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说来听听。”那神情很像她第一次见到蒙尉访,他长手长脚地坐在她家的小沙发上,微笑的看着自己说:说来听听,解个闷儿!
桑笑侒觉得难受,她看向一旁的咖啡壶:“你煮的的咖啡,和他煮的味道很像。”
“no,no!千万别这么说。我煮的可比他好喝很多很多,你要不要尝一尝?”
可恶!竟用引诱男人的那种语气跟自己说话!可是……偏偏有人吃这一套吧……桑笑侒提醒自己要平静,平静!
“第一次,我遇到蒙尉访的时候。你无声地走到我们门外,不用钥匙就开了我的防盗门,而之后,我的锁一点问题都没有。当然,我当时没有想到,是后来觉得你不一般的时候串起来的。”
“宝贝,会开锁的人很多的。”
“在那种时候边说话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地开锁并且快速踢开门?”
“啊……是夸奖吗……”
“他回家后经常带着一些香味,总与你当日的香水味道吻合。”
“哦,我说你近来怎么总在我身边晃,原来是捉奸取证啊……啧啧,难怪师傅总说我近来得意忘形……”好像真有点懊恼。
“你总在关键的时候出现,至少三次。走廊、血库、病房。”
“哼,”夏弥不高兴的哼出一个鼻音,“你以为我情愿吗?主角是要这样的……” 夏弥无辜的耸肩,像一头可怜的小狐狸。
“你对他有莫大的影响力。他每次见过你,都对我再疏远一些……”
“啧……这事可真就不赖我……”她苦恼的搔搔头发,结果发现头发盘起来了,只好无奈的戳戳发髻。
“你们,别管看起来多么遥远不相干……可是神情和气质是骗不了人的,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夏弥沉默了。
桑笑侒有一瞬间迷惑,甚至被她散发出来的气势所慑。
她用极为沉静的目光睇住自己,那种端庄像是一个无比正统的世袭贵族,高贵、冷冽、不容侵犯。
她开口:“桑笑侒,你这一点,没有办法说服我。有些人,即使来自同一个地方,气质却差之千里。”她说的很慢,很认真。
然而她这样难得郑重的神情却激怒了一直忍受她嬉皮笑脸忍受得很好的桑笑侒,她爆发起来:“夏弥,你做什么不承认!你知不知道他提起以前的时候表情多么温柔……他……他很重视……你知不知道!而你!你竟然……还想要杀了他!在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你竟然还想要杀了他……” 桑笑侒终于哭起来。
夏弥没有动,她的表情依旧完美的无懈可击,只是淡淡的看着桑笑侒在她面前激动地控诉完后大哭。
有那么一秒,桑笑侒似乎听见她说:“要他死的人不是我。”然而她抬起头来,看见夏弥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是幻觉吧……
夏弥叫人来领她走的时候她不干,想起来关于蒙尉访的问题还没有问出个究竟。她挣扎:“夏弥,你还没有告诉我蒙尉访他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早在她看见夏弥一派镇定的与自己对答的时候桑笑侒就确定他应该是没事,至少是活着了。否则也不会跟夏弥纠缠了这么久。后来的后来,她曾质问夏弥:你当时为什么不承认你跟蒙尉访有关系?你根本就是想看我哭吧?!夏弥睨她:还想说好在你智商还在,原来是误会啊……我不是在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默认与他相识了嘛?真是受不了……
桑笑侒拼命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她回答了自己什么。
夏弥无奈地翻个白眼,嘟囔:果然是记性不好……我当时说,我煮的咖啡可比他煮的好喝很多很多,还很大方的问你要不要尝一尝。
桑笑侒怒,扑过去:我掐死你个大方!
但此时的她自然是没有这样的嬉笑心情的,尤其是夏弥甩给了她一个冷冰冰的斜眼:“我凭什么告诉你?”
她急了:“你!你,你至少告诉我他是不是活着??”
夏弥不耐烦地挥手:“赶紧带走!有什么问题等他自己跟你说!”
桑笑侒的心落下来,不再挣扎乖乖的任人带走。
桑笑侒再次被打包转移了。
车窗是全黑看不到外面的,她只知道车开了很久,其中颠簸、爬坡、下坡、大转弯……似乎地形颇为复杂。
以至于听到司机那一声“到了”她都有些不可置信。
她提着她的行李下车,看到了在一片绿树红花中依山傍海的豪宅,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城堡。
偌大的英式花园,规整的灌木与花丛,视野开阔。一条石板路笔直的通向城堡的大门。
城堡是乳白色的大块砖石建造,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温暖的米色,淡橘色的房顶,温馨无比。
进了厚重立式大门,桑笑侒看到巨大的欧式穹顶,几盏绚丽的水晶吊灯从空中垂下连成一排,大理石地面泛着傲慢的光泽。一个大约一百多平方的矩形大厅,富丽堂皇的呈现在眼前。
大厅两侧有楼梯曲折向上,到达二楼的平台,平台下面是高耸的罗马石柱,平台的另一侧是一扇扇的雕花大门。
桑笑侒简直喘不过气来。
穿着藕荷色衣服的女仆无声出现在身侧,吓了桑笑侒一大跳。
这个年约五十岁的女人说:“桑小姐,请随我上楼去你的房间。”
桑笑侒诺诺的跟着女仆走上右侧的楼梯。
二楼整个走廊都铺着厚厚的赭红色地毯,上面绘制着意大利文艺复兴时的著名画作,华丽、充满张力。
桑笑侒小心翼翼的踩在男人纠结的手臂女人光袒的胸脯上,亦步亦趋的向前走。
直到女人忽然停住:“桑小姐,到了。”
二楼有11扇门,左手边四扇,右手边六扇,还有一扇奢华的红木双门沉默在矩形的短边,与大门遥遥相对。
桑笑侒的房间是右手边,上楼梯第四个房间。
房间很大,粉色系,有三十来个平方,外加一套卫浴设备。落地窗外有一个阳台,近处可以观赏花园远处可以眺望海景。
“每日三餐,早7点、中午12点、晚6点三十分,下午茶在下午三点。您如果有事可以摇铃叫我,如果想去医院,请提前一天通知我们为您安排车辆。”女仆说完躬身退下。
桑笑侒沉默了。
她知道大宅里是有人居住的,可是桑笑侒从来没有见到过。
每日从早到晚,她能见到的只是那个中年女仆。而让她自己都惊讶的是,她竟然一直安之若素,一点都不觉得恐慌。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宅子跟自己有关系,否则一向记忆力不好的自己如何在一眼之间就了解这偌大一个城堡内的布局。更比如今天,她完全放空地在宅子乱走,随手推开一扇门,门后,果然就是茶室。
她完全不意外在这样欧洲风情浓郁的城堡里会有这样一间齐全专业的茶室,她甚至在看到矮几的时候还莫名的微笑了一下。
她想,右手边一定有一个五斗橱,她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一个五斗橱,上面还有一个深刻的凹痕,像是刀剑的痕迹。
她的头又开始疼,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的耳鸣再次降临,桑笑侒觉得头晕。耳边的轰鸣声越来越大,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她什么,有一个声音,仿若一直再重复同一句话,可是她无论如何也听不清。只觉得心痛,那种疼痛比每一次噩梦醒来还要痛十倍,初次见到蒙尉访时抓握她心脏的长指甲再次刺入她的心,深深地,刺痛与闷痛同时凌虐,桑笑侒疼得直不起腰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慵懒的女声打破迷雾,桑笑侒蓦地清明过来,可是余痛仍在,她扶着门框缓缓地蹲了下去。
至少这一次她有力气蹲下。
我诈一诈夏弥
“你在这里做什么?”
慵懒的女声打破迷雾,桑笑侒蓦地清明过来,可是余痛仍在,她扶着门框缓缓地蹲了下去。
至少这一次她有力气蹲下。
夏弥皱皱眉头,目光莫测的凝视了一会那个蜷缩着蹲在门口的女子,她很瘦,窄窄的脊背因压抑而颤抖。夏弥越过她,走入茶室。
夏弥犹豫了一下,而后果断的伸手推开茶室的白色挡板,阳光铺天盖地的奔涌进来,将屋子里刚才那些莫名的忧伤沉郁全部挤走。她坐在矮几旁边,拍拍旁边的蒲垫,说:“来,过来坐。”像是跟好朋友闲聊一样。
桑笑侒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来,她走到夏弥对面坐下。听见对面的女人说:“一年多了,平日打扫、开窗子通风,却从来不敢开挡板放阳光进来。而这房子里,果然还是这个房间看花园角度最好。”
桑笑侒说不出话来,她的手支在矮几上,不能控制的簌簌发抖。
夏弥也不说话了,她摇铃叫来女仆。很快仆人去而复返,迅速铺上桌垫,银色的雕花镂空咖啡壶里,摩卡的香气让人放松。
“我以为这里应该喝茶。” 桑笑侒的声音有点哑。
夏弥笑了一下:“这个,可是极少数我不敢做的事之一。”
桑笑侒抬眼看她,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夏弥素颜,她的皮肤很好,白皙却很健康,尖尖的下颌,挺直的鼻梁,眼睛很大,没有眼线和睫毛膏的修饰反而显得瞳孔极黑极亮,透着逼人的灵气,狡黠又犀利。她的眉毛很浓密,修剪成美好的弧度飞扬着,据说这样的人性格很强。然而桑笑侒看着夏弥微笑的样子,却觉得她好像一个心无城府的小孩子,甜美又天真。
“夏医生,你是混血儿吧?”这样漂亮深邃的眉眼。
其实看着夏弥这么坦然自在的跟她对坐,桑笑侒是有点心虚的。想起自己几日前跑到她面前撒泼,桑笑侒就觉得懊恼。
夏弥皱皱鼻头:“据说我是在法国南部被捡到的,搞不好会有吉塔诺人的血统哦!”她看看桑笑侒茫然的表情,笑了笑,“吉普赛人听说过吗?吉塔诺人就是其中的一支。我还会说吉普赛语呢!”
“哦……夏医生你也是孤儿啊?” 桑笑侒的心情很复杂。一边酸涩地想着果然她和蒙尉访有很悠远的回忆,一边又感慨这样漂亮出色的女子却这样坎坷的出身,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是啊,都是爹娘不爱大家嫌的孤儿。” 夏弥答得漫不经心,而后又问,“你呢?有爹妈的感觉好吗?”
这问题问的怪,桑笑侒却完全不觉得被冒犯,她反而认真地想了想,说:“还不错,据说会很有安全感,就是说无论如何都会有家可回,不会流落街头悲伤致死。”
夏弥挑起一侧的眉毛:“据说?”
桑笑侒揉揉太阳穴,这场对话太过与相似第一次与蒙尉访相逢时的情景。他们似乎都对她的家庭很感兴趣,是因为都是孤儿的缘故吗?
“其实我总是有种与我父母不是很熟的感觉。”
“他们对你不好吗?”
“也不是,”桑笑侒仔细回想,她在蒙尉访家挂电话回去说自己搬家了住在朋友家,他们也很是关心的样子嘱咐了一堆有的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隔着电话线听他们嘱咐一个小时,都比不过蒙尉访一句“头还疼吗?”温暖窝心,真的只是小女人的见色忘义吗?
“我爸妈……对我很好,我想是我的问题吧,我似乎不太容易跟别人亲近,我总觉得我似乎活在生活之外,与周围的一切像是隔了一层什么。有的时候我想起以前的事情,觉得很恍惚,像是在看电影,一幕一幕连贯却不真实。尤其是我记性特别不好,往往没有多久的事情就想不真切了,所以……我总觉得自己活得特别虚,底气不足。”此时的桑笑侒又开始掏小跷滔滔不绝,后来她抱怨:你们都是阴谋家!每次都骗我说好多话,却什么都不告诉我!夏弥很屌的撇撇嘴:我们从多大开始就学谈话套话,察言观色语言的频率起伏可都是经过精密考察过的,你一小丫头片子你还想出什么幺蛾子啊!
此时的夏弥若有所思地微微扬头:“这样啊……”脑袋里飞速旋转的都是一些专业的名词和技术数据。
她晃神的一瞬间,桑笑侒却迅速清醒了过来,她问:“夏医生,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自己的反常她看在眼里,却毫不意外也不追问,莫非她知道缘由?
然而夏弥清醒的更快,瞬间而已,她笑了笑说:“有很多,你想听哪一个?”
桑笑侒说:“这个城堡给我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似乎……曾经来过。”
“哦?你来过吗?” 夏弥四两拨千斤。
“……我不知道。”
夏弥笑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上次,第一次见到蒙尉访之后,你知道我恐慌什么,告诉我我没有幻觉。”
“傻姑娘,那是因为你都写在脸上了啊!当时你的脸上就写着:完了完了,我都开始出现幻觉了,怎么办怎么办……呵呵。”
桑笑侒窘,但立刻追问:“那我现在脸上写什么了?”
“你脸上写着:我是被外星人抓走了还是失眠导致了思维紊乱。哦,还有,你脸上还写着:我诈一诈夏弥,没有拉倒、有算拣着!”
桑笑侒所有心思都被说中,恼羞成怒:“夏弥!你说我来到这里就能见到蒙尉访的!都三天了,我谁也没见到!”
夏弥又笑的像只小狐狸,她摇着她纤长的手指头,说:“no,no!我可没说过。我说等他自己跟你说,可是他不想见你我又有什么办法?”
夏弥话里的信息化成一束利剑直戳桑笑侒的胸口,她抚住心窝,盯着夏弥长长的手指和修剪美好的指甲,回说:“你为什么要杀蒙尉访?”
“我什么时候要杀他?哦,你说他刚清醒之后?你怎么知道?”
“他这里,”桑笑侒比了比脖颈,“有你的指痕,你想扼死他?”
夏弥挑眉一笑:“桑笑侒你不错啊,还挺细心的。我要是想他死,他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如果不是我那天的警示,他现在也死了好几回了。”
“他又受伤了??” 桑笑侒心头揪紧。女人真的是傻,不管不顾的喜欢了人家,一颗心捧上去,对方不稀罕,自己却还要为他担心挂怀。
夏弥不说话,耸肩一笑。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想见你,我也不要说。
“你很喜欢笑。”
夏弥略怔后又是一笑:“不然呢?人活着有那么多不开心的事,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呗!桑笑侒,我以为你会问我他为什么不想见你。”
桑笑侒也缓缓地笑了,她低声说:“有什么好问的,自然是我让他觉得为难了。”
夏弥这回彻底愣住,良久喃喃:“是啊……让他为难了……所以不想见……”
又呆了一天,桑笑侒实在是忍受不了了,要了车回去上班。
她在医院图书馆里借了很多本书,下班的时候有些狼狈的站在医院门口等着车来接。
一样的程序,黑色车窗,曲折的路程,她抵达了那个神秘的却让她莫名心安的城堡。
晚上她正趴在床上专心致志研究一本关于睡眠的书,有人敲门。
她有些惊慌的翻身起来,打开门,是那个中年女仆。
她还是那样没有表情的脸,她说:“桑小姐,九小姐让我领你去见蒙少。”九小姐?不认识啊……管他呢!能见蒙尉访最重要!
桑笑侒跟在她后面,绊绊磕磕地几欲摔倒。然后她发现蒙尉访竟然就城堡一楼第五根罗马柱后面的房间里。
他似乎伤的很重,比上次还多的绷带和管子,脸色是异样的潮红。
桑笑侒的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发烧了,你陪在这里可以,但是要让他好好休息。”
桑笑侒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人,仓皇抬头,看见观音医生。
她张了张嘴,几次才说出口:“他怎么样了?伤着哪里了?”
观音医生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中了几枪,折了一些骨头,比较危险的是一枪打穿了肺,引起了一系列的感染。”语毕就利落离开。
她说不出话来,这样恐怖的伤势,却这样轻描淡写的被说出来。
她坐在蒙尉访的床头良久,他一无所知的睡着,但似乎并不安稳,不知道是因为噩梦还是疼痛。
桑笑侒觉得自己的心痛得仿佛都不属于自己,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要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他这样的危险,将自己卷入危险中还自身难保,而他这样不负责任的掠走了她的心,却可能还想着别的女人。
而她,而她却如此心甘情愿的守在他的床前,祈盼他睁开眼睛。
像以前那样惹她生气逗她笑。
真傻、真傻。
背后传来了走步的声音,她没有回头,哑声说:“你让我来,是跟他告别的吗?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你不应该在这里。”男人的声音有如金石,声线密实、冷酷。
桑笑侒蓦然回头,看见布夏尔站在身后,去而复返的观音医生陪在他身边。
她紧张了,牢牢抓住床沿,无论如何也不想离开。她说:“是九小姐让我来的!”
布夏尔眉间微动,不再理睬她,只是问观音:“又烧起来了?”
“是,但是其他指数都很正常。应该只是一些反复的症状,蒙少体质不错,应该没有问题。”观音的神色非常恭谨。
布夏尔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观音也跟着转身,临走前说:“有什么事就摇铃知道吗?”
房门关上,屋里终于又只剩下她与蒙尉访两个人相对。
她颓然跌进椅子里,脑子里乱成一团。
蒙尉访、夏弥、布夏尔、观音……为什么原来她身边的每个人都彼此熟识,并且像有着什么密不可分的关系。她猛然发觉自己似乎活在一个包围圈里,而蒙尉访的出现将这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她忽然想到在医生公寓,夏弥就住在她的对门,而布院长就住在她的楼上。而如今……
她奔到房门口打开门,恰恰看见布夏尔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左数第一间房门后。
如果她没猜错,第三间是自己,第二间一定是夏弥!
太怪了!太怪了!!
莫非……自己身上有什么传世的藏宝图?
桑笑侒被自己雷倒。
蒙尉访在床上发出一声呻吟,桑笑侒立刻抛开一切跑回床边。却见蒙尉访皱着眉头,貌似在忍着巨大的痛苦,额头上豆大的汗出不断的渗出、滚下。
桑笑侒看着心疼,她为他擦拭着,一边问:“蒙尉访你怎么了?蒙尉访你是不是疼?你想要什么?”
他总是牵着笑的嘴唇苍白又干燥,反复的喃喃着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 桑笑侒着急的不行,可是无论如何也听不清。靠近了才发现他紧紧的咬着牙,像是有什么话不想说出口。
“蒙尉访你别吓唬我!你到底怎么了?你要什么啊?喝水吗?你是不是疼啊?”
蒙尉访的眉毛死死地纠结在一起,痛苦不堪,他终于松开牙关,惨声说:“不要死……求求你……”声音渐弱,最后一个名字又含在了嘴里,没有说出来。
桑笑侒觉得头一瞬间剧痛,她踉跄了一下,觉得天旋地转,“哗啦啦”一声,椅子被她带倒,她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艰难地伏在床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不要死……求求你……
不要死……求求你……
桑笑侒的汗大粒大粒的冒了出来,晕倒前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够到摇铃……
请你帮我记得
她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的另一张床上,侧头看见夏弥坐在蒙尉访的床头握着他的手,说着:“大蒙,大蒙是我,我是小九,没事了,都过去了。”
蒙尉访果然听了她的话就渐渐平息了下来,喃喃了一声:“小九啊……”就继续睡了过去。
桑笑侒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真恨不得自己再晕厥的久一点,这样就可以不用看见这一幕。
可是夏弥却敏感的察觉了她的清醒,安抚完蒙尉访就走到她的床边,说:“剧痛导致的一过性休克,桑笑侒如果你想,可以回房休息,这里是24小时电脑监控。”
“我可以。”
清晨的时候蒙尉访的烧终于退了,有女仆进来为他更换吊瓶、擦拭身体。
桑笑侒退出房去。
她也想去做,可是蒙尉访恐怕不希望是她来做这些吧?
守在他的床边、看到他没事就好了吧。
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感情自己可以负起责任来,不必给别人增添麻烦。
想想自己还真是倒霉呢,竟然给碰到一个这样的男人,不能不爱、无法不爱,然后呢?
她停住脚步,英伦花园被初升的晨光辉映得美不胜收,而立在花园中的男女主角更像是一副画卷。相似的气场相配的身高,桑笑侒在这一侧看不到夏弥的表情,而布夏尔凝视夏弥的目光是不容置疑的深情款款。
他们似乎在争执什么事情,但没有人高声喧哗,反而是一种沉默的对抗,由此更是显现出两人之间外人无法插足的熟稔与默契。
桑笑侒觉得很疲惫,这辈子没这么累过。
她拖着脚步走回房间,蒙头就睡。
然而那惨声却一遍一遍的回荡在她的耳边,连梦中的她也不放过。
男人的惨声、女人的凄声,声声重叠,而后一点点放大,再放大……
不要死……求求你……
最后连成一片轰鸣,震得她心神俱碎。
原来这句话这样的绝望、软弱,那种不顾一切的祈求、却在命运面前无能为力的、歇斯底里的绝望……
桑笑侒觉得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梦中无数的人影和尖叫,光怪陆离,分崩离析,没完没了的画面和声响,爆炸以及泪水,那种伤心和绝望仿佛永远摆脱不了。终于终于醒来的时候她却发觉自己只睡了一个小时而已。
起床、洗漱、早餐,再次回到了蒙尉访的房间。
这似乎是目前她唯一能做的。
她呆呆的看着这个男人,执拗的想一些她可能永远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头疼依旧、耳鸣依旧、心痛依旧。
最后只能化成一句呢喃:“蒙尉访,蒙尉访,蒙尉访,蒙尉访你快醒醒……”
而蒙尉访竟然真的张开了眼睛。
他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而后如同黑蝴蝶翅膀般,抖动着缓缓睁开。漂亮的眼睛里黑白分明,澄澈的仿佛能映得出这世间万物,初生婴儿一般无暇。
这份无辜的清澈刺得桑笑侒钻心的疼。
认识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却已经是她第二次这样度日如年的等待他死里逃生,紧绷过后的虚弱简直让她眩晕。
而蒙尉访却有一瞬间迷惘,他着迷一般的看着桑笑侒,似乎游离在情境之外。
桑笑侒哽咽:“蒙尉访……你怎么才醒啊……都十几天了……”
蒙尉访眨了眨眼睛,迅速调整好了状态,龇牙笑了一下,声音嘶哑:“我还活着哪?我还以为回不来了呢……”
桑笑侒心下一恸,说不出话来,却听见身后懒洋洋的女声响起来:“你想要横死街头也得先问过我夏弥答不答应啊。”
蒙尉访调整目光,看向门口长发摆荡的女人,表情放松且感慨:“小九,你又救了我一命。”
“知道命早就是我的了,还总是动不动为别人去送死。大蒙你是非逼我亲手了断了你才行是吧?”
蒙尉访无所谓的笑了笑:“这件事成,我还真就是死而无憾了。你想要我的命就尽管拿走吧。”
“切,出息吧!”夏弥颇为不屑,“尽快养好伤,大日子快到了,我还等着你给我收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