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下看了看,一把握住长勤的肩膀,问道:“我师父呢?”

“芳青师伯?”长勤不知他为何如此紧张,“她和苍寒师伯留在山上,仪萱师叔替你疗完伤后也去了。你不知道,墨流山的法阵被破了,连九华宝镜都不知所踪。你说,妖魔之流,要那清净宝器何用?……”

后面的话,霖川无心再听。他推开长勤,起身就往外去。

长勤大惊,喊道:“师兄,你要去哪儿?!”

霖川走出门外,就见一片夜雨苍茫。隐约可见,不远处的山峰之上,闪烁着点点明光,灿然如星。

星流……

霖川认出那光辉的真形,二话不说,飞身往山上赶。

“师兄!你不能上山!”长勤紧追其后,紧张万分。

霖川却全然不顾,心中眼中,唯有那明灭的星光。

秋雨飒飒,愈渐大了起来。前路迷茫,不可视物。可是,他却那么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为他指路。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一刻,想起易水庭后山的小屋,想起他推开门时扬起的灰尘,想起一只小蛛儿牵着丝缓缓从梁上坠下落在她的肩头,想起她笑着回过头对他说:动不了……

动不了。

她不是早就已经说了么,为什么自己会全然无视,为什么还执意来墨流山,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活着?!

这些念头,让他几近狂乱,就在他濒临崩溃之时。牵引终于到了尽头,他缓步站定,看着眼前的一切……

星流熠烁,流淌出一片皓然,浸润雨色。她躺在苍寒的怀中,毫无动静。仪萱跪在一旁,已然泣不成声。

霖川怔了怔,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到了她身前。

她那一身霞色裙裳,已被污血染透,不复明艳。苍白的脸庞,让那几缕落在额上的湿发分外漆黑。她的神色如此安然,似乎只是睡着了。

他跪□来,颤抖着伸出手来。还未碰触,她的发髻一松,落尽了花朵的桂枝从发中滑脱,坠落一缕余香……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我错了……
我就知道码字的时候背景音乐要选好。我本来一直是用新红雷梦的,但是偶尔想换个口味,于是……
事实证明,除了新红雷梦,其他片子我都会很认真地看……?!!!
坑爹啊!!!
可是……《穿越时空的少女》还有《鬼妈妈》还有《夏日大作战》还有《驯龙记》真好看啊,我看了十几遍了为什么还是那么好看啊……泪奔~~~

咳咳,言归正传,看完此章,大家一定觉得很不爽吧。
放心!
我是亲妈~
这个世界是HE的~
小虐怡情你们都懂我的~
在此,让我做对联一首,歌颂殛天府在接下去的剧情中的突出贡献。

劳苦功高成人美。
妙手回春救姻缘。

反派精神!再世雷锋!

谢谢大家!!!

[殛天府众:……求放过……]
[狐狸:表这样呀~~~盒饭我可以给两大荤的!]
[殛天府众:o(???)o 雅蠛蝶!!!]
[狐狸:……]
[那只:……]

 


十二


修仙之人,长生久视。

可那原本漫长如流的岁月,竟一瞬终结,短到没有只字片语。

翠霞山上支起了白幡,一片缟素,如乍逢了一场大雪。易水庭已许久未经丧事,却不想这一次失去的,竟是“五贤”之一。真元耗尽,内丹崩散,心脉血流全然凝滞。纵然仙道灵威,也回天乏术。看到芳青的遗体之时,端然如云隐上人,也克制不住,抚尸而泣。

三日停尸之后,落葬颐光湖。此湖在后山山脚,一泓净水,宁如明镜。湖中,葬着易水立派以来亡故的弟子。白玉棺椁,敛着尸身,沉在湖底。每逢天日晴好,白玉泛光,映得一片湖水白若羊脂。

霖川看着芳青的棺椁沉下,心头一片迷茫。耳畔,众人的哀哭听来如此飘渺遥远。那是一种可怕的恍惚,自下了墨流山后,就将他完全侵吞。他说不出话,做不出表情,甚至,连悲伤悔恨的力气都没有。身在何处,在做什么,似乎也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湖畔跪了多久,直到仪萱握着他的肩膀,一遍遍唤他的名字,他才渐渐清明了一点。他望着她,用自己都陌生的喑哑嗓音道:“师叔……节哀……”

仪萱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小川儿,你别这样……师姐在世,也不希望见你如此……”

霖川漠然望向那一片澄澈湖水,道:“她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不过跪她几日……应该的……”

仪萱摇头,泣道:“你已经跪了七天了,够了!听师叔的话,跟我回去好不好?”

“七天……”霖川轻轻重复一遍,“原来才七天么……”

“霖川!”仪萱扳过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这条命,是师姐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你现在所为,岂不是辜负了她!”

霖川的神色依旧漠然,他迎上她的目光,低声开口。呢喃的语音,如同自问:“为什么要救我……”

仪萱含泪,沉默片刻后,说道:“其实,我们不是有意隐瞒……”

记忆瞬间翻回,犹记得,二十多年前,墨流山上杀伐无央。苦战连场,又逢连绵大雨,雪上加霜。

那时,仪萱尚是普通弟子,凝镜心法不过第五重,道行武艺都是平平。虽然随着同门出战,却常常被护在最后。

一日,众人遭逢的妖魔似乎分外凶猛。激战混乱,仪萱与同门走散,迷了路径。墨流山上,瘴气森浓。大雨天气,更添阴霾。加之妖魔横生,危机重重。仪萱不敢乱走乱闯,眼看天色将晚,心中忐忑恐惧,不可自抑。

正当她怕得快哭出来的时候,点点明光如星,缀满林间。她察觉那清澄灵气,知非魔物,一时喜不自胜。但看到来者,却又有了些许惶恐。

那是在试剑大会上夺魁的弟子,道名“芳青”。虽与大多数弟子同辈,却任坛主之位。她年纪轻轻,门派心法已臻至化境。炼得宝镜“渊澄”,更袭名剑“星流”。当真是如虎添翼,骁勇无匹。

若论辈分,她当尊芳青一声“师姐”。可这“师姐”平日不苟言笑,待人处事皆冷淡无比。师姐妹多畏她凉薄,无人敢深交。

是谁不好,偏偏是这位师姐……仪萱不禁苦恼。

而此时,芳青已然近前。她看着仪萱,道:“跟我走。”

仪萱虽有怯意,但也深知自己的处境。听芳青这么说,岂有拒绝的道理。她忙躬身尊了几声师姐,又道了谢,亦步亦趋地跟着。

芳青也不多言,双目直视前方,走得毫无犹疑。这番冷静卓然的态度,让仪萱生了钦佩。

两人走了许久,依旧不见伙伴,倒是遇上了不少妖魔。所幸芳青道法高强,一一诛灭。又过了片刻,仪萱渐觉奇怪,忍不住了问道:“师姐……我们……呃……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听到这句话,芳青顿步,回过头来,道:“不知道。我只是找地方避雨而已。”

仪萱一愣,道不清自己那刻的感觉。她欲哭无泪,试探着问:“师姐,你不会也迷路了吧?”

“是啊。”芳青的回答,爽快简洁。

仪萱差点就扶着树干痛哭了……

片刻之后,两人就见一片木叶茂盛,掩着一个山洞。刚近洞口,一股腐臭之气扑鼻而来。仪萱忙掩住口鼻,畏怯更甚,直觉不该冒险,但芳青却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洞内。洞中漆黑一片,芳青举起手中宝剑,引星光熠烁,权作照明。

待看清洞内的景象,两人却都隐隐惊骇。

满地的尸骨堆做了小山,看身形,皆是稚儿。更叫人心惊的是,那些尸骨皆非常态。或三头六臂,或四足双角,或飞翼长尾,诡异无比。

“这些是……妖魔?”仪萱问。

芳青蹲□,细看了那些尸骨片刻,道:“不是。是人。传闻殛天府常掳劫幼儿,将魔种植入其体内,想必就是这些了。”芳青稍稍停顿,语气里泛出微寒,“能纳化魔种之人,少之又少,只怕这些孩子受不了魔气反噬,丧命在此……”

仪萱一阵恶心,咒骂一句:“好个殛天府,真是罪不可赦!”

她正想再骂几句难听的,却见芳青匆匆起身,走到了一旁,在尸骨堆中翻找着什么。片刻之后,她抱起了一个婴孩。

仪萱大惊,忙走了上去。只见那孩子不过几个月大,四肢孱弱,面目青黑。身上覆着鳞片,每一片都有茶碗般大,泛着血色。不仅如此,鳞片还在不断生长,硬生生地顶破肌骨,钻出皮肤。婴孩稚幼,已被折磨得气若游丝。只怕再增一分痛楚,就能将他的性命扼断。

仪萱不忍,问芳青道:“怎么办?该怎么救他才好?”

芳青微微蹙着眉,道:“魔种入体,便纠缠于心脉。强硬拔除,必死无疑。”

“可不拔除,这孩子也必死无疑啊……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仪萱哀叹。突然,她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我曾听我师父说过,本派独有一门‘镜映’之法。以宝镜映照,转移伤害。说不定可以一试!”

“‘镜映’……”芳青垂眸,思索起来。

“这孩子年幼,受不住魔气。可我们是修仙之人,应当无妨。虽不能治本,却可解一时之忧。先替这孩子抵了伤害,再回派请掌门相救,一定可以的!”仪萱说着,怯怯看了芳青一眼,试探着道,“可惜我道行粗浅,还无法凝出宝镜,使不得这‘镜映’之术……”

芳青听罢,将孩子递给了仪萱,道:“我试试。”

仪萱忙点了头,照做。

芳青闭目,深吸一口气,唤道:“渊澄。”

随她话落,明光盘旋,凭空凝出了一面宝镜。但见那宝镜径长十寸有余,澄若净水,深如寒渊。

芳青伸手,将那宝镜轻轻放在婴孩的胸口,扣诀令道:“镜映。”

宝镜微震,映出一片明光,若水波潋滟,温柔地将那婴孩笼罩。刹时间,婴孩身上的鳞片枯朽脱落,化作黑气飘散。

仪萱心上一喜,忙又看向芳青。见芳青一脸平和坦然,她愈发放心。果然不出所料,这点点魔气,还算不上什么。

然而,正当一切顺利之时,宝镜忽然碎裂。明光如水,瞬间没入了婴孩的体内。

仪萱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芳青也愣住了,她看着那婴孩,怔怔道:“他……他吞了我的渊澄……”

“啊?”仪萱慌了起来,“这可怎么办?怎么拿出来?”

芳青皱着眉头,细看着那婴孩。“镜映”之术,的确有效。这孩子身上的异状已经全部消失,面上的青黑之色也已褪尽,微微浮出了绯色。芳青虽然欣慰,却又忧虑,正想着要怎么取出宝镜时,那婴孩眉睫一动,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似将宝镜的光辉全部涵入了一般,澄澈明净,水亮无邪。

看着这双眼睛,芳青怔了片刻,不由微笑。这时,她忽觉心口一阵灼痛,惹得她低低呻吟了一声。

仪萱紧张无比,忙问道:“怎么了?师姐你没事吧?”

芳青摇了摇头,道:“看来这镜子不能取出来了。”她缓了口气,解释道,“如今镜子在他体内,将魔种之伤全部移转。若然取出,他立死无救。”

“可是,这伤是转移给师姐你的啊……不要紧么?”仪萱问道。

“无妨。”芳青道。

“那这宝镜……”仪萱看了看怀里的婴孩,又看了看芳青,不知如何是好。

芳青思索片刻,道:“宝镜不能硬取。唯有等他修仙练道,能自行抗衡魔种,而后以凝镜之法,方能把镜子化出。”

“那就是说……”仪萱怀疑着,道,“他得拜入易水庭?”

“只能如此了。”芳青说罢,伸手从仪萱怀里抱过那婴孩。她望着他,无奈一叹,轻声道,“虽不是好事,到底缘分使然……你就做我徒儿吧……”

仪萱也叹,满目懊恼,“怎么会这样啊……师姐,对不起,我不知道‘镜映’之术会如此……”

“是我太大意了。”芳青道,“我平日疏于修炼,不熟这‘镜映’之术,才会如此。”

“疏于修炼”这四个字狠狠地刺激了仪萱。芳青若是算“疏于修炼”,自己岂不是“完全没炼”?这种纠结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道:“师姐……就算你要安慰人,也别这样说……好伤人……”

芳青一脸认真,“是吗?那怎么说?”

仪萱忽然察觉了有趣的东西。似乎这位师姐并不是冷淡凉薄,而是哪里迟钝了一点。她笑得愈发欢乐,道:“不谈这个了。嗯,师姐既收了这孩子为徒,那我就是师叔啦。一下子长了辈分呐,呵呵。说起来,给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芳青也笑,道:“我不会这个。你取吧。”

而后,听着满山雨声,笑谈之中,终是引出了他的名字:霖川……

那时,谁会料到今日的结局?

仪萱语气悲凉,对霖川道:“……我们并非要掩盖真相,只是师姐说,若是师门知道一切,必然逼你修炼。如此人生,未免辛苦。且顺其自然,自有水到渠成的一日……”

顺其自然……

这一念恻隐,赐他新生,更许了他二十多年的无忧无虑。

霖川抬眸,复又望着那葬下了她的湖。微风曳过,满山红叶纷飞,缀满了湖面。粼粼水色,映着艳丽的红,宛若那一日,她身上的裙裳……

仪萱见他看得深切,心中又急又痛。她按着他的肩膀,带着几分恼恨,道:“够了!霖川!这不是你的错!是殛天府的妖魔害死了师姐,不是你!”

那锋利的语气,骤然凿破他脑海中的迷惘。他忽然笑着松了口气,慢慢站起了身来。久跪,让他的身姿微微有些摇晃。但出口的话语,却再坚定不过:

“没错……害死师父的,是殛天府。”霖川站直了身子,神色之中再无半分哀色,决然冷静。

他的变化,让仪萱觉得不安。她跟着他起身,斟酌着道:“……霖川,你……”

“师叔说的对。我已经跪得够久了。”霖川道,“墨流山法阵被破,九华宝镜被盗,易水正是用人之际。我身为易水弟子,理当勤加修炼,除魔卫道。”他说完,抱拳对着湖水一拜,道:“师尊在上,弟子告退。”

话音幽幽,在湖水上荡漾。他再无眷恋,转身离开。

仪萱看着他的背影,终是叹了一声,无言跟上。

两人一走,颐光湖畔寂然幽静。不消多时,夕阳西下,凉风散去最后一片霞。明光敛去,夜色笼罩,遮去万物之形。

便在夜色最深之时,几个黑影藉着黑暗,悄悄入山,来到了颐光湖畔。

易水庭所在的翠霞山,上下都有弟子守卫,但那些巡视的弟子却丝毫没有察觉有人潜入。一种莫名的深沉凝固一切,遮盖了诸般声响。

那几个人在湖畔站定,为首者开口笑道:“不愧是九嶽仙山,好强的灵气。”

“你既知道,就别废话。这灵气可是会要命的!”有人开口,不悦地打断。

“呵呵,好没耐性,如何成大事?”为首者说罢,抬手一扬。颐光湖上,忽生波痕一道。一具白玉棺椁缓缓浮起。

黑影之中,有人怯声道:“慢着……当真要这么做吗?她……她可是‘绝景’啊!”

“不是她,难道让你来操纵‘九华宝镜’么?你有这个能耐么?”为首者轻蔑笑道,“虽是‘绝景’,如今也不过一具尸体,也值得你怕成这样。”

“我……”那胆怯者无言以对。

为首者手指轻拂,白玉棺椁轻轻打开,身着素白裙裳的尸体浮起半空,缓缓飞落在他怀中。尸身一去,白玉棺椁重新合上,慢慢沉回了湖底。

“道灭邪长,阳极阴生。这具吸收了大量魔气的身体,必是最适合植入魔种的……”

阴阴笑声,随话音而起,幽幽飘散……

作者有话要说:看完这章说我借鉴犬夜叉的童鞋们……你们……你们不要这么残忍嘛……嘤嘤嘤~~~
咳咳,无论如何,现在大家知道简介中“身份和立场”的“立场”作何解了吧~~~
下面,请期待角色反转后,“魔教妖女与正道下士”的狗血剧情……
我保证后面的发展都是“动词大慈动词大慈~~~”
狗血、小白、欢乐~相信我,没错的!
顺便剧透给大家:上面那位倍有范儿的“为首者”,就是我们大家熟悉而又喜爱的“夜蛭”童鞋!鼓掌!!!
不过他是客串打酱油来的……= =
说起来,霖川童鞋,记得看到殛天府下手轻一点,还有以后要给他们送锦旗哟!

[霖川:……]
[殛天府:躺着也中枪……T_T]

下章看点:
大神就算换了阵营还是那么犀利有木有!

欢迎到时收看!

 


十三

星转斗移,暑尽寒来。荏苒间,又是一年阳春。

这是易水庭风光最美的时候,满山的湖泽解去一冬的冰封。潺潺的融化声,泠泠的滴水声,汇做旋律,回荡全山。

但如今,易水弟子早已没有欣赏风景的闲情。自墨流山的法阵解开之后,殛天府的活动愈加频繁。妖魔横生,祸乱百姓。九嶽仙盟身为正道之首,自然倾力对抗,易水庭更是责无旁贷。不过六年功夫,已历了百余场战斗。弟子们身心俱疲,却无人敢懈惰半分。

几日之前,又有一处村镇遭妖魔所害。数十个婴孩被妖物掳去,下落不明。易水庭得知消息,立刻派遣弟子前往除妖。

排查之后,妖物现形,仓惶遁逃。弟子们为追查婴孩的下落,故意不杀,紧追其后。却不想,那妖物遁入了朽息谷。

这朽息谷乃是殛天府的地盘,谷中终年阴气蔽翳,幽暗邪诡。殛天府为了对抗九嶽,多设“魔障”。魔障一物,因强大的魔力而生,有抑制仙法之效。这朽息谷中自然也充满此物,九嶽弟子一旦踏入,生死难料。除此之外,易水庭虽有除魔之心,却也知道,若是闯入了朽息谷,就等同于向殛天府正式开战。一动而牵全局,只怕对大势不利。

有鉴于此,弟子们只得在在谷外停下,暗暗不甘。这时,有人缓步而上,站在了众人之前。

弟子们见到他,都露了恭敬之色。有人上前,开口问道:“霖川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

霖川背手持剑,望着那满谷阴郁,沉默思索。弟子们见他如此,皆不敢多言。

数年岁月,将他打磨得冷峻锋锐,昔日的温润似被冻成了寒冰,惟余了凛冽疏漠。片刻之后,他开口,用淡漠无比的口吻道:“我入谷。”

此话一出,弟子中一片劝阻之声。与他最熟的长勤走上前来,道:“师兄,这谷中布满魔障,切不能冒险!”

“若不冒险,那些婴孩必死无疑。”霖川道,“放心,以我的修为,应当无妨。”

“话不是这么说!此地已经是殛天府地界,除了魔障,恐怕还有其他危险。我知道师兄救人心切,只是……”长勤斟酌了一下,“不如等回过苍寒师伯,再做决定。”

霖川却无动于衷,只道:“若有差错,我自会向苍寒师伯交代。”

他说完,不再多言,飞身入谷。

“霖川师兄!”长勤唤了一声,但霖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满谷的阴气之中,如何还能听见。他皱眉长叹,心里不由难过起来。

自六年之前,芳青死后,他这个温柔随和的师兄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先是闭关苦修,在极短的时间内,生生将凝镜之法修至第十二重。而后,凡是与殛天府相关的战事,必有他的身影。那种不惜一切的战斗方式,乍看来像是复仇,可长勤却隐隐觉得,那是比复仇更深重绝望的心绪。若无人阻止,他就会一路往前,哪怕终点唯有毁灭……

长勤越想越觉得惆怅难言。他虽想追随霖川,无奈道行不济,只怕没劝到人,反而拖了后腿。为今之计,也只有去找苍寒了。说起来,也是芳青死后,苍寒重归易水,更代了坛主之职。本来弟子们也都对他颇有成见,但他道行精深,领导的大小战斗,无不得胜。渐渐的,便也有了威望。这一次除妖,也是由苍寒带领,他此刻应该还留在村镇中安抚百姓。

长勤思定,嘱咐几名弟子守在谷外,领着其余的人,急急回返。

……

却说朽息谷中,一片阴霾,暗黑如夜。魔气杂乱,掩盖线索,混淆感知。

霖川站定,四下看了看。藉着星流宝剑的光辉,只见这谷中岩石层垒,高耸盘踞。石上遍生藤蔓,竟都有手臂般粗。细看之时,那藤蔓竟如活物一般,慢慢移动着。脚下,阴气森浓,如浊水聚积。每走一步,便搅动这厚重浑浊,弥漫出妖异气息来。妖魔嘶吼之声远远回荡,如同挑衅。

霖川皱了皱眉,摊开手掌,令道:“渊澄!”

话音一落,光明汇聚,在他掌心凝出了一面宝镜。他托镜在手,又道:“明光洞照,镜界开解!”宝镜得令,光华涟荡,刹那将周遭的阴气祛散,开出了一条洁净通路来。

霖川一手托镜,一手持剑,循着妖魔的吼声,快步向前。

突然,周遭的藤蔓一动,如蛇一般卷向他来。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平静依旧。无需任何言语,掌中的宝镜已察觉危险,明光一荡,竟将靠近的藤蔓瞬间灼成了飞灰。

他冷然开口,道:“不怕死的,尽管靠近试试。”

此话一出,那些藤蔓迅速缩了回去,转眼间就躲藏得一干二净。

霖川微露轻蔑之色,继续向前。一路上,满谷的异象皆畏惧宝镜明光,远远退避。这般顺利,让他警惕起来。这时,前方不远传来隐约哭泣之声,凄惶无助。

他上前,就见一片藤蔓之中,困着一个女童。这孩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衣裳残破,满身污秽,看来无比凄惨。她的身边躺着数具孩童的尸体,微微散着腐臭。这样的处境,一个孩子如何能不恐惧。她哭得喉咙沙哑,已然绝望无比。但他靠近之时,带来温暖明光,让她有了些许慰藉。她睁着无辜的眼睛,抽泣着向他伸出手来,寻求着救赎。

霖川站定,俯视着那女童,神情却愈发冷冽。他二话不说,挥剑斩了下去。

女童一惊,竟迅速退开,跃出了藤蔓的囚笼,站到了一旁的岩石上。她弓着身子,匍匐在地,眸中的无辜霎时便做了怨毒。

“竟被你识破了……”女童开口,声音阴沉凄凉。

霖川道:“你就是用这种方法,骗过村民的眼睛,盗走婴孩的吧……”

原来,这女童,便是先前众人追击的妖物。这妖物倒也有几分道行,已修得变化之法,可易姿容,变形状,迷惑人心。

女童的一张脸慢慢扭曲,露出了森白獠牙,“抢几个婴孩算什么大事,也值得你们这么穷追不舍……哼哼,不过你犯了一个大错,这朽息谷可不是你随便能进的。今日你注定命丧此处,看你的皮相倒好,正合我用,我还想小心点呢,看来是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