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被秦王看着,为什么会觉得紧张呢?
“你们两个怎么去了那么久,过来。”秦王向他和傅紫维一伸手。
年修齐慌忙就要走过去,靠在他身上的傅紫维突然发出一声轻呼,弱弱地萎顿在地。
年修齐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差一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病弱人士。
他过去将傅紫维扶了起来,低声道:“傅大人,别玩了,不要这样吧,要不然让他们给你搬个椅子坐一下?”
傅紫维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头敛下眼睫,嘴角边常挂的笑意也消失了。
“今日难得气氛良好,在下有些得意忘形了。我与秀棋亲密无间,秀棋是否觉得为难了?秀棋也许不知道,自从各人长大之后,今日这样的氛围便再也没有过了。”
他声音低落,神情消沉,让年修齐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借题发挥还是果真伤了心,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非是如此,我一点也不为难,傅大人万莫多想——”年修齐慌张地解释道,差一点扶不住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的傅紫维。
一双大手突然从另一边将傅紫维扯了过去,年修齐只觉肩头一轻,扭头一看,便看到吕东洪一手拽着傅紫维,一边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他。
傅紫维本是书生雅士,哪里受得住吕东洪的手劲,瞬间蹙起眉头,忍痛的表情也真切起来。
年修齐忍不住道:“吕将军,你手上轻一些——”
“适可而止吧。”吕东洪冷声道,“要调情也不看看场合。”说完拽着傅紫维走到大厅一角,将他推倒在摆在那处的椅子上。
傅紫维摸着被抓得肿痛的手臂,怒气冲冲地看着吕东洪。

第61章 补全本章…一早早到了今天中午真是对不起大家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门外传来太监的高声通报,几人再顾不得其他,忙跪地迎驾。
年修齐不敢抬眼,眼角余光只扫到一抹玄黑色的衣摆从他面前快速掠过,而后又有一袭富贵堂皇的迤地衣裙闲庭信步一般慢慢滑过。
这是萧国地位至高的两个人,即使不出声也威压十足,年修齐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脑袋挨在冰冷的地板上,心里默求这太后娘娘快点走过去。
偏偏事与愿违,那绣着繁复祥纹的衣裙竟在他面前停住了,一道淡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秀棋质子不需如此多礼,起身吧,到哀家身边来。”
年修齐闻言心中大骇,浑身僵硬地跪伏在地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先不管他并非程秀棋本人,他现在可是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莫林县他可是坏了李家的大事,太后心里指不定怎么恨着他呢。现在让他到太后身边去,不是羊入虎口么?
年修齐下意识地朝秦王看去,心里却隐约担忧这人恐怕还是个靠不住的。
没想到靠不住的秦王这时倒十分有担当地替他出头了。
秦王起身走到太后身边,低首禀道:“太后娘娘,秀棋质子落水失忆,许多事都不记得了,连礼数也忘了。让他跟在太后娘娘的身边,只怕会冲撞了娘娘。”
太后突然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地看着秦王,道:“他有没有忘了礼数,哀家不知道。秦王殿下的礼数又在哪?哀家和皇上都未叫起,连你皇兄也跪着,谁让你起来的?你还真想越过太子去不成?!”
当着厅里这许多文武臣子和宫廷内侍的面前,太后这么明显的借题发挥,要给秦王难堪,年修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同在此处的萧国主却默不作声,显然并不准备为秦王解围。年修齐心里生气,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秦王。却见他一脸淡然,在太后脚边复又跪下谢罪,惟有一双掩在袖下的手掌,慢慢握了起来。
年修齐心里一疼,这便是元颢在自“家”的处境。他以前只听闻过秦王那些褒贬不一的事迹,与他相处这些时日,也只当他是天生冷心冷情。如今他却忍不住想,元颢长这么大,可曾享有过一天的关心疼爱?
虽说天家无父子,但太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三皇子也无忧无虑,惟有秦王却一路走来步履维艰。这般的不公平,怎不让人心生怨忿。
年修齐越想越觉得心疼,看向秦王的眼神也越发柔和似水。
太后执意要年修齐跟在身边,在场之人惟一能说得上话的萧国主不开口,其他人谁也无法。秦王也担心年修齐,怕他胆怯慌张,转头看向年修齐,却一下子对上了两汪清泉一样的眸子。那双眼睛也在看着他,里面波光潋滟,无限柔情。
这待遇他可从来没有过,这眼神也是第一次见,秦王倒被唬了一跳,不知道那家伙的小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
年修齐已从地上起身,乖乖地跟在太后身后,向前走去。
太后经过太子时又停了下来,一脸和蔼地将太子扶了起来,与刚才给秦王难堪的举动截然相反,偏心的程度让年修齐一直侧目,连带着对太子的好印象也全都化为乌有。
太子看向他,年修齐却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太子也只能苦笑着后退一步,扶着太后走到厅前放置的宽大的椅子边上。
此时那一直闭目养神的萧国主才开口道:“传膳。今日乃是家宴,不谈公事,诸位无需拘礼。”说着命几名内侍搬了椅子放到桌边。
年修齐偷眼打量着这位一国之主,秦王的父亲。
萧国主却不像秦王的俊挺,反而面相柔和,眉宇间有一丝皱纹,看上去似乎总是皱着眉头一样,因此便显得有些优柔寡断。
他于国政上不过不失,在年修齐的印象当中,他是合格的守成之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只是因为当年上位不易,多亏于太后和李家大力扶持,萧国主登基之后也对李家多有倚仗,才导致今日李家势大,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众人一一落座,诸宫女和内侍也都悄无声息地退出大殿,一时之间殿上静默无声。太后看了吕东洪一眼,缓缓开口道:“吕将军也来了啊。本是自家随便吃顿便饭,今天倒是够热闹的。”
吕东洪忙起身行礼道:“微臣奉圣旨而来,望太后娘娘勿怪。”
年修齐好奇地看向吕东洪。太后这顿饭的不怀好意他已经清楚了,定然是为了莫林县那个案子。秦王这次大动干戈,抓了李家不少子弟,虽然都不是伤筋动骨的重要人物,但是小伤口多了也是会疼的。这案子于公于私都是泼天大案,要大要小全在秦王一念之间。
太后不敢公开为难秦王,要秦王放人也只有这种私下的场合最适合了。但这种事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吕东洪是太子和秦王都要争取的对象,这种假公济私的场面太后应该是不想让他看到的,但他居然也在被邀之列。年修齐原就有些疑惑,现在看来,居然是萧国主的旨意。有吕东洪在,太后还敢过分为难秦王吗?
吕将军知不知道自己的作用呢?年修齐摩挲着下巴眯眼看着他。吕大将军名声在外,那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人家手握重兵,虽说对萧国忠心耿耿,却经常不搭理圣旨,弄得皇上对他也毫无办法。他嘴上说得好听,是奉旨来吃饭,如果他不想,谁又能逼得了他。难道吕将军是特意来帮秦王的?
年修齐正在心里评断着吕东洪对自家秦王有几分情意,冷不丁被正主转过来的视线逮了个正着。吕东洪眼神向来带有杀伐之气,年修齐被他看得一哆嗦,慌忙低头不敢再看。
一直不作声的萧国主开口道:“好了,东洪也不必多礼。朕说了,这是家宴,你们都是朕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都是我萧国之栋梁,久未走动,彼此之间也万不可生了嫌隙。”
皇上这么说了,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年修齐就坐在她老人家身边,只觉得身旁传来的威压越来越凝重,太后显然在生闷气。他苦着脸缩着身子老实坐着不敢动,生怕动辙得咎,看不去好不可怜。
好在太后也没搭理他那一茬,年修齐只管默默地吃饭,该举杯的时候跟着举杯,心里盼望着这顿鸿门宴赶紧结束。
有吕东洪在场,太后果然没有为难秦王,她的目的既达不到,自然也不想跟着这一群不肖子孙吃饭,只坐了片刻便带着人离开了。
年修齐终于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就想往秦王身边靠过去。还不等他有所行动,萧国主那柔和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秀棋公子,到朕身边来。”
年修齐一僵,求救地看向秦王。萧国主却又开口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朕也乏了,你们都退下,秀棋留下来陪朕说说话。”
小生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啊——年修齐只管咬着嘴唇看着秦王,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负心汉一脸坦然地陛辞,随同众人一起离开。
再看那吕东洪,看那傅紫维,看那太子——最后一个姑且不算,平常不是争自己争得面红耳赤的吗?!现在是怎么回事?一顿饭就把你们收买了吗?!就把他出卖了吗?!这饭也不怎么好吃啊他觉得!
不管他在内心如何呼喊,那几个负心汉很快就走得不见踪影,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这个虎穴狼窝里。
“秀棋,随朕来。”萧国主开口道,转身走在前面,却是往后宫的方向越走越深。
年修齐被几个内侍拥在前面,身不由已地跟着走,心里的痛苦无法言表。
他终于要失身了吗?虽然皇上的确显得年轻,长得也不错,可是他不喜欢老头子啊,他还是喜欢年轻的肉体——不,他根本就是喜欢女人的啊!皇家如此淫乱之事,为什么一定要把他这清清白白的读书之人牵扯进来呢?年修齐欲哭无泪,心里把秦王骂了几百遍,又难得记起了自己那素昧谋面的“未婚妻”。

第62章 这顿饭终于吃完了…

年修齐被挟迫着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不多时只见皇帝停下了脚步,一挥手将下人禀退,偌大的寝殿里灯火昏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年修齐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心里想着如果这个皇帝真要对他行不轨之事,他该如何应对?反正绝对不能让他得逞。连秦王都没能得逞呢,怎么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萧国主只是背对着他,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年修齐,你这无忧无虑的简单性子,当真是泥足深陷之人的曙光。怪不得那些孩子,都喜欢围着你转。”
无缘无故地夸他?其中必定有阴谋。年修齐提醒自己莫要轻易上当,虽然这话听在耳里是挺舒坦的…
萧国主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年修齐,把年修齐吓得猛向后退,险些绊倒。
萧国主笑了笑,道:“你怕朕?朕听闻你一直对颢儿死心踏地,可以说一说为什么是他么?”
年修齐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小心翼翼地回道:“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萧国主继续道:“你今天也见到太子了,难道太子就不好,就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年修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萧国主笑道:“你这个小东西倒是警惕。朕可不是故意套你的话,罢了,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朕也只是随便问问。”
皇帝说留他下来说说话,竟然真的只是说说话,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便谴人送他出宫。
年修齐被人送到宫门外,尚自有些迷糊,向四周看了看,顺着街道慢慢往秦王府走去。
皇宫离秦王府不远也不近,骑马只需一刻钟,走路却也要走不少的距离。直到他一只脚踏上了秦王府门前的阶梯,年修齐才猛然从自己的思绪当中醒过神来。
这个秦王,竟然完全没等他?!而他竟然就自己走回来了?!好像他上赶着倒贴一样。
年修齐心里一生气,踏上去的脚步也收了回来,扭头就往外走。但放眼望去,不远处的街市虽是一片灯光通明,这偌大的京城,却只有身后这座威严的秦王府,才能让他感到一丝归属。
年修齐在秦王府大门外踱来踱去,踌躇良久,既不想离开太远,又不甘心自己先跨进那道门去,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大门突然打开,士丁和士丙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正是秦王。
年修齐的身后也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士甲从不知何处的黑暗当中显露了身形,走到秦王面前行礼道:“属下参见秦王殿下。”
年修齐略显惊讶地看着他,难道士甲一直跟着自己?
秦王点了点头,又看向年修齐,不知是想气还是想笑,一脸无奈地道:“还不过来?你在本王王府大门前面耍什么花枪。”
年修齐灰溜溜地走了过去。反正是秦王先开的口,不算他上赶着。
秦王一把包揽住他略显纤瘦的身躯,带着他往府里走去。
“皇上没有为难你吧。”秦王开口道。
年修齐听他一提这件事,心里憋着的委屈全都泛了出来,绞着手指酸酸地道:“殿下还好意思说。您就自己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留在皇宫。您就不怕皇上逼迫我——”
“什么?皇上能逼迫你什么?秀棋又在怕什么?”秦王促狭地低头看他。
年修齐哪好意思把自己那些荒唐的胡思乱想说出口,事实证明萧国主也的确是正派之人,没有对他做什么。
他抬手推开秦王的脸,嘟囔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耻…”
秦王不以为忤,反倒分外和气,搂着年修齐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进了门,将年修齐按在椅子上坐下,秦王又迂尊降贵地亲自捧来一碗茶,塞到小质子的手里,笑眯眯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小质子离了皇宫就自觉地走回秦王府来,这让秦王殿下心情甚是愉悦。
“说说看,皇上跟你说了什么?”秦王逗着他开口。
年修齐想了想,道:“皇上问我为什么跟你好。”
“哦?那秀棋是怎么回答的?”
“唔,你是个好人。”年修齐啜了一口茶,轻轻叹道。
秦王英俊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是个什么回答?为什么有种不太愉快的感觉?
秦王还想问什么,年修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啊地一声猛地站起身来,手里的茶碗也差点掀翻。
秦王帮他扶稳,责怪地道:“你也是有身份的人,就不能矜持一点,让下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年修齐根本顾不上听秦王说些什么,慌慌张张地挣开他,抬脚就往外走:“我…我突然困了,我回去睡觉了。”话音未落,人已摔门离去,不见踪影。
这一次饶是英明神武的秦王也怔住了,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了。依他对自己父王的了解,他不可能为难秀棋,看小质子刚才的反应,显然在宫里也没受什么委屈。现在这又是哪一出?本来气氛良好,你侬我侬打情骂俏——不,是宾主尽欢,就这样被破坏了。
只听门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又突然近了,那急躁又拖沓的脚步听得秦王直皱眉头。这家伙自从失忆之后,实在是越来越没气质了。
他坐在椅子里八风不动,冷眼看着小质子一头冲进来,把手里捧着的的茶碗搁在桌上,又转身跑了,期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秦王盯着桌上的茶碗,恨恨地磨了磨牙,站起身来矜持地一挥衣袖,大步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对于如此任性妄为,不顾及殿下心情的小情人,秦王殿下是坚决不会姑息的。虽然这个小情人从没顾及过他的心情。
士丁从藏身处走出来,向秦王行礼道:“殿下,泠如夫人遣侍女来报,自殿下离京已久未相见,近日身感微恙,望见殿下一面。”
秦王皱了皱眉头,回头往年修齐的院子方向望了一眼,还是叹道:“本王公事繁忙,难有闲暇。去宫里召名御医来给她看看。”
士丁垂首应了,又迅速地隐没在黑暗里。

第63章 坦白身份了…

年修齐回到自己的房间,连轻儿也顾不上搭理,将房门猛地关上,后背抵在门上,惊魂不定。
年修齐,皇上叫他年修齐。皇上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这怎么可能呢?他变成程秀棋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萧国皇帝,连与程秀棋有过床第之欢的秦王和傅紫维都没有发现异样,为什么会被皇上知道?甚至连他的名字都——
难道——程秀棋果然和他一样,换了他的身体,还已经见过了皇上?!也惟有这一种原因,才可能让皇上一见到他,便直接喊出他的名字。
这又未尝不是一种试探。毕竟身体互换这种事太匪疑所思,顶着一张陌生的脸的程秀棋即便向皇帝全盘交待,皇帝也未必全信。因此那一声唤,只怕是试探的成分居多。但无论他是哪一种回应,恐怕都无法打消皇帝心里的疑虑,甚至会连身为“程秀棋”的他也一直怀疑上。
年修齐心里打着一阵阵的小冷颤。被皇帝在心里惦记上可不是好事,万一连累了秦王岂不是罪过更大了?
轻儿在门外焦急地拍门叫道:“公子,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被人欺负了么?告诉轻儿啊,虽一个人闷着。”
房门吱哑一声打开,年修齐一脸郁闷地走了出来。轻儿忙凑过去仔细端详他,担忧地叫道:“公子——”
年修齐抬眼看着轻儿,心里也是一阵的忧郁。如果事情败露了,他连轻儿也要失去了吧?轻儿一定会回秀棋质子的身边的,对于轻儿来说,他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轻儿。”年修齐悲伤地轻轻搂住轻儿,“轻儿千万要记得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
轻儿有些不明所以,却依然点头:“当然。轻儿从小和公子相依为命,每一天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年修齐听他这样说,却越发觉得难过起来。
一连两天,年修齐都没出现在秦王面前。秦王也端着骄矜,硬没让人去唤他,打定主意绝不惯着这恃宠行凶不把他这个主人放在眼里的家伙。
没想到第三天一早,那张漂亮又可爱的脸蛋就又出现在他面前,带着一丝丝忧郁和悲伤,原本圆润起来的脸颊又消瘦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竟让悦尽千帆的秦王殿下看得好一通心跳如雷。
难道他就好这一口?失忆傻乐的小美人都欠缺这么一丝韵味。可从前的程秀棋既美且又高贵深遂,也从没触动过秦王殿下矜持的内心啊?
秦王端坐在书案之后,一手擎着书卷,抬起眼皮看了站在门口的年修齐一眼,轻咳一声,沉声道:“王府书房重地,岂是随意可以进来的?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年修齐立刻将踏进书房的脚收了回去,情绪低落地道:“喔。是小生失礼了。”
“恩。”秦王满意地点了点头。
年修齐转身往外走去:“那小生去找傅大人说说话吧。”
“你给本王回来!”秦王将书一摔怒斥一声,瞪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
年修齐困惑地回过头,扒着书房的门往里看:“可是殿下似乎很忙。还是国事重要,小生不能打扰殿下。”
秦王恨恨地磨了磨牙,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本王也没那么忙。秀棋有何心事?尽可向本王道来。本王定为秀棋排忧解难。”
年修齐点点头,走了进去,非常自觉地靠到了秦王的身边,居然让秦王心里升起那么一丝丝的受宠若惊。
“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要离开了,殿下会想我吗?如果殿下发现我说了谎,会恨我吗?”年修齐闷闷不乐地抓起玉虎造型的镇纸摩挲着,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秦王抬头看了他一眼,揽过那纤细的腰肢:“说谎?秀棋有什么事瞒着本王?自己交待,本王可以宽大处理。”
“交待,我也想交待。可是怕殿下不信。”年修齐为难地道。
秦王信誓旦旦地道:“那好,本王保证,只要是秀棋说的,本王无不相信。”
“真的?”年修齐惊喜地看向秦王,对着秦王脸上宠溺的笑容,他又突然有些羞赧。
他知道秦王以前并不喜欢秀棋质子,可是秦王对他明显越来越好。秦王不知道两人交换了身体的真相,是不是可以说明,秦王心里更加喜欢的,其实是他本人,是那个有些迂腐的小书生?
看着秦王俊美无双的脸庞,仅是想到这个可能,年修齐便感到胸膛里心跳一阵加快。
夫子,对不起,学生的官路好像走歪了…
年修齐踌躇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如果我说我不是程秀棋,我只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殿下会相信吗?”
秦王一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说起糊话来了。”
“过分!”年修齐恼怒地推开他,“说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相信的,结果还是不信我。”
说完挣脱秦王的怀抱,一气之下跑了出去。
为什么在他如此忐忑伤心的时候,那个混蛋还要揶揄他?一点也不把他的伤感当回事。
秦王仍旧端坐在书案之后,面上的笑意消失,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紫维,如果我说我并不是秀棋质子——”年修齐坐在傅紫维身边,犹疑地开口道。
傅紫维抬手打断他的话,依旧仰头微微闭着双眼,笑着轻声慢道:“今日之你我与昨日之你我皆非同一人,凡人又何需执着——”
年修齐看着他一副神棍模样,轻叹了口气,理智地不再往下说。
“吕将军,我并非你心里爱恋的秀棋公子。您以后也莫再纠缠我了。”年修齐站在吕东洪的武器架前面,向着练武场上正耍着长剑挥汗如雨的吕大将军道。
吕东洪一剑挥出,斩断年修齐背后靠近的小虫子,剑风吹起年修齐的发丝,吓得他噤若寒蝉。
吕东洪一步步靠近过来,带着浓重的煞气,逼得年修齐一步步向后退去,一直将他逼到墙角,一只手狠狠地撑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年修齐。

第64章 不如跟本将军去房里谈谈心?

年修齐怯怯地抬眼看着吕东洪,咽了咽口水。
“你说什么?”吕东洪用他低沉的声音威胁道。
“小生说…”年修齐嚅嚅道,最终在吕东洪逼人的视线之下还是明智地决定闭上嘴巴,“将军没有听清就当小生什么都没说吧。”
吕东洪冷哼一声:“你到底是不是程秀棋,本将军早就怀疑了。”
年修齐疑惑道:“早就怀疑了?什么时候?”没发觉啊,不是一直追着“程秀棋”追得很卖力吗?
“多嘴!”吕东洪瞪了他一眼,“本将军的心思岂是你能猜度的。”
“是、是,小生自不量力了,小生对将军高山仰止。”年修齐连连应是,心里亦轻松下来。
他跟三个人坦白身份,没想到竟然只有吕将军如此机智地相信了他。其他两个的反应,一个糊涂一个神棍,真是让人万万想不到。
吕东洪低头看着属于程秀棋的那张至美绝伦的脸庞,眼神稍微柔和下来。
“不管你认为你是谁,本将军眼里看到的,就只是你。”吕东洪低声道,修长有力的手指似触非触地划过年修齐的脸颊,似乎怕碰到他就会弄痛他一般小心翼翼,“不管是曾经色诱本将军的小妖精,还是你这蠢笨又机灵的小东西,在本将军的眼里,那都是你。”
年修齐心里瞬间警钟长鸣,一脸戒备地看向吕东洪。
吕东洪得寸进尺地将一只大手按上他纤细的腰肢,低笑道:“秀棋似有许多心事。不如到本将军房里谈谈心吧。”
“不要!”年修齐一把推开他,大怒道:“又是这样!全都是这样!你们谁都不相信我!一群蠢材!”说完便蹬蹬蹬地跑走了。
吕东洪顺势倚在墙边,沉默地看着年修齐跑远的背影,眉间渐渐凝起一丝纹路。
年修齐从将军府里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耳边充斥着嘈杂的人声,他却只觉得那些都离他很远。他站在人群的中央,却觉得孤寂,难过。
他顶着程秀棋的皮囊这么些日子,周旋于他从前只能仰望的贵族之间,虽然嘴上告诉自己这都是形势所逼的无奈之举,却未尝不曾在心底偷偷开心过,庆幸过,自以为是靠他自己赢得了那些天之骄子的喜爱和肯定。毕竟以前的程秀棋并不得人心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