑意。
“我要的是会说俏皮话的鹦鹉,二哥你再找个这么好玩的给我?要不我可不答应。”五皇子笑嘻嘻地说。
四皇子附和道:“可不是,这只鹦鹉可太会拍马屁了,还会编歪诗,一套一套的,我还没这么有趣的鹦鹉呢。”
齐王看了眼那被盖起来的鹦鹉,若有所思:“是教它这些的人有趣吧。想是个幽默风趣之人。清风阁有这样的人么?那我改日倒要去瞧瞧。”
洛王看了他一眼,“大哥何时也有此雅兴了?那人的身份恕小弟不便告知,只是一个山野之人罢了。”
三皇子哀叹道:“那真是可惜了,我倒是颇想跟他聊聊呢,我就是喜欢跟幽默之人说话,要是跟那些老古板在一起,动不动家国天下,说得我头都要痛死了。”
五皇子还不乐意,“二哥,你可答应我,再送我一只才行。”
“好,我答应你。”洛王心情颇为愉悦,“时候还早,别都站着了。”
几位皇子继续坐下来喝酒看戏,约到了酉初时分,叫人送了四皇子和五皇子回宫去了,齐王和楚王也各自回府。
苏德小声赔罪道:“殿下,老奴不知那鹦鹉会胡言乱语,冲撞了几位殿下,真是该死。”
洛王摆摆手:“不怪你,我早该料到的。他们也没有生气,不是吗?”
苏德笑了起来:“那只鹦鹉的确很是逗趣,只是那些歪诗念得不好,把您的名讳念进去了。”
洛王但笑不语,进了书房,瞧见那只鸟儿挂在廊下,心里忽然想起慕容薇教这只鸟儿说话的样子。
那时候她是咬牙切齿呢,还是得意洋洋?
他送她一个思无邪,她送他一个马屁精。
还真是——礼尚往来。
慕容薇笑吟吟地坐在浴桶中沐浴,心情颇为愉快地哼着前世的小曲。
香桃在净房外听到小姐唱什么“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听得一头雾水。
也不知小姐究竟因为什么这么高兴。
待得沐浴过后,她换了身淞江三棱布的中衣,外裹着披风,坐在梳妆台前任绿儿和香桃给她擦干秀发。
“小姐这么高兴呀,可是外面喜鹊叫喳喳?”香桃嬉皮笑脸地打趣着。
慕容薇眉飞色舞:“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今天那鹦鹉送走,慕容薇一想到洛王的表情就大觉痛快,一舒数日的闷气。
叫你欺负我!
她心中当然明白对方的身份是皇子,不敢太过分,这才取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既不会得罪他,又会让他一时下不了台。
“哼,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让你们这些个皇子王爷早晚成太监…”她暗中嘀咕着。
我慕容薇可不是好惹的!
绿儿给她抹上桂花头油,慕容薇拿了个白玉的小盒子出来,抹了点白色的兰花膏在脸上,心想着哪天自己是不是研究一下护肤用品。
待头发干了,她又读了会书,这便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安郡王府按规矩派人来铺床,送了云霞郡君日常用的东西过来,大哥成亲后就会搬到双溪院去,这一早安郡王府送来的东西就络绎不绝,看得香桃咋舌:“听说郡君的嫁妆是一百二十抬,可是看这日常的东西,怕还不止这些呢。”
慕容薇笑道:“人家是金枝玉叶,这也不奇怪。”
---亲们真的好强大哈,思思累死了快,加第二更了。今天更了一万二。好吧,小鹦鹉,你雄起了!
笑话,嫁给你?
“不知道大小姐出嫁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热闹?”
慕容薇斜倚在美人靠上,“兴许吧。”
她是觉着慕容兰早走早好,免得一天到晚无聊得只会针对她这个天真善良无害的小妹。
瞧瞧,她是多么善良的人,虽然慕容兰她们一次次对付她,可她也没对她们怎样嘛,不过是让她们生点小病而已。*
若她不是穿越而来,且恰好懂些医术,她早倒霉了不知道八百回了。
所以说,人啊,什么时候懂一门技术都是非常重要。
尤其她这门技术,到这里也同样大有用处。
以后起码不用堤防别人暗害自己,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秋芳进来禀报事情,正好端了参茶来:“小姐,您不是喜欢参茶的么?”
慕容薇喝了一口,撇下了:“我啊,就那么一说。我还是喜欢喝我的龙井和铁观音。”
参茶太苦了,她不喜欢,再说了,是药三分毒,没事喝这玩意儿干啥?
人参是药中的小人,惯是欺软怕硬的货色,你身体越好它越补,身体越不好吃了反倒会虚不受补,所以说,孕妇其实还是少吃为妙。
身体健康得很,正常调理吃饭就可以了,用不着把自己当药罐子看,什么补品都吃。
那边厢慕容兰喝着参茶,心里满是奇怪。
她怎么没听说过,喝参茶容易生儿子,这是从哪听来的?*
不过想着自己最近身体不好,是该正经补补才是,喝点参茶也没什么。
正想着,素雪问道:“大小姐,夫人请您过去呢,说要忙起来了,现在大少爷从家里出发,去接新娘子了。”
外面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这次请了钦天监算的拜堂吉时是在巳正时分,所以早上就得出发去接人了。
到了郡王府还得吃了腰食,喝了酒才会按规矩接新娘子回来。
慕容家今天中门大开,笑迎八方客,因着是安郡王府和慕容世家联姻,自然满京城的贵人都会来赴宴,有的是忙着去安郡王府,有的是忙着到这边来。
整个慕容府都忙得团团转,就是慕容薇也不得闲,被拉去招呼女客。
忙到快巳正时分,花轿终于抬回来了。
却是安郡王府那耽搁了些功夫,安郡王世子拦门,非得让慕容甫当场做首催妆诗不可,亏得慕容甫还有几分才学,不一会做了诗。
可安郡王世子又要考校才学,等到大家都着急了,催着赶着,才由安郡王开了门,把云霞郡君送出了门。
幸好没误了时辰。
待按照规矩拜了堂,这才把新娘子送回了双溪院。
慕容薇等几个未出阁的小姑都在后院,自然不可能去前面看拜堂,这会子正在双溪院那里。
慕容甫用秤挑了喜帕,慕容薇几人这才瞧见了云霞郡君的相貌。
这一身大红的刻丝通袖百鸟朝凤喜服,青色云霞纹霞帔,头戴着郡君的珍珠白玉正冠,明珠熠熠生辉,珠翠满头,越发衬得云霞粉面含黛,肤光胜雪。
慕容甫愣怔了下,惹得在场众人越发笑得夸张。
他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通红,去前院迎客去了。
云霞却要抱着秤啊,宝瓶之类地东西端坐着坐床。
柳夫人还有永宁伯府的夫人都来了,柳夫人拿着东西,一群人唱起了撒帐歌,边唱便撒百果花生之类的东西。
慕容薇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待到众人都平息下来,跟几个姐妹一道上前见过云霞郡君。
云霞笑着说:“几位妹妹不必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总是郡君的叫,也显得生分。”
慕容薇暗道,这位郡君却是个聪明人,嫁入了慕容府,总不能再老是抱着以前的身份了。
希望这位大嫂好相处些,最好是不要找她麻烦。
慕容薇心想着,而云霞也正打量着几位小姑。
慕容兰她早就见过的,这会不在,其他几个…二小姐是定了建宁伯府,四小姐是嫁入建安柳氏,只有这个三小姐——
忽然,云霞眸光一闪,杏眼略带了些讶异地望着慕容薇。
怎么这么像?跟那画像上的完全像是一个人。
难道这就是安然画上的女子么?
居然是她!
云霞心中若有所思,安然来慕容府不是一次,难免可能见过慕容薇,因而上了心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这身份就——
她心中暗自摇头,慕容薇的身份配不上她弟弟的世子身份,将来弟弟是要承继爵位的,怎可能娶个庶女为妻?
就算他想,父母亲大人也不会同意的。
云霞暗中打量这慕容薇,瞧见她小小年纪容貌已十分出色,而且举止得宜,的确是个极出色的女子,身上有种引人注意的气质,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奇怪气息。
说是沉静也不像,那双眸子望来时,总给她一种能看透人心的感觉。
怪不得安然会注意她,这样的女孩子,确实容易引起他的注意。
可惜了。
慕容薇这时也正笑着说:“嫂嫂可是瞧见我发钗松了,我也感觉不对劲呢。”
说着扶了扶鬓,“我看我还是重新梳个发好了。”
云霞轻叹道:“妹妹这样就很好了。”还真是个聪明的女子。
慕容薇还是先离开了。
出了双溪院,她不由皱眉。
那云霞郡君是怎的,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她,似审视,似打量,似可惜,似探究。
反正,总让她有些不悦。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物品。
她已经不是一次被人用这种眼光瞧过了,总有些高高在上自以为可以决定她命运的人这么看她。
也不知道云霞却又是为何。
慕容薇摇摇头,累了半天,她打算回房吃点饭再说。
出了双溪院,绕过已经一片枯败残荷的荷塘,经过假山花木环绕的曲径时,忽然看到前方有个身影临风而立,目光似带了继续忧郁之色,微微叹息。
慕容薇刚想回避,没想到他就转过头来瞧见了她。
“三妹妹,是你!”风郁目光亮了起来。
慕容薇见无可回避了,只得上前见礼:“姐夫怎的不去前面喝酒,大哥应是去那了。”
风郁眸光沉了沉,忽然闷声道:“别叫我姐夫,我还不是你姐夫!”
他现在忽然很烦听到这两个字,那代表了他们之间的身份差别。
慕容薇蹙眉,退了一步,“风公子,那我先告辞了。”语气冷淡。
风郁听得心头顿时着恼,那向来带笑的脸上此刻却带着几分急迫,忽然将她拉到假山后,“为何这么对我?薇儿,你难道就打算一直对我这样不冷不淡的?”
慕容薇推开他,“风公子弄错了吧,我对你是有礼有节,你是我姐夫,我是你小姨子慕容三小姐,就是这样。”
风郁顿时被她一番话噎住,好半晌,才神态带了几分郁卒,“我知道我是曾经对你做过让你伤心的事情,现在我向你道歉可好?你不要再这样对我。我不想做你的姐夫,我——”
他目光带着几分温柔和情意:“薇儿,我想好了,我要娶你,请你嫁给我,我会跟慕容伯父说的。”
他话是这样说着,可眼神却透着几分不确定,和害怕被她冷淡拒绝的不安。
这些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他莫名其妙地开始总想着慕容薇,这种心情让他惊慌,本来他不为任何女子所动的心却似乎变了。
他不想就这样继续他们的关系,更不想看她嫁给别人,只有将她娶回去!
慕容薇顿时像被雷劈了一般,似听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
嫁给他?
他居然说让她嫁给他,他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娶我?你拿什么娶我?大姐呢,你当她不存在吗?还是你打算纳我当小妾?笑话!”她冷笑起来,目光透着一种冰冷,仿佛带着一种嘲笑的意味。
风郁被她这目光一看,顿时心中一片冰凉。
“不,我当然不是要你做小妾,我会娶你做我的平妻,这样不好吗?”他急迫地说。
慕容薇恨不得这会一巴掌拍开面前的男人,他真让她觉得恶心!
---好吧,看样子风童鞋要被pass了。还是两更。还是昨儿的加更法子,花花日过50,月票过10,荷包过5888币加一更。多多益善哈。
不做妾(二更完毕,要加更的努力啦)
她深吸口气,沉声道:“我慕容薇不会给人做妾,也不会给人做什么平妻!风郁,我请你放尊重点,最好不要再说这种荒唐可笑的话了!”
风郁气怒交加:“你为何要这么说,以前你不是很喜欢我的吗?就算我当时的做法是伤了你,可是现在我已经跟你道歉了。而且你也明白我们两家的情况,我不可能娶你为正妻。但是你跟你姐姐一起,她不会如何伤害你的…”*
慕容薇听得怒极反笑,她指着风郁的鼻子骂道:“好好好,我今个总算见识到什么叫黑白不分了。风郁,你也是个聪明人,非得我把话说绝了你才能明白是吗?好,那我就告诉你,薇儿已死,有事烧纸。以前的慕容薇早就死了,我不喜欢你,风郁!”
风郁被她一番话说得浑身一僵,她居然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
虽然早就察觉到在那次庙里的事情过后,她似乎完全变了个人,可直到此刻,他才察觉到,他是真的失去了这个女子对他的爱。
现在面前的这个少女,目光冰冷,带着几许愤怒和厌憎,即便他说让她做他的平妻,她也不愿。
“你,就那么决绝吗?”他满身悲愤地指责她。
慕容薇冷笑:“你根本就不了解我,风郁,怎么,你还妄想我姐妹二人同时嫁你,来个娥皇女英,传世佳话?笑话,我慕容薇还不至于跟姐妹分享一个丈夫,也不稀罕这样的施舍,若如此,我宁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风郁一时间被她震住,见她转身要走,上前就要拦她,却忽然一道声音幽幽响起:“这不是风公子么?”
风郁一怔,慕容薇也是吓了一跳,四目一望,恰看到左边花丛间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一身紫色柿蒂纹金线龙镧边蟠龙圆领袍,头戴着通天冠,腰束着羊脂白玉双龙扣,脚踏着淡紫撒花鹿皮靴,棱角分明的五官,一双黑眸神采飞扬,波光流转间自有天家气度,横生霸气,尤其盯着人看时,更为摄人心魄。
洛王?他怎么在这儿?
慕容薇先是一怔,接着松了口气。
随即又想起,难不成她觉着洛王看到就没事不成?
这可不是什么好想法。
洛王悠闲自在地踱步而来,风郁和慕容薇连忙行礼。
慕容薇敛眸,见他抬手道:“免礼,本王只是喝了些酒,随意走走。”
风郁见洛王在此,再不好多说方才的事,勉强道:“在下还有事,就不打扰王爷了。”
洛王颔首,也没拦他,待见他离开了,才看向慕容薇:“每次见你,似乎总是有事发生。”
慕容薇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小女子多谢殿下出言相助。”
洛王眸光流转,那双乌黑似潭的星眸凝视着慕容薇,看得她浑身不自在,直到她差点忍不住要出声时,他才说:“你我二人倒算是打平了。”
慕容薇一愣,好半晌才想明白他的话。
当初第一次遇见他,他的情形可不是跟今天十分相似。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一转眼变成他在旁边偷听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殿下!”她嗔怒地喊了一声。
洛王低笑起来,转身大步流星潇洒地往一边的亭子里走去:“过来陪我坐坐。”
慕容薇嘀咕一声,只得陪他一起到亭子里坐了。
因为这些日子客人较多,各个亭子里都备了些吃食放在矮脚柜里,慕容薇取了些茶点,又提了水放在炉子上烧着,忙得团团转。
洛王目光随着她转着,也不知道怎的,今天他就来了慕容府。方才喝了些酒,就借口来园子里转转,莫名其妙地有种奇异的感觉,似是能遇见她。
没想到真个遇到她,却是在那种情形下。
看到风郁纠缠她,说出那些娶她的话来,他当时不知为何心中甚是不快。
可他也没料到慕容薇那般决绝,居然说出那样的话来。
在她说着宁愿做姑子也不跟姐妹分享丈夫时,那种绝然的表情,挺直的脊背,小小的人儿却仿佛有着一身骄傲,让她像一个发光体,一时间让他目不转睛,心中震撼。
现在瞧见她像个忙碌的小蜜蜂似的给他沏茶倒水,忽然又有些温暖的感觉在胸臆回荡。
秋风飒飒,正午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亭间,她低头认真地沏茶,无暇修长的颈项曲线优美,梅红的遍地金撒花褙子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般的娇嫩。
洛王眸光有些深沉,但见她抬起头来,嫣然一笑:“殿下,请。”
他接过了茶盏,品了一口,舌尖仍然有清淡余香缭绕。
慕容薇也自在地品着茶,微微眯起眼享受着阳光的抚慰。
洛王一直在看她,此刻见她云鬓慵懒,几缕乌发调皮地落在香腮旁,她一副十分悠闲自得的神情,瞧着倒像只吃饱喝足的猫儿。
他忍不住会心一笑:“好茶。”
慕容薇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气氛却不尴尬,阳光在身上流转,天蓝得不可思议,岁月静好。
此时无声胜有声。
洛王享受着这种微妙的感觉,忽然间觉得跟她在一起,总是能让他心神宁静。
那种安宁的感觉,在他们这样的人家,是如此难得的事情。
她随手拿起亭子里的一本书看着。
没想到正好是《诗经》。
慕容薇不由笑了起来。
这真是瞌睡的时候出现了枕头,太及时了。
她翻了篇,念了起来——
摽有梅,其实七兮。
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
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洛王一怔,看她目光流转地望着他念这首诗,言笑晏晏,说不出心中一时是一种什么滋味。
有点喜悦,有点心动,又有点说不出的骚动填满胸臆。
那树上的梅子落了,只剩下七成。
追求我的小伙子,不要耽误了好时辰。
……
听她这样当面念这样的句子,那种感觉比看书信要更加强烈,尤其那一双妙目盯着他,流转间似有淡淡的忧愁,更让这词儿越发显得动人。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四目相对,似有什么在暗中滋生。
慕容薇本来是想反调戏他一番,报一箭之仇,可是念着念着,被他那样专注热烈的目光一看,忽然间她脸上就有些红晕升起,掩饰一般用书挡住脸。
他的笑声愉快,带着几丝调侃:“方才还这么大胆,这会子倒害羞了?”
慕容薇哼了一声:“殿下,小女子只是在念《诗经》而已,圣人都说了,我是思无邪,殿下想多了。”
洛王一怔,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浑厚得震动胸臆,慕容薇恼得放下《诗经》,见他笑得阳光灿烂,越是恼了:“殿下欺负人!”
洛王掩唇轻咳了一声,“如今你算是报了仇了,怎的,这般戏弄本王,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慕容薇挑眉:“人家有什么罪,不过是念了首诗而已。殿下这是从何说起?”
“偏你能言善道。”洛王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小丫头,知道不知道本王的身份,我还没见过哪个女子在我面前像你这般大胆。”
“若这世上的人都是一般模样,那还有甚趣味?”
洛王一想倒也是,若这世上的女子都是一个性子,却也无趣。
可便是那有些脾气和身份地位的女子,在他面前同样会很拘谨。
哪会像她,这般奇特。
他想起什么,忽然问道:“方才听你说,不做妾?”
慕容薇敛眸,掩去了笑意,认真地说:“不做妾。”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便没再说什么。
慕容薇低头喝着茶,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好,从来不用点明。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咦,这不是洛王殿下么,这是慕容三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