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初,你还不去上课?”彭晏难得地露出了紧张的神色,而且是为学习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因为关系到洛子初。

然而,洛子初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仍旧闭着眼睛,嘴里轻轻哼着听到的音乐。

“我说——”彭晏拔下洛子初耳朵上的白色耳塞。

耳室徒然一空,有簌簌的风声突然闯赶紧来。

“嗯?”洛子初懒懒地转过头来,“干什么——”

彭晏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明儿你还是好好去上课吧,你一三好学生整天跟我混个什么劲儿啊。”

“你别妄自菲薄呀,你可是玩这方面的高才生。”

“得了,你别贫我了。”彭晏伸手在洛子初的额际轻轻弹指,“你给我好好上课去。”

“知道啦——”洛子初夺过彭晏手中的耳机,闭上眼睛继续哼着曲子。

与此同时。

洛妈妈提前下班,碰巧接到了洛子初班主任的电话,询问洛子初在家修养得如何。

“她不在家啊。”洛妈妈眉心突然一跳,“老师,怎么回事儿?”

“咳咳,是这样的,洛同学前天跟我请假说生病了要在家休息几天。”老师的语气中加多了几分了然于心,加上那几声咳嗽,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这孩子——”

洛子初一向品学兼优,除了偶尔的倔脾气以外,从没让人操心过,她向来是知晓分寸的孩子,平日里玩得再野也绝对不会懈怠了学业,这次是怎么了?

难道?

洛妈妈闪过一丝不该有的担心,她强压下心头不切实际的猜想,安慰自己一定是她多心了。

在班主任的眼里,洛子初从来都是安分守己的优等生,所以才会毫不怀疑地签了洛子初的请假条。一想到洛妈妈或许因此而责怪洛子初,处于爱护好学生的心理,他十分善意地提醒洛妈妈,孩子补课心理压力大,犯些小毛病还是可以理解的。

洛妈妈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

傍晚时分,洛子初回到家。

洛妈妈强忍着怒意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容拒绝地下了道命令——今后放学回家,不许再出去玩,让小成给你好好补课。

面色不善的妈妈,洛子初一眼便看出了端倪。让季栩成给自己补课,洛子初却不以为意。

事实上,洛子初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着季栩成了。

即便在学校,碰面的可能性也小得可怜。洛子初和季栩成的班级虽然只是一个数字上的差异,可是地理位置却南辕北辙。明明都是重点班,学校却例外地把季栩成他们一班划分到教师办公的那栋楼。

季栩成也没有再和洛子初一起吃中饭,因为班级不同,课程和班级事物的安排也会不一样,何况季栩成还被老师委任为数学课代表,放学之后还要和几个同学去老师家温习功课。

如此一来,明明是同一屋檐眼下的两人。见面的机会却还不如同班同学。

因为这些原因,洛妈妈原本打算让季栩成给洛子初补课的计划也泡汤了,只能在惴惴不安中期望洛子初能自觉。

洛妈妈确实低估了自己的女儿。

洛子初是那种随时随地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人,她可以容许自己在这一秒偷懒,实在漏掉了课程,她也一定会挤出时间来补上,从不落后与别人。

所以,初一的期中考和期末考,洛子初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是她不服气,因为年级前十的榜单上始终都有一个名字雷打不动地在她的名字上面,那个人就是季栩成。

第一名季栩成

第二名洛子初

第三名易昕

……

后来,洛子初也不止一次地想,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冥冥中注定的一些事情,已经开始缓缓地显露出端倪。

他是她的亲人,他是她的朋友,那样显而易见的关系,她深信不疑。

然而,时间有那样巨大的力量,摧枯拉朽,水滴石穿,他们的世界在日月轮转的推移中渐渐展现出全新的面貌。

[五]

初二如期而至。

季栩成的班上换了班主任,他可以不再放学后去老师家里温习功课,却顺理成章地被洛妈妈要求给洛子初补课。

那天晚饭的时候,洛妈妈突然发现季栩成也在家,以往八点左右季栩成是不会回来的,于是问其原因:“小成今天怎么没在老师家里温习了?”

季栩成一本正经地放下筷子,抬头回答洛妈妈的问题:“今天回来班主任,现在不会像以前一样了,我以后会在七点左右到家。”

洛子初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饭,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看季栩成,又看了看妈妈。

洛妈妈灵光一闪:“这样也好,以后你也可以多些时间和子初交流下学习了,她就是没你用功。”

“哦——好。”季栩成看来洛子初一眼,继而有些心虚地说道,“其实,子初的成绩也很好。”

“要我说,考多少个第二都比不上一个第一。”洛妈妈原本只是谦虚的话语,听在练习册的耳朵里却分外刺耳。

“用不着这样吧,我的成绩很让您失望吗?”洛子初不服气地斜着眼睛。

“不要说你一两句你就不爱听。”

洛子初轻轻地哼了一声。

季栩成沉默着,忽然觉得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因他而起的尴尬,他想了想,于是道:“子初,这次的数学竞赛,你报名了么?”

“当然报了啊,怎么了?”说出话来她才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盛气凌人,其实她并没有生他的气,只是他这样一问,对爸爸妈妈的怨气就自然而然地发到他身上了。

“呃——没什么。”

“哼,你是在提醒我这次要和你好好比吗?”她就是看不惯他的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洛子初决定怄气到底。

“没有的事,我本来打算告诉你我们老师给出的考试范围,但又觉得你会不会需要,所以……”季栩成慌忙解释着。

洛子初看着他紧张的神色,心里不禁生出几许得意,她扬了扬下巴,徐徐道:“我干吗不要,我可不想每次都输给你。”

“嗯,那好。”季栩成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我一会儿把我的资料书给你吧。”

“给我,那你呢?”洛子初挑着好看的眉。

“你先用着,不用担心我。”他微微笑起来,其实只要能为她做一点儿事都是好的。

夏天的傍晚,有微风徐徐从窗外送入。

窗台下的书桌旁,洛子初正托着下巴时不在纸上写写画画,似是遇上了难处,她懊恼地扔下笔,拧着眉看着眼前的那道数学题无从下手,手边的草稿纸上是密密麻麻的数字。

“当当当……”颤巍巍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吧。”洛子初转过身,看见站在门口的季栩成,说了句,“是你啊。”

“嗯。”季栩成走近她,将手中的资料书搁在她的书桌上,也不着急坐下,交代道,“里面的重点部分我都标出来了,你自己看吧。”

洛子初百般无聊赖地接过,随便翻了几页,都是笔记,清秀的字体布满了整个版面。她不禁有些佩服他,边听讲还要边做这么详细的笔记,一定花了不少工夫。

“笔记做得真好,谢谢了。”她由衷地夸赞道,抬起头朝着季栩成粲然一笑。

季栩成第一次这样细致地打量洛子初——浓密的睫毛下,那双乌黑的眸子盈满笑意,淡淡的月光自窗外倾斜,在洛子初美好的侧脸上细细涂抹,她莹白澄净的面颊似是发着光。就是唯独的这一次,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才发现她转动凳子后,竟与自己离得那么近。

他急忙退后,表情有些慌乱:“那,我下去了。”

“呃——等等吧,我有道题卡住了。”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想了本田也不知道怎么解,实在难住我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想了想,问道:“呃,哪一道?”

洛子初起身将凳子让给季栩成,然后又从一旁搬来另一张凳子挨着季栩成坐下,抬手把那道题指给季栩成看:“喏,这里。”她又拿过一旁的草稿纸,“我解到这里就不知道怎么解了。”

听她说完,他开始埋首认真地算题。

可是,她坐得那样近,低下头便可以闻到她发间的香气,混合着夏日夜晚的冰凉,沁人心脾。

讲题的时候,他喜欢把疑点一一指出来,她的手总是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这让他坐立不安,只能不动声色地挪一下位置。为了确认她是否听懂,他总是会抬头,于是难以避免地四目相对,他又匆忙转过头去,下一次便不会再抬头。

所幸他所讲的洛子初都能明白。

于是,如坐针毡的五分钟后,季栩成走出来洛子初的房间。

他背靠着走廊的墙壁,修长的手指贴上自己的胸口,心跳频率如同仲夏夜晚的蝉鸣,急促连绵,久久难以平复。

他问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那窗外温柔的月光,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一般,静静地流淌。

洛子初坐在窗台前,心满意足地写好最后一个数字。

她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为什么季栩成这么容易就解出来了?

难道真像妈妈说的,季栩成比她聪明,就算靠一百个第二也无法和第一比,所以她洛子初,就是不如季栩成?

收拾好书本后,她一脸懊恼地扑倒在床上。

不行不行!

这次数学竞赛,一定要好好表现,她怎么可以被季栩成一直踩在脚底下?

[六]

八月,市里举办初中数学竞赛。

洛子初在之前的一个月里,全部精力用于备考应战。为了能与季栩成奋力一搏,她整天抱着厚厚的复习题册子,奋笔疾书,拒绝了彭晏的无数次邀请,孤注一掷地将所有与玩有关的事物通通抛开。

那个下午,洛子初在考场里下笔如有神助,一路解下来,竟没有一处停顿。

从考场出来的时候,季栩成正在外面等她。

远远看过去,他微微低首,身后背着双肩背包,斜斜抵着身后的柱子,手中捧着一本书,暖黄的光线,将他的身形镂刻出完美的影子。

洛子初重新托了肩上的书包,朝季栩成跑去。

“嘿!”她拍了一下他的肩。

“来啦。”他合上书,“都好了?”

“嗯,我们走吧。”洛子初说完,便迈开了步子。

突然,她的胳膊被季栩成拉住,他的眼睛亮亮的:“把书包给我吧。”

“干吗?我背得动啊。”洛子初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很快闪过一抹不自在,抬手不由分说地拉下她肩上的书包,然后快步离去。

洛子初忙追上去,他走得真快,她都快跟不上了。

“季栩成,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啊?”她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样,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

“呃……你在害羞啊,季栩成?”好不容易逮着他这样不经意的小动作,她怎么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果然,他的神色更加不自然了:“快点儿回家。”

洛子初咯咯笑着,背着手转了个身,面对季栩成倒着走:“季栩成,我这次可以赢你哦。”

“赢我?”他疑惑地看着她。

“嗯,你这次踩不着我了。”

季栩成失笑,为她蹩脚的比喻。

“季栩成,你从不担心我会超过你吗?”

季栩成一愣。

他不是从没担心过,事实上,他担心的远不止这些。

之所以这么拼命地学习,也只是为了证明他也可以好好地活着,甚至活得优秀。他希望有一天可以真正地独立,不必再寄人篱下,用自己的双手打拼出财富,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他一定不会让他的孩子和自己一样,他会给他最好的,就像洛子初一样幸福。

“不会,因为你一直都比我优秀。”他是真的这样觉得。

洛子初眯着眼睛哼了一声,那慵懒的模样像一只狡黠的小猫,乌黑的秀发被抹上一层霞光,闪烁着蜜一般的光泽。

“你这样说我一点儿也不会高兴,除非我真的赢了你。”她扬起尖细的下巴,摆出一副挑战者的摸样。

季栩成笑了,微微垂首,额前细碎的刘海便挡住了眉目。他想如果还不说些什么她一定会觉得自己在敷衍她,于是说道:“你这样说不算数,到时候成绩出来一切都见分晓。”

“嗯!说吧,如果你输了怎么办?”她的眼睛亮亮的,“如果你输了就要带我去玩把,陪我去蹦极,他们都害怕,一直都没人陪我去。”

“蹦极?那是什么?”

“是一项极限运动,从40米高的地方往下跳,体验飞速坠落的刺激。”

季栩成想象着那一幕,却无法勾勒出完整的景象,索性不去想,他反问:“好。那如果你输了呢?”

“你说吧,只要我办得到的。”洛子初信誓旦旦。

季栩成歪着脑袋,一时间脑子空空的:“还没想到。”

“那等你想到了就跟我说。”

竞赛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那天,站在办公室里,洛子初有些紧张,从前的任何一次考试都没有让她如此紧张过。

“这次竞赛大家都辛苦了,成绩终于出来了,洛子初同学你排在第四名,易昕你是第六名。”老师推了推眼镜,将两份证书交给洛子初和易昕。

第四名?洛子初的心一下子被提起来:“谢谢老师,那,在我前面的都是哪些人呢?”她暗暗许愿季栩成一定不要超过她啊。

“这个——排在你前面的是阳川初中的同学,还有一个是我们学校的,一班的季栩成同学。”老师扶了扶鼻梁上的那副黑框眼镜。

“果然啊。”洛子初喃喃道,她又输了,季栩成的名次居然又在她前面,看来她一直都小看他了。

老师见洛子初突然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于是安慰道:“洛同学也不要失望,毕竟这么多人参加竞赛,能拿这个成绩已经不错了。”

“老师,那季栩成排在多少名?”洛子初仍旧不死心。

老师露出一脸得意:“说来真是值得骄傲啊,季同学居然获得了全市第一,真了不起!”他激动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洛子初的脸上随之而来的大片阴影。

这么说,她的计划又泡汤了,而且她还答应了一个条件。

回到家,洛子初直接闯进了季栩成的房间。

男生正在坐在窗台上看书,看着风风火火的女生,露出一脸疑惑。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洛子初把书包甩到季栩成的桌子上,毫不客气地坐上房间唯一的一把椅子。

季栩成慢吞吞地合上书本,依旧坐在窗台上,只是转了个身面朝洛子初。

“还没想到。”他露出一脸坦然的神情。

“没想到也要给我想,哼!”洛子初一阵恼火,想到自己那天的信誓旦旦,就觉得滑稽好笑。

他蹙了蹙眉:“真的没用,难道随便说吗?”

“那就随便说。”

季栩成凝眉沉思。

“快点儿,不然就不算数了。”

季栩成抬眼,看着洛子初徐徐道:“想不到,不如你陪我去蹦极吧。”

就像听到一个笑话,可是这个笑话又实在太冷,所以洛子初没笑出来,可是她的表情却那样奇怪地顿在那里。微启樱唇,一脸震惊。

“喂,季栩成,你是在安慰我吗?”

她总是有本事把事情弄复杂,季栩成想。还是在她眼里,自己就是歌心思缜密、头脑复杂的人?他从窗台上下来,站到洛子初的面前,躬起身子,用手撑着膝盖,看着她依赖你无奈:“你是觉得,我胆子还不如你大?”

 


第三章 时间


时间被碾碎,碎成一粒粒的水晶,我将它从漏斗般的回忆里倒来转去,每一个切面都映出我爱你的样子。

[一]

洛子初和季栩成约定好要早起一起去看暮山的黎明,据说那是整个阳川市最美的景色。

除了景色是阳川一绝外,处在半山腰上的游乐场所也很吸引人。如果只是单纯想锻炼身体,可以登山去看山顶的日出和日落;如果看美景,便可以乘坐缆车睥睨深渊沟壑;想要更刺激一点儿的运动,不妨挑战皮划艇激流或者蹦极。

从阳川东到暮山景区需要左两个小时的车。

因为起得太早,洛子初轻轻地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轻柔的呼吸不时吹向季栩成的脖颈,带着花朵初绽的香甜,她的脑袋最终停靠在他的肩上。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季栩成安安静静地坐着,手中拿着一本书,洛子初歪倒在他的肩上,她栗色的长发一边散落在他洁白的t恤上,一边勾勒出少女美好的侧脸,淡青色的天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女孩的脸上,浓密的睫毛在细致的皮肤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她的脑袋一有滑下来的迹象,他便温柔地伸手将它揽上自己的肩。

“哧!”汽车猛地刹车。

季栩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洛子初的脑袋便毫无预兆地离开了他的肩膀,只听到一声骨骼错位的脆响,她“呀”了一声,恍然从睡梦中醒来。

“呜,搞什么嘛!”洛子初哭囔着,没天理,为什么要被这样猛烈的撞醒?

“怎么了?没事吧。”季栩成扶起她的肩膀,皱着眉头询问道。

“脖子扭了。”洛子初歪着脑袋,师徒缓解那种不适感,可是她只觉得整个脑袋就像要从脖子上掉下来似的,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我看看,能直起脖子吗?”

“不行,好痛啊!那司机叔叔怎么开车的嘛?”

“别动了,我帮你推一下。”季栩成扳过洛子初的肩膀,用拇指沿着她的后颈上下推动。

“咝。”洛子初疼得吸了一口冷气。

季栩成一抬头,便看见她吃痛地拧着眉毛,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忍不住笑起来:“呵——”

“笑什么?”洛子初无力地问道。

季栩成正色,手术认真地动作着,道:“没什么。”

他说话时的气息扫过洛子初的后颈,那一块皮肤顿时感受到一阵温热,她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栗。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为了打破这样的尴尬,洛子初于是问道:“季栩成,你怎么会推拿的?”

他沉思片刻,然后徐徐道:“我身体不好,小时候经常摔跤,没人照顾我,只有自己来,慢慢地就会了。”

“孤儿院没有其他人吗?院长什么的啊。”

“只有几个阿姨,有好几十个小朋友,她们照顾不来。”

“有那么多人吗,一定很热闹吧。”稍稍感觉到舒适些,洛子初回过头来。

“我三岁的时候被孤儿院收留,期间被好几户人家领养过,每一次回去,都是不一样的面孔。”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有一抹无奈的浅笑,细长的眼尾仿佛藏匿着什么,微微闪动着,在眼底轻轻跳跃。

强迫自己努力去融入一个家庭,一次次承受被抛弃的孤单,最需要人关怀的年纪里,身边从未有一个全心爱护他的人。她仿佛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茫茫人海中寻觅,身边是川流不息的人群,黑白电影一般的画面,连空气都显得冰冷。

胸口没来由地一阵酸楚,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忽然就觉得无力。

就在这时,司机大叔不耐烦的声音忽地响起来。

“你们两个小家伙还下不下来,再不下来我就走了。”

“来了。”季栩成从位子上站起来,走了几步发现洛子初还坐在位子上,他看了她一眼,又折回去,“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呃,腿睡麻了。”她回过神来,胡乱找了个理由。

“那我扶你。”他不由分说地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

于是,她也不得不装出一副行动不便的样子。可是靠在季栩成肩膀上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坏,准确的说,感觉很好,她仰起头,男孩精致的侧脸在泛白的清晨被渲染出一层淡淡的光华,她第一次发现他其实长得挺好看的。

下了长途巴士,眼前是暮山的大片花海,沿着地平线漫出一层层淡白金黄的色泽,漫山遍野的黄桷兰,是暮山盛名远播的别样景致。

它绽放了那日黎明的温暖日光,也绽放了那个少女一季的怦然心动。

天很快就全亮了,他们没能赶到山顶看日出。

于是满怀期盼的洛子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日光渐渐泛滥了整片天空,直到太阳呈现圆满的形状。她站在半山腰上一脸的失望。

“别失望了,喝口水吧。”季栩成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洛子初。

她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悻悻地撇嘴:“没想到起那么大早还是没赶到。”

“下次再来的话,前一天晚上可以在山顶露营。”

“好哇!”洛子初顿时笑逐颜开,为他的提议欢欣不已,“那下次还是你陪我来吗?”

“呃,到时候再说吧。”也许,她不是每一次都需要他。

洛子初微微有些失望,但这不同于错过了日出,胸口堵堵的,这算不算是拒绝?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再一次露出那样慵懒狡黠的神情:“不如这样,如果下次我能考得比你好,你再陪我来。”

其实,谁考得比谁好,这似乎已经没有悬念了。

季栩成微微挑眉,在想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只见她轻咬着下唇,微微有些害羞的模样:“如果下次,我还是输给了你的话,作为惩罚,那我再陪你来好了。”

脸皮已经变厚了。

他惊喜于她的小聪明,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欣喜,于是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去,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对情侣停在他们面前。

其中的男子走上前来,看着季栩成微笑着问道:“请问,你们知道休息处在哪里吗?”

他们问的是处在暮山半山腰的休息点,季栩成自然是不知道的,洛子初于是上前:“我们刚好也要去那里,我为你们带路吧。”

“真是谢谢了。”问话的男子喜形于色。

一路上到时不清静,那对情侣有说有笑。

山路虽然修得很好,但是因为太过陡峭,洛子初停停歇歇间,便与季栩成和那对情侣隔了好一段距离,一个拐弯,季栩成就不见了。

她无奈地起身,想要加快步子,心急之下一不小心崴到脚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她只得听下,坐在一旁的青石板上休息,躬着身子揉脚踝,痛得她全身发麻。泄气地将季栩成在心里咒骂了好几遍——臭季栩成,跑那么快干吗!

不一会儿——

“子初。”

洛子初抬头,眼前是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的季栩成的脸。

“怎么搞的?”季栩成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他才转了个身,她便出了状况?

“你走那么快干吗。”她的声音隐有哭腔。

原来是为了追他吗?

他低下头,忍不住笑起来:“对不起,现在怎么办?”

洛子初一脸怨怼地看着他,她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看着办吧”。

季栩成叹了口气,转身蹲下,背对着她,侧过脸说道:“上来吧,我背你。”

既然他都诚心诚意地开口了,洛子初自然不会客气。

这样说未免有些“奸诈”,可是趴在他的背上的时候,她渐渐淡忘了痛楚,不用再那么拼命地要追赶上他,可以这样近在咫尺地挨着他,那么崴到了脚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是今天第二次,他们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的脸贴着他的背,他的心跳和着她的呼吸。耳旁是叽叽喳喳清脆的鸟鸣,像轻轻哼着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