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修齐看了看天色,已是暮野四合,不知道秦王现在在哪里,秦王久不见他,也许会着急吧。当下也顾不得再想那中毒的事,慌忙跟在张公公身后。
年修齐心里着急,张公公却走得不紧不慢,让年修齐很是心焦。
“公公,可否走快一些?在下怕误了秦王殿下的事。”年修齐出言提醒。
张公公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轻蔑一笑,悠然开口道:“秀棋公子对秦王殿下倒真是情深意重哪。却不知当日秀棋公子在太子殿下面前那些忠言密语,可曾让秦王知道?”
年修齐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没摔个跟头:“什么,跟——跟太子殿下也…”这位秀棋公子到底还有多少老相好,一次来齐了不行吗?!
张公公冷笑一声:“秀棋公子不要误会,太子殿下修身守礼,岂是那些恣意放荡的王公勋贵可比的。”
没有逾礼的关系?年修齐放心地拍了拍胸口,也不介意张公公明里暗里贬低秦王了。没那种关系就好,万一以后他能入朝为官,上司和同僚都是入幕之宾,这官可没法做了。
张公公不屑道:“太子殿下以礼相待,以诚相交,从不像别人一样轻视秀棋公子。秀棋公子不思回报也便罢了,此番作为,却是陷太子殿下于危难之地。”他说着突然停步立定,挺直了胸膛轻蔑地瞧着年修齐:“这一切事实,太子殿下都已得知。若秀棋公子还有一丝廉耻之心,以后便远离太子殿下。否则,即便你是云水国质子,太后娘娘身为一个爱护孙儿的祖母,也是不能容你的。我言尽于此,秀棋公子好自为之。”
年修齐听得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这里四下无人,张公公选在这种时机对他如此直白地警告,想来是刻意为之。这难道是太子的意思?亦或是太后的意思?
依李良轩所言,程秀棋因为身中奇毒受制于李家,帮着李家与云水国君牵线,达成那武器交易之秘事。这张公公的话,又显然是说程秀棋与太子也有私交,看样子太后对这件事是十分不喜的。以前或许是因为程秀棋对他们还有用,所以隐忍下去,现在李良轩仍旧有事要假手于他,太后却如此急不可耐地将“程秀棋”从太子身边赶走,想来是他帮助秦王的事让太后完全无法忍受,为保护与秦王立场相对的太子,她也顾不得程秀棋仍有利用价值了。这样看来,她对太子倒真是慈爱有加。
年修齐站在原地,乌黑的眼睛却十分灵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公公看着他,心底不禁升起一丝狐疑和不妙的预感。
程秀棋失忆之事,他是知道的。可他一直认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前的程秀棋虽然心思深沉,在这两国明里暗里交锋的战场之上他却只是一丝无根浮萍,羸弱不堪,处处受制于人,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如今这失忆的程秀棋,为何反而比从前多了几分坚韧?
年修齐把今天得知的事情在心里打了个转,自认为推理得八九不离十。他眯起眼睛看向张公公。张公公被他那意味不明的视线看得心里很不舒服,一甩衣袖,转身继续朝前走去:“秀棋公子向来聪慧,闻弦歌而知雅意,想来不用我再多说…”
年修齐跟在他身后,打断张公公的话,凉凉地道:“公公说得如此粗俗直白,颇有村妇骂街之风,哪还需要我弦歌雅意。”
张公公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他,瞪大眼睛指着他道:“你…你说什么?!”
年修齐哼子一声,道:“公公对小生极尽贬低,对秦王殿下也言语不敬,难道还指望我对你以礼相待?圣人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是小生的为人准则,小生深以为然。”
张公公气得手都抖了,他身居高位多年,何时被人如此谩骂——虽非谩骂,也根本所差无已了!太后吩咐他办妥此事,让程秀棋再也不许出现在太子身边,程秀棋的身份在那里,再说太国舅尚需要他做事,他不能动手铲除。选在这四下无人之地明白警告是颇为稳妥之法,他自然知道程秀棋会心怀怨恨,可他一个小小质子能翻出什么风浪去,张公公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便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个程秀棋居然胆大包天,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你…你放肆!”张公公一张白胖面皮胀得通红,声音尖细地叫道。
“你这个大奸奴!”年修齐毫不相让地指着他的鼻子铿锵有力地大声道。
“你!你!”张公公气得语塞,拍着胸口呼哧呼哧地喘气,“你敢在皇宫里撒野,这是死罪!死罪!”
年修齐哼道:“得了吧,你说的那些话也是见不得人的混话,不然你特意选这种地方?你不怕我出去给你宣传,我也不怕你出去乱说,治谁的罪啊。既然公公选了这么妙的一个地方,小生若不仗义执言,岂不是对不住公公一片苦心。”
仗义执言?他还想接着说?!简直是胆大包天,放肆至极!
“你住口!”张公公怒道。
“我偏要说。”年修齐凑近一步,吓得张公公连连后退。年修齐想了想,一摆手道:“算了,我也没什么要说的。总之你听着,你们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们呢。为着一已私欲,为着手中的权势,不但不顾百姓死活,甚至公然卖国。公道自在人心,你们现在堵得住悠悠众口,百年之后呢?你们就是萧国的罪人。那位太后,我真没见过这么做人祖母的,她疼一个孙子,也不用处处为难另一个孙子吧,甚至想要他的命。这是什么祖母啊,分明是个不慈不爱的老妖婆!”
张公公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厮连太后都骂进去了?!这叫“没什么好说的”?!
“你…你混帐!”
年修齐凭着一腔愤懑说完,也觉得有些过分了。他是守礼之人,就算对太后娘娘的做法不能苟同,也不该这样口无遮拦,实在有失士子风范。
年修齐捂着嘴唇咳了咳:“总之就是这样。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去见太子的,我现在立场鲜明,我是秦王殿下的人,自然不会朝秦暮楚,一身事二主。”
张公公已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听听这是什么话?他是秦王的人,一身事二主?!这个不知廉耻的小、淫、娃!
年修齐正直地表达了自己的政治立场,看看把张公公也气得着实够呛,便见好就收地偃旗息鼓了,指着前面道:“张公公继续带路吧,别让秦王殿下等急了。”

第57章 宫廷风波(四)

“带路,我还给你带路,我!——”张公公喘着粗气胀红着脸,差点没被他气出个好歹来。年修齐向后退了下,警惕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不要动手打人啊,我会还手的。”
“你混帐!”张公公怒道。
“谁把张公公气成这样?”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年修齐惊喜地回头一看,果然是秦王正负着手信步走来。这里地处偏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年修齐早把之前的不快忘到了九霄云外,一看到秦王就像找到了主心骨,欢快地冲着秦王跑了过去。
秦王本来还在与他置气,可置气的对象完全没把之前的纠纷放在心上,反倒显得他心胸狭隘了。真是岂有此理了。
秦王矜持地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看着那小质子像只见到主人的小狗似的向自己扑过来,不由得心情大好。
年修齐扑到秦王身旁,兴冲冲地道:“殿下你来接我了?”
秦王点了点头,看向前方的张公公。张公公虽然背后对秦王并不敬重,当面却也不敢少了礼仪,上前几步跪下行礼:“奴婢给秦王殿下请安。”
秦王皱眉道:“质子跟着本王进宫,是奉了皇上旨意,张公公私自将他带走,误了皇上的事谁担待得起。他不懂规矩,你也不懂么?”
这不大不小也算个罪名,若秦王有心拿捏他,他根本百口莫辩,就算有太后撑腰,他也少不了要吃些苦头。张公公当下便伏下身去,连连告罪。
“奴婢怎敢自作主张?实是太后娘娘向来怜惜秀棋公子身世可怜,听闻他进了宫,才让奴婢前来宣召。”
年修齐一听他信口胡诌,频频向秦王使眼色。才不是太后要见他,分明是那李家的人要欺负他!
秦王将他推到身后,看着跪在面前的张公公,沉吟了片刻才道:“原来是太后娘娘的懿旨。本王岂是不讲道理之人,张公公不用如此慌张。秀棋公子我带走了,张公公快些回去吧。”
张公公吁了一口气,这才站起身,小心告辞,匆匆地离去了。
“愣什么,跟本王走吧。”秦王回头看了年修齐一眼,挑眉道。
年修齐跟在秦王身边,刚才的惶恐无助尽数褪去,另一件迫在眉睫之事又浮了上来。他拉着秦王的衣袖,急道:“殿下,小生有事要告诉殿下!”
秦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离开几刻钟,能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年修齐神色凝重,三言两语地将他身中奇毒之事和李家要挟他偷证据的事都告诉了秦王。
秦王听着,神色有些怔怔的。年修齐说完不见秦王答腔,摇了摇他的袖子唤道:“秦王殿下,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秦王似才回神一般:“啊,没事,没事。”他习惯了听人十分话只说七分,另外三分要靠猜的交往方式,乍一遇到这么竹筒倒豆子似的坦诚,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么说来,你之前是替李家和太子办事?”秦王皱眉看着年修齐。
年修齐也知道这段旧事有些麻烦,赔着小心道:“殿下,小生早不记得那些事了,以后惟殿下马首是瞻,殿下一定要相信小生啊。”
他都这样了,秦王再无怀疑他的道理,只是略一沉吟,道:“只是你身上的毒,却是棘手。”
年修齐一听,心底压抑的恐惧害怕一下子涌了上来,眼睛也不由得湿了。他恳祈地看着秦王道:“小生好害怕,殿下一定要救小生啊!小生还未向秦王殿下尽犬马之劳。”他说着扑进秦王怀里,哭道:“小生还想作官,呜呜呜——”
秦王无奈地搂着他拍了拍。美人在怀梨花带雨,实是人生一大风流乐事。只是你能不加最后那一句么?你好歹也是一国的皇子,是有多想当官啊?
秦王拉扯着哭得眼睛红红的年修齐慢慢往前走,年修齐哭了一场,把那些负面情绪宣泄了一番,此时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睛有些肿肿热热的感觉,想来哭成了一双桃子眼,年修齐不想此时见到外人,想了想开口道:“秦王殿下,我们要去哪里?”
秦王道:“皇上在偏殿设宴,秀棋也在被邀之列。”
那便是毫无逃脱的可能了。年修齐不由得有些讪讪地,捂着眼睛道:“我的眼睛一定哭得很明显,这怎么见人啊——”
秦王喜他这副娇憨模样,拂开他的手笑道:“越用手碰越明显。等会儿我着人送些冰块上来给你冰敷一下,断不会影响秀棋公子的形象。”
“殿下刚才说了什么?”年修齐猛地眯起眼睛,嘿嘿笑着看向秦王。
秦王一怔:“本王说了什么?”
“殿下说了‘我’。”年修齐道。
“没有,你听错了。”
“我没听错,殿下说了‘我’!殿下心里对小生,已是另眼相看了!”
秦王一把推开他凑近的娇美脸蛋:“你喝多了。”
年修齐百折不挠地继续凑上来:“殿下不要不承认!能得到殿下的认可,小生很开心!”
秦王额头青筋浮现,一伸手捏住他娇俏的下巴:“你再这么往本王跟前凑,本王就要——亲你了!”
啪地一声,是脚下踩断树枝的声音。这一声过后突然万籁俱寂一般,两人的眼角余光处出现一个人影。
秦王和年修齐一齐转头看去,有些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从未料想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吕东洪正站在不远处,一张英俊的脸孔阴沉如水地看着他二人。
“光天化日,打情骂俏,成何体统!”吕东洪愤然出声,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灼灼地注视着还在秦王怀里的年修齐,“程、秀、棋!你骗得本将军好苦!”
年修齐还不及反应,秦王先火上浇油地将他又揽紧了一些,怡然地看向吕东洪。
吕东洪望着年修齐那纤腰上的一双大手,双眼似要冒出火来。
年修齐僵立当场。这种气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一种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错觉?
这边还没僵持出一个结果来,不远处突然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吕将军何必如此脚步匆忙。看到太子殿下也视若不见,未免太不知礼数了。”
傅紫维一边说着,一边引着一个人缓步行来。
太子殿下?年修齐心里一跳。
傅紫维和那同行的太子殿下显然也看到了这边的景象,两人慢慢地停了脚步,站立在不远处。
年修齐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一二三四,甚好,四个奸夫全到齐了。

第58章 宫廷风波(王)

这气氛太过诡异,一时之间竟是面面相觑,无人开口。最后是傅紫维先打破了尴尬,笑了两声道:“宴会就要开始了,人却没有到齐。虽然皇上说了是家宴,不用拘礼,但也不可太过失了礼数。既然在此相遇,就不要再四处闲逛,快快赶去赴宴是正经。”
他搭了一个台阶却无人顺坡下,因此他话音一落就又陷入了冷场。
傅紫维的笑意僵在脸上,看向几个人的眼神都不善起来。
年修齐打了一个激灵,忙道:“傅大人说得对。再不去赶宴,落了皇上的面子,皇上定会生气。”
秦王听他开口,马上柔和了脸色,扭过脸笑意盈盈地看向怀中佳人:“既然秀棋如此说,本王自然不能拂了秀棋之意。”
瞎扯什么,你拂不拂我的意也得去吃皇上那顿饭。年修齐在心里暗自腹诽,面上却还是赔着笑脸。
吕东洪看了一眼秦王揽着年修齐的手冷哼一声:“秦王殿下,秀棋公子乃是一国质子,殿下这样对他未免太过轻佻。还请殿下自重。”
秦王一笑道:“只怕吕将军想要不自重,也没有那个机会。”
“你!”吕东洪瞪着这个从小到大的冤家对头,突然又一笑,一振衣袖道:“本将军不与你作口舌之争。总之今日宴会过后,程秀棋要跟本将军走。”
“为什么?”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开口问道。一个是年修齐,他转头望了一圈,另一个开口询问的竟然是太子殿下。还一脸蛮横地揽着他的秦王反倒不关心一下,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真是岂有此理了。
太子温和地向年修齐笑了笑,又向吕东洪道:“吕将军,本宫与秀棋多日未见,本待宴会后留秀棋与本宫作伴。缘何将军要——”
吕东洪一笑,对太子倒是和气,一拱手道:“太子殿下,这便要问过皇上了。这是皇上的旨意,末将不过奉旨而为。末将军务繁忙,对此也甚是无奈。”
年修齐眼睛往秦王瞅了又瞅,使了一个又一个的眼色,指望这个家伙能出声解个围。他既不想跟太子作伴,也不想跟吕东洪走啊。
秦王却不为所动,对吕东洪和太子二人的对话不置可否,揽着年修齐往前走去:“走吧。”
年修齐恨不能踩他一脚。这个自大狂,除了会占他便宜,还会干什么?!别人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他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身为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却如此地靠不住,要人如何放心跟他?
吕东洪与秦王相视一眼,空中燃起看不见的电光石火。他也不再争辩什么,向太子和傅紫维告了辞,便自己一人离开。
太子却唤了年修齐一声:“秀棋。”这一声当真是温柔似水,婉转惆怅。
年修齐心里一个激灵。这怎么看也不像正常的男男关系啊?那个张公公到底靠不靠谱,秀棋质子和太子之间真的没有什么过去吗?
秦王自顾自往前走,年修齐却不能无礼地对别人视而不见。虽然未见面时他对太子的政治印象并不好,但是真人到了眼前,尤其太子还对他很是友好,年修齐是无论如何做不出失礼的举动的,那有违君子之风,圣人教诲。更何况这是秦王的政敌,他怎么能不会一会?
因此他挣开秦王的揽抱,转向太子行了一礼,回道:“小生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立于他面前七八步远的地方,一身银白锦衣,上绣火红云纹,长身玉立,清雅如竹。与一身淡青长袍的傅紫维立于一处,实是各有千秋,相得益彰,都是出落得人中龙凤之辈。
太子打量着他,迟疑地道:“本宫听闻秀棋落水失忆,难道至今仍未记起旧事?”
年修齐摇了摇头。太子略微失落地道:“那秀棋也不记得与本宫的旧日相交?”
这一次不待年修齐出声,秦王终于开了金口:“皇兄不用费神了。旧事若尽是不快,忘记反是美事,秀棋如今就比从前快活十分。既是如此,又何必强求过去?”
太子向着自己这个二弟温和一笑:“若没了过去,又如何称得上是同一人呢?以前谁对他好,谁欺负过他,他全不记得,万一反将仇人当作恩人,岂非不美?这样对秀棋而言,也太不公平了。”
秦王道:“此事不劳皇兄费心,本王自会照拂秀棋。”
年修齐忙连连点头。
太子不以为意,笑着向年修齐道:“秀棋且须记得,本宫与秀棋乃是至交好友,断不会容许任何人欺瞒于秀棋。”
年修齐心里不以为意,表面上也只能点头应是。
秦王刚才得知程秀棋失忆之前是与太子一党同流合污的,谁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有没有什么猫腻。他可以不将吕东洪放在眼里,对太子这个大敌却不能不防。于公于私,都不能让他把程秀棋拉回去。
秦王冷淡一笑道:“皇兄事务繁忙,此等小事臣弟自会处理周全——”
两兄弟针锋对麦芒,年修齐有些为难之际,却只一声轻呼。只见站在太子身旁的傅紫维突然倒了下去,握着脚腕皱紧眉头。
年修齐心里一惊,忙冲过去道:“傅公子,你怎么了?”
太子和秦王也看向傅紫维,碍于身份却并不像年修齐那样扑到傅紫维脚边拉他的脚腕。
傅紫维艰难道:“不知道是什么毒虫,从我的脚腕上爬了过去。有点疼——”他一边说一边嘶嘶地吸着气,看得年修齐感同身受地替他疼起来。
年修齐小心地拉开他的衣衫,将他的脚腕露了出来。上面有些微的青紫,看上去倒也不是很严重。只是看傅紫维疼得厉害,他也担心是什么厉害的毒虫。
“这怎么办?”年修齐扭头看向秦王,求助地道。
不待秦王和太子说什么,傅紫维将一条手臂无力地搭上年修齐的肩膀。
“这是皇宫,想来不会有什么剧毒之物。只是此处终是偏僻,我们还是不要在此久留了。劳烦秀棋扶我一把,我们先离开此地,再招御医诊治即可。”
年修齐连连点头,自然热心地把傅紫维扶了起来。傅紫维连连呼着痛,让年修齐连同太子和秦王告别的功夫都没有,小心地半搂半扶着傅紫维往灯火通明之处走去。
秦王和太子落在后头,此时已无外人,早就相看两相厌的两兄弟连装也懒得装了。
秦王道:“秀棋不是你能打主意的,本王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太子笑道:“本宫倒不知道,我的弟弟何时动了真心了?就不怕亏个血本无归?”
秦王也笑道:“多谢皇兄提醒。皇兄贵为东宫太子,自然更要小心——哦,我忘了,皇兄已经在秀棋手上吃了个大亏,这原是皇兄的经验之谈哪。皇兄还要强作无事,与秀棋虚与委蛇,真是为难皇兄了。”
太子嘴角扯了扯:“你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阴险无情心机深沉。我与秀棋是至交,岂是你这种人能够理解的。”
秦王冷笑道:“你光明磊落,又是谁耍那些小把戏刻意拉笼紫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是否紫维待人和善,让你以为有可乘之机?愚蠢。”
太子也淡淡道:“那又如何?你若以为紫维和他傅家全心臣服于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岂不闻此一时彼一时,良禽尚懂得择木而栖。愚蠢的是你。”
秦王冷声道:“你无知。”
太子道:“你刻薄。”
秦王:“你虚伪。”
太子:“你卑鄙。”
“…”
“…”

第59章 请假条

请个假昂,下周日回归

第60章

年修齐扶着傅紫维,由傅紫维引着路到了一处偏殿,着人去唤来御医,这才吁了一口气。
他看向傅紫维的脚,忧心地道:“大人觉得哪里难受么?不会是什么毒蛇毒虫吧,万一有毒就大不妙了。”
傅紫维笑着摇了摇头:“我哪也不难受,就是闹心。”他说着竟然站了起来,还扭了扭脚腕:“这两个人暗地里斗个你死我活也就算了,见面还作这些无聊的意气之争,他们以前可没这么幼稚。”
年修齐不敢置信地瞪大一双眼睛,傅紫维笑着一把搂过他,摸了摸他的脸庞:“没想到的是秀棋如此关心在下,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啊。”
“你、你——”年修齐张口结舌,脸色通红地指着傅紫维。
傅紫维抓住他的手指按下去,笑道:“秀棋真是可爱。”
“咳咳——”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干咳,年修齐慌忙把傅紫维推开,傅紫维施施然地回到椅子上坐下,外面的人才敢趋步走到近前,向傅紫维行了一礼,低声道:“禀傅大人,御医已经到了。”
“劳烦小公公了。”傅紫维温言笑道。
那小内侍回了一声不敢,便慢慢退下。等在门外的御医拎着小药箱走了进来,擦着额头的汗向傅紫维行了一礼,待看了他的脚伤之后出汗更多了。
这哪里是虫咬,分明是自己弄出来的。这种事情他这个资深御医在这深宫内院见得不算少了,怎么这年轻新贵的傅大人也玩这一招?作为一个职业风险极大,每次出诊都等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宫廷大夫来说,装糊涂是必备之技能。因此御医什么都没问,从自己的小药箱里拿出纸笔,龙飞凤舞地开始写方子。
年修齐没注意到这边的风起云涌,刚才走出去的那个小太监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只觉得那个身形非常熟悉,却又似乎有些陌生。他从未进过宫,怎么会对一个小小的宫廷内侍有这种微妙的感觉?难道这是质子的记忆?
小太监已经走得没影,年修齐也记不起与那个身形有关的记忆,只得暂时作罢。
傅紫维打发了谨小慎微的御医,掸了掸衣袖,走到年修齐的身边,笑吟吟地道:“走吧,该去赴宴了。”
年修齐摸了摸肚子,本来还有点饿的,这个时辰了他饿劲都过了。身旁的傅紫维突然靠近过来,年修齐慌忙闪开,警惕地看着他道:“大人请自重。”
傅紫维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的脚道:“我还受着伤,如果自己走出去岂不是穿帮了。秀棋就忍心看我被殿下责备么?”
年修齐一怔,这就被傅紫维钻了空子,将半个身子都压在他的肩上。
“有劳秀棋了。”傅紫维搂着他,把脸靠在他的肩头笑道。
年修齐无奈,只能任劳任怨地拖起秦王的这位青梅竹马兼左膀右臂,一步一晃地往外走去。
宴会厅里,秦王和太子隔桌相望,还在用眼神交战。因为是与皇上和太后一同用膳,谁也不能坐下。年修齐听说过这个规矩,如今看秦王和太子都还站着,桌边也没摆椅子,瞬间便觉得一阵胃疼。
民以食为天,皇家这种做法太不人道了。窥一斑可知全豹,宫廷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过分的规矩,怪不得把好好一个秦王殿下养成这个样子。
被腹诽的秦王突然心有灵犀似地看了过来,眼神甚是犀利,把年修齐吓了一跳,心里扑通扑通跳快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