黙和妈妈回了各自的房间,“砰”的一声同时关上了房门。
我扶着墙壁缓缓地站起来,低头看了看已经红肿的脚趾,咬着牙,一步一步往房间里挪去。
走廊似乎长得阿弥月尽头,一如我看不到尽头的灰暗人生。
再一次,以最卑微的姿态乞求天父,让时光加速,加速,让我尽快长大,然后,让我以世间最决绝的姿势逃离这里。
再也不要回来,永远,一生,都不要再回来。
第四章 炫舞奢梦
潼水市的天空,永远都是一望无际的苍蓝。整洁的社区,红顶的木房子,白色的围栏,随处可见的樱花树。一切都是生动而鲜明的颜色,而我,是这些鲜艳颜色的缝隙里,一抹小小的灰影。
我费力地踩着脚踏车,满头大汗地往学校赶。
马上就要迟到了,然而偏偏昨天夜里踢门时用力过度,左脚中间的脚趾似乎骨折了,整个左脚都没法用力,一不小心就会滑下踏板。
“扑通……”今天早上第四次摔倒在地。
我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跛着脚去捡不小心踢掉了鞋,又费力地扶起地上的脚踏车。
早知道就不要骑车了,做公共汽车好了……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在我身边停下,碾得地上的落叶吱吱作响。
车后门打开,一只穿着深棕色麂皮鞋的脚垮了出来,随即,高大俊美的少年出现在车门外。
“流蓝,你的脚怎么了?”述的面容略带着惊愕的神色。
“没事。”我拨掉头发上挂着的树叶,背过身去,不让他看到我一夜未眠的苍白面容,“只是不小心摔倒了。”
“扶着我的肩膀,把鞋子脱掉。”述竟然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一手握着我的脚踝,轻声说道。
那样高贵优雅的述,居然像仆人一般蹲在我面前,握着我的脚踝……
我呆住了。
“少爷,马上就要迟到了。”司机从驾驶座里钻出头来,小声提醒道。
“流蓝,再不动手,我就要替你脱了。”述的声音使我从沉思中猛然惊醒。
“不不不,我自己来。”我连忙弯下腰,脱下了白色的球鞋,连同袜子一起脱掉了。
鞋袜一脱下来,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左脚中间的脚趾居然已经红得跟拇指一样粗细,甚至还泛着紫红的光,夹在其他的四个白皙的脚趾之间,颜色的反差触目惊心。
“怎么会弄成这样?”述细长的眉蹙起,他站起身,不由分说地将我抱起来,动作轻柔地将我放在车的后座上,然后坐了进来,“砰”的一声关了车门,“何叔,回家。”
“等等!述,今天有一次很重要的考试,无论如何不能缺席!”看着司机听话地将车掉头,我挣扎着坐直了身子说道。
“我会给老师打电话,让他再单独替我们安排考试,脚伤成这样,还怎么做题?”述直视着前方,嘴角紧绷,声音里隐隐有些不悦。
我受伤了,没有照顾好自己,所以他生气了吗?
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呢……
“怎么弄伤的?”
车里的空气似乎有些凝滞,我小心翼翼地答道:“踢门时太用力了。”
“流蓝……你似乎永远不会对我说实话。”
我沉默不语。
果然是不擅长撒谎啊……
“信收到了吗?”述突然开口问道,修长的手自然而然搭在我放在身侧的手上,带着灼人的热度。
我没有抽出来,只是僵硬地任他握着。
“收到了。”
又是一阵沉默。
司机一直带着好奇的目光,从后视镜里打量着我。
“那种话……如果你不喜欢听,以后我都不会再说。”依旧是直视着前方,完美得像雕塑一样的侧脸上,掠过一丝若隐若现的尴尬。
述这样的人,应该几乎没说过这样低声下气的话吧!
即使是道歉,也是这样彬彬有礼。
“已经没有生气了啊……”
“那就好。”搭在我手背上的手紧了紧,终于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
“昨晚一定发生了很惊心动魄的事情吧?”戴着眼镜的年轻医生一边轻轻地替我涂着药,一边温和地说道,“要把脚趾踢到骨折,可不是一样容易的事情。”
我避开他的问题,问道:“请问医生,我的脚完全恢复需要多久?”
“要看你的状况。如果再像昨天晚上一样,整夜整夜不睡觉,可能要半年以后才能彻底痊愈。”医生推了推眼镜说道。
滴汗……他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有这么明显吗?
医生走后,述在我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一夜没有睡?眼眶都是青色的……昨晚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没事。”
“还在隐瞒。”
“不要逼我再回忆一次好吗?拜托。”
“一问题就要解决,如果有事情你自己解决不了,也许我可以帮忙。”
“和妈妈起了点儿小争执。”沉默了片刻,我终于开口,“她拿走了你写给我的信,不肯还我,锁了房门在卧室里看。我站在外面踢门,不知道是哪一下太重,就踢断了脚趾……”
述静静地听着,漆黑的眼眸愈加深沉,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沉寂海面。
“之后她出来,把信仍在我的脸上,我愤怒得把信撕碎了。”我低下头,“没能保管好你写给我的信,对不起……”
述的手缓缓移到我的后颈上,然后将我按向他。
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一个温热轻柔的吻,已经轻轻落在了我冰冷的嘴角。
“傻瓜。”
我只觉得浑身僵硬如铁,唯有刚才被述亲吻的地方,仿佛被火炙烤过一般灼热滚烫。
述居然亲了我……
嘴角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如果送礼物和温柔相待是出于礼貌,那么这样的举动呢?又代表什么?
“因为是我写给你的信,所以才会这样在乎吗?”述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比四月的和风、比淡淡的月光、比轻拂过脸颊的蔷薇花瓣,还要温柔一万倍。
我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那样的信,我每天都可以给你写很多封。”看到我点头,述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眼底也有隐约的光芒闪动,“以后不准再因为这样的事情,让自己受伤。”
“好。”
“还有,如果努力过很多次,都无法使一个人喜欢上你,那么,就把她从你生命里剔除,当她是路人,不要为这样一个不爱你的人伤心难过。”
我愕然地看着他。
他竟然知道!
他竟然知道我对妈妈的情感——恨、不甘和畏惧交杂,然而内心深处,也曾经渴望过像黙一样,在她的怀里撒娇,得到来自她的——谓之为母爱的情感。
毕竟,她是我十六年的生命里,唯一一个称之为“妈妈”的女人。
“述,你是怎么知道的?”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然会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每一次情感的流露。”
喜欢?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流蓝,我很喜欢你。”他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抚摩,“如果人在下雨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雨伞的话,那么我希望你在不开心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人是我。”
“可是——”我试图将我手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只好语无伦次地说道,“述,你怎么会……可是我……”
述竟然会喜欢我?万众瞩目的、王子一般的述,竟然会喜欢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女生……
是幻觉吗?
述执起我的手,将唇印在上面,久久没有离开。长长的睫毛覆在眼前上,显得如此温柔而深情。手背上传来的温度,让我确定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着的。
就如同童话故事一般,这样美好。
“第一次见面就跟喜欢你,而且越来越无法自拔。到现在,一天见不到你,就觉得心里发慌,坐立不安。”他抬起头看着我,“和我交往吧,流蓝,我会很用心很用心地对待你,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不让你掉一滴眼泪。我会保护你!”
大脑里一片空白,我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憋红了脸说道:“让我想一想,想一想……”
“我会给你时间,流蓝。”他站起身来,“希望能够得到我想要的回答。”
慌乱地点点头,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坐在车上,我把窗户开到最大,呼呼的风刮过脸颊,也无法缓解面颊上的燥热。
激动得手指都在颤抖。
述居然会喜欢我,天哪……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接连几天,我都避免着和妈妈碰面,因为已看到她,那些伤心和愤怒的记忆就会涌出来,让人窒息。
我悄悄地走近客厅,拧亮了墙上的灯。
橘黄色的灯光充盈了整个客厅,我才发现,妈妈穿着一身白色的套装,坐在沙发上,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我呆在原地,一时间手脚都不知摆放到什么地方,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蠕动着嘴唇,吐出两个含糊的字眼:“妈妈。”
“刚刚我接到你爸爸的电话,说他忙碌奔波了大半年的一笔生意,因为某个财团的介入而失败,你爸爸血本无归,现在公司境遇十分危急。”她双手环着胸,静静地凝视着我,“那个财团的名字想必你已经猜到。”
我一脸愕然,爸爸的公司出问题了?可是,他生意上的事情,我又知道什么?
“因为看了你的一封信,所以就跑到财团继承人颜述那里告状,让他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罚你爸爸,随便报复我,对吗?”妈妈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来的字眼个个寒冷如冰,“为什么吥干脆把你爸爸弄得破产,然后你飞上枝头做凤凰,让我们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仿佛有炸雷当头一炸,述居然动用家里的力量,去干扰爸爸的事业?为什么,他竟没有跟我提起?
我想起跟他说完信被拿走的事情时,他眼底无声掠过的那抹阴霾。
难道在那时,他就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吗……
“我没有。”我开口为自己辩解,“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你不用替自己解释,我得罪了你,是我不对,”妈妈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缓缓说道,“但是,我们之间的矛盾,没必要牵扯到你爸爸身上去。不要忘记了,是谁供你读书,把你养大的。”
她转身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看着我:“不要忘恩负义。”
我如坠冰窟。
随即,二话不说地跑出了家门。
“如果不是因为述,我又怎么会离开欧洲,来到这个地方?整整六年的时间……”许悠一袭露肩的米白色雪纺连衣裙,披散着长发,长长的裙摆从真皮的椅子上垂下来,如同女神一般优雅高贵。然而她美丽的面容上,却有着平日少见的忧伤,“可是,即使是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我也从来没有到过你的心里。”
述坐在她的对面,双手插在裤带里,注视着她,神情一如既往地有礼而疏离。
“悠,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不是吗?”
“我拒绝那么多财团的继承人,放弃世界上最顶尖的学校,放弃父母给予的最优渥的生活,来到这个地方,全都是为了你。”许悠的头微微仰起,看着面前沉默的少年,长发倾泻的侧脸,绝美如同雕像一样般,“我不需要太多的情感,只要述……请给我一点儿坚持下去的力量,一点儿就好。”
那样卑微的神情,如同在主人脚边摇尾乞怜的小狗。
述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背影笼罩在暖黄色窗帘映出的暧昧光线里,挺拔,淡漠,如同暗夜里的贵族公爵。
“每个人都要自己生活的轨迹,没有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而踏上错误的路途。悠,回欧洲吧!”说完,他拉开门的把手,走了出去。
许悠突然站起身,提着长长的裙摆追出了门外,她从后面用力地环住述,泪水颤抖着从浓密的睫毛中滚落。
“述,为什么谢流蓝可以得到你的青睐,我却不能?她有什么好?冷漠,倔犟,孤傲,就像那个人一样!述,这就是你喜欢她的理由?”
“不要胡乱猜测。”
“如果述喜欢,我也可以做到像她那样,一分一毫都不差。”她的额头抵着述宽厚的后背,“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改变自己。”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缓缓地从述的喉间发出,他回过身,轻轻地环住许悠。
“悠,你永远都长不大。”
我跟在管家的身后,来到这条长廊,却看到长廊的尽头,那对相拥着如同油画一般美好的少年和少女。
少年低着头,额前细碎的头发垂下,遮住深邃的眼眸,只看到嘴角的线条,带着惯有的温柔和平静。
少女的长发垂到腰际,裸露的肩膀被少年揽在怀里,轻轻地颤抖着,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那样相衬的……一对璧人。
我抹了抹额上的汗,轻声对管家说道:“我还是去大厅等候好了。”
说完,我拖着尚未痊愈的脚,缓缓地转过了身。
眼睛干涩,有些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掉落一般。大概……是被英俊的少年和绝美的少女相拥时所迸发的光芒,刺到双眼了吧!
五分钟过后,述出现在大厅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流蓝,这时候造访,是因为你爸爸的事吧?”他在我身边坐下,说道,“你爸爸支撑得比我想象中要久一些。”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竭力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稳,然而平滑的大理石茶几上,还是映出了我苍白的面孔。
“我调查过你家里的一些情况,抱歉,未经你的允许。”他又握住我的手,然而我却迅速地抽了出来。
“请说重点。”
“由我来向流蓝小姐解释吧!”述身边的中年男人开口说道,“流蓝小姐父亲的公司有很强的实力,然而最近却做了一项错误的决策。如果那项决策付诸实施,即将而来的后果是你父亲无法承担的,所以述少爷动用家里的力量,进行了阻止。”
“只是因为这样吗?”
“不,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阻止了这项决策,你父亲的公司势必陷入困境,无可避免地要抛售一部分股票。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的话,你父亲为了吥放弃对公司的控制权,在危机到来的初期,会选择将你后母手中持有的股票抛售,而将自己的保留。”
我完全不懂这些,只是沉默地听着。
“等他将你后妈手中的股票抛售后,我们会立刻伸出援手。也就是说,这次危机唯一的后果,就是剥夺你后面对你父亲公司的股权掌控,将她架空。从此以后,她没有任何资格过问你父亲公司的财务状况。”
“流蓝,这对你和你爸爸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也算是……对她的惩罚。”述开口说道。
“真是多谢了。”我低头,将自己的表情隐没在阴影中。
财产、股权、钩心斗角、争权夺利……述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所以,自然而然地就用了这种方式吧!
只是,我不喜欢而已。
“只要爸爸愿意,在危机过后,还是会将股权分给妈妈一些吧!到时候,你们再如何应对呢?”
“流蓝小姐,我们对你父亲的援助,并不是无偿的。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求控股者的名单里,没有你后母的名字。”
我只是冷笑着,没有说话。
述的眼眸却愈来愈冰冷,终于,他开口说道:“然叔,你先离开,我有话要单独对流蓝说。”
那个中年男人沉默地离开了。
我也站起身,说道:“我先走了。”
述却一把将我拉入他的怀里,低沉的声音贴着耳际传来:“你似乎并不开心,为什么?”
一接触到他的身体,我便仿佛触电一般,一把推开了他!他却顺势将手收紧,让我无法挣脱。
“放开!”我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
述沉默了片刻,突然,他一把将我按倒在沙发上,然后俯身,用力地吻住了我的唇。
我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他将手按在我的后脑勺上,让我无法动弹,闪避都不能,只能被迫接受这个吻。
我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
我的……初吻,竟然就这样被人夺走了吗?
述沉默了片刻,突然,他一把将我按倒在沙发上,然后俯身,用力地吻住了我的唇。
我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他将手按在我的后脑勺上,让我无法动弹,闪避都不能,只能被迫接受这个吻。
我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
我的……初吻,竟然就这样被人夺走了吗?
良久,述才从我身上起来,双手撑在我的身体两侧,深深地凝视着我。
“混蛋。”我咬牙低声说道,眼睛瞪视着他,却无法控制地红了眼眶。
刚刚拥抱过其他的女孩子,又来拥抱我!把我当成什么了?免费送上门来的玩具?
述的眼睛陡然变得如同夜空一般浓黑,他伸手扳过我的脸,然后俯身再次吻了下来。
比之前更浓烈,更纠缠的吻。
如果之前的那个吻仅仅只是侵略,那么这个吻,便是掠夺!
我如同掉进沼泽,几乎窒息而死。
“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抗拒我?”很久,他才从我唇上离开,一双黑眸凝视着我,微喘着问道。
我用力地推开他,挣扎着滚下沙发。
他却也顺势从沙发上下来,跪在我身后,再次从后面用力地搂住我。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我用力地掰着他的手臂,喘着气说道,“我讨厌你的高高在上,讨厌你永远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别人头上,讨厌不经我的允许的对付我的家人。”
以及,你刚才拥抱许悠的姿势。
难以言喻的沉寂突然笼罩了整个客厅。
述在我身后沉默,然而拥着我的手臂却一直不曾放开。
良久,才听到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以为这样你心里会好过一些。”
“好过什么?利用我爸爸决策上的错误,来逼他对付妈妈,算是为我报仇了?述,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家人的概念?”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马上停止,还有你所说的……高高在上和自以为是,我都会改。流蓝,给我点儿时间。”
“没有必要为了我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人改变!”
我用力地掰开他的手臂,略显狼狈地站起身,却看到一身米白色长裙的许悠站在高大的门框下,美丽的面孔苍白如纸。
她都看到了?
我呆了片刻,随即,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述家的大门。
之后的很多个梦里,那晚的场景都在重复出现,他将我压在身下,如同侵略一般热烈地吻着我。
梦中始终陪伴着我的俊美军官悬浮在半空中注视着我们,他的肩章在月光下闪耀着冰冷的光芒。
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耳畔响着:“欢愉与痛楚交织的爱情,引诱着人们堕入甜腻而危险的黑暗,爱,亦是原罪啊……”
第二天,述一整天没有来上课。
下课后,我心事重重地走出校门。
“嘟嘟——”汽车喇叭突然在我身边响起,把我吓了一大跳,回过头一看,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从后面开过来,停在我身边。
车窗缓缓摇下,述俊美的面孔出现在后座车窗内。
“流蓝,上车。”
想了想,我还是沉默地上了车。汽车平稳地启动,往前开去。
“去哪儿?”
“送你回家。”
车里陷入一片安静。
忍不住偷偷看向他,发现他正侧过脸来看着我,目光很是温柔。
“流蓝,明天我要回一趟欧洲。”
“回欧洲?”
“家里有些事务需要我出面,可能要去一个多月。”他握住我的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放心的语气,就像恋人间临别前的叮嘱。
可是,我们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为什么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会这样自然?
“一路顺风。”
他注视着我:“没有别的了吗?”
“没了。”
我还应该说点儿什么?好像没什么要说的了。不对,我应该还在生气啊!我应该看见他立刻扭头就走的!真是没有骨气……
他将脸贴近,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goodbyekiss!”
我的脸一红,忍不住一把推开他:“不要胡闹!”
“昨天打了电话过去,计划已经启动,现在的情形已经覆水难收,只能先这样了。有机会你跟你爸爸解释解释,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的。对不起。”
“哦。”
“你什么时候可以消气?下次我回来的时候吗?”
“到时候再说……”我敷衍道。
其实更让我生气的是,他和许悠在走廊上的拥抱。
如同尖刺一样刺伤了我的眼。
尽管车开得很慢,然而我家的那栋小房子还是很快就出现在视线里。我跨出车门,手腕却被他一把握住,拽回了车里。
“一个月时间很快,我会尽快回来,你在学校里要乖乖的。”他抱住我,低低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扑入耳中,“不许和其他男生有来往。”
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人……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没有任何愤怒的感觉?
“知道了。”
汽车缓缓地驶离,我站在家门口,看着那辆车离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仿佛是……不舍。
湖边的樱花已经谢了,枫叶却在一夜之间染上了淡淡的红,如同云层一样漂浮的红色,层层叠叠,掩映着后面欧式的红色小楼,一派恬静安宁的景象。
我坐在课桌前,手支着下巴,看向外面飘零着红叶的枫树。
述离开,已经大半个月了。
“考试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了,请同学们抓紧时间做题。”讲台上的老师好心地提醒道。
我回过头,看着自己的试卷,所以的空格都被整齐的字填满,答案看起来完美无缺。这种难度的测试,对我来说,得满分是很容易的事。
“老师,我有一个请求。”跟我只隔了一条过道的藤藻突然站起身来,用她惯有的甜腻声音说道,“我想向旁边的谢流蓝同学借笔用一下。”
可爱如同蔷薇花瓣一般的少女,这样诚恳的请求,年轻的老师自然是不会拒绝。
“好的。”
“考试的时候四处走动,未免会有作弊的嫌疑,所以,请老师帮忙到谢流蓝同学的铅笔盒里拿一下好吗?”藤藻继续歪着脑袋,带着甜美的笑容说道。
这样的学生真是听话懂事!老师眼中带着赞许,微笑着来到我的面前。他一定以为我和藤藻是很亲密的朋友吧!
虽然惊讶与藤藻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还是一言不发地将铅笔盒交给了老师。
借笔而已,能翻出什么风浪呢?
“我的笔都在里面了。”
老师打开笔盒,本来和颜悦色的面容陡然变了,锐利的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射向我:“谢流蓝同学,请问这是什么?”
一大团纸条从笔盒中掉了出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蚂蚁一般细小的文字。
我由不得呆住了。小抄?哪来的?
老师颜述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拿起我的卷子,对着手中的字条看了看,神色愈加严厉。
终于,他重重地将卷子拍到我的桌子上:“下课后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