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火听罢,赞道:“褚师兄果然聪慧过人!”
褚闰生停下步子,笑着摇头,“再夸我就骄傲了,呵呵。”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一间宅院,“好了,我们到了。”
幻火抬头,但见那宅院的样子好生眼熟。他立刻想起,不久之前,何彩绫曾用法术做过一间宅院,便是这般模样。果然正如褚闰生所料。
褚闰生也认出了那宅子,他摸摸下巴,点头笑道:“看来我真的对了。”他伸手入怀,拿出一枚金铃,面带狡黠笑意,“被整了那么多次,也该还手了。走,进去。”
他说完,收起金铃,纵身一跃,翻过院墙,轻巧落地。幻火紧随其后,也入了宅院。两人站定,刚要开始查探。忽然,周遭响起环佩叮当,莺声燕语。
褚闰生心知不妙,一抬头,就见数名粉衣女子施然走来,看到他们,稍有惊讶,继而便生了妩媚笑意。但见那些女子,各个生得千娇百媚,身着薄透轻纱,好生撩人。
一名女子笑迎上去,道:“呀,两位小哥深夜到访,莫非,也是来看仙女的?”
她话音一落,身后的女子们便嬉笑起来。
褚闰生稳了稳心神,笑道:“这位姐姐真聪明,一下就猜到了。”
那女子掩唇而笑,“嘻嘻,这里可没有什么仙女哟。”
褚闰生却依然笑道:“姐姐真会说笑,这不是有好多仙女么。”
众女子听得这句,笑得花枝乱颤。
“这位小哥真会说话。”那女子笑意盈盈,如是道。“呵呵,我家主人数年前买下这宅院,可也不知是什么人胡乱谣传,说这里有仙女。弄得夜夜都不得安宁,可苦了我们这些奴婢了。不过,主人有言,来者是客,就请入内喝杯薄酒吧。谣言之事,日后还要麻烦二位澄清,呵呵,请吧。”
女子说完,恭敬地让出一条道来。
褚闰生拉起幻火,笑答:“多谢姐姐,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幻火不明就里,却也不多问,老老实实地跟着褚闰生走。
众人到了花厅,就见里头鲜花簇簇,珠帘垂幔。厅中摆了八仙桌,上置佳肴美酒,旁边更置琴瑟钟鼓。褚闰生看到这些,轻轻一笑:那地仙还挺会享受的嘛。
这时,那些女子将他和幻火拉到桌边坐下,继而到一旁吹拉弹唱起来。一时间花厅内乐音飘飘,好不热闹。几名女子坐在他们身旁,斟了美酒,含笑劝饮。
褚闰生看到这阵仗,也不免尴尬起来,他看了幻火一眼,却见幻火丝毫没有理会身边的姑娘,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一桌的佳肴。褚闰生不禁心生无奈,他看看身边如花似玉的女子,只得干笑着,接过了那小小的酒杯。
“这是主人自酿的‘四喜春醪’,甘醇适口,小哥一定要尝尝。”身旁的女子笑道。
褚闰生闻得那酒香醇厚,丝丝清甜,知是好酒。自他上茅山之后,未曾沾酒,如今闻得酒香,倒也有些心动。他想了想,含笑将那杯酒喝下。
幻火见状,也接过身边女子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继而皱起了眉头,轻咳了几声。
褚闰生惊讶万分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众女子见状,笑意愈盛。
“原来这位小哥不会喝酒啊,呵呵,那可得小心了。别看这酒入口甘冽,后劲可大着呢……”有女子开口,笑道。
幻火自然不明白什么“后劲”云云,但他却渐觉头晕,呼吸也粗重起来。不消片刻,便倒在了桌上。
褚闰生见状,起身拍了拍幻火。但见他脸色潮红,肌肤微热,怕是醉了。褚闰生一脸无奈,继而也昏昏然倒了下去。
众女子见状,轻唤几声,稍加察视,便交谈道:
“嘻嘻,喝了这‘四神酥’,就算是蛮牛也得昏昏沉沉睡上一日。姐姐,这两个登徒子如何收拾?”
有人应道,“老规矩,等天一亮,扒光了衣服扔道上。”
“呵呵,姐姐还真狠心,他们不过是莽撞少年,这般羞辱,是不是有些过分啊?”
“我看你是见他们生得俊俏,动心了吧,呵呵。主人不想多生事端,你们也别玩闹了。先把他们丢柴房里吧。”
众女子闻言,收了嬉笑,七手八脚地将褚闰生和幻火拖进了柴房,阖上了门。
待那些女子一走,褚闰生立刻翻身起来,将口中的酒吐了出来。他转头看着昏睡的幻火,满脸都是无奈笑容。
“哪有人会真咽下去啊……”褚闰生笑着,摇头道。
他起身,小心地走到门边,推开一条缝,看了看外面的情形。他思忖片刻,走到幻火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会让你一个人光身子躺道上的,去去就回。”
他说完,推开门,闪身出去。他看看四下,一跃上了屋顶。虽是深夜,但这宅院之中灯火通明。极目望去,宅院之中竟是烟柳重重,楼宇鳞栉,不见边际。
莫不是障眼法?褚闰生抓抓脑袋,心生无奈。若是像池玄师兄那般炼化潜神,便能看穿真相。平日里,他依着自己的喜好,专学步法、手诀,咒力和炼神根本不到火候啊。他闭上眼睛,心想着,怎么也试一试吧。
“世间万象,皆为虚影。开我心眼,洞察真形。”
他念完,睁开眼睛,就见四周起了一片白烟。他下意识地伸手挥开,待再看时,就见眼前的花木楼阁都消失无踪。长廊之后,正是宅院的大厅,厅外有数人把守。各个都是彪猛大汉,手执兵器,模样骇人。
褚闰生浅浅一笑,这一分神,那景象又化了无边花木、重重楼宇。他立刻定神,稳住了心绪。他探手入怀,摸了摸那枚金铃。
“赌一把吧……”他轻声自语,继而纵身一跃,脚踏飞天步法,过了长廊。他轻巧落地,贴地一翻,到了窗下。他贴着墙壁,静待片刻,确定守卫并未察觉,这才稍稍起身,小心地往窗内望去。
只见大厅之内,聚着十几个人。一半是武将装扮,另一半的人穿着古怪,不知是何来历。
褚闰生屏了呼吸,安下心跳,半分不敢松懈。若真如客栈中人所言,“太上圣盟”里皆是能人异士,凭他的道行,一旦被发现,恐怕是九死一生了。
这时,他听大厅内的人道:“我方才听说又有两只老鼠跑了进来,这里的守卫也太松懈了。”
“这处宅院百年以来一直惹人好奇,招人窥探。有人跑进来,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按一贯的方法处理吧。”
“刘堂主说得太轻巧了。”
“是姜堂主想得太多了……即便有人闯入,以‘太上圣盟’之能,天下有谁能相抗。与其为这些小事挂心,还不如好好谈正事。”
厅内沉默片刻,一人问道:“各位的《道藏》收集得如何了?”
“《道藏》之事还算顺利,不过,近日有消息说上清派已派出弟子下山寻《上清真经》,以后怕是会有冲突。”
“不必等到以后,我的手下已经与他们多番交手。上清派不愧是三山符箓之一,不可小觑。”
“若是上清弟子都下山寻经,岂不更好?我等刚好乘此机会,一举攻上茅山!”方才那被唤作“姜堂主”的男子开口,带着杀意道。
“姜堂主的做法未免太过鲁莽。照我看,还是乘此机会,将那些下山的上清高功各个击破,才是上策。”
厅内众人听罢,纷纷应合。
窗下,褚闰生听得胆颤心惊。这“太上圣盟”竟是如此凶狠,上清派与他们无冤无仇,只因为《道藏》,竟然要攻打茅山?到底这《道藏》之中,隐藏了什么?
他正想着,忽然觉着一阵头晕。不知为何,他的身子微微发烫,四肢渐软,眼前的景象也模糊起来。
口中,泛起了淡淡酒味。他手撑地面,努力保持清醒。难道是酒劲发作?没想到,只是闻香尝味,也有如此力道,好厉害的“四神酥”。
他呼吸一乱,厅内立刻有人察觉。守卫脚步声声,直往这里来。他直觉要逃,但身体酸软,动不了分毫。朦胧之中,他看见十几名守卫执刀将他围起,他正想着对策,却不胜酒力,慢慢倒了下去。
厅内众人纷纷走了出来。守卫中有人开口,道:“堂主,我认得这小子,他就是几日前取了《太平经》的上清弟子!”
“上清弟子?”一名男子走上前来。他年过不惑,蓄着短须,眉目之间,隐有霸气。他看了看褚闰生,道:“他喝了‘四神酥’,待醒来之时,今晚之事就会忘得一干二净……无谓多犯杀孽,放他走吧。”
“慢着……”另一名男子缓步走来,他不过二十上下,面如冠玉,星眸剑眉,俊朗不凡。一袭玉色长袍,衬出卓绝风雅。他面带不屑,道:“刘堂主真是妇人之仁,上清派道法精深,谁敢保证‘四神酥’对他有效?不杀此人,难绝后患。”
那被称作刘堂主的男子微微皱眉,不再多言。
“既然刘堂主怕脏了自己的手,我倒是有个好主意。”那俊美男子笑道,“将这男子丢进地窖,喂了那只畜生。日后就算有人寻得尸体,也不会怀疑我们。如何?”
刘堂主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守卫们不再多问,扛起了褚闰生,往地窖行去。
……
褚闰生只觉得脑中一片昏沉,四肢全然无法用力。朦胧之中,他的身边又聚起了白烟。白烟之后,他又看见了那名少年。鲜血白骨,衬着他单薄身形,凄凉可怖。
四周,忽然有声音说道:“你杀生无数,拘魂锁魄,修的也算仙道!”
那少年并不回答,只是默默伫立。
那声音带着恨意,又道:“杀孽深重,满身煞气,你比我们更像妖魔!”
少年终于开口,应了一句:“修仙也好,成魔也罢……我要做的事,谁也阻不了。”
听到这句话,褚闰生心弦一震,惊醒过来。
他起身,揉着太阳穴,看了看自己身处之处。这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四周弥漫着腐霉阴湿之气,怕是地窖之类的地方。
怎么到了这种地方?他捶了捶脑袋,努力地想,可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和幻火一起去查探那座奇怪的宅院,然后……然后呢?
他正想着,漆黑之中,忽然出现了两点幽碧光芒,伴随着猛兽低吼,慢慢靠近。
他直觉不祥,退了几步,摸索着能够充作武器之物。然而,他手指触及之处,皆是冰冷石板。他惊慌之间,那两点光芒已然迫近,猛兽之息近在咫尺。
他心中惊惶不已,正感绝望。忽然,那猛兽退了几步,一个温雅女声响起,道:“褚公子莫怕,妾身不会伤你。”
褚闰生不解,只见白光忽绽,耀目无比。好不容易等双目适应,就见面前乃是白虎一匹。白虎四肢皆被锁链所缚,锁链之上更贴满符文。
白虎伏下身来,又道:“褚公子不记得妾身了么?”
褚闰生看着它,想起数月之前,他曾被“伥鬼”引去喂虎。说起来,好像就是这一只啊……他略带惊讶,问道:“你是何彩绫的使符?”
白虎点头,“妾身正是‘寅符’。褚公子不计前嫌,救我幼子,大恩大德,妾身铭记于心。”
褚闰生不禁心生凄凉,那三只小虎终究没能保住性命。他思忖再三,还是开口,诚实道:“你的孩子已经……”
“妾身知道它们已被杀死……吾儿命薄,公子无需介怀。”白虎说罢,又道,“公子今日招惹‘太上圣盟’,要想离开此处,难如登天。妾身被主人束缚于此,爱莫能助。待我请来主人,求她相助。”
褚闰生闻言大惊,急忙道:“别……”
他话音未落,那白虎已然起身,仰天而啸。那啸声透过地面,直入九霄。
褚闰生正暗暗叫苦,却见地窖之中,忽生五色祥光,少女银铃般的嗓音响起,带着笑意,道:“寅,你终于要跟我低头认错了么?”
何彩绫手执纸伞,翩然出现,带着盈盈笑意,望着那匹白虎。
“主人,属下并无过错,如何认错?”白虎开口,如是道,“属下请您前来,只是有一事相求。还请主人惦念昔日情分,应允属下。”
何彩绫面露愠怒,她沉默片刻,道:“好,你说。”
“请主人出手相救,保褚公子平安离去……”
白虎话音未落,何彩绫皱眉道:“褚公子?什么褚公子?”
褚闰生忙低下头来,伸手挡着自己的脸。
何彩绫抬眸,看到他时,稍稍惊讶。片刻之后,她挑眉笑道:“嘻嘻,是你呀……既然有求于我,总得有几分诚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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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闰生听到何彩绫的话,放下了遮脸的手,抬起头来,笑道:“仙子……”
“仙子?”何彩绫掩嘴笑道,“不是叫我‘仙女姐姐’的么?”
褚闰生有些尴尬,但依然微笑,说道:“仙子青春貌美,我这么个粗人,叫你‘姐姐’岂不失礼。
何彩绫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微微挑眉,道:“先前对我疾言厉色,如今又嘴甜如蜜,好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子。”
褚闰生却轻松应道:“我先前是一时情急,仙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介凡人生气。我和师弟不小心闯入这宅院,还请仙子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放我们离开。”
何彩绫笑了笑,道:“不小心闯入我的院子,顶多也就是在温柔乡里喝上一杯‘四神酥’罢了。你被扔在这地窖之中喂我的使符,恐怕就不是‘不小心’了吧?”
褚闰生听罢,微微皱了眉。他为何会被抛在这地窖里?幻火又在何处?他不自禁地想。这么一想,方才的酒力又起。他一阵昏眩,身子一软,险些摔倒。
何彩绫见状,伸手轻轻托了托他的手臂,稳住了他的身形。
“罢了,你即是无错的弟子,我便给他一个人情。”她搀着褚闰生的手臂,淡淡说道。
“我师弟他……”褚闰生的笑意刚展,又想到什么,略有些无力地道。
何彩绫并未应答,只是开口唤了一声:“卯儿。”
她话音落时,地窖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来,那女娃儿身着鹅黄衫裙,梳着双丫髻,生得珠圆玉润,一双眼睛忽闪灵动,甚是可爱。她甫一出现,就笑呵呵地黏上了何彩绫。
还未等何彩绫开口问话,那女娃儿便开口笑道:“他的师弟饮了‘四神酥’,现在还睡着呢,不到天亮是不会醒的。我已经跟侍女们说好了,好好藏着他,莫要让那些坏人找到了,嘻嘻。”
何彩绫闻言,看了褚闰生一眼,道:“放心了吧?”
褚闰生含笑,道:“多谢仙子。”
女娃儿看着他,又开口,道:“这位哥哥虽然没喝下‘四神酥’,但酒气侵体,只要一松懈,马上就会醉。”
褚闰生望着她,笑赞道:“好酒。”
女娃儿微微羞怯,她避开褚闰生的眼神,拉着何彩绫的衣衫,娇笑道:“主人,让我给这位哥哥解酒,好不好?”
何彩绫点头,“既然卯儿开口,就依你吧。”
“不必了……我……”褚闰生心生忧虑,急忙拒绝,却被那小女娃打断。
“这位哥哥,若不解酒,你是想不起入宅后发生的事的哦。”女娃儿说道,“忘记了,也没关系吗?”
褚闰生的脑海里忽然有什么翻涌而出,但细想之时,依然一片混沌。只是,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他思忖再三,点了点头,道:“麻烦仙子。”
何彩绫抿唇一笑,“不麻烦。”
她说话之间,执着彩绫,轻轻一挥。周遭的景色瞬间变换,眨眼之间,他们已然置身在一间华美房间之内。
房中华灯煌煌,亮如白昼。轻纱拂面,朦朦如雾;沉香透骨,袅袅生烟。滚地珍珠凝晓露,缘墙繁花铺彩帛。
房间之中并无家具,唯有中央置一方锦席。席上满是落花,数只白兔玩耍于上,悠然自得。
何彩绫将手中纸伞放在席旁,搀褚闰生在席上坐下,抱起一只白兔,笑道:“歇会儿吧。”
褚闰生看着房中奇美景象,不禁失神。
何彩绫见状,道:“嘻嘻,早让你做我的弟子,你不肯,现在后悔了没?”
褚闰生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不会也是障眼法吧?”
何彩绫笑着,将手中的白兔放进他怀里,又抓起了一把珍珠,在他眼前撒下。
“世人所惑,不过声色。世人所逐,不过名利。”何彩绫垂眸,笑道,“可惜,世人求之不得,我却与生俱来。”
褚闰生伸出手。落在掌中的珍珠圆润晶莹,熠熠生辉。
何彩绫笑道:“喜欢就随便拿吧。”
褚闰生合拢手指,轻松道:“那我不客气了。”
何彩绫侧躺下去,拿珍珠当弹珠玩了起来。这时,那女娃儿飘然出现,手中捧着一碗药汤,冲褚闰生盈盈笑道:“哥哥,喝药吧。”
褚闰生并不多想,接过了药汤,一饮而尽。
女娃儿道:“哥哥稍作休息,待药力发散,就会没事了。”
“嗯,谢谢。”褚闰生说完,又看了看身旁的何彩绫,他略加思索,道,“仙子的人情,他日一定回报……”
何彩绫突然笑了出来,她支起上身,手托着下巴,笑道:“呵呵,你不过凡人,怎么回报啊?”她的笑意染得双颊生绯,“上次你虽然冒犯我,但也没说错。我的确是一时兴起,觉得好玩才手下留情,算不得什么情分……”她伸出手来,轻轻掠了掠褚闰生脸颊旁的碎发,“偶尔飞进窗户的小鸟,随手喂它吃了点东西,你会指望它还你人情么?呵呵……”
褚闰生听罢,忽生了感慨。他只当她是任性妄为的恶仙,却忘了仙凡有别,在她眼中,凡人与走兽虫鸟并无区别,人命又算什么?药力慢慢在身体里散开,带出一阵阵的凉意,让他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若是无错,我这么说,他肯定会生气的,呵呵。”何彩绫坐起身来,轻轻一叹,“时间,过得真快啊……”
褚闰生也不知答什么好,便只得沉默。片刻之后,被酒力抹消的记忆复苏,他在大厅中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异常鲜活地响起在耳畔。攻上茅山,击破高功……若是何彩绫与“太上圣盟”合作,那……他定了定神,开口问何彩绫:“我听师傅说,你和他注定一战……”
何彩绫轻轻一笑,“避无可避,那就一战。”
“你有不死之身,师傅却是凡人,你不怕……”褚闰生又问。
“他会死?”何彩绫不待他说完,就开了口,“死了又如何?”
褚闰生沉默。
何彩绫起身,掠去身上的花瓣。“人活一世,不过轮回一驿。即便我杀了他,也不过是毁他肉身。待他魂归地府,就可再行造化,转世投胎。”她笑得明媚,“要是今生行善,来世必有福祉。我可是遇见过很多被我杀死的人的转世呐,活得都挺快活……嘻,你要不要死一次看看?”
褚闰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谢谢,不必了,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何彩绫微笑着拾起纸伞,靠在肩头,又向他伸出了手,“好了,你已经没事了。我送你出去。”
褚闰生看着那只手,笑了笑,自己站了起来。
何彩绫也不介意,她收回手来,顺着自己的头发,刚要施法离开。忽然,叩门声响。
“仙子,休息了么?”
传来的男声似曾相识,褚闰生立刻辨出,这是方才大厅之内的那位“姜堂主”的声音。他心中生了一丝敌意,但脸色却丝毫不变。他看了何彩绫一眼,等她应对。
何彩绫朗声道:“明知故问。”
门外的男声带了一丝笑意,道:“那我就有话直说了。请仙子交出那名上清弟子。”
褚闰生皱了皱眉。会被发现也不奇怪,他被扔进地牢喂“寅符”,如今失了踪影,旁人自然会想到何彩绫。他的四肢尚有些酸软,若是动起手来,怕是要吃亏的。如今,只能看何彩绫的心情了……
何彩绫笑道:“我若不交呢?”
她话音落时,房中的门窗忽然都被风吹了开来。风入,掠起满室飞花,迷人视线。门外站着那俊朗风雅的男子,他背着手,笑道:“我不介意自己提人。”
何彩绫微微皱眉,“素闻姜堂主与上清派有仇,看来不假。可我与上清派偏有渊源,你说如何是好?”
“我早就想与仙子切磋仙法,既然今天有这个机会,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男子微笑颔首。一瞬间,狂风大作,地上珍珠被狂风卷起,如弹丸般袭向了何彩绫。
何彩绫将肩上纸伞轻轻一转,狂风顿止,珍珠如雨,倾洒落地,又轻弹而起。一时间,叮啷之声不绝。一旁的女娃儿被珍珠砸疼了头,嘤嘤哭了起来。褚闰生见状,忙替她挡。
门口的男子看到褚闰生,皱了眉头,“仙子,我不知你与这小子有何渊源,不过,他潜入宅中,蓄意窥听,分明是与我们为敌。仙子护着他,岂非敌友不分?”
“他与我为敌和我想护他,有关系么?”何彩绫道,“何况,姜希,你我的关系,算‘友’么?”
姜希叹了口气,“我果然还是不懂与仙子你相处呢。刘堂主,你看该如何?”
他话音一落,就见一名魁伟男子走来,正是先前的刘堂主。刘堂主紧皱眉头,不满道:“何姑娘,你做事还是守些分寸吧。”
“刘还海,难道连你也要跟我切磋么?”何彩绫掩嘴笑道,“你可是一点法力都没有的凡人,太不自量力了吧?”
被称作刘还海的男子愈发不悦,他看了姜希一眼,点了点头。姜堂主见状,轻轻一笑,纵身冲入房内,攻向了何彩绫。
何彩绫脚下轻踮,退开数尺,手中彩绫一挥,满地花瓣化出藤蔓,如鞭子般抽向了姜希。姜希一旋身,身边绕起了镰风,将那些藤蔓尽数斩断。何彩绫见状彩绫又挥,生出数十把精钢宝剑,将姜希团团围住。姜希吸了口气,双手向外一推,一股气流顿生,将那些宝剑震开。何彩绫手掐剑诀,手腕一转,那些宝剑重又飞回,刺向目标。
正在这时,刘还海纵身跃起,脚踏上一把宝剑,借力一跃,落在了褚闰生的面前。
褚闰生早就料到这两人一个佯攻,一个必是针对他,他退开几步,用力弹出了手中的珍珠。刘还海见状,急急避开。
这一弹,凝了法力,珠子的力道甚大。珍珠击在墙上,竟入了墙壁三寸。刘怀海看了看墙壁,又望向了褚闰生,面露赞赏之色。
方才一击,褚闰生已觉疲惫,他轻轻喘着气,琢磨着下一步。
这时,就听何彩绫轻呼一声:“巳!”
一名素衣少女应声而现,挡在了褚闰生的面前。屋内忽生了嘶嘶吐信之声,无数毒蛇慢慢爬进了屋内。
刘怀海拔出佩刀,斩开面前的毒蛇,小心戒备着。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少管闲事为好。”何彩绫轻轻一笑,如是道。
姜希心有不甘,他抬手一挥,起一道镰风,直袭向褚闰生而去。
何彩绫执伞一挡,风却化作了三道,绕过纸伞,继续攻击。
褚闰生侧身,避开第一道风刃,又翻身跃起,避开第二道。待第三道迫近,他一个轻旋,安然避过。他松了口气,笑意刚展,忽然,衣襟破开了一道口子。他微微惊讶,没想到这镰风如此厉害,他竟是险避。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多想,一枚金铃从他怀中掉出。金铃落地,发出一声轻响。褚闰生心头一震,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