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毕了,诸葛无尘望着起身准备出门的楚荞,有些忧心,“你不去,他们也拿你没办法。”
在这流景园好歹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再不济也还有北苑那个在,那些人不敢在这里动手害她,但若去了皇宫,那便没那么好说话了。
“我跟你一起去。”凤缇萦知道劝不住她,便起身道。
“我也去。”沁儿跟着起身。
“既然都要去,那爷也跟着你们去凑凑热闹。”花凤凰一边满嘴流油啃着鸡腿,一边说道。
“禳儿也要去。”燕禳也跟着起哄。
楚荞取了披风,望了望燕禳,道,“泷一,一会儿把燕世子送回北苑。”
“是。”泷一起身回道。
“荞荞,我要跟你去皇宫。”燕禳显然不合作,
楚荞望了望他,然后对沁儿和凤缇萦道,“沁儿,萦萦你们留在这里吧,我带花姐姐一起去就行了。”
沁儿行事冲动,萦萦又不会武功,一旦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很容易伤及她们。
“楚姐姐…”沁儿皱着眉头,却又知道她一向说一不二,只得听话地留在屋里。
楚荞出了门,望了望赫连璟,道,“魏皇,可以走了。”
花凤凰还没吃饱,顺手从桌上又抓了只烧鸡,一走一边啃,“等等我。”
出了流景园,楚荞与赫连璟一道上了马车,花凤凰是天生不喜欢坐马车的,直接自己骑了马,一边跟在后面走,一边啃着手里的烧鸡。
马车内,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赫连璟此时面对这样的楚荞,他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这么多年,是他顶替了她,享受了无尽的尊宠,享受了父皇和母后的宠爱,享受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你应该…恨我们的吧?”赫连璟自嘲一笑,似是对她说,又似是在自语。
楚荞本是望着马车外,闻言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我为什么要恨你们?”
赫连璟望着这样平静的楚荞,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也许是恨过的,但恨得太累了,就放弃了。”她望着车窗外的灯火,行人,平静地说道。
当一个人挣扎生存已经用尽了心力,哪还有那个空闲去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马车驶进北魏皇宫,高大的宫门次第而开,她静静地看着在眼前一晃而过的宫楼殿宇,她却蓦然间有些庆幸,自己不曾在这里成长。
不然,她不会遇到那么多真心相待的朋友,她不会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不会学会独立而坚强地生活。行了许久,马车停了下来,太监总管行至马车前,“皇上,太上皇和太后已经在琅华阁等着了。”
赫连璟先下了马车,出于礼貌,伸手想要扶楚荞下车,楚荞淡淡笑了笑,“我没那么金贵。”
说罢,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地。
花凤凰跳下马,跟了过来,对着赫连璟说道,“一会儿麻烦你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晚膳食没吃饱,一会儿还要赶着出去夜宵。”
楚荞冲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吕瑞打开殿门,做了个请的动作,“皇上,楚大人,请——”
花凤凰要跟着进去,被拦了下来,楚荞不想惹麻烦,回头道,“花姐姐,你就在这里等吧,我一会儿就出来。”
花凤凰想了想,耸耸肩膀,说道,“行,那一会儿里面有人不规矩,你叫一声,我就进去了。”
“嗯。”楚荞点了点头,跟着赫连璟进了琅华阁。
屋内的两人听到开门的声音,相互望了望,面上难掩不安之色。
“你来了。”太上皇起身,略显苍老的面容泛起慈爱的笑意,站在他身旁的殷太后望着楚荞,想要说什么,却又不可该如何开口。
“太上皇深夜邀楚荞入宫,不知是何事?”楚荞平静而客气地说道。
一句太上皇,已经泾渭分明地告诉他,她不想与他们再有任何瓜葛。
太上皇闻言面上笑意微僵,侧了侧身,道,“你母亲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等了你们许久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聊。”
母亲?
楚荞笑了笑,冷漠而讽刺,扫一眼满桌的精致菜色,淡声道,“我已经吃过了,无福消受太后娘娘的手艺,再吃会吐了。”
这时候,给她来什么一家团聚,真是可笑!
殷太后面上难掩尴尬之色,有些局促不安,微哑着声音开口道,“阿荞…”
“太后娘娘!”楚荞沉冷着声音打断她的话,面上笑意薄凉,“不要再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也跟你没有半分关系,今日在大殿上我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殷太后急切地想要解释些什么。
“你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现在的北魏皇帝。”楚荞沉声说道,扫了一眼三人,道,“废话我不想再多说,直接点,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
“朕知道,你心中一定怨恨着我们,但我们亦有我们的不得已。”太上皇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目光沉痛地望着她。
“对,不得已,想要自己保命让我沉到冰湖里是不得已,为了保住你们的荣华富贵和声名,不管我死活是不得已,那么今时今日,为了保住你们儿子的帝位不受动摇,是不已要将我杀了,还是不得已来软禁我一辈子?”她笑得冰冷而讥诮。
太上皇闻言,沉默地侧开头,不可否认,他有一瞬间是动过这样的念头,但终究还是不忍心。
“阿荞,今天请你过来,没有别的意思,我想见见你,也想让太上皇见见你这个女儿。”这个从一出生,他就未曾见过的女儿,这个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女儿…
“想见我?”楚荞冷然嗤笑一声,自己寻了椅子坐下,低头转着手上的暖玉扳指,冷冷说道,“我被丢在冰湖里生死挣扎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想见见我呢?”
殷太后痛苦地抿了抿唇,愧疚地不敢去看目光灼灼的女子。
“当我被发配边关的时候,你们怎么就没有想见见我呢?”她自顾自地说着,声音冷而平静。
“那时候…”太上皇想要说什么,却对上她那样冰冷的目光,无言以对。
他们,终究是亏欠了她太多。
“当我这么多年孤苦无依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有想见见我呢?”她冷然一笑,道,“如若今日不是殿上这一场闹剧,只怕你们到死也不会想见我吧!”
屋内沉寂,冰冷地沉寂。
“现在想起我是你女儿了?”她冷冷地望向殷太后,“晚了,太后娘娘。”
“她终究是生你的母亲,你怎么能对她说话?”太上皇沉声道,天生贵族傲气加上对这个女儿一直没有什么情谊,便看不过她这般的颐指气使。
“太上皇陛下,我已经很客气了。”楚荞冷冷侧目,望了望他,道,“谁也不要再跟我说,她是我母亲,她不配。”
“你…”太上皇气愤在心,却又想来是自己亏欠,又强忍了下来。
“过去这么多年,我没有你们,也一样过得很好,现在,以后就更不需要你们了。”楚荞淡淡地说道。
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不在。
当我不需要你们了,又要来何用?
赫连璟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也终于肯定,楚荞确实是他们的女儿,而自己,顶替了她,夺取了她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父皇,母后,既然你们找到了你们的女儿,是否可以告诉我,我又是谁的孩子?”赫连璟面目沉沉地问道。
殷太后望了望北魏太上皇,却没有说话。
楚荞笑了笑,起身道,“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你的生母是叫殷藜,只是个不受宠的官女子,生下你之后便病逝了,太上皇要让太后娘娘入宫,便正好借了你母亲的名,又有了你这个儿子,于是就稳稳当当地在后宫一路步步高升,宠冠六宫。”
北魏皇帝老谋深算,又怎么会让一个不是自己骨肉的孩子成为北魏太子,还一力将他扶上帝位,背后的答案不言而喻。
她所要做的,不过是派人调查求证而已。
太上皇闻言望了望楚荞,这件事知之甚少,却不想这么快就让她给查出来了,他到底低估了这个丫头的势力。
赫连璟闻言却暗自松了口气,若是得知自己是宫外抱养来的,他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了。
“天色不早了,太上皇和太后若是没什么事,我可以出宫了吗?”楚荞淡淡笑道。
她站在这里也是一个多余的人,也许从一出生,对他们而言,她就是多余的一个。
“阿荞…”殷太后面上没有了人前的高贵凛然,走近前来,说道,“我知道这些年,是我们亏欠了你太多,如今你若是能回来,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补偿你这些年所失去的。”
“补偿?”楚荞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们能补偿什么?”
“就算不能给你公主的身份,但也能给你公主一样的生活,朕已经在德州给你寻了一处最好的皇家别苑,等过些日子由璟儿将你认为义妹,那时…”北魏皇帝望着她,语气难得的平和。
“你们认为…我需要这些吗?”楚荞淡淡一笑,踱步走近正座之后的龙椅,“这魏宫上下,除了这把椅子,还真没什么我看得上眼的。”
“你…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北魏皇帝愠怒。
“急什么,我不稀罕它。”楚荞冷笑,望了望赫连璟,道,“它已经有了它的新主人,我没兴趣。”
“楚荞…”赫连璟想,若是她要这个皇位,他确实是会给的,这是他欠的。
“太上皇陛下,太后娘娘,这时候不要跟我说什么补偿,什么父女母女之情,让我留在德州,住进你的皇家别苑,无非是想将我软禁在此,怕我在西楚将来怀恨在心,与北魏为敌而已,不是吗?”楚荞冷然笑道,这么多年的生存,揣摩人心早已成为一种条件反射和本能。
殷太后闻言,目光沉痛之色更盛,过来想要拉她,“阿荞,我们只是希望你再流落在外,以后可以平平安安地生活。”
楚荞不动声色避开她的触碰,平静地说道,“这样的话,一来就算有人再追查今天的事情,我也在你们的控制之中。二来,我不能再插手西楚,不会再威胁到北魏,二位的算盘打得太精了,只可惜,我不打算买帐。”
“楚荞,父皇和母后,只是一片好心。”赫连璟看着殷皇后眼中泪光闪烁,不忍再看着争执下去。
“我不需要。”楚荞神色决然,直面北魏太上皇,一字一顿说道,“我的神兵山庄富可敌国,莫说你一处皇家别苑,便是你卖了这北魏皇宫加上你国库所有家当,我也懒得看一眼,我如今已是西楚右丞相,我现在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还需要你们的施舍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太上皇沉声问道。
楚荞扫了一眼三人,道,“我想要的,你们从今以后与你们再无一丝瓜葛,你们享受你们的荣华富贵,我过我的日子,我会尽快离开北魏,神兵山庄与北魏的交易也就此终结,我此生也不会再踏足北魏一步。”
“你当真是要将来与北魏做对?”太上皇道。
楚荞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做,我不会对北魏做任何事,但若你们苦苦相逼,也休怪我翻脸无情!”
“你最好说到做到!”太上皇道。
楚荞前脚出门,外面便传来一阵异动,太上皇太后及赫连璟三人疾步追出殿外,只见她望了望一直候在殿门外的太监总管吕瑞,“十天之后,收了北魏境内的所有生意。”
“是。”吕瑞恭喜颔首回道。
“吕公公,你…”
吕瑞笑了笑,直起一向佝偻的身子,扬手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自己原本的面容,“太上皇陛下,你该庆幸,你今日没有动杀机,不然你这北魏皇宫现在已经血洗了一遍了。”
你是要劫色吗?
神兵山庄在军械生意上,一向慎之又慎,没有安排人摸清皇帝和朝中大臣的心思,是绝不会向对方出/售兵器的。舒榒駑襻而吕瑞,就是神兵山庄在北魏境内的总管事。
出了北魏皇宫,吕瑞领命下去安排收铺子的事,花凤凰就赶紧去找夜宵出了,楚荞说了自己回流景园,却最后一个人在街面游荡。
夜风寂寂,街上的行人很少,只有些酒肆和青楼楚馆还亮着灯火。
楚荞就在湖边的一处酒家坐了下来,小二推荐了几个下酒的小菜和店里的招牌酒,楚荞恍恍惚惚也没怎么听清,只是点了点头,不消一会儿功夫,酒便送了上来妩。
她多数时候是不喝酒的,但今夜她想彻底醉一场,就在这一夜忘掉那北魏皇宫里带出的所有不快。
湖上的画舫灯火明亮,夜风中隐约有袅袅的歌声传来,湖光灯影,轻歌缥缈,她却是没有那样雅致的心境,听来只觉孤凉。
她本就酒量浅,开始一杯一杯的碗,最后直接拿碗来,不消一会儿功夫,眼前便开始有些模糊不清了,以至对面何时坐了一个白衣墨发的男人也不知道箬。
“实在烦心,我替你杀了他们?”
楚荞闻言眯起眼睛望着对面的男人,看了半天,道,“你是勾魂的白无常吗?”
对面的人皱了皱眉,看来还真是醉得不轻,继续问道,“要不要杀了他们?”
那神情语气,跟说杀只鸡,宰条鱼一样的轻松。
楚荞听了似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一支撑着有些沉重地头,想了半天,说道,“白无常,你先勾另一个人的魂吧,他最讨厌。”
“哦?”那人挑了挑眉。
“先去勾了大燕宸亲王的魂,他最讨厌。”楚荞舌头有些麻木,说话咕哝不清,“不想看到他,偏偏阴魂不散在我面前晃,讨厌得要死!”
“白无常”闻言眉头皱得紧紧的,道,“你就那么讨厌他?”
“嗯。”楚荞重重地点了点头,嘀嘀咕咕道,“你去勾了他吧,让他投胎当女人去,这样…这样我就不用再烦心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对面的人起身过来扶她起来。
楚荞却一把抱住桌子,叫唤道,“我不走,白无常,我叫你去勾那个姓燕的,你别勾我的魂啊…”
掌柜的过来,以为是来接她回去的人,也出声劝道,“姑娘,那不是勾魂的白无常,哪有长这么出尘脱俗,神仙一样的白无常。”
楚荞听了歪着头,又盯着站那人看了半晌,然后恍然大悟道,“哦,是你啊!王爷你来干什么?”
这回看清楚了,坐在她面前的白无常,不是别人,就是宸亲王燕祈然。
“散步。”燕祈然淡淡说道。
“哦。”楚荞有些失望地垂下头,咕哝道,“我还以为你是来接我回去的。”
燕祈然伸手去拉她,“走。”
不是出来找她的,他大半夜的吃饱了撑的在北魏皇宫外面吹冷风吗?
原以为,她自己出来了就会回去,她竟然赖在这里喝得这么烂醉如泥。
楚荞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把一张银票豪爽地拍在桌子上,大着舌头道,“掌柜的…酒钱,不用找了。”
掌柜的过来拿起银票一看,足足一百两,顿时千恩万谢。
楚荞笑呵呵地摆手,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儿,“不用谢,我有钱,很多钱…”说着,又在袖子里摸,大约再给赏钱的意思。
她没有亲人,没有儿女,最富有的就是钱了。
可是她那么多的钱,也买不回一个家。
燕祈然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拉着她走人,偏偏她醉得东倒西歪,根本没法好好走。
可是,刚走了一段,她看到前面的花街柳巷热闹不已,便要往那边走。
“你好好走。”燕祈然将她拉回来,说道。
“王爷,走,我请你喝花酒。”楚荞听到热闹的喧哗声便兴冲冲地拉着燕祈然往花街走,还一边走,一边神秘兮兮地说,“花凤凰说最里面有一家花前月下,那里的男人多才多艺,我们去见识见识。”
燕祈然嘴角抽搐,知道现在也没法跟她讲道理,直接拖走。
她倒是越发长本事了,还想往那样的地方跑,她身边那男人婆是活得太闲了吗?
这时候,两条街之外正吃夜宵的花凤凰突然打了两个喷嚏,于是揉了揉鼻子,破口骂道,“哪个混帐东西在说姑奶奶坏话?”
走了好一段,楚荞总算是放弃了念叨去花前月下,却在石桥台阶上坐下,哼哼唧唧道,“我走不动了,不走了…”
燕祈然站在她面前,耐着性子哄道,“再一会儿就回去了,起来。”
“不起来!”楚荞仰头,很有骨气地拒绝。
燕祈然头疼地抚了抚额,从来没想过这女喝醉了这么难伺候,伸手去拉她起来,“别闹了,起来!”
“燕祈然,你给我唱歌,唱完我就起来。”楚荞微仰头着,笑得一脸傻气。
燕祈然嘴角抽搐,咬牙切齿,抱她走她又鬼哭狼嚎,自己走又一会儿这,一会儿那,他竟然陪她磨蹭了一路。
“快点唱,唱…”她歪着头想了想,笑着道,“唱小白菜,小白菜…”
燕祈然险些气结,终于明白他那难伺候的儿子是遗传了谁的禀性。
“唱嘛,小白菜…”楚荞伸手拉着她的袖子晃呀晃,跟个孩子似的耍赖。
燕祈然皱着眉瞪着她,气愤,无奈,更多的是心疼,可是要他在这大街上唱歌,开什么玩笑?
“起来,回去唱。”他想,先把人哄回去再说。
“真的吗?”楚荞打了个酒嗝,歪着头醉眼迷蒙地望着他。
“嗯。”燕祈然点了点头。
楚荞想了想,妥协了,却还是没有起来继续走的意思。
“还不走?”燕祈然挑眉道。
楚荞伸手指了指关面,使唤道,“去,站那里去。”
燕祈然咬了咬牙,依她所言站到她指的地方,回头道,“可以走了吗?”
“弯腰。”她又说道。
燕祈然气愤地扭头,“你这女人,闹够了没有?”“弯腰,弯腰,听到没有。”她见人不听话,就准备脱鞋砸人。
燕祈然拗不过她,又依弯腰站着。
“然后,蹲下一点点。”楚荞继续指挥道。
燕祈然回头瞪了瞪她,知道跟一个醉鬼根本没道理可讲,依言以一个诡异地姿势站在了石阶上,但所幸这会并未有行人看到他这般有失形象风度的样子。
楚荞满意地点头笑了笑,慢吞吞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然后爬到他背上,哼道“走吧!”
她整个人一下砸在他的背后,他愣了愣,扭头看到她搁在自己肩头的脸,一腔被她戏弄的不快荡然无存,默然将她背起,一步一步平稳地往流景园而去。
许是闹得累了,她趴在他背上便格外乖巧了起来,一路上也没再提什么奇怪的要求。
回到流景园,燕祈然将她放在西苑的门口,跟她指了指房间,道,“自己进去吧,小心看着点路。”
“嗯。”楚荞点了点头,然后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感激地说道,“王爷您辛苦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燕祈然望了望她,没有说话,自己往北苑去了。
楚荞站在苑门处,望了望里,又望了望燕祈然走开的方向,转了个身,摇摇晃晃朝着他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燕祈然回了北苑,去燕禳房里看了看,方才回自己房里准备就寝。
谁知,刚脱了外袍,便听到砸门声,“燕祈然,开门,我要进去。”
燕祈然拧着眉开了门,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这跟踪人的毛病来了,好说歹说,又将人送到了西苑门口,亲眼看着她进了苑门,方才放心离开。
楚荞进了西苑,但苑内的人都因着她未回来,都出去找她去了,一个人都不在,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她歪着头想了想,又转过身往外走…
北苑,燕祈然抬袖闻了闻自己一身的酒气,皱了皱眉,进了后面的浴房准备沐浴之后再就寝,谁知刚进去便听到外面又传来敲门声,不用想就知道是某个醉鬼又跑过来了。
西苑的人都干什么去了,就由着她又跑过来?
他披上外袍,打开/房便看到蹲在门口一身泥污的某人,“又怎么了?”
楚荞来得路上不小心掉进了荷花池,那里水不深,便满是污泥,她爬起来就成了这般模样,微抬着头,扁着嘴瞅着他,哼道,“他们都不要我,你不能不要我。”
夜风吹过,她缩着打了个寒颤,却固执地仰头望着她,像个被遗弃的小孩。
“进来吧!”燕祈然心中不忍,伸手将她拉了进来。
楚荞乖乖地跟着他进门了,走一步便是一个泥脚印,让燕祈然眉头越皱越紧。
他直接将人领到浴房,指着温水池子说道,“自己洗干净。”
“哦。”楚荞点了点头,自己下了水。
燕祈然洗了洗手上的污泥,头疼地望着坐在水池子里的无赖醉鬼,无奈又心疼。
楚荞低着头在解自己的衣带,但明明是打得活结,却生生让她给拉扯成了死结,最后沮丧地扭头,“我解不开。”
燕祈然无奈地蹲下身,道,“转过来。”
女醉鬼慢吞吞地转过来,由着他给自己宽衣解带。
他解开衣裳,便连忙别开了目光,不敢再挑战自己的自制力,拎着她的脏衣服出了门,让人去洗干净,烘干再送来。
过来的仆人是从王府带过来了,虽有诧异,但也没有多加追问。
燕祈然回了房间,坐了一会儿又有些不放心,怕她在里面自己一头栽到水里出了事,起身又进了浴房,看到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没把自己淹在水里,暗自松了口气。
正想出去,又看到她头上还满是杂草泥浆,不由皱了皱眉,于是挽起袖子,小心摘去她头上的枯荷叶渣子,舀了清水帮她将头上的泥污给冲洗干净,洗完了便起身道,“自己穿衣服起来。”
“你给我穿?”醉鬼可怜兮兮地咕哝道。
“自己穿!”燕祈然说罢,便自己快步出了浴房。
半晌,里面的醉鬼自己穿了衣服出来,她穿的衣服是他的,但个子太小,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
这也就不说了,她还把衣服给穿反了。
燕祈然耐着性子给她把衣服穿正了,拿起干帕子给她擦着还滴水的头发,她倒也不闹了,可是手上去不规矩,伸手去拉扯他的腰带玩。
“规矩点!”他冷着脸,拍掉她的爪子。
她悻悻地缩回手,一会儿功夫,又伸了过去。
“再往那伸手,你就回去。”燕祈然沉着脸训道。
她终于规矩了,不玩他的腰带了,眼睛却又盯在他的衣裳,然后又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衣裳,觉得一样,又有一点不一样。
于是,好奇地伸手勾开他的衣领伸手看了看里面,然后又低头拉开自己的衣襟看了看自己,原本就宽大的衣服,她这么一拉,半边肩膀都露了出来,就连胸前起伏的曲线也若隐若现。
他就坐在她面前,本就离得极近,不经意一眼便将那美的好的景致尽收眼底,禁欲五年的邪火一下便被撩了起来,还是冷静下来,别开头伸手拢好她的衣襟。
可是,往昔缠绵的画面,却总不觉地在眼前浮现…
楚荞抬头,瞅着他气恼的样子,秀眉顿时挑起,一伸手揪住他的脸,教训道,“你有什么了不起,敢休我?叫你休我?”
酒壮怂人胆,果真是没错的,平时的楚荞,便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揪他脸,这时候就揪得格外带劲了,就算他以杀人般地目光瞪她,也不惧怕。
一只手揪着带劲儿,另一只又揪另一边,直到燕祈然一把拍掉她的手走开,才肯罢休。
燕祈然抱着被子,将她整个人盖住,冷声喝道,“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