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一瞧赶紧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现在楚姐姐不在,西楚王重伤未醒,别的人又帮不了小师姐,我只能跑来找你求救了,你真的要眼看着小师姐嫁给那样的人,天天受他欺负吗?”
为了能让这榆木疙瘩开窍,好已经违背良心把人家好端端的呼和王子抹黑得一无是处了。
泷一眉头皱得更紧了,眉宇间亦满是担忧之色,一别近两年时光,没想到再听到她的消息,竟是这样。
“她若不愿嫁,他家人应当不会逼她的。”泷一背对而立,掩饰了自己面色的慌乱紧张。
“他们当然不会逼她,可是婚约已经立了,那呼一说要是小师姐再不跟他回去成产,就会以她毁婚为由,楼兰出兵大宛。”蝶舞说着有理有据,倒真像煞有其事一样,“小师姐又心地善良,肯定不会因为自己让大宛起兵灾之祸,我都的时候她都快要答应回去跟那人成亲了,你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你当真不是骗我?”泷一扭头认真的问道。
“我发誓,不骗你。”蝶舞一本正经地举手立誓道。
你这榆木脑袋,不骗你骗谁。
“我从岐州走的时候,呼和就在逼着小师姐回西域,你再不去岐州救她,她就真的休被抓回去成亲了。”蝶舞一脸焦急地说道。
泷一颇有些坐立不安,想了想便道,“我去岐州看看,你安心住在这里,墨银不会再为难你。”
“嗯嗯嗯,快去吧!快去吧!”蝶舞连忙催促道。
小丫头欢欢喜喜地把泷一忽悠去岐州,自己一个人留了下来,没有急着去找墨银,反而先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把衣服给人送过去。
可是,她不是一下送过去,而是今天送一件外衣,明天送一件里衣,于是一身衣服,她就送了好几天,让墨银气得险些没让人把她扔出去。
墨银刚从书房出来,远远看到一身碧衣的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在长廊上走,一看到她便立即兴奋地挥手,“墨银,我在这里。”
他头疼地抚了抚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真是没错的。
“你喜欢吃的点心,我特意买回来的。”蝶舞捧着油纸包,笑着说道。
“我不喜欢吃。”墨银疾步走着,想要与她拉开点距离。
“怎么会呢,府里的人都说你喜欢这个点心,每天都会买来吃的。”蝶舞偷笑道。
墨银忍无可忍,停下脚步转身吼道,“你闹够了没有,到底还候怎么样?”
蝶舞面上的笑容一僵,嗫嚅道,“我只是想让你喜欢我一点而已。”
若不是喜欢得不能再喜欢,哪个女孩子会这样不顾颜面,没心没肺地好几年都追着一个男人跑。
只是,她做再多,他都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根本不理解她的心意。
墨银气急,却又瞅见她一副泫然欲泣,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说狠话,只是冷淡地说道,“你不用每天围着我转,我不会喜欢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说罢,漠然拂袖而去。
蝶舞吸了吸鼻子在石阶上坐了下来,手里的点心已经渐渐地凉了,刚买到的时候怕它会凉了,她抱着一路跑回来的,可是…他连看都未看一眼。
她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这样一厢情愿的追逐到底还有继续多久。
他不知道,那样的话,有多伤人。
于是,她就那们一直坐着,不知坐了多久,天下雨了,天色黑了,她都没有离开。
晚膳桌上,墨银用完膳方才想起问了管事一句,“泷一院里那个人呢?”
平日,一到吃饭的时候,她肯定会跑到这里来死缠烂打地跟他一起吃,今日倒这么安份了。
“你说那小姑娘啊,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在花园里坐了一天了,下雨了也不肯走,这会儿估计还在那里呢。”管事地说道。
墨银拿起筷子又放下,刚才的好胃口一下子没了,烦燥地起身顺手拿来了门边的油伞,“麻烦!”
蝶舞坐在雨里抽抽嗒嗒地哭,有人站在了面前也未发觉。
“黄毛丫头就是黄毛丫头,说你两句就哭鼻子!”墨银撑着伞,挡去了她头顶的雨,声音一如往昔的冷淡。
“我才没哭。”小丫头抹了抹脸上的水渍,逞强地说道。
“没哭就起来。”墨银催促道。
蝶舞试了试没站起来,哭丧着脸道,“我脚麻了!”
墨银皱了皱眉头,一手撑着伞,一手直接将人扛到了肩上,是真的扛到了肩上,像扛麻袋一样。
清白
因着宸苑以前的主人不喜欢有女子出入,故而宸苑也未有什么丫环女仆。
墨银将人扛着送回房,掸了掸身上的水渍,道,“自己去把衣服换了。”
“你不管我了吗?”蝶舞一身滴着水,可怜兮兮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管你?”墨银沉着脸道,说罢拿了油伞便准备离去。
蝶舞正想说话,却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要不是你凶我,我就不会难过,我不难过就不会坐那里淋了雨,我不淋雨就不会生病,都是你害的。”
墨银实在想不通她哪来的这些歪理,一撑伞出门道,“一会儿大夫会过来。”
蝶舞追到门口,却只看到一身墨衣的男人撑着伞消失在茫茫夜雨中。
果然,墨银请了大夫过来,自己却再没有过来瞧上一眼。
可是一天数日过去,他从大夫口中得知,那小丫头风寒不仅没好,反而日渐严重了。
宸苑请的大夫虽然比不得他们主子那般厉害,但也不可能连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了,事情实在蹊跷。
“她药都喝了?”墨银拧着眉问道。
“都喝了,每天都是看到她喝了才走的,只不过这些日饮食不太好。”照顾她起居的仆人回话道。
“知道了,回头我过去看看。”墨银挥了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安顿好苑内的事务,时已深夜,他便想着顺路过去看一眼,结果一进院内,就看到有人从里面蹑手蹑脚溜出来,那身形瘦小,一看便知是那个不安分的丫头。
只是,这大半夜的不安安份份睡觉,跑来干什么?
于是,他暗中跟了过去,却是看到蝶舞左顾右盼地到了水井边,提起水桶将一桶凉水兜头浇到自己身上,怪不得大夫瞧了这么些日子都不好。
蝶舞抹了把脸上的水,准备一如继往打道回屋,却发现有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眼睛直直地瞪着她。
“你…你时候来的?”该不是全让他瞧见了。
“生病很好玩吗?”墨银怒声喝道。
蝶舞本就一身湿淋淋的,被他这么一吼连忙打了个寒颤,小声道,“谁让你都不来看我…”
墨银气得咬了咬牙,恼火地脱了自己的外袍,扔过去将她整个人盖住,没好气地道,“还不走。”
小丫头裹紧犹自带着男儿气息与温暖的袍子,眉眼之间飞扬起笑意,小跑着跟了上去,“你今晚别回去了好不好?”
墨银一副见鬼的表情瞪着她,“你爹就是这么教你,让一个男人大半夜的留在你房里?”
“我爹才没有教我,我只是好多天没看到你了,你让我好好看看你。”蝶舞笑嘻嘻地说道,略显苍白的面上难掩喜悦之色。
两人一进了屋,蝶舞就欢欣不已地去给他倒茶,墨银接过冷声道,“还不把你衣服换了。”
“哦。”小丫头连忙跑到里屋去把湿衣换下,一换好就立马跑出来。
“早点睡,我让厨房煮点姜汤过来。”墨银搁下茶杯,起身便要走。
“你…你别走啊!”蝶舞又气又急,却不知该如何让这个人留下来。
墨银皱着眉回头望了望她,语带警告地道,“再有今晚这样的事,我立即让人把你送回南疆去。”
“你…你就是个臭石头。”蝶舞委屈不已,却又渐渐觉得自己腹痛如绞,难受地蹲下身去。
墨银走了几步,没听到那丫头的吵闹,狐疑地回头望了望,看到她整个人蹲在那里缩成一团,又心生不忍地折了回去,“又怎么了?”
“我…我肚子痛。”本就苍白脸,不过一会儿功夫已是冷汗淋漓。
墨银皱了皱眉,弯腰将人抱上床放着,道“我让大夫过来。”
“不准找大夫。”蝶舞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乞求道。
“不找大夫,怎么给你诊治?”墨银说着,拉开她的手就要走。
“你混蛋,哪个女人来月事找大夫的。”蝶舞又羞又恼地骂道。
月事?
墨银愣了愣,随即一张脸胀得通红,想来是这丫头这两天沾凉水受了寒,才会痛得这么厉害。
“那怎么办?”
“不知道。”蝶舞捂着肚子缩成一团,有气无力地说道。
墨银烦燥挠了挠头,说道,“去我那边,有温泉会暖和一点。”
“不想动。”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一会儿功夫就蔫蔫的,精气神全没了。
墨银拿着毯子将人一裹抱起往自己所居的院落去,巡夜的侍卫见了纷纷瞪大了眼睛,他们总管大人半夜把人小姑娘往自己房里带,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墨银冷冷瞪了一眼,进门直接将人放到了泉室,说道,“进去泡泡驱寒。”
蝶舞懒得说话,自己下了池子,温热的泉水包围着身体,顿时轻松了不少。
墨银有些不放心,在池子边坐了一会儿,见她面上有了几分血色方才问道,“好些没有?”
蝶舞轻轻点了点头,不经意一抬眼便看到烛光下男子深邃柔和的眉目,一如她初见时的模样,就是那样一眼难忘,她便苦苦追了两年。
“明天一早我让绸缎庄的人过来,换洗衣服什么的,她们会给你准备。”说着,狠狠瞪了你一眼,“全是你自己闹的,活该!”
蝶舞听了却没有顶嘴,只是问道,“我总是让你生气吗?”
“你说呢?”墨银索性坐在了池边,瞪了她一眼。
他在王府那么多年,什么风浪阵势没见过,偏偏摆不平一个黄毛小丫头,说什么都油盐不进。
蝶舞在他这里一留便是三天,自己倒没注意,苑内已经流言四起了,就连一向不怎么问事的单喜听到了风声,一早撞上他便问,“墨总管,准备何时办喜事?”
“什么喜事?”墨银有些莫名其妙。
“你把人姑娘都在你屋里留了三天了,也总该有个交待。”单喜说着,脸上满是笑意,“你跟着王爷多年,如今你和泷一也该成个家了,咱家瞧着那小姑娘倒是不错的,前些日老主子见了也说挺好的,这宸苑也许久不曾有喜事了,你们早些定下来,办得热闹点。”
墨银越听面色越沉,“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哪样?人家小姑娘追了你两年,你现在把人留房里三天,名声全让你坏了,你还想撒手不管?”单喜反问道。
宸亲王和世子甚少回来,老主子在这里虽过得安然,但人老了难免孤寂了些,前些日撞上那活蹦乱跳的小丫头,两人倒是聊得挺开心的,若是那丫头留在这里宸苑,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墨银烦燥地挠了挠头,自己当时只是不忍心看到她痛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哪想到会闹出这样的流言来。
“单公公是最近日子太清闲,想起给人做月老了?”墨银语气不善地道。
单喜一见情形不对,便也没在多说,只是道,“那小姑娘真不错,别错过了。”
人往往都是这样当局者迷,当年的老主子是,后来的宸亲王是,有的人兜兜转转还能聚首,有的人也许一个转身之后就是天人永隔了,若是当时坚持不放手,也许又会是另一番局面。
墨银瞅着单喜离开,心里便窝了一肚子火,他只不过好心帮了她一把,倒像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的。
蝶舞在江南这边倒是过得顺风顺水,可是被她忽悠着去了岐州的泷一却没有那么好过了,他本是想教训一下呼和,威胁他离开,不许再纠缠沁儿。
哪知对方,抵死不愿答应他的要求,于是交起手来,一时没了轻重,若不是白二爷和诸葛无尘及时出手制止,险些误伤人命。
一时间,原本他所听到的十恶不赦的呼和王子倒成了众人和沁儿关切的对象,他千里来寻,却成了众矢之的,受尽白眼。
—
心冷
第三十二章
西楚,岐州。
泷一出手的剑一向都是杀人剑,虽未伤及对方性命,但伤势也不轻,请来的大夫束手无策,魏景和樊离方才进宫请了昭宁到楚宅帮忙诊治,这才让人保住了性命。
他们折腾了一天才安顿好呼和,泷一也在雨中中站了一天,他以为时隔两年自己见她能够一如往昔心静如水,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人倒下时,她望着自己冷淡的目光。
沁儿知道呼和的伤势已无大碍,立即悄然取了伞出门,果然看到还等在外面的男人,走近把伞递向他道,“你走吧!”
“蝶舞姑娘说,你要和那个人成亲。”泷一问道,微皱着的眉宇透露了他的紧张。
“是,等他伤好便要回去准备婚礼了。”沁儿平静地说道,只是握着伞柄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两年前,她那么等他,他也不肯跟她走。
如今,若不是蝶舞拿了什么话激他,他是断然不会来岐州,且还对舒和出手的。
“你若是不愿嫁给他,便可以不嫁。”泷一说道。
这一句话,对一向寡言少语的他来说,是多么难得。
沁儿笑了笑,说道,“也没有什么不好,我现在年纪不小了,总是要嫁人的。”
泷一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
沁儿抿了抿唇,抬头望着他,说道,“没什么事就回江南去吧。”
说罢,把伞塞到他手里,便转身走开。
“沁儿!”泷一握剑的手拉住她。
沁儿背影一震,相识七年以来,他这样唤她的名字的次数当真是寥寥无几。
“还有何事?”她红了眼眶,背对着问道。
“你…变了很多。”泷一说道。
他没有想到,两年之后的她已经变成了这样,再不是以前那个总是欢笑着的沁公主。
“人总是会变的。”沁儿回道。
“是…因为我?”他问得有些艰难。
沁儿是不善说谎的人,所以她沉默了没有回答。六夹答列
只是她的沉默,已经给了他回答。
“对不起。”泷一说道。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回去吧。”她拿开他的手,快步进了楚宅大门,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走廊里,脸上一片冰凉,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泷一还是站在原地,手还僵硬地伸在那里,雨水淋得有些冰冷。
他不想让她难过伤心的,可是似乎他已经伤了她的心了。
玉溪远远看到沁儿一个人蹲在长廊一动不动,快步走了过去才看到她一身淋得湿湿的,眼睛红红的满是泪水的痕迹,心疼的伸手抚了抚她脸颊沾着的湿发,安抚道,“好了,他现在不是找你来了。”
“玉溪姐姐。”沁儿倾身抱住蹲在自己面前的玉溪,放声大哭,“他来了,可是…我已经等得心冷了。”
“我知道,我知道。”玉溪拍着她的背安慰道。
从她认识沁儿开始,大约这是她是第一次为了楚荞以外的人哭成这个样子。
半晌,玉溪见她止住了哭泣,连忙扶起她道,“好了,看你这一身潮的,赶紧回房去换身衣服,小心再着了风寒,皇上那伤还没好,呼和现在也伤了,你再病着了,我们可照顾不过来。”
玉溪刚沁儿送回了房,想着她昨晚也是一夜没睡,嘱咐她休息一下,便找了伞一出府果然便看到还未离开的泷一,想到方才沁儿哭得作心的模样,一时间口气便有些冷淡,“天还下着雨,你先在城中找个地方落脚吧,有什么事等过几日再跟她详谈。”
如今这关头,断然是不可能让他也住进楚宅的。
“沁儿她…”泷一有些不放心地顺道。
“没什么,只是哭了一场罢了。”玉溪淡声打断他的话。
泷一眸光一震,深深地沉默了下去,那个从总是喜笑颜开的小姑娘竟然因为自己哭泣落泪,这是他怎么也不曾想到的。
“好了,你自己找个地方先住下吧,沁儿那里我会好好跟她说,你若再让她这般难过伤心,就早早回了江南去,永远也别再来。”玉溪一向是性子柔婉的,想到好端端一个姑娘因为这男人变成了那个,一时有些气愤。
“多谢了。”泷一深深颔首答谢道。
玉溪看到他离开了,方才撑着伞回了府,樊离见府中没她便也寻了出来。
“人走了?”樊离接过他手中的雨伞问道。
“不有,我让他先在城中先住下了。”玉溪道。
樊离闻言点了点头,叹了叹气道,“这些日,又要辛苦你了。”
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楚荞圆满了,皇上那里又是状况频频,好不容易他那里没什事了,沁公主这里又来了麻烦,他们夫妻两个总是奔波着他们的事,难以安心的时候。
“我们已经成了亲,他们一个个都还没安定下来,若是沁公主真能跟心中所爱之人相守,我们辛苦一下也是值得的。”玉溪微笑言道。
“我当然知道。”樊离伸手揽住妻子的肩头,说道,“我自然没什么意见,我们成亲两年了,父亲母亲一直催我们早些要个孩子,你一直忙着别人的事,我都不敢跟你提。”
玉溪抱歉地笑了笑,安抚道,“我知道了。”
这两年只是想到朝中也多战事,他们要了孩子也不方便,便没打算这两年要孩子,眼看皇上和赵姑娘也快要安定下来,沁公主和泷一也快要有着落了,她也就安下心了。
所幸,不负楚荞临走之前所托。
“你啊,总是先想着他们的事,我这个相公倒是备受冷落。”樊离有些哭笑不得说道。
这两年,楚宅来来往往住着不少人,先是花凤凰,再是沁公主,他们夫妻能安心相处的时候都难得有。
“看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玉溪侧头望他,掩唇笑道。
“好了,你也一夜没睡了,呼和王子那边我和魏景照看着就行,你回房去睡一会儿吧。”樊离说着,便送她回房去。
“若是有事,记得叫我。”玉溪犹不放心道。
“知道了,你就是个爱操心的命。”樊离无奈叹道。
“我睡一两个时辰就过来,到时候你再去休息。”玉溪道。
樊离将妻子送回房,笑语道,“我们出征的时候,有时候几天几夜都不合眼,这么一会儿没事的,你安心睡吧。”
“你还好意思说?”玉溪皱了皱眉瞪他,这些年在战场上身上旧伤无数,偶尔还会复发,还好意思说这样的大话。
“好好好,等你醒来我就回来休息。”樊离无奈笑道。
这么多人之中,大约他们夫妻是最幸运的一对吧,没有那么楚荞和宸亲王那么多生生死死,没有皇上和皇后那样痛苦的生死离别,平凡的相遇,平凡的相守…
樊离见玉溪睡下了,方才往呼和王子的房中赶去,刚进门便见赵姑娘提着药箱准备离开,于是道,“外面雨大,我备马车送你回宫吧。”
“好。”昭宁点了点头。
樊离带着她刚一出门,便远远看着,一身黑色披风打着伞而来的人,笑道,“有人来接你了,我想应该不必我来送了。”
燕胤远远看到两个到了楚宅门口,便加快了脚步赶过来,“怎么这么长时间,人伤得怎么样了。”
昭宁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瞅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是伤没好吗?”
虽然话语冷淡,却难掩关心之意。
樊离笑了笑,说道,“呼和王子伤没什么大碍了,小心照料着休息一段应该就好了,我正准备送赵姑娘回宫呢。”
“不必了,你府里也需要有人照看着,我们这就走了。”燕胤淡声道。
“是。”
燕胤将伞撑到昭宁头顶,温声道,“走吧,忙了一天了,回去用了膳早些休息。”
昭宁望了望他,微微皱了皱眉,默然跟着她一起离开了。
樊离望着雨中并肩离去的两人,如释重负地笑了,这一生他们许多人经历无数风雨,所幸风雨过后,都还能收获心中所想的一切。
昭宁
一场雨,连着下了好几天。
昭宁一早便收拾了药箱准备前往楚宅再为呼和王子诊治伤势,人还未出门,燕胤已经撑着伞在门口等着了。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昭宁淡声道。
燕胤道,“天下着雨,我送你过去。”
虽然她跟他回了岐州,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永远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不用了,我自己能过去。”昭宁说罢,自己拿了伞快步离开了。
燕胤撑着伞站在原地,无奈地叹了叹气,实在想不出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
虽然又一次被拒绝,他还是撑着伞跟了上去,一路上两人再没有说话,只有一起出了王宫去往楚宅。
昭宁侧头望了望他,不想再多说什么,反正她说了对方也不会听。
“你的伤势应该差不多快好了,再过些日子我想回小宛城。”她直言道。
“回去?”燕胤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好不容易才把她带回来,哪能轻易又让她走了。
“这里终归不是我久留之地。”昭宁淡淡道。
她曾经对这里有过幸福的期盼,但这个人也充分让她领教到了什么叫绝情无义,与其留下来等着被人拆穿,不如早些回她自己应该待的地方。
“你…”燕胤不明白,萦萦一向心地善良,就算不记得过往,也不该变得如此心冷如斯。
昭宁并不等他的话说完,已经快步进了楚宅,将他远远地甩在身后。
燕胤进了楚宅,见魏景和诸葛无尘几人也在,便走了过去,“人没什么大碍吧。”
“这话该问赵姑娘,问我们没用。”魏景笑语道。
白二爷坐在桌上啃果子,听得几人一口一个赵妈娘,不由一头雾水,韦贵妃就韦贵妃,又叫什么赵姑娘,真是麻烦。
“你们一个个都这么闲?”燕胤坐笑道。
“他才不闲,老候爷和老夫人给她安排了十几个姑娘在府里相亲,他偷跑出来的。e”诸葛无尘笑着拆穿道。
“你也别说我,你都从苍月躲到岐州这么久了。”魏景哼道。
诸葛家也一直安排着左贤王的亲事,只是诸葛无尘一直避而不谈,再到后来便直接躲到岐州来了。
诸葛无尘没有说话,只是端着茶抿了一口,淡淡地笑了,笑意中难掩落寞之意。
正在啃果子的白二爷望了望他,不由微微叹了叹气,他想要娶的女子已经被师傅抢跑了,这一生再和谁在一起,也都不会快乐。
虽然他与楚荞不过一段名义上的夫妻,且如今她已另嫁,在他心中能成为他妻子的,也唯有她而已。
燕胤坐下也叹了叹气,说道,“她说要回小宛城。”
魏景同情地望了望他,道,“大约是你上辈子欠她太多了,这辈子就该被她牵着鼻子走。”
“韦贵妃很喜欢牵人鼻子吗?”白二爷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
魏景白了白二爷一眼,说道,“傻耗子,要跟你说多少遍,我们说的是赵姑娘,不是韦贵妃。”
“韦贵妃不是就是赵姑娘,你才傻。”白二爷鄙视地瞪了他一眼,哼道。
“左贤王,你这傻耗子傻得没救了。”魏景摇头叹息道。
“你才没救了,你全家都没救了。”白二爷愤怒地将果核砸了过去,张牙舞爪地叫道,“你们一口一个昭宁姑娘,她不是韦昭宁,是谁?”
“都说了不是。”魏景道,这耗子最近是怎么了,以往还觉得它挺聪明,最近怎么笨成了这样。
诸葛无尘与它相处较久,知道白二爷不会乱说,不由皱了皱眉,“小白,你刚刚…说什么?”
“昭宁姑娘不是韦昭宁,是谁?”白二爷没好气地重复道。
它这么一说,燕胤也跟着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望向诸葛无尘,似是询问小白所说的言下之意。
昭宁,赵凝。
他从未将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想过,如今白二爷这么一说,倒让他不由联想到一起了。
可是,昭宁又怎么可能是萦萦?
他不会认错的,这个人是萦萦,楚荞给他的暗示也是这个意思,为什么这个人又会变成了韦昭宁?
诸葛无尘眉目微敛,认真地望向白二爷,“小白,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白二爷一头雾水,它都说得那么清楚明白了,他们怎么还不明白?
“她…不是韦昭宁吗?”
别人会认错,可是诸葛无尘不至于糊涂,难道是它自己嗅觉出了问题。
诸葛无尘望了望还眉头深锁的燕胤,又望向白二爷,“你为什么认定她是韦昭宁?”
“爷闻出来的,爷的鼻子是神域出了名的准,从来不会认错人的。”白二爷站在桌上,昂首骄傲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比狗鼻子还灵?”魏景笑道。
“你才狗鼻子!”白二爷愤怒地吼道。
“那你到说说,你的鼻子是怎么认出她是韦昭宁,不是赵姑娘。”魏景道。
这小耗子一天神神叨叨,不知道搞什么鬼。
“爷的鼻子是闻人魂魄的,不是闻那些乱七八糟的,爷说她是韦昭宁,她就是韦昭宁。”白二爷坚定地说道。
魏景一脸的不相信,诸葛无尘却沉默地抿了抿唇,白二爷当年就连她体内的一块神王仙骨,它都能闻出来,这样话自然也假不了。
“燕胤,你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吗?小白说的事…很有可能?”
燕胤面色有些惨白,若一切如白二爷所说,那么楚荞早就设法让萦萦回到了他的身边,只是他一直没有认出她,还把她逼上了死路。
如此,也能解释她一直这样冷淡对他的原因了。
“可是…她明明就不像韦昭宁,怎么会是韦昭宁。”魏景望了望两人,提醒道。
“这个…大约就要去问楚荞了。”白二爷一摊爪子,耸耸肩道,“帮人换个容貌在神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爷敢打赌,韦昭宁肯定见过楚荞了。”
一时间,几人都沉默了下去。
“她确实见过了楚荞。”燕胤道。
也正是因为他肯定了她见过楚荞,才认定了她是真正的萦萦,可他却从未想到她会是韦昭宁,之前被她视为棋子,利用至死的韦昭宁。说罢,他扶着桌子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去。
昭宁诊治完呼和的伤势,跟沁儿和玉溪嘱咐了一番便准备离开,一出门果不其然又看妻了站在门口男人,擦肩而过的刹那她被对方抓住了手,手心触摸到了前所未有的炙热,热得手心都沁了汗。
她有些讶异地侧头望了望他,他不是这样第一次牵着她的手,但这一次却显得太不一样,有些害怕,有些紧张,还有太多复杂的心思。
“对不起。”燕胤的声音有些沙哑的颤抖,显得沉重无比。
昭宁有些奇怪,“你对不起我什么?”
燕胤没有去追问什么,只是默然牵着她穿过楚宅的走廊,语声温和,“跟我去个地方。”
过去许多年,心思玲珑如她,总在他那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所以,在那许多年,不论身处如何的境地,只要看到那样向他嫣然微笑的她,他的心就会安宁下来,再深的恨他都能咬牙忍了下来。
白野原上,她在他怀中与世长辞,他只是觉得心里有什么随着她的闭眼,轰然倒塌。
直到无数个午夜梦回,锥心刺的相思袭来,他才知道是他内心的家塌了,毁了,他也成了无所归依的游魂,只能靠着无尽的国事和战事支撑着自己一天一天活下去,等下去。
“呼和王子的伤势没什么大碍了,我想准备回去了。”昭宁淡声道。
燕胤抿了抿唇,却说不出反驳她的话,终究是他伤了她的心,才让她心冷如斯。
“那也去见完她再说,好吗?”
昭宁有些难置信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眼底令人心惊的恳求,沉默地点了点头。
求亲
一路上,燕胤没有再说话,只是打着伞伞默默地与她并肩走着。
昭宁也没有开口再去追问什么,其实即便到了如今,她也不是真心想要离开这里,只是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一厢情愿最终不会有好结果。
她已经傻过一次,不想再傻第二次了。
所以,她必须走,走到远离他,再也没有他的地方去。
雨淅淅沥沥地下,两人一起出了城,上了凤凰山,昭宁看到墓碑上的字方才明白他带自己来了什么地方。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只是想带你来见见她。”燕胤道。
昭宁笑了笑,有些嘲弄,“因为我长得像她?”
“昭宁,我们一定这样相处下去吗?”燕胤侧头望着他,眉宇间愁思深重。
昭宁直视着他复杂的目光,冷笑,“在你利用我让大燕成为众矢之的,在我跳江自尽也不曾回头一顾,你还想我们如何相处?”
燕胤薄唇紧抿,无言以对。
“因为我换了一张脸,如今你温柔以待,我便要感恩戴德吗?”昭宁冷笑问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燕胤想要辩解,话到了嘴边,却又止了声音。
关于那段残酷的过去,他实在无力再提起。
“燕胤!”昭宁痛苦地望着对面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的不过是这张像她的脸,可我韦昭宁傻过一次,不想再傻第二次了。”
她多么希望,在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也能够喜欢着她。
可是,自始至终,他的眼里,他的心里,都只有那个已经故去多年的人。
她无法控制自己爱他的心,但却也不愿做别人的影子。
“不是!”燕胤沉声道。
他否认,却又不能向她解释背后的种种的缘故。
“不要再欺欺人了。”昭宁深深吸了口气,不想再留在为个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地方,举步离开。
燕胤紧张地一把拉住她,有些穷途末路的无奈,“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留下来?”
“燕胤,我求你了,放过我吧。”昭宁哽咽道。
“我放不了,也不能放。”燕胤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松手。
“就因为我长得像她那张脸?”昭宁扭头问道,而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发钗刺向脸上,白皙如玉的面上瞬间划开一道血痕,“现在应该不像了,不够我再划几道?”
燕胤连忙伸手挡住再欲刺向脸上的发钗,昭宁收力不及,发钗划破了了他的手心,他却紧紧握着她的手痛苦地道“你如此自伤,是要我的命吗?”
伤在她身,痛在他心。六夹答列
“不过一张像她的脸,你都心痛成这般吗?”昭宁讽刺地冷笑道。
燕胤松开她的手,一撩长袍单膝在雨中跪下,举掌立誓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西楚帝燕胤,愿娶韦昭宁为妻,此生若再负她一分,今生不得好死,百年之后亦永世不得超生!”
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他是九五之尊。
可是,此刻他就那样跪在她的面前,跪在已故西楚皇后的墓前,立下如此铮铮誓言。
韦昭宁有些怔愣,她似乎是听到他说的那个名字,是…她的名字。
他说的那样决绝而坚定,让人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雨依旧淅淅沥沥下着,她站在雨中,他半跪在泥地,隔着雨帘望着对方,却谁都没有动。
他就那样望着她,目光温柔如冬日化雪的阳光,恍若天地万物都化为虚无,他的眼中只剩下了站在面前的她。
只这一眼,她冰封的心也随之化为融融春水。
许久,她捡起落在地上的伞,走近撑在他的头顶,“雨下得大了,先回去。”
“我说的话,你还未答应?”燕胤仰头望着她,仍旧半跪在一片泥泞中。
“什么…?”昭宁目光闪烁地咕哝道。
“娶你为妻的话,你可答应?”燕胤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询问道。
昭宁抿了抿唇,沉吟半晌方才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的话。
燕胤眼底顿时蔓延起无边笑意,欣喜地将面前的人抱起,健步下山而去。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自己走!”昭宁羞窘地叫道。
“我要回城告诉他们准备婚礼,我要成亲了,我要娶你。”他笑得那样欣喜,恍若是拥有了全世界最心仪的珍宝,迫不及待地想要召告世人。
昭宁望着他的笑,嘴角也跟着扬起了笑意。
罢了,不管以后是生是死,是苦是痛,她也认了。
谁让她如此放不下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影子,便是真做了那人的影子,她也想再留在他的身边…
一回了王宫,燕胤便立即让人召大夫过来,昭宁道,“我自己就是大夫,还找什么大夫?”
“可是…”
昭宁自己寻到药箱,拿了伤药坐在镜前自己上药,眉眼间并没有因为容貌有损的失落,反而带着丝线笑意。
“我来吧。”燕胤伸手拿过了伤药,小心地将药敷上伤口处,喃喃道,“看来会留疤。”
“又不是没留过?”昭宁道。
燕胤手不由一颤,薄唇抿了半晌,道,“能说给我听吗?”
昭宁沉默半晌,坦言道,“那日在江中本以为会死,一醒来才发现已被楚荞母子救到了渔村,随后将我带去了神域医治,伤是大好了,脸上留了些疤痕,然后她就让人给我重换了张脸,我也想改头换面生活,并不知她换的脸是…”
燕胤紧拧着眉,若是自己能早些发觉,何至于让她受那么多苦,一时间自责不已。
“对不起。”
昭宁望了望他,没有说话。
燕胤搁下手中的药膏,握住她的手,珍如挚爱,“以后,但凡有一丝一毫让你伤心的事,我都不会再做,相信我。”
他知道,她现在的心里并没有真正放下过去,真正接受他。
但是,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相守相知,关于那段她已遗忘的过去,他不想提及,也不想身边的人再去提及。
哪怕,为此他要用一生的时间才能真正重新走进她的心,也不愿让那段曾让她痛苦至死的过去,成为她的恶梦。
昭宁笑着深深凝望着眼前褪尽冷厉,满是温柔的男人,“我相信。”她不知道这样的幸福能拥有多久,但即便只能拥有一天,她也愿用尽一生去换取。
次日,议政会完毕,燕胤当着众臣的面宣布了婚事,魏景还摸不着头脑,诸葛无尘却只是笑了笑,说,“是好事。”
于是,王宫便开始忙活着准备西楚王的婚事,昭宁也被他态度强碍地留在宫中,不准备再去楚宅出诊,好在呼和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并无什么大碍。
玉溪在宫中忙碌了一天回到府中,看到从呼和王子出来的沁儿,步上前去道,“你出去看看吧,人都在站一天了。”
她一早出门的时候泷一就在府外,回来的时候还站在那里,脚都没挪一步。
沁儿重重地叹了口气,举步朝外走去,果然看到了树下站着的人。
“有什么事,说吧。”
泷一望着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该说的我那天都已经说了,如果没什么要说的,我还要回去照顾呼和。”沁儿道。
“沁儿。”泷一紧张地拦住转身欲走的她,急声道,“你不要嫁给那个人了。”
“为什么?”沁儿冷然一笑,问道。
“我…我…”泷一吱吱唔唔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
沁儿不想再多说,绕过他便准备离开。
泷一一把拉住她,脱口而出道,“我娶你!”
沁儿不由一震,这个一向内敛的木头男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泷一方才意识到自己说出口的话,有些窘迫,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是说…”话还没说完,一张脸便胀红得不像话。
沁儿回头望了他许久,道,“我想想再说。”
说罢,拂开他的手,快步进了府门,背后的男人并没有看到她脸飞扬而起的笑容。
泷一却因为那一句想想再说,心里七上八下不停。
她要想什么?
她要想多久?
她是要想答应,还是要想拒绝?
一连串的问题冒上心头,怎么想怎么不安。
然而,一连几天沁儿从楚宅进进出出却什么都没有跟他说话,恍若全然忘了那番话,他心中焦急却又没有那个勇气拦着他再问一次去,只有一天一天地等。
情归(番外完)
西楚王大婚的喜帖数日后数到了花凤凰手里,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打包了儿子,一路回了岐州来。
于是,天还没亮楚宅的大门便被人砸得咚咚直响,玉溪起来开门,樊离以为是上门找麻烦便跟着一起出来,一开门便看到风尘仆仆的花凤凰一手拎着花美男。
“你怎么回来了?”玉溪道。
花凤凰直接把儿子往她怀里一塞,大步朝里走道,“爷回来喝喜酒的。”
“大婚还有半个月呢,你不用这么早赶回来。”樊离棼。
玉溪一边逗着胖乎乎的花美男,一边朝丈夫使了个眼色,赫连璟把人强带过去,以花凤凰的性子一瞅准机会肯定溜,何必多问。
“那破地方能把人憋死,爷才不想待。”花凤凰一说起来,火气就不由上来了。
玉溪无奈笑了笑,听说那行宫建得极是富丽雅致,怎么倒成了她口中的破地方了。
“爷想跟人过两招也不准,爷赌两把也不准,爷两上花街喝点花酒也不准,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还是岐州最好。”花凤凰一边走一边道。
玉溪望了望前面大摇大摆的女人,又望了望笑呵呵的花美男,她该不是带着他去喝赌坊下注,去花街喝酒吧?
“我儿子最近几天寄存在你那里,我要去好好睡一觉。”花凤凰说着,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地去了自己以往住的房间。
樊离望了望砰地关上的门,又望了望玉溪抱在怀中呵呵笑的胖娃娃,伸手抱了过去,“她到底是不是你亲娘,你是她捡回来的吧!”
玉溪失笑,劝道,“好了,先带孩子回去睡吧,好些日不见这小家伙,也怪想念的。”
“这小子一天都吃什么了,又长肉了。”樊离掂了掂,说道。
这小子还真是随她娘皮糙肉厚的,花凤凰那样的,也能把他给养胖了,真是好养活。
花凤凰把儿子直接扔给了玉溪,不过好在小家伙不吵不闹,一回房沾了床就呼呼大睡,完全不要人哄。
王宫里风风火火地准备着西楚王大婚之事,连带着岐州城上下也是喜气洋洋,花凤凰出门回来见到还站在门口的泷一,见着沁儿便道,“你们啥时候请了个门神?”
沁儿知她指的是泷一,哼道,“谁请他来了。”
“他不是回江南去了吗,什么时候来岐州了,不过爷最近正好手痒,一会儿就找他过两招去。”花凤凰兴致盎然地说道。
沁儿白了她一眼,“花凤凰,你是一天不打架,皮就痒了吧?”
“怎么,心疼了?怕我打伤了你家泷一?”花凤凰笑嘻嘻地道。
“打吧,两个都死了干净。”沁儿懒得理会她,拎上在一旁爬着玩的花美男便走了。
花凤凰笑着眼了上去,进屋瞧见养病了呼和王子,立即便坐近前去,“哎哟,这就是你那未婚夫呢?”
沁儿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无比希望赫连璟能来了把这祸害女人绑走,大伙也就都清静了。
花凤凰盯着呼和上上下下地打量,一边瞧,一边道,“论长相吧,是比外面那门神要好那么一点点,可是这身段显然是个不顶用的,至于武功嘛…差得就更远了,不过这长相还真是爷喜欢的模样。”
说罢,笑着拍了拍呼和的肩膀。
沁儿侧头望了望,提醒道,“把你的爪子收回去行不行,回头花美男他爹冲过来看见了,醋坛子一翻,呼和就是遭殃了,我们这些弹丸小国真惹不起你们。”
“好好好,我不调戏你未婚夫,我找你家泷一喝酒去,听说花街新到了些不错的姑娘,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花凤凰说着便真准备出门去。
沁儿沉着脸起身,将花美男往她怀里一塞,“看好你儿子再说。”
花凤凰双手举着儿子,笑嘻嘻地问道,“儿子,你想跟娘喝花酒去吗,那里有漂亮姑娘看,要不要去?”
花美男还不会说话,只是看着她笑了,也跟着咧着嘴呵呵地笑。
沁儿抚了抚额,极其同情望了望尚不满周岁的花美男,这孩子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的生母。
花凤凰瞅了她一眼,说道,“罢了,爷是回来喝喜酒的,花酒还是留着以后喝吧,我去宫里看看咱们的新王后,你去不去?”
沁儿想了想,望了望呼和,方道,“听说赵姑娘在宫中养伤,我和花姐姐进宫看看,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呼和含笑点了点头,“好。”
花凤凰将儿子一拎,大步在前出了门,自从被某人土匪皇帝绑了儿子威胁去了北魏行宫,她收到请帖还不知新王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昭宁被勒令在宫中养伤,好在她一向喜静,并不觉得有什么无聊,看到花凤凰和沁儿过来探望,却是有些意外的。
不管是以前的她,还是重新回到岐州的她,与这些人的关系并未有多亲近。
“你的脸…”沁儿目光落在脸上那道疤上,那天在楚宅还没有的,难道宫里传下话来养伤,是伤在了脸上。
“无碍,好的差不多了。”昭宁一边说着,一边给两人倒茶。
花凤凰打量了她一番,并未去追问什么,倒是花美男咿咿呀呀地往昭宁那边爬。
“这是你孩子?”昭宁逗了逗孩子,笑着问道。
她落江之时,这个孩子还没有出生的,转眼都这么大了。
花凤凰见孩子喜欢昭宁,便递了过去,说道,“你就安心养伤等着做新娘子吧,大婚的事交给我们操办就行了。”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凤缇萦,但全了燕胤一桩心事也是好事,凤缇萦当年的未完成的婚礼一直是他们所有人的心头之憾,这一次势必要好生操办才是。
“那便多谢了。”昭宁笑语道。
西楚帝后的大婚之礼不可谓不隆重,很快也收到了楚荞自远方送来的贺礼,沁儿看到送来的东西,不由叹了叹气,“楚姐姐也真是的,走了都不再回来了。”
“她拖家带口的回来了才麻烦。”花凤凰道。
说话间,望了望远处与燕胤正商议事情的左贤王,他们许多人都有了归宿,有的成家了,有的相聚了,唯有那个人,依然落寞。
她们分分合合,聚聚散散,总还有重逢的时候,可是那个人心中所牵挂的,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不是生死之隔,却胜生死之隔。
半个月后,西楚王大婚,岐州上下张灯结彩以示庆贺。
昭宁在大婚之前被凤丞相收为义女,自相府出阁,帝王御驾迎亲,红妆数里。
婚礼设在王宫外的广场,万民见证。
当她身着凤袍与他执手朝着天地拜下,心头竟涌上无尽的复杂与酸楚,那一刻忽然觉得,仿佛她等着嫁给他的这一天,已经等了好多年,好多年…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她终于成了他的妻。
人群之中,鞭炮声声,鸣响不断。
泷一站在离沁儿不远不近的地方,挡去了乱飞鞭炮,以免落到了她的身上。
呼和也第一次审视了这个沉默得甚至有些木讷的男人,随即释然地笑了。
燕胤大婚之后,呼和提出了回国,沁儿陪回去,泷一一路护送,到了大宛之时,呼和王子主动向大宛王提出了退婚。
他确实是想娶那个小丫头的,但花凤凰有意无意的一次次向她提某人,他的眼睛也看得到,伊兰沁儿的心并不在她身上,与其娶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两个人彼此折磨,不如放手成全她的幸福。
伊兰沁儿与半年之后召了驸马,邀请赖在江南的蝶舞观礼,对方却回信自己要忙出嫁,之后再没离开江南。
西楚王于大婚之后,以国为姓,定后世子孙姓氏为楚,彻底与大燕断绝。
左贤王一生辅政苍月,终生未娶妻纳妾,每每冬日王府满园的梅花开得最是动人。
花凤凰在岐州逗留了一个月,北魏皇帝亲自过来把人给绑了回去,确确实实是绑了回去,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北魏皇帝一生宫中亦有妃嫔,却始终未曾立后,直到百年之后承继皇位的,只是宫中一个嫔妃之子。
花凤凰育有一子一女,于北魏帝崩后重归西楚为臣。
北魏新帝继续数年之后,国中内乱,分裂两国,是为封国和苍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