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根本无从追起。
若说索萦真是在二人离去时的方向,可玄阴教源自西域,和他们去的正好相反。如此不知他们的行踪和目的,沿路询问也十分渺茫,根本毫无希望。
莫轻远却没有多说什么,古小蘑心里清楚,却仍觉得压抑。
天色渐渐暗了,两人住进一家简陋的客栈。收拾妥帖了,古小蘑翻开包袱,看到几个瓶瓶罐罐,想到莫轻远还没有换药,于是便拿了那几个瓶罐,敲起莫轻远的房门。
没有声音。古小蘑心下奇怪,一推之下房门居然没锁。她向内探进头去,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莫轻远伏在桌上,酒水洒了一地。
他原是不喝酒的。古小蘑眼中一酸,身为大师兄,便要做其它弟子的榜样,这些年他越来越完美,早已将许多儿时的影子都磨砺光了。可那些谨守了十多年的边框,终究是抵不过没有索萦的痛苦吗?
她轻轻唤了一声,莫轻远没有反应。古小蘑便架起他的身子,一步一步挪到床边,将他放平。这才拿出那些药膏,撩起莫轻远的衣袖,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男子的手臂结实而修长,隐隐有清朗的气息扩散开来。古小蘑解开纱布,将药膏一点点刮下来,再涂新的上去。如此将整个烧伤的地方处理完,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古小蘑放下莫轻远的衣袖,不经意的抬头,却发现莫轻远正静静的凝视着她。
她的手一抖,心跳便乱了节奏。
“萦萦…”他喃喃道,突然握住她的手。
古小蘑心中一沉,待要挣脱开来,却触到他的眼神,心中满满的全是不忍。这些日子,虽然莫轻远拼命压抑故作镇定,可那眼中的憔悴却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她理了理心神,轻轻的道:“大师兄?”
莫轻远隔了半晌,眼中清明了起来,手便也拿开了。
“对不住。”
“大师兄…你切莫太着急了,小师妹吉人自有天相,定然…”
“吉人?”莫轻远轻道:“她才是倒霉,否则为何绣包到了她身上,便被人抓去了?”
古小蘑一滞,眼睛隐藏在烛光的阴影里,沉默了半晌,忽然悠悠的一声叹息。
“若是绣包在我身上,你便高兴了么?”
若是被抓去的是我,你可还会如此焦急?
若是…
总是没那么多若是的。
莫轻远这才察觉失言,起身急道:“小蘑,我…”
古小蘑静静的起身:“大师兄不必如此,萦萦便如我亲妹妹一般,我自会拼命的救她,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小蘑一命抵一命便是了。”
说罢,也不再看莫轻远一眼,径自推开房门,缓缓的走了出去。
她明明鼻中酸涩得紧,可这些年满不在乎的模样终是习惯了,只是仰在床上发呆。胸前那若有似无的香气缓缓涌现,她心中一动,掏出那幅画卷来。
竟还没有来得及给索萦看。
这香气,听那天狗说,是龙涎香。古小蘑轻轻展开卷轴,原本准备看看美男缓解一下心情,结果一瞥之下大惊失色,瞬间将丝绢扔了出去。
画卷翻飞,在空中滚得几下,终于斜斜的落在地上。烛光昏黄,却仍然能看看清,那日本来对着她侧卧在藤椅上闭目小憩的青衫男子,竟然转过了身去!
这简直非常极其以及特别的灵异。早知道就不该随便捡来路不明的东西,古小蘑在心中疯狂泪奔,然后小心翼翼的拿了根筷子捅捅那画卷,见没有什么反应,索性仔细观察起来。
青衫男子侧卧在藤椅上,虽是背对着她,但是面庞微微斜了过来,只露出半张侧脸。绝代的眉眼间,风华流淌不尽。他单手支撑在耳后,青色的袖尾翻飞在清风中,说不出的恣意悠闲。古小蘑微微有些失神,突觉一双墨绿色的眼眸正看向自己,吓得她手一抖,画卷又掉在地上。
他竟睁了眼!
青衫男子斜着一双美目在偷瞧自己。这一次绝不是她记错,古小蘑后跳一大步,拔出佩剑指着地上的画卷厉声道:“神仙?妖怪?”
窗外一阵冷风刮过,没有声音。她挠挠头,画卷中的青衫男子没有任何反应,墨绿的眸子悠悠的盯着她,像是两颗圆润的翡翠般,乌黑的发四散开来,竟是极致的妖娆。
古小蘑心中一颤,突然想起梦中的那个天牢,金色流光的古剑,缚着咒文的伏魔障,源源不断的天雷,无法控制的双手,以及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和荡在耳边的轻声浅笑…
那个梦,她做了十年。
“泥鳅精?”她试探的问道,画卷毫无反应。
“那…黄鳝精?”她脑中霎时掠过各种细长尾巴的动物。
…
接下来无论再说什么,这幅画都十分正常,古小蘑说得累了,心中大觉无趣,只得拾起那幅画,这下不敢再收进怀中,卷起便丢在了桌上,然后扑进了床铺开始数羊,没数到二十只便已沉沉睡去。
漆黑的夜,桌上的画卷闪过一道青光,瞬间消失不见。
次日天色很好,古小蘑想了想,还是要跟大师兄道歉的,她收拾好包裹,敲响莫轻远的房门。
许久没有人响应,古小蘑心里愈发心虚。店小二正端着个水盆下楼,见古小蘑站在那里,突然扬声道:“姑娘,您可是要找那位白衣公子?”
古小蘑一怔:“是啊,我们一起的。”
“那位公子寅时便退房了,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店小二将水盆放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古小蘑狐疑的接过,拆了开,确是莫轻远整洁的笔迹。
师兄自知失言,实无责怪你之意。此行多凶险,若得遇二师弟等,望师妹与之速归天衍,请示师尊。
寥寥数语,意思便是要古小蘑回山,他自己去救索萦。
少女站在房门外,五指都捏在了一起,渐渐发白。店小二看势头不对,连忙端着水盆溜走了。古小蘑脸色愈发涩然,单枪匹马去救索萦,莫轻远终是抛下她一个人走了。
最重要的是…他一个铜板也没给她留!要叫她乞讨着回去么?!
什么“遇见二师弟等,望师妹与之速归天衍”,照这样说,若是她遇不到二师兄,便不用回天衍了吧。救小师妹怎能没有她的份?古小蘑气势汹汹的冲回房间,把包裹往肩上一甩,便要冲出去追莫轻远。
一阵清风掠进房内,携着那似有若无的淡香。
古小蘑瘦弱的背影顿在门口,回头望向桌上的卷轴。想了想,便一把抓住塞在怀里,走了两步却又觉得不放心,随手打开一看,美男还好端端的坐在那里,也未再正过身来。不管怎么说,没有再灵异下去总是好的,古小蘑非常快乐的自我敷衍着,也不知道莫轻远有没有结房钱,于是像做贼一样偷偷从后院翻墙溜掉了。
9 甜甜嫣儿 2010-02-26 14:13
第九章
卖包子的张大婶做了十多年生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冷汗过。
她家的包子香传千里,自是十分受欢迎。引来一些猫猫狗狗的垂涎也不奇怪,可是那一排整齐的猫狗中间,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灰衣少女,眼睛死死的胶着在她家的包子上,时不时再祈求的看她一眼,眼中黑漆漆的,却比旁边的小动物更加明亮。
这样一个少女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已经站在那里一上午了,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虽然张大婶很想丢给她一个包子以解救自己的窘境,可是她是一卖包子的又不是济世堂,若总是这样那还得了?
她很饿。
可是她没有钱。
古小蘑几乎要醉死在那香气四溢的包子里,心中不由得对莫轻远十分怨念,为什么不给她留银子?就算几个铜板也好啊。
突然,一个女子买了包子,不小心掉在地上一个,瞬间引起了周围所有动物的警觉。古小蘑反应稍慢一拍,但也很快便加入战团,与阿猫阿狗们撕扯在一起。
张大婶终于看不下去,露出了一个在古小蘑眼中有如天人般的微笑,拿出一个包子讪笑道:“姑娘…”
“多谢!”
张大婶还未说完,便被古小蘑一个饿虎扑食掠去了包子。张大婶顿时心中一凉,她拿这个包子本是想跟她讲解一下包子的做工及馅料是多么优质,绝不可能让你白吃的。现下可好,这少女吃完了,眼睛一亮,又盯上了锅里的。
“姑娘,这包子五文钱一个…”
古小蘑一呛,差点噎死过去。她身上可是一个铜板都没有,想到莫轻远赚银子的方法,于是也有样学样道:“大婶,这附近可有奇怪的事?”
岂知张大婶面色一凝,叹道:“这附近最奇怪的事,莫过于镇北大杂院的井…”
原来这个镇子环境奇特,全镇人都靠祖宗留下来的一口水井生活,井水也一直是甜美可口。但不知为何,自上个月起,古井水却浑浊起来,许多人都说在井边遇见一个长发女鬼,喝了井水的人也生了怪病,浑身烂疮。现在吃个水都要到几里外的河边去打,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古井了…
张大婶感慨万千的讲完,却发现笼子里的包子少了一半,古小蘑鼓着腮帮子正吃得不亦乐乎,兴致盎然的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张大婶青筋跳了跳,忍耐道:“你要给我付包子钱!”
古小蘑被张大婶拎在半空,可怜兮兮的道:“我没钱…”
“没钱敢吃霸王包子!我要去报官!”
“不要报官!”古小蘑惊恐的看着她,随即下定决心一般的双目一闭:“我给你们赶走女鬼就是了!”
…传说中的赶鸭子上架。
于是,在张大婶怀疑的目光下,下列物品都摆在了水井前。
狗血一碗,鸡血一碗,劣质香一捆,香炉一个,八卦图一张,符纸若干,包子若干,古小蘑一头。
少女干瘪瘦弱,脸色苍白,而且此时更有些泛青,看起来已经快被吓晕过去了,一点也没有仙风道骨的气质。围观的百姓比张大婶还要将信将疑,远远的指指点点,不到一会竟聚集了很多人。
古小蘑很柔弱的站了一会,话说她虽然半点术法也不会,但好歹也是在修仙弟子。此时她的目标更多是在于道具中的那盘包子,是她谎称用来祭奠亡灵的,可是来了这么一大堆家伙,怎么也不好当面吃不是。
她又走远了些,几乎贴近古井了。于是装模作样的把包子放在古井边缘,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上,煞有其事的画起符纸来,其形状颜色全与当年她防止书生偷看她洗澡的符纸一模一样。
八卦图也被摊在了水井前,古小蘑嘴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还满有规律:“我吃包子不吐包子皮不吃包子倒吐包子皮…”
若是莫为看到了古小蘑这副模样,定要当场被气晕过去。好好的修仙弟子,硬生生的成了跳大神的,还是个半吊子跳大神的,做师父的绝对脸上无光。
古小蘑折腾够了,随意往水井上一瞥,瞬间大惊失色。
她的包子呢?她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子呢?!
古小蘑怒气冲冲的闪至井边,见一个少女在井中端着她那盘包子,不悦的道:“姑娘,拿人家吃的要说话,不声不响的岂不是偷吗?”
少女一怔,抬头望着她。
她是飘在井里的。
百姓们远远的兴奋起来了:大神面目狰狞的在井边跟谁说话?
古小蘑谄媚的道:“打扰了,不好意思,您别客气…”然后脸色铁青的后退两步,哀号一声便瞬间窜了出去:“鬼呀!!!”
跑了没两步,却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挡了回来,古小蘑凄惨的回过头,眼见女鬼两行血泪从眼中溢出,呲牙咧嘴了一番后便放弃了挣扎,垂头丧气的转过身。
女鬼飘忽的道:“你看得见我?”
古小蘑面无表情的道:“很多人都看见你了啊…姑娘,你这个血泪一点都不吓人,换一个好不好?”
女鬼顿时收回血泪,惊异的望着古小蘑。古小蘑也望着她,两人久久的对视。
“怎么死的?”
“掉井里了。”
…
“那么不小心?”
“银子掉井里了。”
…
古小蘑眼中亮起一丝英雄同好的光芒:“井里有银子?”
女鬼点点头,古小蘑又道:“是不是帮你捞出来,你就可以投胎啦?”
女鬼又点点头,古小蘑分外激动的站起,人死了之后还哪用得着银子,等到她如愿以偿,那银子岂不是就归自己了?
百姓们奇怪的看着古小蘑又狞笑着走向井边,把头伸进井中不知在做什么,正好奇的时候,却见她突然挣扎几下,一个倒栽葱就滑了下去!
这下围观的人都吓得魂飞天外,一溜烟做鸟兽散状。
奶奶的,被阴了!
古小蘑急速下落着,脑中一片混沌。
冰冷浑浊的井水瞬间将她淹没,古小蘑张牙舞爪的想要抓住什么,突然胸前散出一缕青光,仿佛形成了一个空间的结界一般将她网住,被抑制的呼吸突然得到释放,古小蘑大口喘息着,某种香气悄然芬芳开来。
龙涎香。
她一怔,突然感觉脑中前所未有的清明,这感觉十分怪异,浑浊的井水中,古小蘑蓦然想到那双墨绿色琉璃一般的眼眸,同时身体越发被后面无形的东西挤压向前,直到紧紧贴上一具冰凉的躯体。
“泥鳅精!”她脱口而出,顿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那身体僵硬了一下,便听一个幽冷的男声轻道:“别动。”
这古井内十分狭窄,根本不容第三人立足,何况是在水中的一方结界?古小蘑挣扎几下,竟有如被魅惑了一般,真的老实起来。忽然听得上面传来疯狂的笑声,是女鬼。那身体动了动,笑声便戛然而止,似是有什么东西穿越了井水,被拖到了古小蘑身前。
刚才说过,这古井内十分狭窄,女鬼被那人抓着,无法立足,自是与古小蘑重叠在了一起。她与那女鬼一起抬头看,水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却不知那女鬼看到了什么,魂魄竟如筛子般抖了起来。
“饶…饶命…”
她抖得更加厉害,仿佛正经历着什么恐怖的折磨一般,刺耳的尖叫起来。古小蘑紧紧贴在那人身上,什么也看不见,心中愈发觉得慌乱。
“你已经死了。”那好听的声音冷冰冰的道,不带一丝温度。
古小蘑刚想说话,尖叫声却在瞬间散去,接下来便是死一般的寂静。她微微有些骇然,这样干脆利落的便叫那女鬼魂飞魄散,那收拾她岂不是更容易?
“不要弄湿我的画。”
这语气没有丝毫请求的意思,完全是命令。古小蘑谄媚的点着头:“我下次注意,注意。”
啊,不对,她捡了他的画像,又不是来受奴役的,干吗那么狗腿?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美丽的泥鳅精好歹救了她一命,权当她以德报德算了。古小蘑自动忽略了自己此时十分狗腿的表情,还未张口,突然想到不知泥鳅精大人有没有变身,那冰凉的感觉…哇,那得是多么大一条花泥鳅!
她想到此处,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突然觉得结界愈收愈紧,一缕青光环着她,将周遭照了个通透。女鬼一消失,井水也重新清澈起来,她紧紧的贴在男子身前,却不知自己贴在了哪,于是艰难的仰起头,想要看清他的模样。
一瞬间,结界消失。冰冷的井水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可古小蘑却只是睁大了眼,忘记了在最后一瞬的呼吸。
那如画的眉目,竟然真的存在。
青衫,碧冠,雪肤,红唇,漆黑的发,墨绿的眼,一切都在水中显得朦胧而曼妙起来。
她嘴边冒出无数气泡,突然后腰一紧,身体便轻飘飘的向上跃去。古小蘑看得真切,使出浑身力气扒住井沿,忽听上方一声惊呼,便响起了张大婶的声音。
“这姑娘没死!大伙快来帮一把!”
看热闹的百姓又在瞬间归位,齐心协力把古小蘑拽了上来。她坐在地上,脑中有些晕眩,刚才的美男似乎凭空消失了。她不死心的从怀中掏出那幅画,急忙铺展开来,丝绢都已经湿透,果然没有了青衫男子的身影!
“井水变清了!”
突然有人喊道,百姓们都对着古小蘑欢呼起来,张大婶更是喜得送了她一大屉包子。古小蘑瞬间将一切都抛诸脑后,快乐的收了官府的十两银子,换了一身干净衣衫。这下有了盘缠和吃的,便不好再耽误行程,即便天色已近黄昏。
婉拒了张大婶的好心挽留,古小蘑回到镇子上牵了自己的马儿,毅然上路了。
10 甜甜嫣儿 2010-02-26 14:14
第十章
是要立冬了呢。
古小蘑马不停蹄,向前一路奔进。林间的小路上见到了一个火堆,顿时大喜过望:柴火朝着南方依次摆成扇形,只有莫轻远才会这样升火。只是火堆已经凉透,奇Qīsūu.сom书不知大师兄已经离开了多久,不过好歹知道自己的方向没错,便终于松了口气。
一个人的时候,就非常想念三个人一起呢。
古小蘑脸上不知现出了什么表情,微微有些苦涩。夜色渐渐深了,漆黑的小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策马狂奔,初时还好,久了便不免有些心里犯怵,何况古小蘑生来便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好兄弟”。
她渐渐慢了下来,迎面一吊死鬼十分狰狞的飘过,害得她心里突的一跳。正惊魂时,耳边却蓦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你叫古小蘑?”
古小蘑吓得差点没跌下马去。
“你你你你你是谁?”
她右手摸上剑柄,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
“你弄湿了我的画。”
泥鳅精!古小蘑猛然回头,青衫男子犹如鬼魅般坐在她身后,而她却丝毫不知。
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不是画中,不是水中。
那个曾让她做了十年的梦,在这一刻因为如此清晰的距离而真实了起来。古小蘑陡然勒停了马,动作利落的翻身跃下。
那样绝色的一双桃花眼,是,她怎能忘记。
“我见过你。”她开门见山的道。
墨绿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愈发深黯:“你弄湿了我的画。”
…转移话题竟然没用。古小蘑沮丧的挠挠头,可是在梦中见过是多么灵异啊,这人怎么一点都不好奇的,还是说,那个梦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觉?
她想着想着,突然烦躁起来。无视男子冰冷的眼神,古小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将卷轴从马鞍上取下,湿乎乎的便递给他:“明天你晒一晒,弄干了不就好了?”
…
青衫男子一怔,看她摆出一副“这么大人别任性”的模样,也不接她递过来的卷轴,突然不相干的冷然道:“我有很多银子。”
“银子?!”古小蘑耳朵一竖,随即佯装怒道:“那又与我何干,你有银子告诉我做什么?我像是很爱钱的样子么?你少瞧不起人…呃,有多少?”
…
男子在马上,青衫凛冽,飘飘欲仙,似乎随时会飞天而去。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的表情,冷淡决然,望着古小蘑的目光愈发意味深长,而她也越来越心虚。毕竟是她先把人家从土里挖出来的,谁知人家是不是真的愿意,而且看美男万年淡漠的脸色,明显也不是好脾气的主儿。
“你若助我恢复元气,万两黄金便双手奉上。”
又是命令的语气!古小蘑抽搐了,就看他老人家刚刚一挥手就灭了个怨鬼的道行,居然还是没有恢复元气的程度!可是…
一万两黄金!
岂不是金灿灿的,堆起来都跟天衍峰上那颗最大的枣树一样高?
她茫然了,有些魂不守舍的道:“那么多…我才不信。”
青衫男子没有说话,只是从束发的碧玉冠上摘下一枚明珠来,伸到她面前轻道:“订金。”
古小蘑瞪圆了眼睛:只见白皙晶莹的的手掌中,滚动着一颗圆润的珍珠,在这漆黑的夜里竟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古小蘑虽是个山里的乡巴佬,却也见过些祖宗传下来的仙器,知道这不是凡品,至少值五千两银子。
她偷偷的望去,这家伙头上至少还有四个这样的珠子。顿时血液沸腾了起来,不管这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总之有钱就是大爷。古小蘑夺下珍珠,瞬间化身青楼老鸨,谄媚的迎了上去:“公子你可真客气呀…呃,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青衫男子这才像是有了些表情,转过身来望着她,月光皎洁,散落在他脸上泛起浅浅的清辉。
“郁琉。”
“郁公子,您是犯了什么天条,被绑去受那天雷?”
他似乎对她知道这些并不讶异,墨绿色的眼眸冷冽的斜过去,淡然道:“小事情。”
“…哦。”看来这个会移动的大钱袋不想多提过去的惨痛历史,古小蘑善解人意的宽慰道:“我说天上那些神仙吃饱了撑的,硬跟一条泥鳅过不去。”
郁琉眼皮猛的一跳,隐忍的道:“…我不是泥鳅。”
“耶?”她恍然大悟道:“那就…”
“也不是黄鳝。”
“…”难不成是蚯蚓?她有些脱线的想,转念却又释然了,这家伙被逮上天捆得跟个粽子一样,怎么说也不是善茬。管他是什么咧,不是人是啥都一样。
于是郁琉继续骑着马闭目养神,古小蘑在后面小媳妇一般一路小碎步跟上。
虽说是照顾,但郁琉也没有说过一定要去哪里,于是古小蘑也乐得装作不知,半死不活的走了半个晚上,终于临近了下一个城镇,在护城河支出的溪流里随便洗了把脸,古小蘑本着不要脸也要讨好的精神,亲自掏出钵碗舀了清水端到郁琉面前,后者毫不客气的就把修长的手伸了进去。
古小蘑一怔,心都要碎了,虽然看美男洗脸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可是谁能帮她解释一下,那钵碗是用来喝水的!
郁琉在莫名灼热的视线下淡定的洗漱一番,随即轻轻将钵碗还给了古小蘑。她忍下满腹砍人的冲动,冲郁琉十分有涵养的笑了笑,然后突然转过身,从包裹中掏出一个布制小娃娃,恶狠狠的将其抻长,按扁,再抻起左脚绕着脖子勒了两圈。若不是亲身体会,眼睁睁看着人家用自己最心爱的小钵碗洗手,那种感觉别人是不会明白的!
一番蹂躏过后,古小蘑迅速把娃娃塞回包裹里,屁颠屁颠的又跟了上去。
护城河过了,初进城门,便被那热闹繁华所感染。古小蘑有了银子,便对街边应接不暇的美食心怀不轨起来。郁琉却淡淡的瞥了一眼,轻道:“还是快些走吧。”
也不知刚才慢悠悠的是谁,古小蘑撇了撇嘴,在街边包了半只鸡,揣在怀里便跟了上去。
郁琉斜眼看去,她仿佛是不高兴了在后面磨磨蹭蹭,实际上却东张西望,偶尔还抽抽鼻子嗅嗅,活像只跟丢了主人的小狗。这一晚都是如此,想必虽是脸上满不在乎,但她却是一直焦心寻人的。
在画中看了她这许多天,多少也了解一些。郁琉皱了皱眉,实在不知就这样惹上她是对是错,或者,他应该换个低调的家伙来帮助自己恢复元气。因为,就算古小蘑已经十分内敛,可麻烦却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
是的,这个镇子太古怪了。
祥和,宁静,其乐融融。如此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就因为太过完美而显得可疑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却好像是刻意去笑的一般,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快乐。郁琉轻轻闭上眼,被关了千年,却不知人界竟多了这么些新鲜的玩意。
古小蘑在后面自是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抽了抽鼻子,觉得这城镇有些奇怪,但凡上了年头的地方,有一两个妖不奇怪,奇怪的是一丝妖气没有。她正纳闷,却突然瞥到一袭白衫,俊朗挺拔的背影,不是莫轻远是谁?
古小蘑霎时激动了:“大师兄!”
然而莫轻远只是在前面缓缓的踱步,仿佛没听见一般。古小蘑急了,疾跑几步冲上去扯住男子雪白的衣袖:“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