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单映童尽职尽责地跑上跑下给大家张罗房间,力求做到宾至如归。
姚麦礼则一直坐在沙发上抽烟。
钟柏持走过去,用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兄弟才有的目光看看他,说:“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姚麦礼讪笑:“我心里的os①跟你的一样。”
钟柏持皱眉:“怎么会这样?你之前在飞机上说上次见过她,可是……”
姚麦礼比了个停的手势,眼含警告:“柏持,我必须提醒你,你有女朋友了。”
钟柏持脸色一黯,旋即恢复平静。
去年姚麦礼几人在这边见到单映童的事,大家竟都不约而同地没有告诉钟柏持——怎么跟他说啊,说你心心念念那个人都不清楚你姓什么?
还是忘了罢。
如今,他却先一步向现实低头,接受了家世条件相当的女孩。
可就算没有,今时今日再次相逢,他争得过姚麦礼吗?姚大公子在女人上,从未有过败绩。
无数涩然心思转过,他明白姚麦礼是不容干涉的。
但凡姚麦礼感兴趣的,谁也管不了,他不想反而激起他势在必得的心思,又不放心,最后只得不轻不重地吐出一句:“她是个认真的好女孩。”
姚麦礼顾不上他的纠结心思,只是看着忙东忙西的单映童淡淡笑开:“我看她不是认真,是蠢!”
彼时,她刚给新李四布置好衣柜,又听新张三嚷说他不喜欢毯子要棉被,然后连声答应着往楼上跑去找棉被。
姚麦礼按灭烟头站起来,大步走过去一把拉住正要上楼的单映童。
“要什么自己找!”他丢下一句话,拽着单映童就走,“走,我送你回去。”
单映童一愣,诚恳地笑说:“别别别,你别送我,你送我回去我还要送你回来,那可就没完了!我搭地铁非常方便的。”
其实单映童这么任劳任怨地跑前跑后,有很大原因是反省到自己是“地主”之后觉得极惭愧,更主要的是,莫名就对姚麦礼有种负疚感。
虽然她不了解怎么回事,但她至少知道她在吃饭的时候让这位怪脾气的大少爷不愉快了。她把自己被邢氏暧昧折磨出的焦躁情绪撇在一边,站在客观的角度审视下大家的位置,更觉得愧疚。
想想人家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她非但没盛情款待,人家付钱请吃饭不说还要看她脸色,真是汗颜啊汗颜!无比汗颜!
不过话说,真是出国磨练人,这才一年而已,去年那个神采飞扬顾盼流彩的公子哥变得这么讳莫如深脾气古怪。
“别废话,我说送就送。”
您看,这脾气多坏啊,去年这时候可是多爱笑的一漂亮孩子啊!
这样腹诽着,受着他的怪脾气单映童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她不是说了,她现在非常会自己调节心情。
开着车的姚麦礼转头看见她一副喜滋滋的样子,又忍不住生气,终于阴恻恻地说:“要回去了,很开心嘛。”
单映童不明白他阴阳怪气所谓何来,打太极地答:“这不是见到你们开心嘛!”
姚麦礼撇嘴:“是见到钟柏持高兴吧?这见到他介绍起巴黎来头头是道,跟去年我们的待遇大不相同啊!”谁?!是谁在说这么幼稚的话?!
单映童又想起去年那个让她丢尽人的夜晚,觉得脸颊温度直线上升。可恶!她都快忘了!
她结结巴巴:“喂,姚、公子,我这是今年做导游新练的技能……你、你明知道……你该不会,那个,都跟他说了吧?”
“唔,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谢谢提醒啊!”他煞有介事地点头。然而心里却因为那句“你明知道”而受用非常。
“那个,别呀,姚公子,你大人大量……小的据说还要奉命陪你们游巴黎呢……这、这再见到钟师兄……实在是、实在是……姚公子……”
姚麦礼非常惬意地甩出一句让单映童想跳车的话:“怎么?不叫桃公子了?”
一个红灯,他稳稳地停了车,侧头看住单映童,她懊恼的小脸在巴黎夜色里的街灯照耀下显得温暖、光洁。
他开口,声音低缓:“单映童,叫我名字就好。”
单映童转头看他。
他一双黑眸流转着溢彩光芒,噙了一抹魅惑不明的笑意,嗓音迷人:“我叫姚麦礼,还记得吗?”
“嘭!”
有什么在她的心尖炸开,震得她心神乱颤,浑身虚软。
多年后,她走在国内的超市里,听见广播里三个女孩子在唱一首欢快的歌曲,她们唱“……就这样触电……像这样触电……”
她不知怎么忽然想到若干年前的这个夜晚,她忽然明白,当年那个傻女孩,就是被电了吧……
然而当时的单映童对这种陌生的感觉感到惶然,风月老手姚美男在这个时侯保持了耐人寻味的沉默——密闭的车厢、狭小的空间、独处的二人,暧昧的气流……全部是滋长爱情的温床。
就在单映童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快跳出喉咙时,手机终于终于救命般地响起。
邢越泽的声音透过听筒散播在安静到诡异的车厢中,变成响雷,姚麦礼几乎都听得见他呼吸的声音。
邢越泽问:“映童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这句话问的暧昧,姚麦礼紧紧地攥了下方向盘,一面又开慰自己:算了,我也不是什么纯情正太。
单映童不是迟钝,她只是有时候注意力过于专注在别的事情上,无法分心。
然而此时此刻,她自是也反应出了邢越泽的话可以被曲解成“同居”的遐想。
她一时哽住,觉得尴尬不已,不知道是解释还是顺应。
邢越泽急声:“映童?映童?你怎么不说话?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哦,我马上就回去了,那个,”她本来想说我一回去就去找你,硬生生转成,“你累了就先睡吧。”
女人的第六感对于感情总是异常灵敏,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可能招惹到姚麦礼,或是他只是习惯性放电,总之小心没大错——这一向是颇为单映童的哲学。
而这厢姚麦礼的反映则是一个急打方向盘,车子快速左转,没入隧道。
单映童傻眼地看着自己没了讯号的手机,又看看他:“姚麦礼,你要去哪里?”
姚麦礼耸肩:“我也不知道,唔,好像走错道了。”
本来从孟家别墅到自己大学城她是找得到路的,可是他们从隧道一上来,她就彻底转向了。
只好赶紧打开GPS,输入她大学城的名字。
她沮丧地发现他们要兜一个大圈才回得去。
别无他法,她心里默默咒骂完巴黎的交通,只好振奋起十分的精神帮忙看路,以防再发生惨剧——那自己今晚上真不知道几点才能回到宿舍了。
想想不放心,她一向路痴的厉害,看地图从来看不明白,于是又打开GPS的语音提示,调成英文。
姚麦礼淡看她一顿忙活完,开口:“单映童,有没有卖酒的地方啊?我想买几瓶酒。”
单映童看着他,目光谨慎。
他扯出招牌笑容:“你知道,虽然从英国过来,但多少有些时差,尤其是那仨人,买点酒睡不着的时候喝点,时差调得快。”
她想想也对,可是:“法国这时候超市都关门了。”
他挑眉:“这么菜?英国很多大超市24小时的,你们没有?”
单映童苦恼地想了想,要知道,她从来没有晚上十点多要去超市买酒过……
“唉,这人生地不熟就是这点悲惨,睡不着觉想喝点酒都没地方买……”姚麦礼语气怅惘。
她被击败,苦思过后终于想起来:“哦,有一种24小时自动贩卖超市,但我不太知道哪里有,只记得我原来打工地方周围有一个,不过很远的……”
“没关系,就去那里!”
“可是那个区跟咱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基本上是小巴黎的一个对角了,而且开过去中间要穿过红磨坊那个区,这个时侯堵车堵的厉害。那个,我知道在离这里不太远的地方有个阿拉伯人较多的区,那里可能会有些小店开得比较晚,不过东西要比超市稍贵一点……”
为了省钱而绕路对于姚麦礼来说是个太过牵强的借口了,他无奈,只好说:“那好吧,去那里。”
七拐八拐开到那边也用了将近半个小时,他看着那脏兮兮的小店面,拿起一听油腻腻的啤酒,回头楚楚地看着单映童。
她头一次看见一个人的眼睛那么会说话:你看这能喝吗?你让我喝这个?你确定?我堂堂姚麦礼真是虎落平阳啊,我千山万水来到法国,你竟然这么对待我?第一天啊,我时差还没倒好,你就给我喝这个?你忍心吗?你真的忍心吗?
她投降,看看表都快11点,豁出去了:“走吧,我们去超市!那个,说不定开到半路就看见别家呢!”
姚麦礼一张桃花面立刻笑得如沐春风,他假惺惺地问:“你回去这么晚,男朋友没问题吧?”
单映童陷在颓败的情绪中,没来得及武装:“他不是我男朋友。”脱口而出,语气甚至还有点闺怨。
说完就懊恼。
错过了姚麦礼精彩的表情。
桃味手机
姚麦礼为人虽然风流,但一直秉持格调,这下确定罗敷无夫便肆无忌惮起来,一路说说笑笑展现其最佳辩手的语言魅力,话匣子打开,气氛愉悦,直把单映童里里外外打听了个遍。
唔,单映童,21岁,过往感情史约等于零——以姚麦礼的标准,为人正直善良、勤奋诚恳,也算风趣健谈。出生于中部某大城市,一路都是好学生典范,普通家庭,父慈母爱。来法国一年半左右,目前想去南部旅游,打算硕士毕业回国。
“不打算留在这边?这边待遇好很多。”
“哦,要师夷之长技以制夷!”她答的理所当然。
姚麦礼讶然:“你是民族主义者?”
单映童乐起来:“没有了,其实就是原本出国想的只是学些先进的知识回国应用的。没想过要在外国落脚而已。”
他有点意外这年纪的小姑娘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唔,还要加一条,单映童很有些爱国的激情。
他小心翼翼地抿了嘴问:“你该不会还想念女博士,做科学家,然后一心一意要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吧?”
她被他滑稽的表情逗笑:“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博士就是博士,干什么分男女啊?女博士没什么不好啊!只是我自己的资质不够念博士的吧。我也做不了科学家,真正的科学家可是很苦很了不起的。我啊,还是做一线吧!你呢?你想做什么?”
姚麦礼想了想说:“我本来出国是个临时的决定,我当时只是……”
“逃婚?”单映童想起那个法国妞的八卦。
他不解的侧下头:“我风华正茂哪里有婚要非结不可?”
她暗做个鬼脸:“你刚说你当时只是……?”
“……,我当时只是想想出来念书也不错,就来了。本来的想法是在国外磨练下,稳当些回去接手公司。但是我在这边学习后觉得似乎一年不够,在金融市场这块,老英还是很有些手段的。”
“哦,亚当斯密、凯恩斯……牛顿都是他们的,他们不牛也不行啊。”
他笑:“跟牛顿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吗?”她硬掰,死不承认自己只知道两个经济学家。
“所以你拿他代表其他巨人了是吧?嗯嗯,挺有道理的。”
她哭笑不得,又听他说:“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听说你们专业课程是出名的重啊,你平时有时间休闲吗?”
“这个如果想休闲总会挤出时间的……等等,不好意思我接下电话。”单映童接起手机。
是一个学妹,写了一份法语简历让她帮忙修改下。
“嗯,行的,……没事,不麻烦。着急吗?……明天啊……行,我现在不在寝室,那你发到我邮箱,我今晚回去立刻帮你看。……没关系的,嗯,好,呵呵,不用客气,先这样,晚安!”
看她收线,姚麦礼侧侧头:“熬夜帮别人,乐于助人啊。”
“我来的时候上届师兄师姐也没少帮忙的。”
“你们一届多少人?”
“我们大概……”
……谈话在继续……
单映童手机又响,这次是短信,是邢越泽。
她低头按键,神情专注。
他车开得飞快,她的侧脸在路灯的辉映下明暗交替。
她发送完毕呼口气抬头,他一伸手:“手机给我借用下。”
单映童交出。
他一手按了一会儿还给她。
她对着上面的数字:“这是什么?”
“我的手机号码。”
“我有了啊。”
“你有的是英国的,这个是国内的,我办了漫游,两个同时用。”
她其实很想问:有一个能联系上不就够了吗……?
手机再也没响。
终于到了目的地,姚麦礼严肃地说:“单小姐,不许动!”
单映童瞪着眼睛看他。
他下车帅气地甩上车门,大步走到了单映童那一侧,彬彬有礼地打开车门,又行了一个绅士礼:“请——”
单映童想笑,可是当她大方地、别无他想地把手放到姚麦礼的手心时,却笑不出来了。
微凉的指尖触碰温热的掌心,两人心里俱是一紧。
他很绅士,并没有握住她的手,只是将她带出来便收回手臂。
气氛安静到有点点紧绷,夜晚寂静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二人沉默地立在巨大的贩卖机前。
单映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莫名紧张。
姚麦礼也难得感到嗓子眼发紧。
半晌,他鬼鬼祟祟地撞撞她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你别跟我说一直盯着哪个它就能自己掉下来。”
她“扑哧”一声,终于大笑开来。
他也朗声笑,他的笑声非常好听,像是有阳光畅意跳跃,他笑说:“哎呀呀,看来老英不行了,人家老法都发明视线感触超市了哪……”
她止不住的乐,不想理睬他,径自走过去投币。
他连忙上前去拦,可是她动作迅速毫不扭捏,姚麦礼眼睁睁地看着钱被吞进去捶胸顿足。
“单映童你太狠点了吧?你是报复我呢吧?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直说啊,不带下狠手的!我堂堂姚麦礼竟然要女人付钱给我买酒喝!这、这说出去能听吗?!”
他样子滑稽,她忍不住乐:“是不太好听。不过这是璇绫没跟我打招呼就划账过来的招待费,今晚我也没花上,这么多钱也不知道你们离开巴黎的时候能不能花完,她怕我还钱隐匿的拨款账号,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姚麦礼撇嘴打断她一本正经的解释:“璇绫就不是女人啦?”
单映童没法,看他别扭的样子,只好说:“好啦,要不这些酒给他们喝,你一会儿自己付钱买你自己的?”
那口气像是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小朋友。
姚麦礼转头一立眉毛想反击,却看见她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一双黑眸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
晕黄的街灯下,她的头发、眉睫都如有淡金洒落,如此的温暖、生动、让人愉悦。
那一口怒气就这样被无形抚平,熨帖无比。
其实,那怒气是有的,只是更多的是针对她那般坦然地在他面前径自付账,他觉得挫败。
话说,晚饭后他叫来账单,她蠢蠢欲动想要买单,被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生生压下,可她依旧不安地去掏钱,他淡笑地轻声说:“单映童,给咱中国爷们留点面子。”于是她颓然打住,颇为不甘。
没想到她还真是一直记着,仗着熟悉地形在自动超市先下手为强。
这女人……
回宿舍的路似乎出乎意料的短,到楼下停好车,单映童不确定地看着他:“你真的自己能找到路?”
姚麦礼夸张地叹气:“拜托!姑奶奶你都问了一百多遍了,我真的能找到!这不有万能的GPS呢么!”
她笑:“那我走了啊。”
他洒然微笑,长臂一伸,在将将触到她耳畔时拐弯,落在椅背上。
她僵直,觉得他手指的热气染红她的耳朵。
吓人……还以为……他要……
他凝视她,嗓音低沉:“映童,今天很感谢你。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给你电话。”
被震慑在他的电压下的单映童,没有意识到他亲昵的称呼。
她目送他俐落地倒车、换挡、绝尘而去,而后莫名怔然。
桃味渡轮
上得楼来,看见等在门口的邢越泽。
他一看见单映童就快步走过来,眉目间不掩焦灼:“你怎么才回来?!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我挂电话为什么不接?我急死了知不知道?!”
单映童第一次见好脾气的邢越泽这么激动,有点儿感动。可是再想想他之前的恶劣行径,又不想搭理他。
邢越泽跟着她开门进屋,她回身抵住房门:“很晚了,我要睡觉了,谢谢你的关心。可是,我都这么大了,没必要跟每个朋友都交代行踪的。”
邢越泽叹了口气,脸色疲惫:“映童,你还在生气?”
她其实并不善于为难别人:“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越泽,很晚了,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生物钟作祟,第二天单映童依旧早早醒来。
睡不着也没办法,她就爬起来出去跑步。
想着跑累了回来,说不定还能小眯一会儿——姚麦礼那批人,根据去年的经验,都要至少睡10个小时。
谁知道她大汗淋漓的回来,正大呼痛快好久没这么运动了的时候,手机响——话说昨晚调闹钟的时候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静音了,估计自己按错键了吧——她拿起来一看:姚麦礼。
他在彼端朝气蓬勃的跟她说早安,说准备好出门了。
她满头黑线。
她似乎永远猜不中他手里的牌。
好在他们还颇有绅士风度的说要开车来接她,她就多了半个小时休息时间。
手忙脚乱冲了个澡,换好衣服,他们已经到了楼下。
她一边跑下楼,一边扎起还有点湿漉漉的头发。
姚麦礼神清气爽地倚车站立,看见她出来,对着她非常漂亮地一笑:“早啊,映童。”
她捂眼睛在心里哀号:不要一早上就飞桃花好吧?!
这是很顺利的一天。
一回生二回熟,她已经了解这批人的旅游策略了:轻松、随意、美食。
于是在参观完巴黎圣母院后,她看见他们稍现疲态,就很贴心地提议去游船,既能坐着休息,又能欣赏景色。
这是她与姚麦礼第二次共游塞纳河。
游船上有中文解说,她乐得轻松地躲在船舱不与7月阳光硬碰硬。
第一个走船舱的是钟柏持,他在柜台要了两听可乐,拿着走过来。
单映童正有些困顿想要打盹,看见他过来局促地站起来。
钟柏持看她的样子有些自嘲的笑笑,将手中的可乐递给她:“坐吧,我记得你很喜欢喝可乐。以前看你吃饭,经常一顿饭吃不了几口菜却能喝掉两听可乐,当时就想这女孩可真是爱喝饮料。”
两人坐下,单映童握着可乐不知道该不该喝。
其实去年见姚麦礼听说钟柏持对自己有意之后,她曾经好好回想过俩人的接触,可是真的是一片空白,她完全没有印象在辩论赛之前见过他,她甚至一度怀疑整件事情都是陈沛他们的顺口胡诌。
结果此时见他竟记得自己的喜好,不免觉得尴尬。
“呃,是啊,确实很喜欢喝饮料。”
钟柏持淡淡地微笑了下说:“我没想怎么样,你不用这么紧张。在巴黎能见到你我也是在飞机上才知道的,当时几乎想立刻去翻箱子换套衣服,后来又想,你肯定是不会注意这些的。”他的语速轻缓,带点自嘲。
单映童仔细回想了下,的确对这几人这几天穿了什么衣服一丁点印象也无。
“单映童,你真的是一点也没变。其实见到你这样我也安心了,也……甘心了。我曾经很纠结一个问题,我问自己,是不是我出现的时间不对,可是,似乎并不是,是我本来就是你看不见的那种人对不对?”
单映童一震。
“我说对了是不是?我们这些人,都是你看不见的那种人对吧?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跟你们学院或是社团很多同学同事无论男女都相处的很好,你……记得住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生日和喜好,也愿意出席团体活动,可是,一遇到我这样的人,你就自动开始傻笑、放空、唯恐避之而不及。”
“钟师兄,我……很抱歉。”干巴巴的,她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说的没错吧,她似乎真是这样——好端端遇到一个人,一听说此人仪表堂堂家世不凡她就巴不得有多远离多远,一点点都不愿靠近,最好直接洗脑忘了认识这样的人……这,是她的心结吧。从小时候开始的,根深蒂固的心结吧?
其实,钟师兄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隐约记得当时有好多女孩默默喜欢他的,而且难得的是风评极好,谁提到谁竖大拇指。不像那个姚麦礼,爱他的人如痴如狂,恨他的人如疯如颠。
钟柏持苦笑了下,叹口气:“不是你的错。我现在也有女友,过得挺好的,你不必愧疚。映童,我能这么叫你吧?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是我没福气。我相信你也会过的很好,你好像一直很会经营生活的,我祝你幸福。”
单映童那是相当不好意思了。
钟柏持走后,姚麦礼不一会儿也走进来。
他见她像小动物一样缩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却悄悄地弯起嘴角,一副很惬意的样子。
他看着便也笑了,他碰碰她:“你困了?”
她一惊,睁开眼睛:“唔,没有啊,我这不享受呢么,你怎么不出去看景?”
“有什么好看的,都看过一遍了。”
“嗯,确实,看了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她随口哈拉。
“你怎么不出去?不是说喜欢晒太阳要入境随俗来的?”
她显然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但也不跟他争辩,只是笑嘻嘻地说:“啊?是吗是吗?这现在上了年纪,怕斑、怕斑啊。”
姚麦礼看出她的敷衍,更不肯放过她,他将可乐放到一边一屁股坐到她旁边,看她不情不愿地坐好。然后开口:“映童,你现在放假是不是?”
“嗯啊,放假。”咦?他叫她映童?什么时候他们这么熟了?
“我们昨晚商量了下,他们普遍对艺术之都没什么兴趣,想去摩纳哥,你跟我们一起吧?”
“啊?摩纳哥?南边?”
他笑得牲畜无害:“对啊,正好你昨天不是说一直想去南部蔚蓝海岸玩?一起吧?”
“呃……我……那个……”她虽然随时整装待发,事实上早已打算好送走他们之后,不管xyz去不去她都要去了。
只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她消化不了。
“映童,就算你答应了。你要是不去,谁说法语啊?法国人这烂英语,简直让人发指啊!我们一路南下要是有个什么……这璇绫走了,我们满法国就认识你一个人……唉……我知道麻烦你,不过你放心,你吃住和一应开销全包!我们一向善待导游的!”
“我、那个、你、不是、那什么,等等!”她可算反应过来,“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其实她还有一事不明白。
这姚麦礼大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舌灿莲花?不对,最佳辩手一向是巧言令色的。
应该是说,这才是他的本质……可是,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近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