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啊。”程秀棋咬着牙笑了起来,“原来你们两个,也是沆瀣一气的。吕东洪啊吕东洪,你把我骗得好苦。”
吕东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开口道:“秀棋,你又何尝没在骗我?我给了你无数次机会,希望听到你的坦白,可是你从来不愿意透露一个字的真实。如果不是这一次的契机,你还准备骗我多久?”
年修齐趁着无人注意,抱着手臂向一旁躲了两步,见无人拦他,他便欲朝秦王跑去。程秀棋身后的一名护卫马上将他抓在手上,年修齐还没挣扎两下,便听到程秀棋命令道:“放开他吧。”
年修齐一得自由,马上撒开双腿跑向秦王,被秦王接了个满怀。
他还来不及庆幸自己脱困,又看向还在僵持的程秀棋和吕东洪,焦急地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明白,这短短几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殿下——”他求救地看向秦王。
秦王握了握他的掌心,却没有开口。吕东洪继续道:“秀棋,你身在大军之中,只有轻儿在你身边,你又是从何得知京城的情况的?你身后那些武功不俗的护卫,又是什么来历?现在,你还不愿意向我坦白么?”
程秀棋心灰意懒地冷哼一声:“我坦白?吕东洪,一直以来你将我当成一个傻子一样玩弄于掌心之中,看我那么相信你,对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深信不疑,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你有什么资格向我兴师问罪,要我向你坦白?!”
“好,你到现在还不愿意说,本将军不勉强你。”吕东洪的声音中也裹挟了一丝怒气,“你以为你的那些小把戏瞒得过本将军的眼睛?!你身边的那些人,是来自皇城的禁宫侍卫,是皇上的私兵。秀棋,你一直在为皇上效力,你随本将军出征,真正的身份却是皇上的密探,你将你打探到的一切都巨细无遗地呈报上去。程秀棋啊程秀棋,你倒当真是皇上的好棋子。”
“怎么?你身为萧国的臣子,还有什么秘密需要瞒着大萧国主的?”程秀棋冷笑道,“哦,对了,我倒是忘记了,你和秦王原本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同为窃国之贼,自然害怕受到萧国主的监视。可惜了,我还是棋差一招,竟然没能早一点看穿你的伪装,不然,我也好早一刻将你的真面目汇报给皇上知道。”程秀棋极尽言语之所能地企图伤害到对面那个冷酷的男人,却无一例外地被这把双刃剑刺得遍体鳞伤。这看不见的伤口流着看不见的鲜血,全部都滴落在已经乱成一团的心上。
吕东洪脸色铁青地看着他,牙关紧咬着,一双眼睛更如鹰隼一般地紧紧盯着他,一刻也不愿移开。程秀棋挑衅一般地回望着他,嘴角带着一抹刺眼的微笑。
年修齐却是彻底地昏头转向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懂,只有他完全看不明白当前的处境。秀棋成了皇上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是云水国的质子,为什么要为萧国主这样地卖命?吕东洪又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萧国主的监视?
“程秀棋,我只问你一句,你从什么时候为皇上效力的?你到底骗了我多久?”吕东洪突然又沉声道。
程秀棋抿紧薄唇,半晌不语。
“如今是我输了,我无话可说。”程秀棋一把扔掉手中的匕首,守在他身边的四名护卫也被他喝斥退后,他走到吕东洪的面前,抬起头来,直直地望进那双熟悉得令他心痛的眼睛。
“我只是没有想到,闻名天下的吕将军,竟然也是一个为了权势可以不顾国家大局的卑劣小人。”
吕东洪闭了闭眼,不去看那张近在眼前的美丽面庞。
“这便是我的大局。”他低声道。
几名侍卫从秦王身后跑上前来,将程秀棋押了起来,听从秦王的命令,将人押到另一个院子里软禁起来。吕东洪一身风尘仆仆地站在风雪之中,仰天闭了闭眼睛,严肃的脸上难得现出一丝憔悴。
秦王走到吕东洪的身边,片刻后开口道:“程秀棋的身世,本王已经查明。”他将一张纸条塞进吕东洪的手心里,“看不看,都随你。”
吕东洪握紧了那张纸条,半晌后突然猛地一扬手,纸条被内力撕裂成雪花一样细小的碎片,从空中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和地上的白雪融为一体。
年修齐心疼得上前两步,直想去把那些碎片捡起来。看看实在撕得太碎了,完全没有拼接的可能,他才沮丧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吕东洪也真是的,你不想看也别撕啊,别人想看啊!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们似的这么深沉,他就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和别人的秘密。
“我希望他自己亲自向我坦白。”吕东洪沉声说了这么一句,便裹紧披风,大步地离开了院子。
院子当中只剩下秦王和年修齐,年修齐还在看着地面上的碎纸屑出神,秦王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拉起他的手来。
年修齐一惊,抬头看向秦王。
刚才情势危急,他什么都不顾,只想回到秦王身边。可是此刻,程秀棋指责秦王的那些话又全部涌上心头,甚至他和吕东洪之间居然这么亲密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们之间又是什么时候达成共识的?明明上一次相见的时候,他们还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秦王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
这张俊美的脸庞又一次变得模糊且陌生起来。
年修齐顺着秦王的力道站起身,秦王向他笑了笑,又拉着他向外走去。
刚走了一两步,年修齐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秦王回头看着他,面上并无一丝意外,似乎年修齐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修齐想知道什么,只管开口问吧。”秦王柔声道。
年修齐咬了咬唇:“殿下,秀棋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假?您真的是造成京城战乱的罪魁祸首?”
秦王微微歪了歪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朝廷因为那些差事的拖累陷入危机是真的,如果非要说本王就是罪魁祸首,本王无话可说。”
“可是那些事情怎么能怪殿下!”年修齐忙撇清道,“是那些人没有能力,和殿下没有关系!”
秦王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年修齐看在眼里,竟也受到了感染似地,嘴角上沾上一抹笑意。
秦王摸了摸年修齐的脸颊,耳根,轻叹道:“修齐,本王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从来不怀疑本王。这是本王这辈子得到过的最珍贵的宝物。修齐,答应本王,永远不要收回这件礼物。”
“恩。”年修齐呆呆地点了点头,过近的距离下注视着秦王,他的双眼几乎舍不得从那张脸庞上移开。
秦王听了,喜悦攀上眉梢,笑逐颜开。年修齐只觉得身边那几株只剩枯枝的桃树似乎在这一瞬间抽出绿枝,发芽展叶,转眼间盛开了满院艳红的桃花。
秦王拉起年修齐的手,年修齐再也顾不上其他,什么想不明白的阴谋诡计,真真假假的窃国之贼,他全部都抛之脑后。
这一刻,只有牵着他的这个男人是真实的,是惟一值得在乎的。
哐啷一声,门板被从外面踹开,正躲在房里黯然神伤的程凌易被惊得猛地抬起头来,望向洞开的房门外。
一个身材修长高挺的男人站在那里,一身的披风带着尘土和霜雪的气息,大踏步地向他走来。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程凌易一掌向来人劈去,只是他内力被封,根本毫无用处。来人制住他全部的挣扎,一把将他提在手里,拎出了房间。
“你干什么!放开我!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小爷是谁吗?”程凌易在他手里使劲挣扎,叫嚷不停。
“闭嘴。”吕东洪沉声道,“你大哥是本将军的人,你老实一点听话,本将军便看在程秀棋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
“什么?吕东洪?!你是吕东洪?”程凌易一下子反应过来,转而又被那句“你大哥是本将军的人”嗝应得不轻。
“呸!我大哥才不是你的什么人!”程凌易怒道,“你这无耻之徒!你!——”
他话还未喊完,吕东洪却嫌他麻烦抬手点了他的哑穴。程凌易戛然失声,瞪着一双眼睛愤怒地看着吕东洪,几乎要喷出火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书生:卧曹,美色误我!

第131章

吕东洪无视程凌易的不满,拉着他大步往县衙外走去,又把他拎到马背上,自己也跳了上去,打马往城外驰去。
吕东洪对他可没有分毫的怜香惜玉,程凌易在马背上被颠得够呛,等到了驿站外面,半条命都快被颠去了,想叫嚷也没了力气。
吕东洪一把将他拉下来,又带着往驿站里面走去。程凌易就像一只蔫了的公鸡,无精打彩地被拎了进去。
程秀棋正坐在窗前,出神地望着外面的皑皑白雪,只听门板哐地一声被人踢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将军…”程秀棋喃喃地唤了一声,转而又想到此时两人的立场,一时间悲从中来,转过头去不愿意再多看吕东洪一眼。
吕东洪却大步地走到他的面前,捏着程秀棋的下巴逼他抬头。
“怎么?以前见了本将军,不是向来欢欣鼓舞投怀送抱么?现在成了皇上的亲信,秀棋公子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吕东洪恶意地道。
程秀棋一脸愤怒地望着他:“吕东洪,你别欺人太甚!”
吕东洪向来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愤怒于程秀棋的欺骗,甚至被揭穿之后仍旧顽固地不愿意坦白。求全之毁最是伤人,他恨不能将言语化成尖刀利刃,割开这个骗子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热的。
可是程秀棋一脸难堪的看着他,那双向来如春水一般明艳的眼睛,此时波光点点,恍然间他以为那是未流出的泪水,细看时又只不过是他眼中时常有的点点星芒。这双总是波光潋滟的眼睛,他曾赞叹他的眸中总是开着永远不败的桃花。可如今这双眼睛当中,哪里还能看见那么明媚的景色。
吕东洪望进那双眼睛里,心里蓦地一疼,更多伤人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放开程秀棋,向后退了一步,深深地看了程秀棋一眼,转身就走。
程秀棋望着那决绝的身影,紧紧地咬住了双唇。
下一刻却又是呯地一声,一个人影从门外摔了进来,去而复返的吕东洪在那人之后进来,一把将地上的人拉扯起来,带到程秀棋的跟前。
程凌易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看了片刻,率先一扭头冷哼了一声。
程秀棋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你把他带过来干什么?”
吕东洪还未开口,程凌易先不服气地叫道:“你什么意思啊?!你以为我稀罕来见你啊!你这个叛徒!”
“你闭嘴!”吕东洪喝斥道,他看向程秀棋,“我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萧国皇帝对你也没有多好,你为什么要替他卖命?!你是云水国的皇子,就算你替萧国卖命,萧国人也不会买你的帐,反而只会骂你卖国求荣。云水国民更会憎恨你。程秀棋啊程秀棋,你到底图什么?~”
“我图什么,不用你管。”程秀棋暗暗攥紧了手心,“萧国人怎么看我,云水国人怎么看我,我通通不在乎!”
“你!”吕东洪看他这一副油盐不浸的样子,几乎咬裂牙根。他冷冷地瞪着程秀棋半晌,才又沉声开口道:“那好,你不在乎萧国,不在乎云水国,无所谓,那些本来就不重要。本将军就只问你一句话,你,究意是谁?!这是我吕东洪向你发问,程秀棋,你究竟是谁?!我爱着的那个程秀棋,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程秀棋这个人本来就不是真的,我又何必在乎?”
吕东洪失望地发出一声叹息,望着坐在椅子里的程秀棋。程秀棋却只是低头坐着,不言不语,浑身上下都写得着拒绝和冷漠。
程凌易向两个人看了看,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这个氛围不该他开口,最终只能压下自己的冲动,缩在一旁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时间缓缓滑过三人间的沉默,却谁都感觉不到又过了多久。吕东洪失望地看着仍旧倔强地不开口的程秀棋,他对敌人的俘虏有万千种审问方法,却没有一种舍得用在程秀棋的身上。因此他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吕东洪长叹一声,也不再开口,又拎起缩在一旁的程凌易,向外走去。
程凌易被他一路拎过来又再拎回去,也不知道他把自己弄过来到底是干了个什么。不过这房间弥漫的哀伤气氛竟让他生不起气来。
毕竟——一个是他亲生的大哥,一个是关心他大哥的人,他也不是不通这个人情的。
程秀棋听到吕东洪那一声放弃似的叹息,竟忍不住浑身一颤,而后那细微的颤栗就再也停不下来。吕东洪却根本就未发觉他的害怕。
他走了?他对自己失望了?他,要放弃自己了?
程秀棋用力地握紧手心,也阻止不了自己的颤抖。
这半年以来的亲密无间,让他几乎忘记了吕东洪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原本就是一个比常人更冷漠的人。他未动心的时候,就像一块寒冰,谁妄图靠近都会被冻伤。他那时候玩笑似地一次次靠近他,每一次都带着一身霜雪退回原地,有多冷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此刻他的背影,和从前,太像了——
吕东洪拉着程凌易走到门口,向来机敏的耳力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啜泣。
“不要离开我…”
他一顿,停住了脚步。那声音却瞬间消失了,仿佛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吕东洪自嘲地摇了摇头,将程凌易推了出去,正要退出房间,却又听到了清晰的一句饮泣声:“不要欺负我…”
吕东洪猛地回过头去,却程秀棋仍旧坐在椅子当中,却抱起了双膝,不知何时泪水已经在那张美丽的面庞上肆虐。
“将军,不要离开我。”程秀棋用那双总是盛开着桃花的眼睛望着吕东洪,此时那些桃花却尽数被委屈的泪水浸透,他小心地张开双臂,“不要离开我。”
吕东洪僵立在原地,愤怒地看着他。
这又是他的小把戏,这个狡猾的狐狸,这不过是他博取同情的把戏。
可是知道又如何,看着他那样担惊受怕的模样,吕东洪只觉得心上都像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汨汩的鲜血随着他肆虐的泪水一起流淌。
“混蛋——”吕东洪咬牙暗咒,却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向他走去,一把将那个单薄的身躯抱进怀里。
“你这个狡猾的混蛋!可耻的骗子!”吕东洪紧紧地抱着他倾世无双的美人,恨恨地咒骂道。
程秀棋把脸埋进吕东洪的怀里,刚才那刺骨的寒冷和颤栗总算渐渐平复。
是他狡猾吗?也许吧。可是只有对在乎他的人,他的狡猾才能得逞。如果有一天吕东洪将程秀棋这个人从心里驱逐出去,他再狡猾,可还能得他一眼眷顾?
月上中天的夜晚,大雪总算停了,只余一片白茫茫的积雪将月光反射出明亮的光华。
吕东洪只穿着单薄的衣衫,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站在走廊下仰头望天。
一个人影从不远处走近,与他同站在一处。
吕东洪头也未回,也不开口,完全无视身边人的到来。
秦王嘴角一挑,道:“多少奸细密探栽在吕将军的手下,没想到吕将军也有审问不出的难题。”
吕东洪无视他的冷嘲热讽,连开口都不屑。
秦王轻叹一声,指间夹着一张薄薄的信纸,递到吕东洪的眼前。
“男子汉大丈夫,你何必拘泥于此?”
吕东洪视线转向那张信纸,秦王又向他眼前递了递。
“拿着啊。秀棋的身世都写在里面了,他不愿意说,你何必逼他。”秦王将信纸塞到吕东洪的手里,转身便走。
“元颢,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援京城?”吕东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果让李家太占上风,便是你回去了,要对付起来也难。”
秦王顿住了脚步,笑了笑道:“还不是时候。吕东洪,你太小看本王的那位皇帝父亲了,这么多年以来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股掌,如今他不过才一招失手。本王若回去得早了一分,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吕东洪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道:“我开始怀疑,帮你一起对付皇上和太子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你要对付的是李良轩。”秦王笑道,“你不是帮本王,是帮你自己。”
吕东洪没再理会他,收起那张薄薄的信纸,转身回房了。
秦王也不在意,微微一笑,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刚一进门,就有一个活沷的黑影冲了过来,熟练地一扑一搂,就挂他脖子上了。
“殿下!!!”
秦王矜持地向后撤了撤:“本王的耳朵都被你震疼了。”
“揉揉,不疼不疼。”年修齐连忙伸手给他揉了揉,“殿下,我都差点忘了。快点告诉我,秀棋的身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王拖着一个巨大的拖油瓶,淡定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啜了一口,吁了一口气:“你想知道啊?”
年修齐连连点头:“对啊,我要知道秀棋到底有什么苦衷。”
“他的苦衷啊——”秦王把年修齐从身上扯下来抱怀里,一起坐在铺了软毡的宽大的椅子里,“他这样无情地对你,就算有再多的苦衷,你又岂能原谅。”
年修齐回想起程秀棋对他的冷酷,心里也是一紧,抿了抿唇道:“那我也要听一听,他到底有什么苦衷。到底为了什么,让他一点也不珍惜身边的人。”
秦王仰头想了片刻,幽然开口道:“程秀棋,并不是云水国的皇子。”
“不是云水国的皇子?”年修齐喃喃重复了一句,“这倒是有可能,哪个皇帝舍得把自己儿子送到别国这么给人糟蹋。”秦王低头看了他一眼,年修齐忙摆手道:“我没有说是殿下您的错啊,呵呵。”
秦王轻哼了一声,又看着屋梁继续道:“他不姓程,他姓陆,是一个小国陆国的太子。十几年前,程秀棋还不到十岁的时候,他的国家就被云水国吞并。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云水国长大。他还有一个妹妹和母亲,如今都在云水国。他被当成云水国的皇子送来萧国为质,也是受人胁迫。后来,不知道他和本王的父亲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开始为萧国主效力。至于他的交换条件,想来也和陆国有关系吧。”
秦王短短几句话,轻描淡写一般便将程秀棋的身世交待完了,年修齐听在耳里,却只觉得字字沉重,重如千斤,简直是令他不可承受之重。
秀棋——他原本以为,堂堂皇子被送到别国为质已经是凄惨可怜,却没有想到,他年纪轻轻,却竟已是半生颠沛流离,受尽苦难。秦王所述的只是最简单的脉络,这其中的十几年,秀棋到底受过多少磨难和欺凌?有过多少身不由已的苦衷?年修齐连想都想不出来。
年修齐捂着疼得揪心的胸口,眼泪簌然而落。秦王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也不开口相劝,只是安静地抚着他的脖子和后背。
“呜——为什么,为什么要对秀棋这么残忍?!”年修齐想要替他鸣不平,可是该怪谁?命运吗?上天吗?怪云水的国君,怪萧国主?甚至怪秦王,怪傅紫维?!他竟连一个罪魁祸首都找不出来,又好像人人都是那个万恶的罪魁祸首,他们人人都背负着罪责。秀棋亲身经历了这一切,他心里的恨又该有多少?!可是他还可以真实地笑着,还可以真实地交出一颗真心。就算他后来有过伤害他的企图,这又有什么不可原谅的?秀棋对他做的一切他都可以原谅,年修齐只怪自己对秀棋还不够好,永远不够好。胸膛里涌动的愤怒和心痛纠缠到一起,让他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诹狗。”秦王搂紧了浑身颤抖的小书生,默然叹道。
年修齐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片刻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一把推开秦王。
“你也欺负过他,你这个混蛋!呜呜——”年修齐使劲地抹着脸上的泪水,秦王要再靠近他,他却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将他狠狠挠开。
秦王无奈地退后一步:“修齐,本王那时候并不知道…”
“不知道你也干了坏事,混蛋!”年修齐四处寻摸着,抓起几本书泄愤似地扔向秦王,转身跑出门外。
“你不许跟着我,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年修齐一边跑一边怒吼道,秦王站在原地默然片刻,摇了摇头,拿起披风跟了出去。
油灯上跳跃着摇曳的火光,一张信纸凑到火苗上,瞬间被黄色的火焰吞噬,暴起一阵明亮的火光,便又复归湮灭,化成飞灰。
吕东洪面沉如水地望着那一片灰烬,猛地张开五指,用掌风一推,将那灰烬也吹散得无影无踪。房间里黑影一闪,下一刻便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半开的门板在寒风中来回摆动。

第132章

吕东洪心急如焚地冲出县衙,连马也来不及牵,鼓足了内力施展轻功,恨不能立刻就赶到程秀棋身边。
但是他刚一踏出县衙的仪门,还不及看清仪门外的景象,便有一枝利箭带着呼啸之声穿透寒风向他疾射而来。
长年征战的本能感受到那来自前方的威胁,寒风当中无形的震动传达到肢体的每一个细微的神经,不需要等待大脑的分析,身体已经就势扭转,避开了那枝箭刃。
吕东洪又向回掠出几步远,双脚才踏在地上,他抬头望向仪门之外,只见门外宽阔的街道上,火把已经连成一片,一队队弓箭手列队整齐,拉满的弓弦早已蓄势待发。在弓箭手的身后还站着数排全副武装的士兵,粗略看上去应有百人之多。
吕东洪皱起眉头,一时间想不出来这会是来自哪一方的力量。
身后又传来一阵细微争促的脚步声,听那声音浮躁不实,来人应是毫无内力。
听到脚步声的不只他一人,只见几个弓箭手已经迅速调整好方向,羽箭瞬间离弦。
吕东洪忙向后退去,一把搂过来人,扯起来人身上披着的宽大披风,充沛的内力将那柔软的布料化成铜墙铁壁,挡住来自仪门外的三枝箭刃。
“怎么回事?”怀里的人惊呼了一声,是年修齐的声音。
吕东洪将他推到向后,一只手挡住他,皱眉道:“你现在出来干什么?快点回去,通知秦王。”
不待年修齐退回县衙,对面的人群当中突有一人缓缓步出队列。火把的光芒将整条街照得亮如白昼,吕东洪和年修齐自然轻易地看清楚了对面那个人的长相。
“吕将军,别来无恙。”那人笑了笑道。
“是你。”吕东洪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这个人很眼熟。这是年修齐的第一感觉。看对面那人一身贵气,应该也是在京城里见过的,地位应该也不低,不过是谁呢?
年修齐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一个名字忽而闪过脑海,他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指着那人道:“你是——你是那个谁——轩辕?不对,慕容?也不对,北堂——淑——淑芳?”
对面那人的嘴角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扯出一丝不怎么友善的笑容:“在下南宫舒雅,年公公真是贵人多忘事哪。”
“对了,你是南宫舒雅。”年修齐终于想起来他的名字,“你是李良轩的儿子。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吕东洪也想知道这个南宫舒雅来这里的目的,但是年修齐这样的直来直往实在让他有一种智商被拉低的错觉,这感觉十分不好。
吕东洪不耐道:“这里没你什么事,回去把秦王叫来。”
“这里是我的县衙,没你俩什么事才对!”年修齐瞪了他一眼。
“你!”吕东洪瞪了他一眼,年修齐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我来找你和秦王。”没想到南宫舒雅丝毫不绕弯子,言简意赅地道明了来意,“我要你们,立刻带兵回援京城。”
“回援京城?”吕东洪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我没记错的话,造反的是你的父亲吧?!你替他做了那么多年的马前卒,如今只差这临门一脚,你又想到忠君爱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