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深沉的寂静。循声望去,只见那苍白的镜界之上,竟出现了一道裂缝。一缕清风携着草木的香溢了进来,轻轻曳动芳青的发丝。
惊惶,油然而生。就算施术者耗尽气力,空明镜界也不过消失而已,如何能“碎裂”。除非是那凝镜之法炼出的宝镜破损,才会有此状况。而宝镜与主人同心共命,一旦破碎,不堪设想。这些事,霖川自然再清楚不过。可是她未经战斗,又不曾受伤,九华宝镜是何等宝器,岂会破碎?
他来不及想更多,就见第二道裂痕划过苍白。他着急起来,对她喊道:“快收法!”
芳青的眉头轻轻皱着,神色中隐着痛楚,只是沉默。第三道裂痕起时,她终是支持不住,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霖川见状,忙几步走上去,扶住了她。靠上他胸口的那一刻,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虚弱道:“……哪儿也别去……留在我身边……”
这样的举动和话语,又将她和那死去的人完全重叠。他克制不了自己的失神,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隔着单薄的衣衫,他依旧感觉到,她的肌肤冰冷异常,甚至连呼吸都带着微凉。为何,会连这份虚弱都像足十分?
这时,她抓着他衣襟的手紧了几分,身子绷得紧紧的,显然是痛楚难当。但她只是隐忍,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发出。他摁上她的手腕,想看看她究竟是怎么了。然而,指下的冰冷寂静,却让他骇然——
她竟然没有脉搏!
一时间,记忆骤然清晰了起来,他忆起那红衣魔物说过的话:“不过一具复了生的尸体,也敢这样目中无人!”
初见时的画面乍然浮现眼前。她手执星流宝剑,临水而坐。星光照水,如镜鉴人。
许多的事串联了起来,答案呼之欲出:她并非刻意幻化,这副容貌便是她的真形;常人都觉得沉重的星流宝剑,她却执得轻巧;她身为魔物,却能操纵神器九华宝镜,更懂得易水庭的“天一玄水阵”……
心头的颤动,让声音也发了抖。他望着她明净的双眸,唤了她一声:“……师父?”
她忽然就笑了,身子往他怀中偎紧一些,道:“就当我是你师父……别走……”
清脆的破裂声,阻断他想要继续追问的念头,他满心关切,顺着她道:“我不走,你快收镜。”
她的笑容里生出一抹得逞的狡黠,抬起手来,轻轻一招,收回了九华宝镜。镜界解除,她的痛苦得以缓解,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再无力举动。
他也松了口气,正要细问时,忽听脚步声近。他紧张地抬了头,便看见了执剑赶来的长勤。
长勤看到他俩,亦是满脸震惊。他是随弟子们一起出来追人的,霖川的道行精深,早将他们甩开。他心想也许霖川会送芳青回朽息谷,便到这里来看看。却不想,当真如自己所料。他有些怔愣,一时忘了举动。
霖川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
正当两人无言之际,只见镜光闪烁,人声渐响。隐约能认出几个熟悉的声音,正往此处来。想来是其他弟子追踪到此。霖川蹙眉,正要举动,长勤却转过了身,扣诀令道:“镜空虚影。”
这招“镜空虚影”是专用来隐藏之术,长勤的凝镜咒法未成,尚不能炼出实体的宝镜。但这一招倒也使得有模有样。转眼间,虚影笼罩,遮去霖川和芳青的身形,只余下朽息谷前阴郁的景色。
做完这些,长勤转身,一脸严肃地看着赶来的同门。同门看到他,走上前来,问道:“长勤,你来得倒早。怎么样?有没有那二人的踪影?”
长勤满脸认真地摇了摇头,又作势看了看四周,道:“没看见啊。”
弟子们面露苦恼,正要上前查看,却被长勤拦下。若有人靠近,只怕法术便会被识破,长勤的念头一过,道:“大家别冲动,朽息谷的魔障对我们有害,若是靠前不知道会怎样。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众人一听,甚觉有理,便停步商议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到别处寻找。众人要出发时,却见长勤还是站在原地,不免疑惑。
长勤却答得坦然无比:“说不定那二人会来,我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也好及时应对。”
这么一说,其他人便也不再纠结。又想平日里长勤与霖川关系甚好,只怕若真遇上也难动手,便不强求他了。
待众人走远,长勤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解了屏障。他回头,就见霖川望着他,满目感激。他笑着蹲□,得意道:“怎么样,我这招高吧!”
霖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应他一句:“多谢。”
“客气什么。”长勤看看霖川,又看看霖川怀里的芳青,问,“她怎么了?”
霖川摇了摇头。低头看时,芳青已经沉沉地昏睡了过去,气息滞缓,若有似无。
“是不是封魔法阵和神钢铁锁弄的?要不师兄你还是带她回朽息谷吧,说不定吸吸魔气就好了。”长勤道。
听他这么说,霖川的心头百感交集。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长勤,我……”
“不必跟我解释。”长勤答得轻快,“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跟师兄你从小一起长大,亲兄弟一般,我信你。其他兄弟也不过是一时激愤才会误会得这么深,师兄也别往心里去。唉,也不知真凶到底是谁,若被我找着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老实说,苍寒坛主对你有偏见。不过不要紧,等我回了门派,就去找掌门和天云长老给你做主。你放心好了。现在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呃,你真的不入朽息谷么?其实谷里挺安全的,就是进去之后事情就更加说不清了……”
眼看他的话越来越多,霖川不得已打断道:“不必了,我现在就回派去见掌门。”
“啊?现在?”长勤满脸纠结,指了指霖川怀里的人,“那她呢?”
霖川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她也许真的是我师父……”
“啊?”长勤目瞪口呆。
霖川不知该怎么解释,正措辞之际,朽息谷种忽然窜出了数条藤蔓,一瞬间便把他和芳青绑了起来。霖川心想挣脱,却已经来不及,生生被藤蔓拖进了谷中。
长勤被这情景骇在了原地,他强忍着心慌,疾步追着那些藤蔓,想要救人。还不等他入谷,却听一个妖娇女声响起,道:“我殛天府之地,也是你想闯就闯的?”
话音起时,地下的青草猛然抽长,化作巨藤,将长勤缚了起来。藤蔓之上尖刺满布,扎进了肌肤,带出异样的灼痛。
魔毒?!长勤一时慌乱,慢了应对。毒素扩散趁势扩散,片刻便流遍了血脉。真气一乱,他更无力挣脱。察觉“猎物”的无力,粗藤如活物般爬上他的肩膀,绕上他的颈项,慢慢收紧。窒息,让长勤的眼前一片空茫,竟无法思考。
眼见生死一线,剑光忽绽,断了巨藤。长勤只觉自己被人扶住,安稳地躺了下来。他吃力地抬眸看了一眼,唤道:“仪萱师叔……”
仪萱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盒,道:“先服下这涤髓丹。”
长勤却不服药,只是挣扎着道:“霖川师兄他……被……谷内……”
仪萱闻言,抬眸看着那阴郁的深谷,心中忧虑无比。但此时,那妖娇女声又起,道:“还有空管别人么?”
语音一落,满地草长,比方才更凶猛百倍。仪萱忙唤出宝镜,令道:“湛露!明光洞照,镜界开解!”
光辉一起,妖邪草木被澄净之气袪退。仪萱倒出一颗药丸,让长勤服下。继而起身,专心应战。她看了看周围,冷哼一声,道:“无胆匪类,连现身都不敢么?湛露!明镜照形!”
一声令下,她掌中的宝镜晕出一片清光,只见那清光之中现出一个妖娆美人,正含笑望着她。
“妖物,报上名来!”仪萱长剑一扬,喝骂道。
“将死之人,知我名姓何用?”女子轻捻秀发,媚笑道。
“狂妄!”仪萱言罢,起一招悬瀑,直攻而去。
女子的腰肢轻轻一扭,移身如弱柳,避开了那一击。她轻笑,道:“姑娘未免太小看我了。桑菀!”
她喊出那奇怪的名字时,泥土之下,一段秀木如笋破土。秀木剑形,其上枝蔓盘绕,缀着几朵蓓蕾。女子轻轻握住那段秀木,也不将其拔/出,只轻声笑道:“桑林化物。森罗乱。”地面忽起震动,土翻岩突,只见百余只妖魔竟从地下爬了出来,狰狞地嘶吼。
仪萱见状,道:“原来,你是殛天剑侍!”
“呵呵,纵然是易水五贤,也未必能胜我,何况你这无名之辈?”女子笑着,白皙娇嫩的手轻抚上身旁丑陋的妖物之身,声音陡然冰冷,道,“给我撕碎他们!”
听到“撕碎”二字,仪萱立刻想起了怿修和涵远的死状,她咬牙,质问道:“是你杀了我派弟子?!”
女子眉角微扬,笑得肆无忌惮,“是又如何?”
仪萱悲愤难当,她起剑,出海纳之式。
那一众妖魔虽多,却都是些泛泛之辈。一招过去,便消了大半。仪萱正想嘲讽几句,更多的妖魔却从地下爬出,重新围聚了起来。
女子笑得轻蔑,手抚着木剑桑菀,道:“水生木,我手中的桑菀宝剑,正是你易水庭的克星!木性生发,看你能撑几轮!”
仪萱心内激愤,加之念及长勤受伤、霖川又生死未卜,招式之间不免急躁。力战几轮,却依旧触不到那女子的衣袂,愈发让她心绪不宁。渐渐地,竟落了下风。她只得以镜界之力护着自己和长勤,改攻为守。
女子见状,已然一脸胜券在握,她举剑,纵身一斩,欲取仪萱的性命。
这时,苍寒却不期而来,将那一剑挡了下来。见到苍寒,那女子眉头一皱,神色阴冷无比。她并不多做纠缠,抽身退了开来,令妖魔们攻上。
苍寒持剑挡在仪萱身前,一脸的冰冷肃然。仪萱不由地有些惊喜,唤他一声:“师兄。”
苍寒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应道:“带长勤先走。”
听到这句话,不等仪萱举动,那女子冷笑道:“哼,怎么,怕你的事被同门知道不成?”
苍寒并不言语,只是起剑,开始扫荡周围的妖魔。
女子的神色中生出怨毒,道:“我早该知道,你能背叛易水庭,就能背叛殛天府!”
仪萱被这番话震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奋战的苍寒。苍寒的道行远在仪萱之上,不过片刻便灭去了数十妖魔,开出一条路来。他身姿轻捷无比,一转眼便到了那女子身前。
眼见他剑锋锐利、杀气森然,女子被激怒了。她手腕一翻,将宝剑桑菀一挑,扬出轻幽花香。苍寒连忙闭气,退开了一些。
女子沉了脸色,收去所有妩媚轻佻,道:“怎么,要杀我灭口么?到了今日,你以为你还能重返清白?”
一旁的仪萱终于忍不住了,“苍寒师兄,她到底在说什么?背叛易水庭从何说起?!”
苍寒依旧沉默,那女子却乐于应答:“不妨告诉你。他纳化魔种,早已是我殛天门下。”
“什么?!”仪萱大惊。
“不止如此呢……”女子顿一顿,刻意地拉长了语调,“‘绝景’就是被他所杀。”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
我对不起大家……
那啥,我卡文了……囧~
说起来,为什么大家对我的文记忆那么深刻呢???
“你是无辜的”这句话是多么的大路,为什么大家马上就能想到《坏事多磨》呢?
嘤嘤嘤,人家越来越觉得自己江郎才尽了啊!!!泪奔!!!
说起来,本章龙套团木有出场,原因是……
大家给的名字太让人纠结了!尤其要批评报了名之后木有给名字的童鞋!
人家想名字就想了好几天!!!
[那只:借口!]
下面,重点批评几位童鞋,他们是:
道路夫人——我不会告诉你那位反派红娘一直都是“女子”,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改造你ID中“夫人”前面的那两个字!!!咳咳……你说的反派红娘,我……我尽力了……要不然就叫“红璐”怎样?
自由——自由殿啊,这样不行,这个名字实在是难以改动,要不我让主角说一句:“请你自由地……”怎么样???嘤嘤嘤!!!
121童鞋——报名道具组最纠结了!你看看人家青团子童鞋,多么地和谐有爱,多么地知道行规。121这个我可怎么办?让男主做广播体操什么绝壁不能啊!!!
最后,请大家一定要考虑看盗文TXT的童鞋们的心情!
看到这些名字出现在文中他们会严肃地怀疑我的人品!
[虽然人品这东西我似乎本来就……]
[人家不红肯定是因为这个!!!]
咳咳,总而言之!
马上给出能用的名字!不然除名啊!!!
下章看点:
殛天府是个神奇的地方!!![PS:龙套团出场,这次是真的!]
欢迎到时收看~~~
最后,祝大家中秋快乐~~~
我会继续努力的!!!泪奔ing~~~
二十三
“‘绝景’就是被他所杀。”
这句话如一声炸雷,震得仪萱惶然无措。她直直地看着苍寒,等着他回答。
苍寒却一语不发,只是抬手,唤出了宝镜“潜寂”。那女子见他如此,笑道,“看来苍寒坛主是决意与我一战了。好!”她说话之间,手中桑菀宝剑又生变化,满枝花开,艳丽娇美。一众妖物都似被剑气鼓动,愈发狂躁凶狠起来。
顷刻间,所有的妖物都发了疯似的扑向苍寒。那女子将身形混在了妖魔之中,一齐攻上。仪萱看着这般混战,心中犹豫起来。虽说她与苍寒素无深交,方才又听了那些话,可是眼看着他陷入如此局势,还是有些担心。一场同门,纵然他在大逆不道,也当由掌门处置,绝不能容这些妖物杀他!
仪萱提剑正要加入战局,忽然,数百根赤红荆棘贴地而来。眼看那些荆棘要缠上她的双脚,她提劲腾身,险险避开,又起境界之术,暂为阻挡。
攻击她的人,正是那红衣男子。他已经褪去俊美的人形姿态,展露出妖魔的形容。荆棘缠在他的身上,如蛇凶狠,伺机伤人。
仪萱正要出招对敌,却见那赤红荆棘飞快地向长勤卷去。她正想护卫,却又有荆棘从她背后而来。她虽镜剑双成,但作战经验却根本无法与苍寒、芳青这些同辈相提并论,兴许连霖川都比不上。几番纠缠下来,她早已乱了心,哪里还能判断攻防?
千钧一发之际,日光忽黯。冷光清亮,皎洁如月华,粼然如水色,刹那将众人笼罩。一瞬之间,妖魔悲嚎之声四起,那清冷光芒竟如无形火焰,妖魔触及之时,纷纷燃烧了起来。
与苍寒缠斗的女子生了惊骇,抽身退出了战局。她直觉想避开这光,无奈光辉笼罩甚广,她避无可避。仓惶之间,她惊见自己手中的桑菀宝剑竟也散出了微微青烟,剑上的花枝陡然枯朽。
只听天空之上,传来女子深沉的嗓音,道:“好厉害的妖物,便让我天云来会一会!”
“天云?!”女子蹙眉,朗声对那红衣男子道,“走!”
话音一落,她便化作一道青光,倏忽没入了地下。红衣男子见状也不敢拖延,慌忙匿去了身形。
此时此刻,仪萱已是狂喜难当。她收了兵器,跪身抱拳,道:“弟子仪萱,恭迎天云长老!”
天空之中,清光渐收。伴随最后一声妖魔的惨叫,数名女子翩然而降。为首者,是一个鬓发灰白的女子,但她的容貌却甚是年轻,全然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她一身朴素青衣,更显得清隽不凡。此人,正是易水庭三位长老之一的天云。
天云看了看仪萱,含笑道:“好徒儿,起身吧。”
仪萱闻言,笑着站了起来,道:“师父已经收到徒儿的传书了?”
“那是自然,否则为师则能来得如此及时。”天云说着,目光又落向了苍寒,“苍寒,见到本座也不行礼么?”
苍寒低头,收剑跪身,道:“弟子苍寒,拜见天云长老。”
“免礼。”天云言罢,又问仪萱道,“到底发生何事,告诉为师。”
仪萱点头,稍稍整理了思绪,将发生的事去繁就简地告诉了天云。出于恻隐,苍寒的事她还是做了隐瞒,不曾提起半句。
天云听罢,冷哼一声,道:“可笑。霖川那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他是什么品性我再清楚不过。什么杀害同门,欺师灭祖,简直可笑。”她说这些话时,目光移向了苍寒,“苍寒坛主,我派教义第一句,你可记得?”
苍寒漠然答道:“阴阳化易,上善若水。洞明似镜,锋芒如剑。”
“说的好。‘洞明似镜’……你的镜子多久没擦了?”天云嘲讽一句,也不再理他,转头对仪萱道,“传我号令,召集弟子,入谷救人!”
无理而霸道的命令,弟子之中却无人敢有异议。天云身为长老,辈分甚至在云隐上人之上,更是五贤之一,修为威望非比寻常。入谷之事,就此敲定。
苍寒也无意反驳,只是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阴霾满布的朽息谷。谷内的魔障阴气,化作暗色,慢慢染进了他的瞳孔里……
……
眼前的暗色散开之时,芳青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霏霏的阴雨中。眼前,站着另一个她。霞色裙裳,将艳丽绯色晕上她的脸颊。发鬓之上,丹桂幽香,更添明丽娇俏。
只是,与这打扮相反,她的神情之中,并无半分女儿娇态,反倒是十足的凛冽飒爽。她宝剑在手,身姿英秀,踏过妖魔尸骸缓缓步前,威仪卓绝。
芳青看着那陌生而熟稔的自己,正想上前说话,却见一道身影移到了她身后。镜光闪耀,竟将她定在了原地。
“师兄?”她回头,带着些许不解,“你做什么?”
漠然的语气,隐着深沉的决绝,“我既是你师兄,就没有看着你自寻死路的道理……”
此话出口,还不等她细辨其中的涵义,一掌凌厉,着实击中了她的心口。何其突然而又迅猛的攻击,让她连惊诧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连悲鸣都被扼断至无。她身子一僵,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接她在怀,眉头深锁,再不多言一语。
这番似假还真的景象,让芳青的心口猛然悸痛起来。她被生生痛醒,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这时,霖川的声音响起在她耳畔,关切问她:“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她的心头生出无比宽慰。长久的死寂和那无法排遣的空虚,竟在瞬间被化解殆尽,生出温润暖意来。她不由自主地微笑,手臂一舒,揽上他的腰,顺势偎进了他的怀里。
霖川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愈发柔软,问她:“哪儿不舒服吗?”
她不说话,只是笑着摇头。
这样的举动,丝毫没有让他放心。觉察到她可能就是他的师父,他不可自抑地联想起往日,忆起她故作淡定的隐忍。他皱着眉头,不悦地对她道:“不准敷衍我。到底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她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认真和担忧,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心口疼。”
“怎会这样?是魔种的缘故么?还是受伤了?”他急急追问。
她笑了起来,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都说了不准敷衍我!”他愈发心急,语气有些焦躁,“若真的没事,镜界如何会碎?你到底怎么了?殛天府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她被他的态度弄的有些惶惑,她松了手臂,退开身子,抬眸望着他。
思念酝酿成了痛楚,染在他的眉睫。他的眼眶微红,目光之中隐含悲切。他迟疑着伸出了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颊,唤她道:“师父……”
只因这一声呼唤,她的眼前又闪过了梦中的虚影。霞色艳丽,桂香清幽,轻叩心弦,引出悸动。她有些恍惚,身子一晃,几欲倒下。
他忙将她扶稳,唤出了渊澄宝镜,起镜映之术,替她转移伤痛。眼看法术将成,她握住了他的手腕,道:“不用……”她抬眸一笑,“只是困了。”她说完,不给他判断的时间,直接枕上了他的肩膀,轻轻蹭了蹭,合上眼睛,作势要睡。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撒娇,让他有些好笑。只是,担忧疑虑还是占了上风。他拍了拍她的背,道:“现在不能睡。我们得先出谷。”
“出谷?”她微微睁开眼睛,有些疑惑。
“嗯。方才我们被拖进了朽息谷,也不知现在是在何处……”霖川说着,将她横抱了起来,“得出去才行。”
他说完,刚迈出一步,却见方才将他们拖入谷中的藤蔓又运动了起来,阻了去路。他皱眉,正要放下芳青,取剑开道,又见黑气袅袅,在眼前慢慢凝聚,化出了身形。要说是人,倒也勉强。无论怎么看,那都只是一个罩着黑袍的人形。一副鬼面,权作五官,看来甚是可怖。
不等霖川开口问话,那鬼面阴阴笑道:“我好不容易把你们救入谷中,怎么又要走呢?”
霖川戒备着,问他道:“你是什么人?”
鬼面笑答:“在下夜蛭,是殛天府门人。至于是敌是友……”他微微停顿,望向了霖川怀里的芳青,道,“小景,你说呢?”
芳青闻言,应道:“是令主让你来找我的?”
夜蛭含笑点头,“小景啊,我们是同伴,纵然没有令主之命,我也不能看着你被易水庭欺负呀。”
“杀人嫁祸,让我被易水庭误会的,不也是你们。”芳青道。
霖川听到这话,一时惊讶,他正要问时,夜蛭就自行答道:“其实这也是为你好,你现在也知道这名门正派是如何愚昧了吧。”
霖川一听,忿然道:“放肆!无耻妖物,竟敢辱我易水!”
“好一个忠心的弟子啊。”夜蛭笑道,“不过,饶你忠心如此,也再回不去了哟。”
霖川不解其意,只得沉默。
“其实我早就认识你……”夜蛭道,“殛天府中,所有的魔种都出自我手。当年,也是我将魔种植入你的体内……”
此话一出,霖川瞬间激怒,“原来是你!”
“别急着生气呀。”夜蛭笑着,“本来,你无法纳化魔种,早该身死。但机缘巧合,你因祸得福,拜入了易水庭的门下,才有今日的成就……”
“少跟我花言巧语!”霖川怒道。
“不止如此——”夜蛭丝毫不理会他的愤怒,继续道,“你还没有发现吗?……我赐你的那颗魔种,你已经能自如运用了哟。”
霖川一时怔忡。说来也是,先前他的魔种不知因何被引动,当时他一心之想救出芳青,也没有多做思考。但现在想来,这一次的引动,跟以往完全不同。不仅痛楚弱了许多,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随之而生。
莫非他真的纳化了魔种?为什么?
似乎是察觉他的疑惑,夜蛭笑道:“以魔种之力驱动九华宝镜,起‘天一玄水阵’……这掺了魔的阵法,倒调和了你体内的真气,助你更精进了一步。小兄弟啊,我不得不恭喜你了。”夜蛭说到这里,话锋却又一转,“不过,能纳化魔种,就已沦入魔道!纵然你身为易水门人,也改不了你是妖物的事实!普天之下,除了殛天府,再没有你容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