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不说暗话,慕容骁,你到底有什麽企图,直说吧!整天这麽端著装模作样你累不累?!”信云深居高临下的看著慕容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慕容骁笑了笑:“信少侠果真是年少气盛,这麽沈不住气,真不像是楚飞扬的师弟。”
“你什麽意思?!”信云深从墙上跳了下来,依旧挡在慕容骁身前。
慕容骁笑道:“没什麽意思。只是在下久仰令师兄的大名,却一直未得相见。如果这一次是楚大侠,事情一定有趣得多。”
信云深听得眼睛冒火,这摆明了在说他不如大师兄。本来这种话他从小到大也不知听了多少,信云深并不在意,只是从这个慕容骁的嘴里说出来就格外地惹人嫌了。
慕容骁又道:“不对,如果是楚大侠,大概也不会这麽容易中了情花山庄的圈套,落到这般境地,需要依靠本门主才能活命。”
“你!”这人挑拨得这麽明显,信云深自然不会对大师兄心生芥蒂,却还是被气得不轻。
因为他发现──慕容骁虽然是故意气他,可是他说的那些,他竟然无法反驳。
如果是大师兄,肯定不会轻易上当的。
年纪小不是借口,大师兄一战成名的时候,还不如他现在这样大。
原本他自信满满地要护高放周全,这才刚出家门就上了一课,教导他什麽叫江湖险恶,防不胜防。而他连这第一堂课都没上好。
慕容骁见信云深气得脸色通红,反而心情大好,拍了拍信云深的脸颊:“本门主说会救你,就绝不会食言。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在高放的面子上,看在楚飞扬的面子上,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也会救你的。只是现在本门主的确有要事在身,你乖乖地不要闹,我也好早日办完了事,带你回焚心门。”
慕容骁说完,也不管被他气得头顶快要生烟的少年,只管施施然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对信云深的印象并没有那麽差,实际上像信云深这样的成长环境,上有专制的父亲,还有优秀的兄长,俱对他宠溺非常,他还能养成今天这种脾性已实属难得。他比常人聪明,也比常人看得透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然而现在这种未经雕琢的玉石模样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只凭著一股子纯粹的爱恨正直驱使著,晶莹剔透得不染尘埃。
只是欣赏归欣赏,慕容骁却是看不得信云深这麽逍遥。一入江湖岁月催,谁不是两手污血一身沈灰,你晶莹剔透给谁看呢?!凭什麽谁都捧著你护著你,连高放这麽柔弱的人也要把他护在身後。
啧,这小子何德何能?!
慕容骁摇著骚包的扇子,穿过院门径直地往前走去。
却说信云深被慕容骁这种老狐狸夹枪带棒地好一番损,竟是一个字也反驳不了,心情已经跌到谷底。回到房里高放却不在,信云深便留了字条,一个人晃到街上去散心了。
随便进了间茶馆,要了壶茶水和几碟点心,信云深才发现茶馆里的说书人正在讲著的竟然是自家大师兄的故事。
这种故事大多大同小异,不外乎美人落难,英雄救美,双宿双栖的美好故事,只不过套一个江湖红人的大名而已。他大师兄这麽多年下来,已经在不同的说书人口里和不同身份的美人双宿双栖很多次了。
信云深听得有趣,便耐心地听了起来。说书人说到“楚飞扬对那家道中落的官家小姐如何爱在心头口难开温柔体贴呵护备至”,简直如同亲眼所见一般,说得有板有眼,还赢得满堂唏嘘。
信云深忍不住听得直乐。大师兄会对别人爱在心头口难开?!见鬼了吧。
只是听著听著他却笑不出来了,这说书人竟然把他也说进去了,只不过他却成了一个跟大师兄抢夺嫂子的大恶人,各种娇纵跋扈蛮不讲理。
信云深怒了,恨不能砸了那个小老头的说书摊子,老家夥还在那边唾沫横飞地诋毁他的名声。
不过他最终没动手,扔了块碎银子在桌子上,便怒火冲冲地走了。
今天是所有人都商量好了跟他作对麽,都拿大师兄来挤兑他,贬低他。
茶馆是江湖人的茶馆,难道在江湖上,他清风剑派的少掌门就是这样的货色?!嫉贤妒能,排挤师兄,碌碌无为,还要靠父亲和师兄养著?!
信云深颓丧地走在街头,一脸落寞。
可实际上,除了他不会排挤大师兄,他们说的,又有哪一点是错的?!以前的他,又有什麽好狂的?!在这个奇诡莫测的江湖上,他有什麽资格以小放的保护者自居?!

第六集

信云深手抱著一坛酒,醉醺醺地顺著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著,不时举起酒坛倒上几口,洒得下巴脖子处处都是酒水。分明还是少年形貌,却又显出几分深沈落魄的模样,惹得行人纷纷侧目。
小镇里江湖人多,也有一些胆大的江湖女子上前拦他。
“这位小哥龙凤之姿气势不凡,却为何独自黯然买醉,可愿意与在下一诉衷肠?”
女子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一张红白粉脸十分好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更是黑亮讨喜。
信云深抬头看著她,一双桃花眼醉眼迷离,似乎有些愣怔,只看著人家不说话。看得久了,那女子竟微微避开他的视线,侧身低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微含羞,不复刚才大胆搭话的豪放。
半晌信云深才道:“你观我有龙凤之姿,你知道我是谁麽?!”
女子愣了一下。这种话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这麽较真,要认真来问,这叫她怎麽回答。
“我是,信云深。”信云深手指著自己笑道。
女子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啊,原来是楚大侠的师弟,清风剑派的少主人!真是失敬失敬。”
“你是对楚大侠失敬,还是对清风剑派失敬?”信云深一脸不高兴,把那女子问得又是一愣。
“我不喜欢你,你走开。”信云深跌跌撞撞地绕开那名女子,嘴里嘀咕著,也不管那女子瞬间变得不悦的脸色。
高放找到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呆愣坐在一个卖菜摊子旁边的小醉汉。
高放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放了下来,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不由得有些好笑。
这小子向来最讲排场,什麽时候这麽狼狈过。一旁卖菜的老农一脸难色地看著高放,也不知道被信云深这样子纠缠了多久。他这样坐在这里,弄得人家连生意都做不下去,赶还赶不走。
高放向老农道了歉,叹了口气,弯腰扶起信云深,架到肩膀上。
“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学人家买醉。”高放摇头道,“你要钱有钱要家世有家世的,能有什麽天大的难处,还在这里装深沈。”
天大的难处?!也许的确算不上。可就是他家世好才感到烦恼的。这种话说出来,全天下有一大半的人都要嗤之以鼻吧,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他这样的纨!子弟。
可是烦恼了就是烦恼了,就像一根细细的刺扎在了心头上,不碰的时候不难受,一旦碰到了就是令人焦躁冒火的疼。
信云深把脸埋在高放脖子里蹭了蹭:“小放,如果我不是楚飞扬的师弟,你还会不会这样对我?!”
高放不知他用意,只回道:“和楚飞扬有什麽关系,你人不大想得倒多。”若不是因为你的救命之恩和悉心照顾,我又怎会对你如此挂心,还劳心劳力地当起了奶爸。
信云深有这样的疑问,大概和他当初撒的那个谎有关。高放有些头疼,还是等信云深清醒的时候说清楚吧,将教主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他。
信云深趴在高放肩上,在他耳边喃喃道:“你最好不要骗我…”
“不然你想怎麽样。”高放不知是气是乐,忍不住笑了。这小鬼居然敢威胁他?!
“你不准见大师兄。”信云深继续道,口齿都不清楚,一嘴的酒味,却又分外固执,揽住高放的手还紧了紧,“听到…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高放敷衍道,加快脚步把这醉鬼扛回客栈。
“这还差不多…”信云深打著酒嗝,放心了,“小放,你…你要乖乖的,听我的话,我会对你好的。”
高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孩实在是,欠揍啊。
回到客栈房里,将人扔到床上,高放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肩膀,准备给他弄些醒酒汤来。
还没出门,信云深就躺在床上吭吭唧唧地乱动起来,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高放忙走回床边,抓住信云深的手搭上他的手腕:“云深,怎麽了?哪里不舒服?!”
高放指尖在他腕上移了移,眉头紧皱起来。信云深脉像紊乱,时快时慢,绝对不是喝多了酒那麽简单。
“小放…小放,我难受…”信云深难受地叫道,撕扯著自己的领子,又攥著拳头捶在额头胸口,“头好疼,心好疼,好疼…”
高放心中一凛,知道他是毒发了。
原本过了这麽多天都没有毒发过,高放尚抱著一线希望,也许是慕容骁在虚张声势,有所企图,其实信云深没事。眼下的事实却打破所有希望。
高放从随身携带的口袋中拿出一些粉末来,混在茶水里搅匀,喂信云深喝下,希望能减轻他的痛苦。只是效果只有片刻,信云深安静了一会儿,就又难受起来。
信云深面上难过之色不减,冷汗涔涔,紧闭的双眼睫毛都已湿透,看著像泪水一样晶莹。他却并没有流泪,饶是如此痛苦,他却撑著一口气,不愿像往常一样放纵自己用哭来宣泄。
高放心疼难耐,暂时却又别无他法。信云深抱住他就不撒手,把脸往他怀里埋,似乎这样就能好受一些。
高放顺著他的力道倒在床上,紧紧抱著怀中颤抖的少年,一遍遍地抚著他的後背。
信云深额上泛起高热,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口中喃喃地说些什麽,偶有一两句清楚的,却只能让高放更加心疼。
“大师兄…大师兄不要走…掌门之位我不要,你别再走了…”
“小放,小放…”
“我在这儿呢。”高放抚慰地亲著他的额头,眉尖紧紧皱著。
“小放,我会疼你的,我保护你…我做得到…等我长大了,等我变得更强…”
“嘘…我知道,我知道,我等你好起来,我等你长大…”高放收紧手臂,将少年更加紧地拥进怀里。
高放抱著信云深,一直等到这一次毒发过去,等到他终於累极地沈沈睡去,才小心地将信云深放到床上,拿了干爽的衣裳给他换了,又盖上薄被。
高放站在床边看了信云深片刻,眼神沈沈地,转身走了出去。
***
“慕容骁!”高放一脚踹开慕容骁房间的大门,脸色阴沈地闯了进去。
几名焚心门弟子跟在後面,有些手足无措,一副要拦高放又不敢拦的样子。
慕容骁从书案边抬起头来,看了高放一眼,冲著他身後的两名弟子道:“你们出去吧。”
两名弟子如蒙大赦,行了一礼,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我的神医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慕容骁看著高放,笑笑地道。
“慕容骁,你少玩把戏,我要你现在立刻启程回焚心门!”高放怒道。
慕容骁沈吟片刻道:“是信少侠毒发了?”
高放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慕容骁摇头道:“高公子,你知道的,他身上的那个毒只是余毒未清的缘故,毒发几次要不了他的命。但我还有要事在身,绝不可耽搁,现在无论如何不会回去的。”
高放却完全不听,双手拍在桌面上,咬牙道:“立刻启程!”
“你怎麽这麽不讲理呢。”慕容骁忍不住笑道,摇了摇手中折扇,“不过,挺可爱,本门主喜欢。”
“你既然不回,那就派几个弟子带路,带我们回焚心门。只要取到断情草,解了信云深的毒,我随你处置。”高放抓住他的扇子,强忍烦躁道。
他知道那个毒要不了信云深的命,但是每一次毒发,余毒就在更深地侵入信云深的神智,拖得越久对信云深身体的损害就越大。他等不起。
慕容骁摇头道:“不可。断情草长在焚心门的禁地之内。没有我的同行,我绝不允许外人进入。”
“你!”高放恨得快要咬碎一口银牙,“那你就启程,马上!”
慕容骁还欲拒绝,却见高放袖中一动,他知道这是高放使毒的前奏,当即浑身一凛,戒备起来。
高放虽经脉俱损不能习武,他使毒的本事却不容小觑。慕容骁尽管没见识过,却也不敢轻敌,当下腰部用力,一个扭身从椅子上滑了出去,脚底连踏,瞬间离开高放数十尺远,一直退到房间另一头。
高放唇边溢出一丝冷笑,慕容骁看他这般神情就觉不好,却猜不透他要使出什麽手段,自然不知道如何防御,只能先尽量远离他。
不知高放袖中到底藏了什麽,只见他右手抬高,朝空一扬,一片粉色烟雾弥漫开来,那烟雾聚聚散散,竟然凝成数朵飞扬飘洒的桃花,四处散开。
一股轻甜的香味袭来,慕容骁连忙摒气凝神,掌风推出,将那弥漫过来的香味吹散,又一掌袭向前面的高放,只求先将他制住。
一掌击出,明明近在眼前的高放却居然身影一闪便消失不见,快得令他来不及捕捉。
慕容骁心下惊异不解,明明高放不能练武,也没有半点内力,又哪里来的这般轻盈身法?
只略想一刻,慕容骁便明白过来。
不是高放身法快,而是他早已中了他的毒,陷入幻境。
若两人都以命相拼,高放未在一招之内将他毒倒,那便已失了先机。不管他再用什麽迷魂手段,慕容骁都有信心可以在一柱香之内将他斩於剑下。
只是现在远非搏命。高放未在出手之时要他性命,他也不打算伤了高放。这麽拖下去,对他自是万分不利。
慕容骁将形势看得分明,猛地停手,长叹一声:“高公子,在下认输了,我们是友非敌,莫在这里白白耗损自己的精力。”
他话音一落,眼前突然闪过一片翠绿,几片绿叶飘过,又消失无踪,高放便在那绿叶之後,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慕容骁走过去,笑道:“在下只知道高公子一身使毒的本事江湖上无人能敌,却不曾想高公子竟将这功夫使得如此美仑美奂,实在是一双妙手,亦是一个妙人。”
慕容骁执起高放的手,高放也未甩开他,只冷冷道:“现在慕容门主可以启程了吧。”
慕容骁无奈道:“我说不走,你会放我安心处理自己的事麽?!”
高放看著他,不发一言。
慕容骁无奈道:“好,好,听你的,今天就启程。真不知道那个小子给你吃了什麽迷魂药,让你这麽偏心向著他。”
高手抽出手来,哼笑了一声:“慕容门主也不过是对在下有所图。利益关系而已,慕容门主不用再装得与在下有多熟稔一样。”说著转身便朝外走去。
慕容骁在他身後道:“高公子,你就不问问我想要你做什麽?!你一心记挂著那个小子的安危,你就不想想你自己的命运?”
高放顿住脚步:“不管你想做什麽,我都不会放弃救治信云深。问不问又有什麽区别。即便问了,你会老实告诉我麽,慕容门主?!”说完便大步地离开了。
慕容骁望著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竟忍不住叹了口气。在桌上重新摊开一张纸,提笔踯躅半晌,缓缓落墨,百无聊赖了写了几个字。
温柔伶俐俱天然。
写完自己欣赏半日,便又团起来扔至一旁,继续先前的工作。
慕容骁既已答应高放的要求,也没再继续耽搁,当天便吩咐下去,所有焚心门弟子准备妥当,只等第二天一早便启程离开。
晚上信云深在高放房间里腻歪了许久,倒是看不出来白天毒发的痛苦。
高放摸了摸他的头顶:“以後别再喝酒了,这次毒发似因醉酒而起,你自己的身体自己也不当回事,小小年纪跟什麽人学的酗酒。”
“我心里有愁,需要借酒浇愁。”信云深唉声叹气。
“就你,还有愁?”高放笑道,“好了天也不早了,别在我这儿腻歪了,快回去睡觉。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动身,去焚心门给你找解药。”
信云深盘腿坐在椅子里,晃了晃身子道:“那个情花山庄呢?!怎麽许久不见他们了。”
“你问他们做什麽?!”高放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先把身上的毒解了最要紧。情花山庄虽然势微,但因为多年以前除魔卫道的义举,在江湖上仍旧地位特殊。你不懂其中利害,别随便招惹他们。”
信云深撇了撇嘴,哈地一声蹦到地上,伸了个懒腰,一身锦衣华服裹著柔韧的少年身躯,光彩照人地煞是好看。
信云深没有离开,却径直走到高放床边,扑倒在上面,把脸埋在被子里咕哝道:“我今天就睡在这里了。我现在身体很虚弱,一个人睡觉,不安全。”
高放看他那无赖模样,却也不忍心赶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行李,走过去给他把靴子脱了。
“小放,你说慕容骁为什麽那麽好心,愿意给我解毒?!”信云深拥著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把外面的床留了一半给高放,“无事献殷勤,他肯定有什麽阴谋。”
高放手上一顿,笑了笑道:“你不用想太多。慕容骁原本也是像你大师兄一样的侠士,再说救你一命也不过举手之牢,还能卖清风剑派一个人情,他为何不做。”
“他和我大师兄可不一样。”信云深嘟著嘴唇道,“我大师兄绝对不会像他这样被江湖正道当作魔头喊打喊杀的。”
信云深说完,没等来高放的回应,就眼巴巴地看著高放走来走去的继续整理行囊。
“小放,天好晚了,明天再整吧。”信云深可怜兮兮地道,把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瞅著高放,“上来睡觉嘛。”
高放不理会他,他就一直吭吭唧唧地不依不饶。最终高放将行李包好,又把自己的小包打开,将里面的药品和银针都检查一番,才放心地洗漱睡觉。
高放刚一坐到床上就被靠过来的信云深抱住肩膀。信云深一只手在他脑後摸索著,解开他的发带,一头长发如瀑般铺撒下来。
信云深用手在他发间轻轻理顺,叹息般地唤道:“小放…”
“嗯?!”高放闭著眼睛,轻声地应道。
“没事,我就想叫你一下。”信云深把脸埋进高放的胸前,深深地吸著气,“小放,我好喜欢你啊。”
高放在黑暗中微微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信云深的脑袋。
“我知道。你不是也喜欢你大师兄麽。”
“不一样!”信云深有些恼怒,“你跟他不一样!我、我又不会想对大师兄做这种事!”他说著,鼓足勇气般凑到高放脸面,没头没脑地亲了上去。
“这种事!”信云深气鼓鼓地看著高放,强调道。
高放有一瞬间的恍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信云深亲了一下,还觉得不满足,舔了舔嘴唇,突然起身覆在高放身上,搂住高放,有些紧张地道:“小放,我可以──可以这样吗?!”
脸越凑越近,越凑越近,近到高放可以在那双浅色的眼眸中看到琉璃般的光彩,在黑暗的环境里熠熠生辉。
双唇相触,蜻蜓点水般地一触即离。
“可以吗?…”
信云深的声音像梦呓一般呢喃著,又带著醉酒样的醺然。
高放忍不住伸手按住少年的肩头想要推开他,手上刚一使力,却看到那双眼眸中泛起委屈的神色,竟不忍心再将他推开了。
“我中毒了,那个毒好生厉害…”信云深趴在高放肩头,喃喃地道:“我会想对你做奇怪的事,想──想欺负你。”
“欺负我?!”高放忍不住轻笑,胸腔中轻微的震颤通过相贴的躯体传到信云深的胸膛,惹得里面那颗心险些跳乱了节奏。
“你准备怎麽欺负我,小鬼。”
“这样好吗?!”信云深手掌向下摸索,顺著那纤细柔韧的腰身,慢慢挑开腰带的布结。
他眼中带著天真的神色,似询问般问著高放的意见,好像那只越来越不规矩的手与他无关一样。
“云深,别闹了,睡觉。”高放抓住那只作乱的手,眉间微微皱起。
“小放,你不愿意?!”信云深看著他,一脸的泫然欲泣,好像受了莫大的责难,只那只手还固执地不愿意离开人家的腰侧。
“…”高放沈默。他──为什麽要同意?!这是何道理?上一次是为了给他解决药性才任他胡来,现在他明明很清醒,再做那样的事,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高放不迁就他,信云深突然一股倔劲上来,仗著武功高强,压制住手无缚鸡之力的高放易如反掌。又笃定了高放不会拿毒药来对付他,就算是一般的迷药也不会。高放会顾忌到他的身体,怕他毒发。
信云深突然发力,将高放的两只手捉到头顶,一手压制住,跪坐在高放身体两侧,一言不发地开始撕扯他的衣裳。
“云深!你、你做什麽!”高放挣动双手,只觉得手腕生疼,这家夥是用了狠力的,有意不让他挣脱。
“快放开我!”
“不要!”信云深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气,双眼微红,俯下身就要亲高放。
高放扭头不让他得逞,恨不能一脚踹翻这个任性的家夥,怒道:“信云深!你别胡闹了!”
“你为什麽不愿意?!”信云深也怒道,“如果换成大师兄你就愿意了吗?!小放,是我救了你,你是我的!”
说完便捉住高放的下巴,不让他再躲,狠狠地亲了下去。
完全不懂得如何亲吻,信云深只能急切地舔著高放的嘴唇。对於那晚模糊的记忆中,只有高放万分温柔地接受他,引导他。这样牙关紧闭狠狠拒绝他的高放是信云深全然陌生的,他有一种受伤的感觉。
高放是他的,高放是应该是对他百依百顺的,为什麽现在却要拒绝他?!
信云深用舌尖急切地叩击那整齐的齿列,却不得而入,只能转而在高放脸上胡乱地亲吻,直亲得高放一脸湿漉漉的,像被一只大狗洗了脸。
高放虽然恼他的无礼,却又忍不住觉得好笑。可是等到信云深开始解他的亵裤,他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云深!你不要胡来!”高放急道,开始用尽全力地想要挣脱少年的禁锢。
只是他越是用力,信云深就越是固执地不放过他,还左挤右挤地将高放的双腿拉到自己腰侧。
“信云深!”高放愤怒地看著他。
“如果你不愿意,你就毒死我吧。”信云深一脸无赖地回望著他,居高临下地和高放僵持了片刻。
“我给你时间了,是你不行动,我不会停下来的!”信云深带著升腾的欲望贴近高放身上。
高放忍不住哼笑一声。不停下来?!混蛋小子你知道怎麽开始吗?!
信云深的确没有丝毫经验,那一晚的记忆也太过模糊,教不了他多少,最终只能遵著本能,将身下之人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紧紧闭起,在他腿间抚慰自己青涩却浓烈的欲望。
俯在身上的少年的身躯柔韧有力,粗重的喘息响在耳畔,高放忍不住模糊了双眼,却没有流泪。明明身不由已被人强迫,却还是不忍心伤害他。不但不能对他用药,还担心著他情绪波动太大又会诱使毒发。高放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稍许的悲哀。
信云深早已放过他的双手,高放却放弃了似的没有继续挣扎。
胸口中涌动著模糊的情绪,不似喜也不似悲,不似忧也不似怒。不管信云深如何对他,高放却知道,自己可以对信云深生气,却完全无法对他弃之不顾了。
***
第二天一早,高放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信云深那张惆怅烦恼的脸,用一双水润的眼睛定定地瞅著他。
昨夜信云深愤怒地发泄了一通之後就紧紧地抱著他睡了。高放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浊渍,衣衫不整,手腕上还青紫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