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遇上了,就是一生的纠缠,不死不休。
他们,才刚刚开始。
再见楚策
时光荏苒,转眼便过了半年。百里行素的亲自教导,烟落无论医毒还是武艺都大有精进,曾经纤细柔嫩的手起了薄薄的茧。
暮色时分,烟落刚从后山练剑回庄便看到连池正牵马准备出庄:“天快黑了,还要出去?”
“华府飞鸽传书说,府中有人中了毒,我过去看看。”连池背着药箱神色有些焦急。
烟落敛眉沉思片刻,道:“我陪你去。”她虽学医术和毒术半年之久,但终究只是通晓医理没有真正应用。
连池微一思量,欣然答应。
二人一路策马向东而行,到达临州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下来。
到了华府她才知道,连池口中的华夫人,竟然是四国名商琼华夫人,华府上世代经商,所经营的客栈,钱庄,酒楼,赌场,青楼,航运各业遍布四国,是四国皇帝争相拉拢的对象。
她与连池一道与中毒之人搭脉,片刻之后两人都面色凝重,相互一望:“是食魂蛊。”
华夫人一听眸光微沉:“能解吗?”
“食魂蛊不是毒,是有人放了蛊虫在人体内,所有中蛊之人都是学武之人,但现在他们都被吸去了内力,这是东部一些擅巫蛊的人用来疗伤和增加自身功夫之法。”烟落淡声回话道。
“姑娘,你是…”华夫人望着眼前黑纱覆面的女子有些诧异。
连池走近前来:“她是我小师妹烟落。”
华夫人含笑望了她一眼,原来百里行素每次来买女人用的东西是买给她的,相识这么些年倒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于是不由多打量了烟落两眼。
“但是这些人一直居住西楚与东齐接壤的九华山脉一带,怎么会出现在临州?”烟落微拧着眉望着十几个中蛊者。
华夫人冷然一笑,道:“楚策挥军东征,如今九华山一带已经划为西楚版图,这些人恐怕是从九华山一带逃出来的。”
烟落闻言身形一震,强自敛去心头异样,出声道:“只要找到施蛊的人,杀死蛊母,他们体内的子蛊也就死了,这样是既能保住他们武功和性命的唯一方法。”
可是楚策怎么会挥军东征攻打九华山这些巫蛊之族?她曾听他说过,这些人虽少,但个个擅使毒,极难对付,更有甚者把人练成毒人,要拿下九华山,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所以这么多年东齐与西楚都没有动过他们。
可是精明如他,怎么会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
她和连池将其中一人身上的食魂蛊引出,在虫身洒上银光粉,一路尾随追到了临州城外树林之中,食魂蛊突然消失无踪,两人立时警觉,对手就在附近。
鬼影般的人从林中闪掠而过,连池将一药瓶递过:“把药丸吃了,这些人可能身上都有毒,一旦交起手来,没时间解毒的。”
然而就是这片刻的松懈,数道人影从树顶落下,烟落从马上一跃而起躲了开去,一转头便看到不会武功的连池已经被对方擒了去,对付这些人,连池的毒也多半是作用不大的。
一时之间,她被五人围攻,虽然半年来武功有精进,但是一对五难免吃力。
远方突有马蹄之声破空而来,如骤起的狂风,来势之快令人震慑,利箭破空而至穿透了与她交手之人的头颅。
云破月出,她抬眼望去,玄衣墨发的帝王,一骑黑马,卷尘而来,一如她记忆中冷峻犀利。
是他?!
是她曾经爱了十三年的他,是最后将她抄家灭门,葬身火海的他,楚策。
再见楚策2
他策马奔驰而来,持弓勒马停住,夜风中黑发飞舞,目光犀利如刃一瞬不瞬地望着持剑而立的烟落,浑身上下不可一世的王者霸气。
身后的一行铁甲卫齐齐勒马,整齐如一的马蹄之声,干净利落。
浓浓的夜色,掩去了他们眼神中的暗流潜涌,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两人默然相望。
他还是那不可一世的帝王,而她已流落民间,挣扎求生,他们之间,云泥之别。正在她怔然之际,听到连池的呼喊之声:“小心。”
一剑划空而来,她身形一掠避了开去。楚策扫了一眼林内数人,左手微一举弓,身后数十人,齐齐搭箭拉弓。烟落心狠狠一沉,这样的情况下,她和连池都可能被射杀。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楚策,你也是这样除掉我的家人的吗?谁挡了你的路,你都会清除,即便这个人是我和孩子。
凌厉的箭头在月光下闪着冷寒的光芒,林中一片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施蛊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似是在思量对策,她望向连池微一点头,一道幽蓝的光亮自她袖中流出,直直射向连池的方向,连池一低头,寒星小剑将他身后之人的咽喉划开,几乎在寒星小剑到达的同时,她一把拉着连池:“走!”
她快,箭更快,利箭破空而至,穿透她的肩胛骨,她扭头望向高踞马上之人,目光悲极,痛极,恨极。
乱箭如雨,林中一行施蛊人被当场射杀。
连池扶着她,一脸愤然望向楚策一行人:“你们干什么,连我们也杀?”
“如果不动,箭伤不到你们。”楚策声音冷冽如深秋的风。铁甲卫个个箭术精绝,是不会射错地方的。
烟落咬唇一把拔出箭矢,顿时痛得面色苍白,冷汗直冒,虚弱地说道:“我们走!”
她无论怎么改变,她还是洛烟,曾经的十三年里,她曾爱她胜于生命,关于楚策她的心里总有一个坎过不去。
连池扫了一眼四周,面色顿变:“食魂蛊还没死。”真正的施蛊人还没死,这些不过是小喽罗。
话音刚落,林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腥臭之气,两人抬眼望去,丛林深处走出一道人影,他所过之处花草树木都瞬间枯死。
“是毒人,快走!”连池扶起她道,这种把自己练得全身是毒的人,最难对付。如今她有伤在身若再沾了这毒,更是棘手。
一道白光如流星般划空而来,眨眼之间便至眼前,连池顿时欣喜:“公子!!”
月华之下,白衣男子自空中飘落而下,衣袂飞扬,优雅潇洒如踏月而来的仙人。扬袖一挥便将走近的施蛊人逼退数步,一伸手将烟落搂进怀中,目光森冷地望向楚策:“姓楚的,欺负我徒弟这笔账,百里行素记下了。”
这一句话,无疑是向西楚大帝下了道战书。
再见楚策3
这一番意外的相逢,无疑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波澜,那些曾经念念不忘的回忆,那些失去亲人和孩子的悲痛绝望,在她心底激烈碰撞,仿佛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撕碎一般。
百里行素带着她一路奔驰,感觉到怀中之人在颤抖,低声安抚道:“很快就回去了。”俊挺的眉不由微微蹙起,眼底若有所思。
回到百里流烟宫,百里行素将她放到屋中,便去药庐取药,回到屋中却已经空无一人,无奈地叹了叹气。
她发疯一般急急奔出房,冲到了后山断崖边,对着浩浩长空跪下:爹,娘,大哥,如果你们在天有灵,如果你们看得到我。请你们…赐予我真正重生的力量,让我不再彷徨恐惧,让我可以坚强勇敢地面对未来的路。
深秋的夜风,冰冷而萧瑟,充满了悲伤的气息。
烟落抬头望着繁星满天的夜空,乌黑的长发在风中乱舞,心中翻涌的思绪仿伸是要绞碎她的心。
她是个不孝的女儿,不仅连累他们丧命,就连最后一面也未能相见。
她是个不好的母亲,让她孩子还来不及出生,便消亡于世间。
洛烟啊洛烟,你忘了吗?那个人是将你抄家灭门的仇人,是把你和孩子葬身火海的凶手,十三年的情份他可以转身就忘,你为何还放不下。
百里行素找到后山,远远看到山崖边上纤弱的女子抱膝蜷成一团,整个人都在颤抖,似在极力隐忍着莫大的痛楚。
他轻步走上前,一把拉过她靠在自己肩头,拉开她肩头的衣服,将止血的药粉洒在伤口之上,自始至终也没有开口,没有出言安慰,亦没有开口发问。
他知道,她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肩膀而已。
突然肩头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她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上,似是在发泄着什么,又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隐约间有滚烫的泪滴落在他的脖颈处。
仿佛是压抑了无数岁月的悲痛,汹涌而至,击碎了她所有的坚强和隐忍。
百里行素没有出声,也没有拉开她,任由她咬着直到血肉模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漫不经心道:“好了,师傅知道你被那姓楚的欺负了,大不了下次见着她,我在他身上帮你刺个洞回来。”
可是聪明如他,又怎会看不出她所悲痛的,不是为这所受之伤。
过了许久,她松了口,百里行素却不松手,依旧让她靠在怀中:“你咬这么狠,总得让我占点便宜回来。”
她沉默不语,望着满天的繁星喃喃说道:“人死以后,真的会变成星星吗?”如果是,那她的亲人们又是哪一颗?
百里行素笑如清风:“这世上有鬼吗?相信就有,不相信就没有,在乎于心而已。”
月光下的百里流烟宫别有一番景致,风中拂来醉人的桃花香。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她由衷叹道。
百里行素低眉道:“喜欢的话,就这样守着过一辈子也不错。”
她蓦然一笑,她做不到…他也不做不到。
她曾经向往这种隐于山林的简单生活。而如今她终于身处在曾经神往的景致中,心中却是因仇恨而衍生的谋算,对每一个人,甚至…自己。
三年后:初见修聿。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三年。
西楚汴城,青石铺就的路面,厚重林立的墙楼,无不散发着西楚独有的古朴与大气,西楚兴尚武之风,如今眼见街市之上人人都穿着武士服或劲装,让她不由有些惊叹。
因着西楚第一女将萧清越,如今西楚女子也可参军,想到那个她未见过的三姐心底不由生出几分期待,回到沧都该去见识一下四国第一女将的风采。
窝在她袖中午睡的小兽突地窜上肩头唧唧直叫,烟落侧头一看,肩上的小东西正目不转睛盯着烤肉铺,她无奈失笑,原来是闻到了肉味才肯醒来的,探手摸了摸她的头,到铺外的空桌上坐下:“老板,一只烤山鸡。”
一边将鸡肉撕着放到盘中喂美人,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她离开百里流烟宫已经两天了,地煞楼的杀手还没动静,毕竟是第一次要与人交手,心中自然警觉得很。
“啊——”
闻声望去,自己桌子几步之外一白衣小童摔到了地上,手中的碎银滚到了自己脚边,她躬身将碎银拾起,抬头便看到一张俊秀的小脸,眼睛像星辰一样明亮,圆圆的脸蛋像糯米团子一样,是个极漂亮的孩子。
“给你。”她笑着将碎银递过。
孩子接过银子却看到桌上吃肉的小兽,小脸上绽起大大的笑容,两步跑近趴在桌上:“它是老鼠吗?”
美人自盘中抬头瞥了她一眼,不满地哼了一声,竟然说它是鼠,烟落摇头失笑,道:“它是雪貂。”
小孩一脸欣喜地伸出圆乎乎地小手想去摸,美人不喜生人作势便要扬爪子捍卫自己的清白,烟落眉眼一沉:“美人!”
美人悻悻地收回爪子,任由那胖乎乎的小手将自己蹂躏,幽怨无比地望着心上人。半晌之后,小孩依依不舍地放下美人:“我要去买东西了,姑姑再见”说罢拿着银子跑到旁边的包子铺,欣喜地买了几个糖包离去。
待到美人吃饱了,她才付了银两离去,见天色不早了便寻了客栈准备投宿,一进客栈大堂便见店内很是热闹。
“姑娘,你放手,这么多人看着…”
“看就看,你救了我,又亲了我,我以身相许,他们爱怎么看怎么看!”
“你…”前堂之内一身丹青锦袍的男子,剑眉星目,不耐烦地望向挡在身前的紫衣女子。
“没话说了,那就娶我。”紫衣女子笑意张扬,她看上的男人决不放手。
男子眼底掠过一丝狡黠,一脸郑重地说道:“其实,不瞒你说,我已经娶妻了,而且此生此世都不会再娶他人。”
“你娶了谁?我不信?”少女一脸倔强之色。
男子一转身,满堂酒客,齐齐扭头顺着他望去。烟落僵在客栈门口,秀眉微微拧起,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很是不悦。
笑意温柔的男子大步走近,一搂她的肩膀:“夫人,你怎么才来,为夫等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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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人是个潜力股哟!
腹黑的父子
满堂酒客,望着堂上三人,无不艳羡那男子的好运。
那夫人虽是黑纱遮面,但周身的风华气度已是少有,再看那穷追不舍的少女,英武之中带着女儿家的娇艳,也是难得的美人。
紫衣少女几步逼近,一瞬不瞬地盯着遮面的女人:“你是他夫人?”
烟落不悦地拧眉,搂在她肩上的手微微一紧,某个自称他相公的男人冲着她直眨眼,她眸光一沉:“我不…”
“娘——”一道奶声奶气的童声响起。
她闻言低头一看抱着自己腿的人,正是方才遇到的那个孩子,平白冒出个相公和儿子,这样的福份她可懒得消受。
“爹爹,娘亲。”孩子甜甜唤道。
身旁的男子躬身将幼子抱起,望向对面的少女:“你看,我真的娶亲了,连儿子都这么大了。”
少女打了一眼他们三人,不仅冒出个夫人,还有这么大的儿子,一咬牙道:“好,我忍了,她做大,我做小。”
满堂惊呼之声此起彼伏,虽说西楚民风开放,但这样公然女追男的率性女子还真少见。
“在下此生只娶一妻,终生不负。”男子一手抱着小儿一手搂着“妻子”,俨然一个慈父良夫的深情形象。
躲在袖中的美人眼见情敌出现且一再调戏心上人,一怒而起刷地从袖中窜出来,狠狠一爪子挠向烟落肩头的手,捍卫自己的领地。
男子抱着孩子后退数步望向袭击自己的凶手,只见一只巴掌大小的雪貂趴在烟落肩头,皮毛雪白光亮,小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手上一阵冷寒,低眉一瞧被抓处一股黑气迅速蔓延开来。
“爹爹——”小孩子惊呼出声,转头望向烟落的方向求助。
烟落侧头望了望趴在自己肩头的罪魁,举步上前,迅速封住对方穴道将人扶上他们楼上房间,貂儿身上的毒果然霸道,她若再晚片刻出手这人便被当场毒死。
“方才之事,多有得罪,抱歉。”男子笑意温和,丝毫没有因为被伤的怒色。
烟落一把将那人衣袖撩起,手中小剑寒光一闪在手腕处划开一道浅浅的口子,中指食指发出幽蓝的光沿着手臂血脉,将毒一点点逼出,乌黑的血从伤口处滴了出来:“毒血逼出来了,还有余毒未尽,今晚可能会发烧,明日烧退就好。”
“无碍。”男子淡笑,对这危及性命的毒无丝毫在意,只是望着她的目光多了一丝惊讶和审视“我叫修聿,这是…”
白衣小童圆圆的小脸扬起灿烂的笑容:“我叫无忧,无忧无虑的无忧。”
“烟落。”她将银针收起,打量了一眼榻上唇色苍白的男子:“这几个时辰别乱动,以免余毒再扩散,我去让掌柜送水过来。”
无忧眼珠滴溜一转,迈开小腿便往外跑:“我去。”
一阵急奔到客栈后院,平地一阵风起,数名身着青衣武士服的男子出现在院内,对着无忧单膝跪地,为首的望着他道:“世子,王爷他…”
无忧奶声奶气地吩咐道:“爹没事,祁连赶快把前堂那个女人送走,不许她再跟着我们。”
“是。”为首的一人低头应道,沉吟片刻:“那个蒙面女子…”
无忧圆圆的小脸板起来:“从现在起,不叫你们出来,不许出来。不然,让你们屁股开花。”说罢转身一遛小跑离去。
祁连无奈摇头,这两父子心里又划的什么小九九?
我想…娶你为妻。
屋中沉寂,榻上的男子敛目休憩,手腕上的伤口还微微渗着血,袖中的美人跑出来,冲着她唧唧直叫,烟落伸手敲了敲它的头:“坏东西,以后不准随便抓人咬人。”
美人呜呜地叫了两声,委屈不已。相处了三年,这小东西想干什么,还是了解的,在庄里连百里行素它都照咬不误,对着生人,它这已经很爪下留情了。
烟落取出连池临行前送的伤药,将药粉倒在茶杯里,兑上水,将找好的巾帕醮药水清理他的伤口,毕竟是美人伤人在先,早点把毒解了,她也好安心上路,男子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淡淡地瞅着她,视线有些迷离。
烟落将伤口处理好,扬眉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睁眼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似是在看她,又似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眼前这个男子没有楚策的冷傲绝美,亦没有百里行素那样圣洁若仙,看在眼中却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的力量,宛如是一卷落尽繁华的水墨画,说不出的风流雅致。
无忧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身后跟着送水过来的小二,待到小二把水放好,他一撸袖子将巾帕浸显,耐何手太小,怎么也拧不干水,反而把袖子都弄湿,修聿看着他使出吃奶地劲也没能把巾帕拧干,颇有些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放下。”
无忧拿着好不容易拧干的巾帕吃力地爬床,将帕子劈头盖脸搭在了他脸上,跳下床时一个踉跄将边上的水盆打翻,一盆凉水全倒在了他的身上,榻上的人闻声顿时坐起,脸色冷沉了几分:“这么不小心,一会受凉了怎么办?”
外室的烟落闻声疾步而入,一再叮嘱不能动的修聿已经跳下床了,她拧眉走近:“你别动了,我来收拾。”再让余毒扩散,她明日就难以上路离开了。
“先给无忧换衣服。”修聿眉眼间难掩的紧张焦急之色,生怕儿子受凉有个闪失,三两下便把无忧身上的湿衣服拨了干净,一边拿衣袖擦着他的脸:“冷不冷?冷不冷?”
烟落很快取了他们的包袱过来,翻出无忧的衣服拿近床前:“你躺着吧,我帮他穿。”
无忧一听欣喜地从被子里爬出,由着她一件件给自己穿好衣服,一直咧着嘴笑个不停。修聿倚着床柱看着两人,眉宇间漾起暖暖地笑意:“谢谢,无忧是早产生下的,身体弱,受不得寒气。”
烟落微一怔,眉眼间泛起轻柔的笑:“你是个好父亲。”
无忧坐在床边,由着眼前的女子擦拭着自己的头发,忽地仰起头望她:“娘——”明亮的眼底带着深切的期盼和喜悦。
她微一愣:“我…”
“无忧的娘难产死了,他一直没见过母亲。”修聿的话打断了她的解释,这么多年,他努力做一个好父亲,宠他爱他,但他终究也无法弥补无忧没有母亲的遗憾。
修聿沉默片刻,探手浅握住她微凉的手:“烟姑娘,我想…娶你为妻。”
穷追不舍的父子
一室沉寂。
修聿依旧握着她的手,暖暖的温度不断传递过来,淡淡的松香气息萦绕在鼻间,温醇的像令人迷醉的梦。
她抬起另一只手,搭上他的额头,淡淡道:“果然烧得厉害,都说胡话了。”
小无忧趴在一旁,看着自己老爹平生第一次对女人表白却被当成说胡话,捂着嘴偷笑不已。
“我是认真的。”修聿坐起身,面上竟带着一丝窘色,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
烟落淡淡地抽回手,语气清淡:“你找错人了。”她可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少女,一个相识十三年的人都可以骗她,何况这一个相识不到三个时辰的人。
“烟姑姑,我真的想你做我娘。”小无忧一脸认真地望着她,一抱搂着她脖子,这个人身上有娘的味道。
烟落微一震,眼底的沉痛如流光掠过,揉揉他的头,将他塞进被子里,取出一只小小的药瓶放到桌上:“这些药一日两次,两天就清了余毒。”
小无忧从被子里爬出来,烟落已经出了房门,他委屈地望向修聿:“爹,怎么办?”
“我们是去燕国,还是去追人?”修聿望着儿子问道。
“当然是去追未来娘亲啦,你让她的貂儿咬了,要让她负责到底。”无忧望着他,笑得邪恶“看上了就要先下手为强。”
“好,乖儿子。”修聿笑着捏他糯米团子似的脸,目光宠溺温柔。
刚走出客栈的烟落顿觉后背心直发凉,何曾想到那两父子还在打自己的主意。美人不知何时已经从袖中爬出,趴在她的肩头咕咕直叫,摆脱了情敌显得十分高兴。
烟落淡笑,侧头问道:“我们走哪边?”
美人小脑袋四下望了望,而后朝着北方唧唧直叫,烟落走了几步,闻到浓郁的烧鸡香,摇头失笑,点了点肩头的小兽:“下午不是才吃过,明天再吃。”
小兽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乖乖地趴在肩头,一人一兽连夜离开汴城,朝北而行。
区城,这里已经是北燕的国土。一人一兽站在山坡之上望着下方的城池,一连走了几天,地煞楼也不见有人寻人来,到底是那些人找不到她,还是根本在磨她的耐心,想趁她防备弱了再下手。
刚这么一想,背后从林之中便有杀气激dang而来,一道寒光破空而至,她一个下空翻跳下山坡落在下方的官道之上,背后的长剑也同时出鞘,剑似游龙发出阵阵铮鸣。
刀剑相击,剑光四射。
肩上的美人也趁乱而起,直直扑上对方的面门,对方一剑横劈而来,貂儿却一个下空翻让他劈了空,狠狠一爪子挠向那人的下盘,那人顿时身形一震,同行而来的人一收招扶起受伤的同伴,一阵风似地没入林间,无影无踪。
她收剑刚一转身,便看到数步之外,青衣男子卓然而立,一手拿着自己方才飞落的面纱,一手牵着白衣小童,看着她脸上的胎记,面上的笑意微僵。
“你好像很失望?”烟落走近。
“我挺喜欢。”修聿面上扬起笑意,探手将手中的面纱递过:“这样的话,应该没什么情敌竞争。”
神秘中州王
一连数日,无论她怎么走,最后都是会与那两父子“巧遇重逢”,一连行了几日,刚一进茶楼坐下,两跟屁虫便不不客气地跟她同座一桌。
“小二,来壶上好的君山银针。”无忧奶声奶气地叫茶。
店小二很快将茶送来,见他们坐在一桌,很自然便道:“公子,夫人,你们的茶来了,请慢用。”
修聿抿唇淡笑,对小二那句公子夫人的很是受用,执起茶壶起手斟茶,递于烟落面前:“夫人,请。”无忧欣喜的打赏了小二。
烟落拧眉:“修公子,我没有哪里得罪过你,再这般戏弄,休怪我不客气。”
“我就怕你这样客气,那样正好。”修聿面上笑意依旧,将茶杯放到她手边,自行斟了一杯:“你是百里流烟宫的人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烟落眸光微沉,目光多了几分警觉。
“我无恶意,只是与行素有几分交情,看你的武功医术,还有那只貂儿肯定你是百里流烟宫的人。”修聿笑意温和“百里行素是你…”
“师傅。”烟落淡声回道。
修聿摇头失笑,抿了口茶道:“也只有他才干得出追杀训练的事。”
“未来娘亲,你不要跟干爹学了,跟我爹爹学吧。”小无忧望着她笑眯眯地说道。
“干爹?”
“无忧刚生下来差点夭折,是行素救活的。”修聿重新拿起一只茶杯为她倒了茶递过“然后就把无忧认做干儿子了。”
“未来娘亲,我告诉你个秘密。”无忧小脑袋伸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干爹虽然号称天下第一的武功,其实三年前就已经是我爹的手下败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