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均的步子很快,尤悠跟得吃力。太阳渐高,天气炎热,加上感冒让她透不过气,不一会儿,她就喘了起来。杨易均察觉她脚步滞缓,这才停了下来。尤悠缓了口气,伸手擦了擦汗水。
杨易均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斥责:“你是笨蛋吗?”
尤悠吓了一跳,抬眸怯怯地看着他,不知怎么回应。
“你知道这是第几章吗?”杨易均责问。
这里是第几章,尤悠真的不太清楚。那种被老师提问却答不上来的窘迫感再一次袭上心头,她开口,带着歉意回答:“对不起,我不小心穿到第12章了……”她又补充说,“但我知道怎么出去,只是……”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为什么又会跟男主角在一起?”杨易均的不悦越来越明显,语气里带着急躁,“为什么连难度1的坑你都会惹出这种麻烦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先前的喜悦和期待,被他这一番话语冲淡了。尤悠紧张地解释说:“我是想要跳坡的时候才遇到他的,因为天黑所以留了一晚,我正要走,真的!”
“天黑就留一晚?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在工作,不是出门旅游!”杨易均的情绪有些激动。
尤悠知道是自己的失误又给他添了麻烦,所以也不敢反驳,只是默默地听着。
杨易均看着她畏怯的样子,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他稍稍收敛了一下情绪,思忖片刻,只好说:“……算了,回去吧。”
尤悠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杨易均不在拉她,自顾自在前面引路。尤悠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耀目的阳光下,他的背影被晕成一种虚幻的苍白。她不只一次看过他的背影,在《魔女之瞳》里,在《龙牙》里。只是看着这个背影,她就能忘记恐惧,全心依赖。是啊,他救过她很多次,生死关头也没有抛下过她。他并没有对不起她,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谁也没有规定过,被一个人喜欢上了,就要对那个人温柔嘛。虽然他刚才说的话让她有些受伤,但换个角度来想,他说不定是在担心她……
尤悠自我安慰了一番,重拾了一下信心。她加快了步子,走到杨易均身边,诚恳地说:“这次是我失误,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们出去之后,我就去11章把东西取回来。”
“不必了。”杨易均冷淡地否决,“从你工作以来就没有成功过,我不冒这个险。”
尤悠急切地说:“相信我一次,这次一定能成功的!我做了很多的准备的……”
“但你还是失误了不是吗?”杨易均顿步,望着她说。
他的眼神,让尤悠难过起来,但她还是没有放弃,说:“我会努力的。”
“你再努力也没用。”杨易均避开她的眼神,侧着头漠然说,“你进出版社就是个错误。”
这句话狠狠撞进了尤悠的心里,让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陡然崩溃。接到出版社电话时候的惊喜,再次见到他时的高兴,这一刻全部化成嘲笑,席卷她的意识。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头脑又昏沉了起来,让她无法思考。她鼻子一酸,不禁地就湿了眼眶,她压低了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用软弱颤抖的声音说:“我知道该怎么回去……”
杨易均看到她哭的时候,自己也怔了。他没听清她的话,茫然地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尤悠低着头,重复了一遍:“我知道该怎么回去。”
说完,她没有给杨易均反应过来的机会,转身跑开。
杨易均愣住了,想到要追的时候,苍翠的绿树已经遮了她的身影。他忽然有些惶惑,不自禁地想起她在办公桌前认认真真地写笔记的样子。不止如此,乐奕雯教她的东西,她都好好地记着。每次不等乐奕雯提问,她就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地抢着回答。她的确在努力,而他刚才却将这些全部否定……
他后退了几步,背靠上了一棵大树,下意识地用手掩口。
有些话,若是没说出口,该多好……
……
尤悠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是顺着来时的路一直跑。眼前的景物不知为何越来越模糊,脚步也越来越沉重。突然,她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夏日草长,这一跤摔得不是很痛。她努力撑起身来,看着自己擦破皮的双手,坠下的眼泪就落在掌心。
日光晒在她的背上,灼得发烫。一路奔跑,加上情绪作祟,她全身都开始浮汗,难受得快要窒息。脑海里一片混乱,心似乎被委屈填满了,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她不断地跟自己说“不要哭”,却无论怎样都忍不住。
这时,有人走到她跟前,笑着问她:“咦,怎么回来了?莫不是落下什么贵重东西?”
邱拾?尤悠听出那个声音,缓缓地抬起头来。
邱拾看到她的样子,微微有些讶异。他蹲□来,用一脸的认真,说:“哟,眼睛进沙子了?哥给你吹吹!”
尤悠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用袖子抹了抹脸。
邱拾见状,摇头直叹气,说:“好歹是千金小姐,怎么连块帕子都没有。”他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手绢来,塞进了尤悠手里。
尤悠哽咽着道了一声谢谢。
邱拾单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望着她,说:“既收了我的帕子,什么时候过我的门?”
尤悠拿手绢的手僵了一下。说起来,这是传统的“定情信物”啊!她正犹豫着该不该还给他,就听他问:“你师父呢?”
尤悠神色一黯,低头不语。
邱拾见她如此,知道自己失言,正要开口扯些什么的时候却注意到了另外的事。他皱了皱眉,抬手摸上了她的额头。
这样的唐突让尤悠吓了一跳,但很快,他的手从她的额上落下,摁在了她的手腕上。把完她的脉搏,邱拾二话不说,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
尤悠震惊非常,却听邱拾道:“伤风还能拖,中暑可不行。我带你去神农世家。”
说完,他也不管尤悠的回答,纵步疾行。尤悠心想着要拒绝,但头脑却愈发昏沉起来,眼前日影晃动,将脑海里灼得一片空白。耳畔,忽然只剩下了蝉鸣,一声声,一浪浪,湮灭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眼前是一根大梁。她的思绪停顿了几分钟,然后豁然开朗。
她似乎是中暑了,然后邱拾说要带她去神农世家。呃,也就是说,这里是神农世家?
她坐起身来,四下看了看。她身处的地方并不是什么舒适的房间,看起来更像是仓库。周围一排架子,满满地都堆着东西。一股浓郁的药味涌进鼻子,在口腔中化作了一阵阵的苦,她掩了鼻子,直皱眉。但也是那一刻,她蓦然发现,自己的鼻塞竟然完全好了。再感觉时,头晕的症状似乎也已消失,喉咙清爽,全身都舒畅无比。
嗯?怎么感觉病全好了呢?她努力想了想,还是只想到了四个字:这不科学。
正在此时,有人轻轻推门进来,见她醒来,笑道:“我来得真及时!”
来者自然是邱拾,他端着一个托盘,轻快地走到尤悠床边,不客气地在床沿坐下,说:“怎么样,感觉好点了么?”
尤悠点头,说:“谢谢。”
“谢什么,又不是我给你治的病。”邱拾笑着,细细看了尤悠一番,“看来是没事了。那老头的行气功夫还真厉害,半个时辰就好了。”
尤悠对他口中的“行气”自然有所了解,这是神农世家的流派之一。类似气功,以打通经络、调和内息来治病。
“不过这‘行气’虽好,还需‘本草’,方能固本培元!”邱拾说着,将手中的托盘递到了尤悠的面前。
托盘里放着一碗粥。闻到那淡淡的辛香,尤悠立刻分辨了出来,说:“紫苏粥?”
“这碗不一样。”邱拾笑说,“尝一口看看。”
尤悠将信将疑地接过粥碗,小心地尝了一口。这一次,入口的粥漾出浓郁的甜,配着那紫苏的清新,竟美味多了。
尤悠细细尝了尝,说:“红糖?”
邱拾一听,笑容里带上了惊讶,“哈,你连这个都知道?”
尤悠一开始还不太明白,但想了想之后,就立刻明白了过来。蔗糖的炼制似乎不是古来有的。难道这红糖属于新兴产品,高级货?
还不等她问,邱拾就说:“这红糖炼制不易,神农世家也是不久前才得知制法。一月也只得三十斤,平时可不轻易入药。”
尤悠顿时对手里的粥产生了无限的尊敬之心,“这么贵重啊。那这碗粥……”
“这你就不用担心。”邱拾说,“我呢,是神农世家最低位的弟子,专司炮药。这么点红糖也不难得,只是比本宗入药用的稍微次些,但药效也差不了多少的。”
尤悠心里的感动无以言表,她看着他只能再次道谢。
邱拾笑得慧黠,说:“啊,我早知道这红糖是好东西了。看来有空要多存些,下次遇到姑娘就请她吃,十天半个月的,捞个媳妇看来是没问题的。”
尤悠不禁笑了出来,说:“一天到晚姑爷媳妇的,你没别的追求了?”
“这话说的。”邱拾一脸认真,说,“我一穷二白,趁早寻个媳妇,找个泰山靠着才是真的!”
“吃软饭……”尤悠看着他,弱弱地吐出这三个字来。
“吃软饭?”邱拾笑说,“这词倒新鲜,我喜欢!”
尤悠又笑了起来,彻底服了眼前这个人。
邱拾看着她笑,眉目愈发温柔。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了尤悠。
尤悠只看了一眼,就笑着说:“收块手帕就说要过门,荷包我才不敢收。”
邱拾又气又笑,说:“什么荷包啊,哥是那种细致人么?这是药囊。”
“药囊?”尤悠这才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放在掌中细细地看。果然,要说是荷包也太抬举它了。怎么看这都是两块菱形的青布随便缝在了一起,鹅黄的针脚粗细不一,看上去只有两个字——粗糙。
“闻闻看。”邱拾抬了抬她的手腕,说。
尤悠将药囊凑近了鼻子,深深吸了口气。一股沁人的清凉一下子涌进了鼻腔,直冲脑门,说不出的爽快。尤悠笑着,说:“是薄荷!”
邱拾点头,“还有藿香呢。”他阻止了要道谢的尤悠,说,“别太感动了。我用废弃的残叶做的,凑合用吧。”他站起身,又说,“你先喝粥,我待会儿给你送壶茶进来。唉,我一来就被那老头儿逮住了,还有二十斤黄芪要切。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做完了我们就走。”
尤悠点了点头,目送他出了门。她喝完那碗紫苏粥,又躺了下去,拿着那个药囊细细地闻。那沁凉的味道充盈肺腑,竟让她心里的难受也缓解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本章,我要说,感谢《天工开物》《中药炮制学》《神农本草》对本章的大力支持……囧~
当然,还有各种百科,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今天……囧~
但是还是得说,红糖的制法应该比《王不留行》的背景再晚那么几年传入,但是,就当作是神农世家医术领先来理解吧~哇哈哈哈~~~
咳咳,觉得小杨渣的童鞋我很理解你们的感受,对了,我有跟大家说过吗?这卷很虐啊……真的……
下章看点:
有时候,总会忍不住想“这么完美的男主角如果是真人的话该有多好”……
欢迎到时收看~~~
王不留行 [六]
屋里阴凉,伴着药香,尤悠又睡了一会儿,等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她正要起身出门,邱拾就敲门走了进来。他的袖子挽得老高,发鬓微散,额角泛着汗珠。他冲尤悠笑了笑,苦恼地抱怨说:“那老头儿真会使唤人,切完黄芪又叫我蒸地黄,后来还说要密炙甘草,我还以为要做到天黑呢。”
尤悠有些担心,忙说:“坐下休息一会吧。”
邱拾笑着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说:“没事。习惯了。谁让我劳苦命呢。”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一旁拿了一个竹篮,又从柜子上取下一个小布袋系在了腰带上。做完这些,他笑着对尤悠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尤悠看着他的笑容,犹豫了一下,说:“我……我该回去了。”
“不差这一时半刻吧?吃过晚饭,我送你呀。”邱拾笑着劝她。
尤悠的心里只挣扎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其实不必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她知道回去的路。无论剧情怎么发展,界限恒久存在。Lilith她们也会进入书中的世界逗留,既然没有危险,多呆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跟着邱拾出了门,稍走几步,就到了一片广场。广场上支着一排排竹架,置着大大小小的簸箕,摊晒着各种药材,一眼望去蔚为壮观。尤悠不由惊叹了一声。
“这儿是神农世家的药场,各地送来的药材都在这儿炮制,然后送进药库。”邱拾解释的时候,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片建筑。
尤悠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就见一片楼阁,巍然于垂柳之中。白墙青瓦,飞檐隽秀,檐下一排排的铁马,遇风一吹,琳琅作响。
“药库后面那一片是弟子房,然后是习艺场、制药房、询症厅,再去就是花园。那最大的一幢,自然是正堂了……”邱拾笑说,“你要有兴致,我带你逛逛?”
尤悠立刻摇头,“不用了。”
“那下次吧。”邱拾说完,继续带路。穿过药场,绕过一片花篱,就到了出口。虚掩的门旁摆着一张太师椅,懒洋洋地躺着人。尤悠见他约莫六十上下,头发半灰,长须冉冉。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粗布衣裳,赤了双脚。他半眯着眼睛,手摇着蒲扇,口里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见有人来,这老人家抬了眼,慵懒问道:“阿拾啊,我的密炙甘草呢?”
邱拾皱了皱眉头,说:“好了,都搁在你房里了。”
“嗯……”老人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尤悠一眼,“小媳妇醒啦。”
还不等尤悠否认,邱拾就开口说道:“老头儿,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回房嗑你的甘草去!”
那老人一听,哈哈大笑起啦,果真起身,笑嘻嘻地离开了。
邱拾带着歉意对尤悠说:“别理这老头儿,整天没正经。”
尤悠笑了出来,说:“也不知道是谁整天媳妇姑爷的,还说别人没正经。”
邱拾闻言,无奈一哂,不再多说了。出了小门,没走几步,他却又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说:“糟了。”
“怎么了?”尤悠问。
邱拾叹道:“忘了跟你说,给你治病的就是那老头儿,得道个谢才好。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再见的机缘。”
尤悠听了这话,联想到自己完全不科学的痊愈,立刻对那老人家产生了无限的敬仰之情。“那我们现在回去道了谢再走。”尤悠提议。
“罢了。太刻意了也没意思。你就记着有个姓王的老人家救过你一次,时常感恩感恩就行了。”邱拾说。
“姓王?那名字呢?”尤悠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叫他‘王老’猜的,也许这根本不是姓,是‘正名’弟子的称号也说不定啊。”邱拾说。
尤悠的大脑立刻将资料整合了起来。难道,这个老人家就是“王不留行”?邱拾日后的师父?她不禁回头,往门里看了好几眼。
邱拾以为她是惦记着道谢的事,又笑着开解了她几句。两人继续前行,大约走了一刻功夫,就到了一处池塘。池边大树荫翳,垂柳倾柯,倒是十分阴凉。走近看时,池上荷叶田田,蜻蜓飞舞。池中水草碧绿,隐约有鱼虾穿行。邱拾领着尤悠绕着池塘走了一会,便到了一处小渠前。这小渠大约两尺宽,三尺深,底下铺着光滑的卵石。池水潺潺,从渠中流过,通向不远处的河中。
邱拾将手中的竹篮递给尤悠,笑说:“你拿着这个,挡在口子上,我去把鱼赶过来。”
尤悠一听,好奇顿生。对于自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尤悠来说,这种捉鱼方法真是见所未见。她用篮子挡着渠口,心里竟有些兴奋。
邱拾笑着往回走,片刻间身影就隐在了树木之间,尤悠正寻他,就听“噗通”一响,池面上起了一片水花,顷刻间,满池水动,不复安宁。还不等尤悠反应过来,一股子浑浊的水流就涌向了小渠,她费了些力气才稳住了手里的竹篮。接着另一股力道横冲直撞而来,激得水花乱溅。尤悠心中一喜,仔细看时,那浑浊的水中果然有几尾惊惶失措的鱼儿,正翻腾着想要脱困。
正当尤悠惊喜之时,邱拾从水中探出头来,说:“快提篮子,把鱼扔岸上。”
尤悠立刻照做,篮中的是两条鲶鱼,一条黑鱼,都将近一尺来长。还有许多一指长的细长小鱼,尤悠叫不上名来。
邱拾问了问她鱼的数量,又说:“不够吃,继续吧。”
尤悠忙又提着篮子走回渠边,继续拦鱼。又重复了两次之后,又多得了三条鲶鱼,一条鲫鱼,十几条各种各样不认识的小鱼,还有虾蟹什么的。邱拾这才罢了手,他上岸穿上衣服,小跑着到了尤悠身旁。
尤悠正蹲在地上看着那些鱼,不知如何是好。见邱拾过来,忙问:“现在怎么办?”
邱拾拢了拢湿发,笑着将鲫鱼和那许许多多小鱼虾蟹重新放归了池中。他走回来,解下腰带上的小布袋,从里面取了一把小刀出来。刀刃上用布条重重裹着,他解开布条,手脚麻利地开始杀鱼。眼看着他飞快地去腮剖肚,尤悠不由地赞叹起来。
处理完那些鱼,邱拾拎着它们到池边略洗了洗,又捡了些干树枝回来。他从布袋里取出了盐、花椒和紫苏来。他先用盐将鱼身内外抹了一遍,在鱼肚中填上了花椒和紫苏,再用柳枝绞上,最后用树枝从鱼嘴中穿过。他将穿好的鱼递给了尤悠,开始生火。
他随身带着火折,生火倒也容易。待火堆旺了,他将烤鱼一圈儿插在火堆旁,这才吁了口气,起身说:“你看着火,我再去找些柴来。”
尤悠点了点头,认认真真地看着火。日光还亮,火焰不甚明显。树枝有些湿,经火一烧,腾起烟来。尤悠也不知要怎么弄,她想了想以往电视里看到的情形,又往火堆里加了些树枝,用力吹气。无奈树枝加的太多,火焰被压住了,更多的烟冒了出来,呛得她直咳嗽。
不一会儿,邱拾拿着一捆柴火和一些果子、莲蓬回来。
尤悠听他走进,哀怨地抬头,满带歉意地对他说:“对不起,我好像把火弄灭了。”
邱拾正要说话,待看到她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唉,都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让千金小姐生火呢。看你的脸,跟花猫儿似的了。呵呵,去池边洗一洗吧。这儿交给我就行。”
尤悠闻言,抬手抹了抹脸,手背上立刻一片灰黑。她带着歉意答应了一声,起身跑到了池边。她掬水略微洗了洗脸,就见池边的水草上趴着好几只蝌蚪。那黑黑圆圆的小东西立刻激起了她的童心,她小心翼翼地用手一捧,就将那几只蝌蚪捧进了手心。池水顺着指缝溜走,失了水的蝌蚪一阵挣扎,引得手心一阵痒。她想了想,腾出一只手,从包里取出了那装水的玻璃瓶,将蝌蚪放了进去。她笑着,捧着瓶子跑回去,对邱拾说:“你看,我抓到蝌蚪了!”
此时,邱拾已经将火重新燃旺,正小心地调整着鱼的位置,看到她手中的玻璃瓶,他先是惊叹了一声,再看那瓶中的蝌蚪,他又笑了起来,说:“抓它们做什么,又不能吃。”
尤悠捧着瓶子坐到他身边,说:“在我们那儿很难得见到蝌蚪的。”
“哦?莫非是极北苦寒之地?”邱拾笑说,“都说水晶是千年之冰,也难怪你有这个水晶瓶子了。”
尤悠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玻璃瓶,摇头说:“这不是水晶,是玻璃。”
邱拾带着好奇,从尤悠手中拿过了那玻璃瓶子,细细看了看,又递还给她,说:“好稀奇的玩意,名门大户就是不一样啊。”
尤悠叹口气,说:“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名门大户……”
“到了这会儿还狡辩哪。”邱拾笑说,“你虽然是乞丐打扮,你师父可是一身丝绸呢……”他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迟疑着问道,“我说,你是跟你师父吵架了吧?”
听他提起杨易均,尤悠的脸色顿时黯了下来。她抱着玻璃瓶子,低头说:“没吵架……”
“那就怪了。你跟我一起都大半天了,他也没来找你,你也没提起他。可不是吵架了么?”邱拾说。
尤悠犹豫了片刻,还是老实告诉他说:“其实,是我总是惹麻烦,让他生气了。”
“什么麻烦?莫非是你在我那儿过了一夜的事?”邱拾问。
被他一下猜中,尤悠不免有些惊讶。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说:“不是……总而言之,是我笨,怎么努力都没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尤悠的心里微微刺痛。
“你哪里笨?我怎么没看出来?”邱拾笑着,又问。
这种问题要怎么回答?尤悠无奈,索性说道:“反正我就是什么都做不好。”
邱拾看着她,稍稍思忖了一下,说:“听过一句话没?”
“什么?”
“挟太山以超北海,非不为,诚不能也。”邱拾说,“有些事情,你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努力了也没用。这跟笨不笨没关系。”他说着,拿起了一条烤鱼,“就像这个,不会生火烤鱼,说不定会养鱼呀。若是也不会养鱼,那会吃鱼也行呀。有人做一,有人做二,各司其职,各展所长,才不浪费,对不对?”他说完,将那条烤鱼递到了尤悠面前,说:“这条好了,你尝尝。”
尤悠笑了起来。这本是极平常的宽慰,但被他加上古话说出来,听来就分外可信了。她的心里放宽不少,伸手接过那条烤鱼,道了声谢。鱼身被烤的黑黑的,早已分辨不出是什么鱼,她小心地剥开焦黑的鱼皮,就见里头鱼肉雪白,微微淌着汁水,紫苏和花椒的辛香混在鱼肉之中,变成一股分外诱人的味道,扑鼻而来,惹的人食欲大开。她将鱼肉吹了吹凉,咬上了一口。鱼肉鲜嫩和着微微香辛,竟没有丝毫腥味,鲜美无比。她惊叹了一声,开口说:“好吃!”
邱拾笑着点了点头,“那是。从没失手过的。”
尤悠笑了起来,也许是因为食物的关系,心情愈发明朗。片刻之后,鱼都烤好了。邱拾又给了她一条,两人边吃边聊,好不开心。
吃完了鱼,邱拾又将先前摘的果子和莲蓬拿了出来。尤悠捡了一个红透的李子,学着邱拾的样子在衣服上擦了擦,一口咬下,随即便吐了出来。谁能料到,这么红的果子竟然还是酸的!
见她如此,邱拾笑说:“别吐啊,皮虽然酸,里头的肉是甜的。”
尤悠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又轻轻咬了一口。果然,那红皮之下的果肉清甜,没有半分的酸涩。她拿着果子笑了起来,点头说:“真是甜的。”
邱拾一边剥莲蓬一边说:“当然了,我还骗你不成。”
尤悠望着他,忽然想到了有趣的东西,笑着说:“皮酸肉甜,就像你?”
邱拾剥莲蓬的动作不自然地顿了一下,他抬头,挑眉道:“你才发现?”
“现在知道也不迟呀。”尤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