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赌这一把了。
至于砒霜,苹果中含有的维生素C,加上虾仁所含的钾砷华合物,这两种物质本是无毒的,只要一起食物,就会产生三氧化二砷,中医所称——砒霜。当然这种食物中毒的事,古人是不可能知道的,她也无意于去解释。
她掀开被子取出那根从御医那顺来的金针,勾唇一笑。瞒不过楼暗尘那黑狐狸也是意料之中的,但只要一乱起来,对她就是有利的,比如传到苍月的消息,比如这根针,再比如…外面跪谏的朝臣。
宸宫前殿,何太师目光不时瞥向内室的方向,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一向冷静精明的王上失态成这般,拿这么多精兵守卫宸宫内外,这不得不让他费心思量。如果这个女人留在宫中,他的女儿在这皇宫之中就很难再有立足之地。虽然知道这个对手非同小可,但这关系于他的女儿还有何家的荣耀。明知不可为还为之,这是愚蠢,他却不得不为何家的将来打算。
楼暗尘自内室步出,面色比之方才更加阴沉了几分。
“何太师还不走?”楼暗尘语气明显地传达着他的不悦。
何太师知道自己再留下去不是明智之举,躬身行礼:“臣告退。”楼暗尘看也懒懒看,便让他退出殿外。
哪知,何太师退到殿外之后,又与外面的一干臣子跪在广场之上,那神情,那气势,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赤瞳很快进殿来报:“何太师带着一干大臣还在殿外跪谏,另外…带来了三位侍郎大人。”眼看着外面的队伍越来越壮大,赤瞳心中思绪百转,他同外面的那些人一样,希望这个凤姑娘不要留在宸宫之中,不为任何个人目的,封国的江山虽要一个伟大的帝王来传承,可是红颜多祸水,男人一旦有了情,但会误了大事,他不希望这样的事出现在封国,再者这个女子的身份也让他们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想法。
楼暗尘拧着眉站到殿门口,远远望着广场上的那一队人,拂袖转身:“把他们都给我扔出宫去。”跪谏?他从来不吃这一套。即便他们跪死在外面,他也无动于衷,只是要跪也跪远点,别碍了他的眼就成。
“扔出去?”赤瞳一愣,这些个个都是朝廷重臣,就这么被扔出去,也太…
“没听懂朕的话吗?”楼暗尘眸中一带而过的锋锐,没要他们的命已经很大发慈悲了,里面那个女人来逼他,这些老不死的也来这套,存心给他气受,他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他不杀他们,是因为还用得着,并不代表就会买他们的账。他不喜欢太聪明的人,也不喜欢太笨的人,而这些人,聪明得刚刚好,笨得也刚刚好。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是相思苦
午后的九章亲王府,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九章阁优雅的弧绕,明亮的屋内,一袭雪衣的男子盘座在紫榻言榻之上凝视着棋盘之上的棋子,屋内的陈设简单不失贵气,榻褥桌巾皆是清一色的银白,纯净而高贵。
紧闭的房门霍然被推开,萧天痕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面上满是紧张之色:“四哥,凤浅歌…毒发了。”
毒发!
萧飏霍然起身慌乱之下碰倒了桌上的茶盏,茶水溅湿了软榻,他眸中满是沉痛之色:“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三天了。”萧天痕望着他,平静的说道。
萧飏长袖中修长的手指缓缓收握成拳,眼底满是自责,如果…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被芙蓉醉的毒折磨,他一直害怕她会哪一天毒发,可是…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探报上说,是因为封国丽贵妃以砒霜毒害引发了芙蓉醉的毒性。”萧天痕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继而道:“四哥,你打算怎么办?”现在汴京的局势根本容不得他抽身离去。
陂萧飏极致完美的面上掠过一丝痛楚,他的目光投向窗外,陷入无尽的沉思。在霁月别宫之时,她走得那么决绝,没有一分犹豫,他们之间本不该再有牵扯,可是…他依旧放不下,每每午夜梦回,梨花苑中的朝朝暮暮总会不断浮上心头,那寂静无人的深夜,那样刻骨的相思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的心。
她一次又一次放弃了与他相守的机会,去了那个人的身边,他不该再牵挂她,她的生死安危自有人去操心,根本轮不上他,他们之间…结束了。
她是卫国将军夫人,与他再无任何干系了,他不需要为她担忧,不需要…
萧天痕望着那孤傲而寂寞的背影,沉吟片刻后道:“我想,那楼暗尘不会那么没用,连个人都救不了吧!”
萧飏微一怔,眉头骤然收拢,这毒发之事怎么来得这么蹊跷?
楼暗尘将宸宫上下防守那么严密,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小后妃乘虚而入下毒害了她,难道…一个他无法相信的想法浮上心头,让他不由心生寒意。
“她…现在怎么样了?”萧飏沉声问道。
“毒性已经控制住了。”萧天痕回道,还好那姓楼的没让她死在那里,不然…真的要出大乱子不可。
萧飏微一敛目,笑意悲凉。她果然那样做了…
为谁?
她的丈夫吗?
她与修涯共赏大漠落日之景,她收了他的梦园,她喜欢上了他送的紫藤花…所有的一切隐约之中让他感觉到,她正一步一步走出他的世界,走入修涯的世界。
他们之间的回忆太过美好,又太过短暂。绚烂就像一场梦,没有身分,没有姓名,没有防备,只有彼此相依的心。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只停留在那个梨花盛开的苑中,多少次当他再度踏入那个地方,多少次他期盼着能够在那片如雪的梨花中看到她的身影,可是他所看到的只有那个已经成国卫国将军夫人的她。
如今,为了他,她竟连命都不要了吗?
“我与他之间,总结死一个,你选谁?”
“他死我救,你死我随?”

这一次你拼死要回来,要救的是谁?要生死相随的又是谁?
他深深吸了吸气,咽下口中苦涩的哀伤,冷然出声道“以后她的事…不用再报了。”他还有更多的时间要做,不能再为了一个女人而左右。
萧天痕愣了愣:“什么意思?”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知道宸宫内的消息,他竟然说不用再报了“那她将来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别怪我没有支会你。”
萧飏敛去眼底苦涩的哀伤,出声道:“相国府的事查得如何了。”害死母亲和妹妹的凶手,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所有的证剧确凿,那老家伙赖不掉的。”萧天痕自信满满地说道。可是转念一想,四哥真下得了手吗,相国府的人毕竟是凤浅歌的亲人啊,可是那也是四哥的杀母仇人。
“将军府有何动静?”萧飏转身问道,眸底一片冷寂。
“没什么动静。”萧天痕回道。那姓修的倒还真能忍,自陇谷关苍月连失三城,将军府牵连其内,可是本该收押到刑部大牢的卫国将军,却只是被软禁在将军府内,真不知道父皇在想什么,四哥这边他倒也沉得住气。良久不见萧飏开口,萧天痕撇了撇嘴起身道:“没事我回去了。”对着他跟对着一座石雕没什么两样,还不闷死他了。
“嗯。”萧飏淡淡应了应声,听到萧天痕起身出门,却又出声:“…等等。”
“还有什么事?”萧天痕转头问道,他要报的事都说给他听了,还要问什么?
萧飏望着窗外如雪的梨花在风中飞扬,沉吟半晌出声道:“找到鬼医。”
萧天痕愣了愣,眨了眨眼,随即无声勾唇一笑大步出门,心中暗自偷笑,什么不关心嘛,终究还是狠不下心不顾她的死活吧!关心就是关心,想她就想吧,干嘛还要死撑着?
卫国将军府,梦园之内一袭青衫磊落的男子独立在花架之下,望着那片梦幻一般的紫色,宽大的袍袖中手紧紧握成拳,让她待在封国真的做错了吗?
芙蓉醉毒发,她一定很痛很难受,一定又是一个人苦苦支撑着…
又是为他吗?
可是你为他所承受的苦痛,他又知道吗?那个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你如此执著,如斯付出。你在我的身边,在我的心里,却满心牵挂的都是他…
凌霄进园看到依旧独立在花架下的背影,不由微微叹了叹气,从封国的消息传来,他就一直站在那里,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夫人毒发是他们意料之外的,可是都知道这毒发的后果会有多严重,若再无法医治,便是会丧命的。可是如今对手步步紧逼,若是要顾及夫人安危,就不得不又放弃一次机会…
正在他怔然出神之际,修涯已经走到他面前,淡声吩咐道:“送唐九他们去封国。”
“可是将军,这…”凌霄欲开口相劝。
“快去。”修涯声音霎时几分凌厉,转身便朝园内走去。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她重要。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逃出宸宫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天边破云而出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宸宫雕花的窗棂上,在地上投射出美丽的光影,灿然若一地落花。
凤浅歌掀开眼帘,再一次看到那张狐狸脸,他静静地躺在外侧,精致的面容收敛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掩去了朝堂之上的锋锐狡诈,纯净的睡颜如同不谙世事的孩童。
这样的状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每天她一睁眼就是看到这一张脸。楼暗尘翻了个身,手臂不规矩地搭在她腰上,凤浅歌气急,一如往昔伸腿就踹。
黑狐狸自地上爬起身,不满地望向罪魁祸首:“你干什么?”
“谁让你爬上我的床。”虽然没被占什么便宜,总归她心里不爽。
“你的床?”黑狐狸翻了翻白眼“这是我的床,我的地盘。”一脸气愤的再度翻身躺下,这本来就是他的寝宫,竟然让人踹下床,让他一国之君的颜面何存。
凤浅歌懒得与他理会,起身下床。黑狐狸果然是信不过她的,竟然这般费心的亲自看管,按她估算,师傅这两天也该到汴京来了。
陂黑狐侧卧在龙榻之上,一手支着头,摆着绰约撩人的身姿:“唐九也该来汴京城了,我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但是…我这双眼睛会紧紧盯着你。”说话间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她。
“随便。”凤浅歌一脸的无所谓,她早知道骗不过他,只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她一如往日的作息,午休,晚膳。
凤浅歌一脸闲适地进药,用膳,无一丝不妥之处,放下碗筷:“我饱了,您慢用。”
黑狐狸满意地勾唇一笑,朝紫玉望了一眼,紫玉心领神会,出偏殿请御医过来替她针灸,这是每日必做的,否则无法克制她的毒性。
她前脚进了内殿,便听得外面赤瞳进殿来报:“王上,有人进了琼浆苑。”那是宫内储存御酒的酒窖。
黑狐狸头疼地抚了抚额,这老酒鬼,一来盛京就去祸害酒窖了。到底是让他来救人的,还是让他来偷酒的,无奈起身:“朕这就过去。”他要不亲自过去把人抓出来,他怕是准备喝光了他的酒再出来,到那个时候给他徒弟收尸都晚了。
黑狐狸走出来两步,转头望了望内室的方向思量片刻,锐眸一转望向赤瞳无声叮嘱,赤瞳躬身行礼心领神会。
内室的凤浅歌听到黑狐狸出去的脚步之声,略显苍白的唇勾起一丝薄笑,微一敛眉,迅速出手将为她针灸的御医制住,收起金针,将御医身上的官服扒了下来,将人拖上床,掖好被子,利用金针及曾学过的化妆易容之术,转眼之间就完全变了一张脸。
环视内室,一切都已收拾妥当,桌上的茶盏不慎让她打翻在地。
紫玉听到声响便疾步进入内室,看到床榻上已经就寝的人:“凤姑娘,还有事吗?”
御医默然收拾着桌上的药箱,紫玉欲上前来收拾地上的碎片,便听到凤浅歌疲惫的声音:“明天再收拾吧,我想睡了。”
紫玉顿住脚步,想到每次她针灸完都会特别疲惫,倒床一睡就几个时辰。思量片刻后朝收拾药物的御医轻声吩咐道:“大人快点收拾了出去。”
御医很快收拾好东西,低头行了一礼规矩地退出内室,与一同前来的几名御医见了面,便赤瞳带着朝宸宫外而去。
夜色沉郁,纵然面容稍有差别,也并不会分辨的清楚。凤浅歌与其他御医一样低垂着头,一路上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生怕黑狐狸赶回来发现了内室床上的人。
虽然不知道皇宫的路,但跟着其他几名御医顺利混出了王宫,顾不得那几人的异样,他便急急卸了那御医的马车,她必须赶在被发现之前赶紧出城,否则一旦发现封了城,她还是插翅难飞。
琼浆苑,琉琴抱着剑站在酒窖外望风,酒窖内的唐九看着满窖的美酒,全然忘记了自己此行来汴京的目的,这坛品一口,那坛灌一口,好不欢喜。
黑狐狸带着御林军望着苑外被迷~香薰晕一地的侍卫,嘴角抽搐,唐九无论是用毒还是武功都是他不可预估的,若是他真的要将人带离皇宫,对他而言还真是个大麻烦。
琉琴看到黑狐狸带了人过来,瞥了瞥酒窖入口的方向,面色无波。就知道会惹麻烦,这会主人来算账她半点也不意外。刚一进宫老酒鬼说是往宸宫来,结果直接就窜到人家的酒窖赖着不走了。
黑狐狸负手踏入酒窖当中,看着自己收集多年的佳酿就这么被人明目张胆的占有,不禁一阵肉疼。
唐九醉眼迷离望着走近的模糊人影,揉了揉眼睛,苦思冥想一阵方才认清来人,一手勾起黑狐狸的肩膀:“你这小子不老实,以前这么多好酒你都藏哪了?”这个皇家酒窖他已经光顾数回了,就这一回来放的酒最好,看来他以前把好东西全偷藏了。
“那你老喝得可满意了?”黑狐狸问道。这可是他从各国各地搜罗来的,现在怕是要全进了这老酒鬼的肚子。
唐九抱着一坛花雕喝了口,连连点头:“满意,非常满意。”
“那我把这里所有的酒都送给你好不好?”黑狐狸一脸笑眯眯地诱惑道。
“好哇好哇。”唐九欢喜的点头,愣了愣片刻道:“嘿嘿嘿,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让…呃…让我干什么?”打了个酒嗝朝黑狐狸问道。
“不准带你徒弟走,事成之后,这里所有的酒都是你的,另外以后每年再送你两坛上好的佳酿,如何?”唐九什么都不怕,就有两样克星,一是徒弟,二是美酒。
唐九抱着酒坛愣了半晌,心中不断思量着徒弟和美酒,哪个重要点?他不能惹徒弟不高兴,可是这么多好酒丢了多可惜啊,这次拿不走,这臭小子肯定又会藏到别处去。纠结了好一阵,他终于做出了伟大的决定:“成交!”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逃出宸宫2
琉琴站在后面看着唐九与人达成交易,竟然为了喝酒连徒弟都不要了,不由暗自鄙夷,小姐是造了什么孽,拜了这么没良心的师傅,竟然为了几坛酒就把她卖了。
三人一道前往宸宫,唐九依旧抱着一坛花雕不撒手,边走边喝,琉琴司空见惯了倒也无所谓,黑狐得只有全当没看见。
唐九抱着酒坛窜入内室:“乖徒弟,乖徒弟,师傅大人来看你了。”丝毫不为自己方才所作的无良交易而心生惭愧。
然而,床上的人却是纹丝不动,明显无视他的呼唤。
黑狐狸望了望脚下的破碎的茶杯,心中隐约生出几分不安。
“乖徒弟,乖徒弟…”唐九趴在床边碎碎念。
蒙着被子的人依旧未动。黑狐狸桃花眼微眯,跨步上前一把将锦被掀起,一时间三人不由一愣。唐九三两下爬上床榻把人翻过来,赫然一惊:“乖徒弟,你怎么变成男人了?”说话间在那人脸上揪了半天,也没揪下什么人皮面具出来。
陂黑狐狸狭长的眸底顿时升起狂肆的怒意,锦被已经飞出内室,他冷声喝道:“来人!”
紫玉等人闻声进入内室,看到床榻之上的人,心狠狠沉了下去,十八个人齐齐跪了下去:“王上!”
“十八双眼睛盯着还能让她跑了,你们…”黑狐狸气恼地一拍桌案,桌子在他掌力之下应声而碎,吓得唐九抱紧了酒坛一脸怕怕地望着那一身怒气的玄衣帝王,徒弟跑了,他的酒好似也没着落了,心疼啊!
紫玉看到床榻之上那个被人点了穴的御医,眉心微一皱,立刻想起了那个一语不发的御医,她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易容成别人出了这重重守卫的宸宫,除了那个被打碎的茶杯,一切都如往日一般,她用膳,而后针灸安歇。此时,她开始明白,那茶杯是她故意打碎引自己进来的,好让她看清楚床上的人和屋内的情形,这样他们才不会再怀疑,她就这样不着痕迹的让她也成了帮助她逃跑的帮凶。
黑狐狸拂袖步出内室,面色阴沉,仿似乌云盖顶。他算准了她打着唐九来汴京的主意,以唐九的实力带她走,他想阻止便着实要费一番功夫,可是他算准了她的心思,她也反算了他的心思,知道他定会拿唐九嗜酒之事做文章,所以…她竟然挑在这个时候就动手了。
她算准唐九一来汴京最先就会去酒窖,而他一动身离开宸宫就是她最好的下手机会。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她,让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出了宸宫。
十八护卫起身紧随他出了内室,十八人既无请罪,也无自责,赤瞳上前便道:“属下这就带人封城去追。”
黑狐狸站在宸宫殿外,望着沉郁的夜色:“去吧。”然而无疑是徒劳,只怕这会她早就已经出了盛京城,略一思量,疾步朝宫外而去:“去风林渡。”
盛京城外,凤浅歌照着上次来盛京的记忆,很快便寻了船家,幸好这御医身上还有些银票,她付了平日三倍的价钱,船家欣喜立即便答应上路。
凤浅歌立在船头,望着官道之上打着火把的马队,苍白的唇勾起冷笑,她说了她要回去,就一定要回去,他猜到她会趁着唐九来图谋出宫,却不会想到她会选在这个时候。
楼暗尘赶到渡口,望着江面上的那微弱的亮,那抹光亮渐去渐远,最后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他太过相信自己的实力,自负她无法自他手中逃脱,如今…她终于还是逃了。随行的赤琰再去寻近处的船只,船只都已经被人为破坏,无法再用。一时间他们只能望着江面,无法再追下去。
琉琴也随之赶到了盛京城外,看圣天帝那驾式,想必小姐已经设法回汴京了。她们是被亲王府的人找到,通知小姐在盛京病危才朝封国赶来,路上又接到修将军的消息让他们过来,一路不敢有片刻耽误便朝盛京赶来,她深知她身体状况是经不起这么颠簸的,他们必须尽快赶回汴京找到她。
乘风而行,一夜的时间便已经出了盛京的地界,一袭男装的凤浅歌抱膝坐在船头,望着无际的江面思绪万千。在此之前,从黑狐狸的话中得知将军府因为城池失守而受牵连,修涯交由刑部问罪,如今…是何情况,她无力去想。
相国府被牵扯其中,虽然对府中的事务不关心,但数十年来相国府已经树立太多仇家和政敌,一旦失势,相国府必受灭顶之灾,别人的生死她不想管,只是凤夫人…那个给予她所有母家的女人,她无法不去顾及。她曾因为她而放弃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亲生骨肉,她不能不顾她的生死。
江风清寒,她静静望着水天相接的远处,身后突地传来断断续续的笛声,她转头去看,是船家一双儿女正在船舱口,女儿正拿着支竹笛吹着,偶尔能响一两个音,小姑娘憋得小脸通红,凤浅歌不由抿唇一笑。
小姑娘抬头望向她怔愣片刻,起身走到她旁边,一脸希冀地望着她,稚气的声音问道:“大哥哥会吹笛子吗?”
哥哥,凤浅歌微一愣,意识到此刻自己还是身着男装。
凤浅歌抿唇淡笑,取过她手中的笛,抬眸望向船舱口稍大一点的少年,他正拿着小刀做着另一支竹笛,显然不得其法。凤浅歌起身到船舱门口坐下:“要不要帮忙?”
她接过少年手中的小刀,将方才小姑娘的竹笛,几个孔重新钻了几下,将竹屑吹掉,拿到唇边试了试音,虽然做工粗糙,但音色还不错。小姑娘一见便欣喜不已,央求她教着吹笛。
她低眉望着手中的笛子,不由忆起陇谷关初次见修涯之时见他吹笛的情景,微一敛眉,短笛凑近苍白的唇间,笛声清冽悠扬,唱不尽的人世苍凉。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空,在这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争斗之中,她该何去何从?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爱相胁
汴京城,天色阴沉,空气压抑得有些令人窒息。
凤鸾飞望着沉寂的九章阁心潮起伏,整个王府而言,这里是她不该踏入的禁地,曾有多少个寂静无人的深夜,她远远望着这里的灯光,彻夜难眠。这里的男子是她的夫君,成亲一年有余除了在宫宴之上能远远地望着他,她甚至连见他一面都是奢望。
他娶了她,却从未正眼瞧过她。如今,更一心要置她的父母兄弟于死地,相国府是她唯一的依靠,就连最后一丝希冀,他都要毁灭吗?
凤鸾飞深深吸了吸气,平复心底的思绪,仪态万方地踏入园内,还未走出两步,玄成便现身拦住去路:“王妃,这里你不该来。”自从一年前她踏入过九章阁,王爷便吩咐不得再让她靠近这里。
“玄护卫,我有要事找王爷商议,烦请通报一声。”凤鸾飞放下身段语调谦和。她是他的妻子,是九章亲王妃,过来见她,还需要向一个下人低声下气请求通报,多么可笑。
玄成微一愣,虽然极少接触这位王妃,但印象中她是那样盛气凌人的,今日竟然会如此低声下气,心中思量相必是为相国府之事向王爷求情来了,沉吟片刻后道:“王妃,王爷正在午休,不便见您,请回吧!”
凤鸾飞眼底掠过一丝愠色,他果然是不想见她,压下心底的怒意,她咬了咬唇,开口道:“你告诉王爷,我是为三妹的事而来的。”她不想提那个人,但是却又不得不提,只有攸关那个人他才会见她,她逐渐发现自己的可悲,要见自己的丈夫竟然需要用另一个女人的名号。
陂玄成微一愣,行礼道:“王妃请稍候。”每次攸关凤三小姐的事,他们都不敢有丝毫隐瞒于王爷的,这次也不例外。
屋内,萧飏微蹙着眉坐于书案后望着那堆积如山的奏折。苍月帝的龙体微恙,朝中大小事务都交由亲王府处理,这一举动无疑是向天下朝臣表示有意立四皇子为太子。一时之间朝堂内外潜流暗涌无数,高氏一族跃跃欲试。然而无论如何评断,皇后之子不管是从行事手段,战功多少都远不及四皇子,然而卫皇后及卫氏一门的灭亡牵扯众多,一旦让亲王府掌权他们便是在劫难逃。
桌案之上摊开的奏折之上又是揭露相国府贪脏枉法的,人人为求自保,相国府便被推上来成了代罪,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一阵敲门之声让怔然出神的他敛回了心神,沉声问道:“何事?”
玄成推门而入,走近案前,躬身行礼道:“王妃在外面,说有关凤三小姐的事想见王爷。”
萧飏翻奏折的手微一滞,眉头蹙拢,薄唇微微抿起,沉默了半晌合起手中的奏折,起身道:“让她进来。”玄成领命到屋外将凤鸾飞请入阁内。
凤鸾飞缓步踏入阁内,这是她第二次踏入这个他所生活的屋内,看到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容她的目光不禁有些怔然。他们虽是夫妻,同住一府,她却连面都见不上,好屡次让景儿在府门守着,一听到他回府的消息,她便迫不及待地追到前厅,然而当她赶去,却只看到他消失在九章阁时的背影,那样决绝而无情。
“什么事?”萧飏声音清冷如昔。
他冷寒如冰的声音让她心头一颤,所有之前想好的说词一时间让她不知如何开口,她沉默了半晌,开口道:“请您放过相国府。”
她坦然说出了她的来意,所有的说词不过都是为了这一句话,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她想她也不需要再拐弯抹角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