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看着那低首疾行的身影,视线越发凌厉起来。
一个宫里的小太监,这时候出现在这里,也未免太可疑了。
“禾公公留步。”秦王出声道。
年修齐浑身一震,僵立当场,几乎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了。
没事叫他干嘛?!秦王不会看出什么了吧?他明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就生怕露馅,这样还能认出来也太没天理了!秦王是开了天眼了怎的?
程秀棋从吕东洪的臂弯里抬头望向年修齐,还有他身后缓缓靠近的高大身影,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神情。小书生还是太嫰,他出现在这里就是破绽,只要被秦王看到了就不能善了。
年修齐简直欲哭无泪。
秦王缓缓地绕到他身边,低首在他颈边闻了闻。年修齐感受到那逼近的威压,吓得脖子一缩。
“禾公公,你不是应该在宫里伺候皇上么?”秦王低声道,“怎么会大半夜的出现在这个地方?恩?”
年修齐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还不能确定,也便渐渐镇定下来。
“我…我是奉皇上圣旨。”年修齐说道,便立刻闭了嘴。他不如秦王聪明,说多错多,反而会让秦王抓着把摒。那便尽量不说。何况这句话也是事实。
秦王皱起眉头。奉了皇上的圣旨?难道是皇上收到了什么消息?可皇上明明知道内情,对他来说这个被抓的程秀棋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书生,就算要救人,宫内的侍卫也足够了,他又为何大张旗鼓地派吕东洪过来?
年修齐低首道:“殿下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必须尽快赶回宫里向皇上复命了。”
秦王又看了他半晌,看得年修齐冷汗涔涔直下,秦王才点了点头,让开一步,道:“禾公公请。”
年修齐终于松了一口气,抬脚便走。
还没走上几步,身后突然又传来秦王的声音:“且慢。”
年修齐脚步一顿,心里又怕又急又气,直想骂他。
这混蛋还有完没完了?!
秦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地迈步,走向前面那个僵直的身影。
“本王差点忘了一件事,显些坏了规矩。”秦王慢慢揽住年修齐的肩膀,低首凑近他道。
“什…什么?”年修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禾公公应该回宫复命,可是叛府出逃的小书生,就要随本王回府受罚。”秦王闭着眼睛,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
他在年修齐的颈边深吸了一口气。这淡淡的清新味道有些陌生,不同于程秀棋本身的张扬体香,这个味道内敛,清涩,可爱,一如年修齐本人给他的感觉。
不需要太多的前因后果,复杂推理,只需要闻着这个味道,他就能确定,这就是那个让他爱恨交加的小东西。
“你你你…说什么啊?”年修齐还想嘴硬,秦王却在他颈边一按,年修齐瞬间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秦王接住他软倒的身体,微一用力将他抱了起来,借着火把的光亮看清楚了这张本该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脸庞。
清秀的模样自然不及秀棋的美貌,放在以前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是现在,却只让他爱不得恨不得,捧着怕他飞了,绑着又怕他受了伤。这样缠绵不清的万千思绪,竟然全系于怀中这个几乎第一次见面的家伙身上,他却甘之如饴。
这便是造化弄人吧…
秦王抱着年修齐上了马,与吕东洪背道而驰。程秀棋担忧地望着秦王离去的方向,揪住吕东洪的衣袖道:“将军,禾公公被秦王带走了,这…恐怕无法向皇上交代。”
“那是他们父子俩的事。”吕东洪将程秀棋放到马车上,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额前略显凌乱的发丝。
程秀棋乖巧地坐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全然信任地望着他。
吕东洪心里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仿佛——仿佛那一夜,那个像妖精一样魅惑他的程秀棋又回来了。明明是同样一张脸,比起这些日子所见的程秀棋,眼前的这一个,即便他不说不动,像个娃娃一样端坐着,也似凭空生出了几缕风情,让人见之忘俗,明艳得令人忍不住摒住呼吸。
那时他刻意无视他,甚至羞辱他,谁都认为他吕将军光风霁月,不为美色所惑。可是,他真的没有被迷惑么?
那恍若天人的容貌,一颦一笑的邪魅,有哪个凡人能够不为所惑?!吕东洪相信,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迷惑尽天下的男男女女。
可是那时,这个人带着目的而来,为着他的目的,他迷惑过傅紫维,迷惑过元颢,然后又来接近他。对于他不屑一顾的人,他根本懒得理会。如果不是他这大将军的身份地位对他有用,是不是这人的眼里也不会看见他?!
愤怒因此席卷了他的心,令他每一次都对这个动机不纯的男人不假辞色。
“你…恢复记忆了?”吕东洪问道。
程秀棋讶异于他的敏锐,不过他不像年修齐那样天真,以为可以骗过这几个人精,因此点了点头:“是的,我…都记起来了。”他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吕东洪。他可是知道的,吕东洪从前对他十分不屑,直到年修齐顶了他的身份,这才让吕东洪在意起来。
吕东洪却只是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头顶,挤身上车,闭目养神起来。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行在寂静的夜色中。
程秀棋有些拘谨,吕东洪身上散发着无形的压力,让他竟不敢像往常一样随意放肆。
“我给你一个机会。”吕东洪突然出声道。
程秀棋看向他,吕东洪却并未睁开双眼。
“你现在可以下车,去找秦王,或者傅紫维。”吕东洪继续道,“本将军绝不拦你。”
程秀棋听着他冷淡的话语,心头忍不住一阵发寒。他向车角里缩了缩,紧闭双唇,不想回答。
知道他恢复了记忆,恢复了身份,就这样冷淡?如果还是那个小书生呢,他一定恨不得捧在掌心里宠吧?
吕东洪闭着双眼,接着道:“你若放弃这次机会,以后,不会再有了。你就只能跟随本将军。”
程秀棋不解地转头望他,便正对上吕东洪缓缓睁开的双目。
“不管你心里有什么目的,不管你想耍什么手段。”吕东洪倾身过来,一手捏住程秀棋的下巴,眯起的双眸如同侵略成性的恶狼,一身正义悉数尽褪,只剩无尽的威压,“本将军绝对不会放过你。你这一辈子,都别再想离开。”
他说完,猛地吻上程秀棋的双唇,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之势。
程秀棋被他钳制住连一丝也挣动不了,只觉得胸膛里心如擂鼓,却不知道是心动,还是恐惧了。
第90章
年修齐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秦王府。轻儿站在床头,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年修齐扶着床板艰难地坐起来,脖子后头酸疼酸疼的。
一个身影忽地从他身后转了出来,秦王似笑非笑的脸庞出现在视野当中。
年修齐吓得啊了一声,一下子没坐住,又扑倒在床上。
“本王就这么可怕?”秦王说道,一撩衣摆,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你你——”年修齐指着他,又指向自己,很是一番手忙脚乱,半晌沉静下来,唤了一声,“表舅。”
秦王瞪了他一眼,恨恨地咬了咬牙,唇角扯起一丝狰狞的笑容。
“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本王没那么高的兴致。”
年修齐一听,又有些失落起来。
没兴致?因为他这张脸没有秀棋美么?
这个以貌取人的色狼!
“再说,程秀棋是本王的远房外甥,你却不是。表舅也救不了你。”秦王冷哼一声道。
年修齐咬着被头泫然欲泣地抬头看向秦王,感觉自尊受到了践踏。
“那你把我抓回来干什么?!”
秦王看他这副委屈模样,无奈地看了他半晌,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年修齐有些受惊地向后一退,秦王也不勉强他,收回手去。
这便是小书生本来的模样。虽然之前程秀棋顶着这张脸在皇帝身边当差,秦王却从来没有仔细注意过他,因此这副容貌应是十分陌生的。
可是并没有,他看着这张脸,连一丝陌生的感觉也没有。怪道人说相由心生,他看年修齐看得习惯了,只觉得他就应该长这副样貌,不像程秀棋那样倾倒众生,却于浓浓的书卷气中带着一丝小小的狡黠,俊俏可人。
“还好,长得不算太难看。”秦王评价道。
“你不要太过分!”年修齐怒道,“什么么叫不算难看?!我哪里不好看?!夫子可是说我有状元之才,探花之姿,哼哼。”
其实夫子并没有说过。
秦王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轻儿还在床尾站着,好奇的目光在年修齐身上逡巡。年修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又不清楚轻儿知道多少真相,也不敢贸然开口。
秦王挥退轻儿,向年修齐道:“本王没有对他说什么,由你亲自解释吧。”
年修齐点了点头,看了秦王一眼,见他只是坐在那里,一脸沉思,不开口也不走,不知道想干什么。
他有些不自在地向后缩了缩,秦王突然又道:“修齐,你真的想做官吗?”
年修齐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秦王笑了笑道:“修齐如果做官,必是一届好官。本王相信。”
“我——我可以自己考。”年修齐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恢复了身份,再次有了参加科考的资格。
“今年的科考已经结束。”秦王道,“下一次还要再等三年。”
“这…”年修齐果然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秦王突然一转话题道:“修齐,你在本王这里,只怕待不久。”
年修齐心里一咯噔,不解地看着秦王。
“你忘了,你的身份是禾公公,终究要回宫的。”秦王又笑道。
年修齐看着他的眼睛,却直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他只有小聪明,秦王他们高深莫测起来的时候,他就一点也看不透了。
“皇上对你和秀棋的事情都知道了?”秦王摸了摸年修齐的脸庞。
年修齐怔怔地看着他,忘了躲开,点了点头。
“如果皇上给你一个外放做官的机会,你可以答应他,承他这个情。”
年修齐忍不住开口:“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你只要听从自己的心意行事便可。”
“你想赶我离开京城?”年修齐又忍不住小人之心地猜度。
秦王不禁笑了:“本王在你的心里就是这么卑鄙的人?”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告诉我行不行?!”年修齐微怒道。
秦王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讨厌了,说不出的讨厌。装什么高深莫测呢?!如果晚上几千年,他也许能找出一个不太高雅的词语来形容这种行为。
秦王不语只笑,突然凑近他低声道:“修齐,本王虽然侍妾无数,却从未娶妻。”
年修齐瞬间耳热起来,忙向后退去。
“你娶不娶妻,与我何干?”
“侍妾可以送人,王位可以舍弃。”秦王道,“若是娶了妻,便要相守一生,不离不弃。”
“你你你、什么意思?”年修齐连声道,“你想要舍弃王位?”
秦王一摊手:“本王可没那么说。”
年修齐气得倒仰。那你扯那么一堆有的没有干什么?!
秦王将他从床上拉起来,给他整了整衣领。年修齐依旧一头雾水,却听门外传来通报。
“禀殿下,皇上派人来接禾公公回宫,正在厅里侯着。”
秦王拍了拍年修齐的肩膀,趁他不备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好了,走吧。”说完便拉着年修齐朝门外走去。
年修齐晕乎乎地踏出门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抱住门框,扭头道:“不对,秀棋才是禾公公,皇上知道的!为什么找我去?!我不要去!”
原本还一心避着秦王要逃去皇宫的年修齐听了秦王几句话,就马上变了卦,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秦王略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拉着他的手低叹道:“不用怕,本王会陪着你的。修齐进宫面圣,只管按着自己的意愿说话行事,谁也不能逼迫你什么。不管修齐日后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本王保证,一定会让修齐得偿所愿。”
年修齐怔怔地看着夸下海口的秦王,被他带着往外面走去。
而在另一边,到了将军府,吕东洪大手握住秀棋白晳的手腕,将他拉下马车。
程秀棋难得有些忐忑拘谨。以前他对吕东洪垂涎三尺,却只敢在暗地里嚣张,或者在吕东洪不待见他的时候让他闹心,如今蓦然被吕东洪这样对待,他竟有些不安起来。
也许是怕吕东洪眼睛里看见的还是那个小书生,也许是在车里的时候被吕东洪吓的。
吕东洪看他缩手缩脚的样子,不耐烦地将程秀棋一把扯到怀里,打横抱了起来。程秀棋轻呼一声,忙揽住他的脖子。
吕东洪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大踏步地朝府里走去。
他带人出门的时候就惊动了吕老夫人,除了出征的时候将军府鲜少有这么大动静,如今老夫人自然睡不着,带着一帮丫鬟婆子等在吕东洪的院子里。
眼见着自己儿子抱着一个人进得院来,吕老夫人眼睛一亮。
难为儿子终于开窍了,这是出去抢了个媳妇回来?她抱孙子总算有望了。
吕老夫人乐得颠过去,一眼瞅见吕东洪怀里的程秀棋,满脸的笑容马上褪了个干净。
这不是被她赶出府的那只小狐狸精么?
“你——你把他弄回来做什么?!你想气死你娘是不是!”老夫人的龙头拐杖在地上敲得当当响。
程秀棋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年修齐被软禁在将军府的时候和吕老夫人见过面,自然不明白为什么老夫人一见他就发这么大火。他有些害怕地往吕东洪怀里缩了缩,看得吕老夫人更是火大。
这小狐狸,当着她的面就敢勾引她的儿子!
吕东洪丝毫不避忌,道:“娘,您老人家不用操心,儿子自有分寸。来人,送老夫人回房。”
吕老夫人气得伸手在他手臂上呼了一掌,却被那坚硬的腱子肉震得手疼。
“你行啊,反正将军府里你当家,我老婆子说话是不算话了。你有分寸,你倒是给我分寸个孙子出来,我再不管你找男人还是找女人还是找不男不女的!”吕老夫人说完,甩着手就往院外走。
一帮丫鬟婆子忙向吕东洪请辞,匆匆地追了上去。
吕东洪抱着程秀棋进了卧房,一脚将门踢上,将人放了下来。
程秀棋后退了两步,却被吕东洪抓了个正着,推到墙边上,圈在两臂之间。
程秀棋近距离地看着心目中的男神,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吕东洪唇角挑起一抹笑意,凑过去在那张形状姣好的唇上亲了一下。
逼近的身躯带着灼人似的高热,侵略成性的双眼令人不敢直视。
程秀棋紧张地僵着身体,闭上眼睛,手悄悄地搭上吕东洪的腰背。手心里触到钢铁一样的坚硬,每一处优雅的肌肉都彰显着蓬勃的力量。
“老实说,程秀棋,你是不是垂涎本将军已久?”吕东洪放开他,挑眉道,“以后你想看便看,想摸便摸,摸哪里都可以,不用偷偷摸摸。”
程秀棋听了捂着红透的脸转了个身,面冲着墙。
向来正经严肃的吕大将军耍起流氓来,真是让人受不了哦!
吕东洪已经起身走到门边,唤下人准备热水。
程秀棋目光追随着他,看着吕大将军脱了外衣扔到屏风上,宽肩窄腰的身材尽显,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英俊又有型,真是不能更迷人了。
吕东洪走过来道:“你被关了一天,身上一定不舒服吧。先去沐浴。”
先?程秀棋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先沐浴,然后呢?
死鬼——他捧着绯红的脸颊扑到床上滚了两下,把脸埋进枕头里深吸了两口气。
不多时下人来禀热水已备好,吕东洪领着程秀棋进了另一间屋子。这处房间不大,正中央有一个方形的水池,池里的热水还在汩汩地流动,热气升腾着充满了整间屋子。看不出来,这个大将军还挺会享受的。
吕东洪一把揽过程秀棋,程秀棋登时又是一阵脸热心跳,揪着领子不敢看吕东洪。
吕东洪却一伸手拿了块毛巾过来,道:“下池子里去泡会,我给你搓搓背。”
程秀棋顿了一下,瞪着吕东洪说不出话来。
不多时,紧闭的房门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惨呼。守在门外的几个下人暧昧地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地退到院子外面。
自家将军从来只知道打仗,男色女色都不亲近,这位程公子少不得要受点罪了。
房门内,正在受罪的程公子七手八脚地在水池里扑腾着,欲哭无泪地叫道:“疼疼疼,你轻点,用那么大力干什么?!”
吕东洪一手缠着毛巾一手拽着不配合的家伙,唬着脸道:“别动。这都叫疼还是不是个男人?力气小了能搓掉泥么?!”
“搓你妹的泥啊,你这个土包子!”程秀棋吃了熊心豹子胆地大叫道。
离男神距离太近了,就要承受男神形象碎裂的后果。这后果也太严重了,程秀棋眼泪汪汪地咬着拳头。
小半个时辰之后,房门终于打开了,高大威武的吕大将军横抱着换上了暗绿长衫的美青年,大步生风地走了出来。
第91章
吕东洪刚一出来,一个侍卫突然跪地禀道:“启禀将军,一个自称六王子的男人求见。”
程秀棋从吕东洪怀里抬起脸来,讶异地看了吕东洪一眼:“六王子?这么快就来了?”
吕东洪将程秀棋轻轻放下,程秀棋老实地站到了他身后。
“让他等着。”吕东洪道,说完拉着程秀棋走回卧房。
程秀棋有些不安心,道:“不知道他来找你有什么事,这么晾着他好么?万一他不耐心等下去了,一气之下走了怎么办?”
“手下败将,爱等不等。”吕东洪不屑地冷哼一声。
程秀棋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捧脸花痴起来,吕大将军果真特别的英俊霸气。
眼见着那吕大将军又拿了一条毛巾过来盖到他脑袋上,把他一头秀发呼噜成一团鸟窝。
“擦干,免得着凉。”吕东洪振振有词道,自己也拿了块毛巾擦了擦头脸,然后挂在脖子上走到桌边去喝茶。不用说,简直是牛饮的喝法。
程秀棋一脸阴沉地把头上的毛巾抓到手里,怨念地看着仰天咕咚咕咚灌凉茶的男神吕大将军。
您就不能多帅一会儿?!说起来明明出身豪门,名将世家,从小也是跟秦王傅紫维一起长起来的,怎么那两个人就处处端着优雅高贵,这位却时不时地透着股浓浓的土包子味?!
殊不知吕大将军少年从军,与来自天南海北的平民士兵同吃同住打成一片,对于虚礼向来不讲究,这就成了穷讲究的程公子眼中的土包子味。
吕东洪将一壶茶水喝了个底儿掉,才长呼了一口气,抓起毛巾又擦了擦头发,道:“给你搓个背滑不溜秋的比当兵的还费劲。你折腾得也够脏的,搓泥都能搓下来半斤。”
“吕东洪你再敢提搓泥!”向来爱美的程秀棋公子终于忍受不了地爆发了,恼羞成怒,搓泥搓半斤什么的简直是人生污点。
谁见过相好的跟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光谈洗澡搓泥的?!再说吕大将军到底给多少人搓过背,这还带比较的?!
吕东洪似笑非笑地道:“怎么还不让说了?就是搓泥搓半斤。”
“你还说!欺人太甚!”程秀棋扔掉毛巾扑了过去,被吕东洪一把接了个满怀,禁锢在怀里。
吕东洪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在他额上亲了一下:“本将军就是喜欢你这副模样。”
程秀棋心里一紧,面上玩闹的笑意也渐渐淡了。
喜欢他这副模样?这副模样又是怎样一副模样呢?程秀棋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他之前的样子。以前他端着高贵的身份,倚仗无双的容貌,将色中凡人玩弄于鼓掌。那时的吕东洪对他,却只有厌恶。
现在他说喜欢,到底喜欢的是程秀棋,还是曾经顶着这副皮囊的年修齐?
“将军…”程秀棋张了张口。吕东洪看向他,等他开口。
程秀棋一时之间有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看着吕东洪专注的眼神,他却又说不出口了。
他怕说出来之后,眼前的这一切都将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离他远去,遥不可及…
这厢两人打情骂俏没羞没臊,那边厢的六王子却等得心急火燎,一刻也不能安稳。
他大步地平回踱了几趟,茶都喝过不知道几碗了,那吕东洪却还是不出现,大半夜的将他晾在这凄凉的会客厅。
“斯人太甚,斯人太甚!”六王子一拍桌子怒道。
凤铁无奈道:“是欺人太甚。”
“反正就是台慢我们!”六王子怒道。凤铁翻了个白眼,已经懒得纠正他了。
“我们走,再不受这窝囊气!”六王子说回了本族语言,瞬间流利霸道起来,“不就是打仗么?本王子何惧一战?!大不了倾全族之力,也不要那什么见鬼的君子约定拘住士兵,让族人们放开手了去抢,抢他们的男人女人,抢他们的粮食牲畜!抢不走的全部烧光,一点不留!反抗的全部杀光!”
“六王子好大的威风啊。”吕东洪的声音突从门外传来,他拍了拍手,脚步从容地迈步进来。
原本只为泄愤的六王子一听他那命中克星的声音,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僵住了身体,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他从来也赢不了的宿敌。
凤铁起身行礼道:“王子只是一时气愤,口不择言,还望吕将军不要见怪。”
吕东洪坐到主位上,闲闲地翘起一条腿,轻哼道:“见怪不怪。说吧,二位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凤铁看了自家王子一眼,这正事自然还是应该由正主来说才对,他这侍卫代劳就显得诚意不够了。
六王子轻呼一口气,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吕东洪:“吕将军,本王想与你联手。这一仗,我们可以不打!”
皇宫里,秦王与年修齐一同走到皇帝的寝殿外,一名内侍拦住秦王道:“皇上说了,让殿下早些回去安歇,只要禾公公安全回来就好。”
年修齐求救地看向秦王,秦王拍了拍他的手:“不用担心,本王在外面等你。”
年修齐点点头,忐忑不安地跟着内侍走进了高大的寝殿。
萧国主听到通报,从书架旁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看起来分外平易近人。
年修齐十分局促,跪倒在地:“小生参见皇上。”
萧国主笑道:“起来吧。之前不是挺大胆的,怎么现在反而小心起来。不觉得晚了吗。”
“小生惶恐。”年修齐低首禀道,“那时…太心急,若有失礼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萧国主点了点头,又道:“你和秀棋很熟么?”
互换身体的感情,能不熟么?年修齐心里感叹着,面上却只敢恭敬地回答:“也算共患过难的至交好友。”
萧国主沉吟了片刻,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与颢儿,又是什么关系?”
年修齐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说的秦王殿下。
他和秦王的关系的确剪不断理还乱,这个中种种情愫,又怎么敢向身为一个父亲的皇帝明言。
萧国主见他犹疑,又道:“你不用说,朕也知道。朕要告诉你,颢儿身为朕的儿子,有些事情就由不得他作主。颢儿一直未曾娶妻,朕已经为他相中一个身世样貌都不凡的女子,择吉日就会为他赐婚。一个得力的王妃可以为他提供强大的助力,相信颢儿不会看不清这一点。”
然后再养一门虎狼一样的外戚出来吗?!年修齐心底忍不住腹诽。皇帝自己就深受其害,还要让自己的儿孙重蹈覆辙吗?!
“颢儿对你牵扯不清,你说朕身为一个父亲,该怎么处理你呢?!以前碍于你顶着秀棋的身体,朕不能动你。可是现在,年秀才,你给朕一个留下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