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还有救。”江寂说了一句,便毫不犹豫地将真气从头顶灌注进温宿的体内。
片刻功夫,温宿猛地呛回了一口气,缓缓转醒。
小小看傻了,随即,她笑着哭了出来,哽咽地唤道:“师叔……”
温宿看着她,却早已没了说话的力气,只能微微牵动嘴角,想笑,却也无力。
江寂看到这情状,笑意渐生,道:“丫头,我只是把他拉回了鬼门关。他伤势太重,撑不了多久的。送他去神农世家,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江寂改称“我”的时候,语气也温柔了起来。小小心内感动,她用力点着头,伸手抱过了温宿。
此时,银枭与李丝也赶到了,洛元清带着南海门下跟在他们之后,看到温宿时,神情中的异样,一闪而过。
江寂见到这几人,便吩咐道:“去神农世家,立刻启程。老子替你们挡追兵。”
银枭一行虽然不解,但依然答应了下来。
小小这才放下了心来,忽而觉得有些疲倦了。但一想起怀里的人,她便收了收手上的力道,强撑着让自己清醒。
银枭走到她身边,笑着摸摸她的头,道:“丫头,没事了。我们走吧。”
小小沉默了一会儿,笑着点了头。
……
一番混乱,持续到了夜幕落下,才算消停。而阳光一消失,那些带面具的人便也一并消失,再无踪影。
江寂回到醉客居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要想战胜朝廷军队,自然不靠谱。但声东击西,引他们追错方向,却简单得很。但即便如此,也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脱身。廉家,倒也不可小觑。
他走进酒楼大堂,却见里面已坐满了人。江城见他回来,立刻上前,开口道:“爹,贺兰伯伯来了。”
江寂抬眸,就见大堂中央的桌子上,坐着一个白面微髯的中年男子,正悠闲地品茶。不是别人,正是“曲坊”的主人贺兰祁锋,叶璃恭敬地站在他身边,替他捶着肩。他身旁,还坐着一个妙龄的姑娘,衣着虽朴素无华,但看她举止大方,优雅有礼,应是大家闺秀。
“你怎么来了?”江寂上前,问道。
贺兰祁锋抬眸,道:“我听说,廉家驻军包围了这小镇,便特地来看看热闹。”
江寂哼了一声,坐下,道:“你是来看老子出丑的吧。”
“哈哈哈,身为破风流的宗主,‘太一心诀’唯一的传人,谁能让你出丑啊。”贺兰祁锋笑得开怀,“好了好了,不跟你抬杠。我来自然是有事找你。对了,我听说银枭、鬼媒与那‘三弦女侠’已到了这镇上,人呢?”
江寂替自己倒杯茶,道:“哈,你晚了一步,他们本来在,不过被廉家一搅和,现在走了。”
“走了?去哪?”贺兰祁锋追问。
“神农世家……”江寂叹口气,道,“东海那温靖当真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徒儿都不放过。那小子,怕是凶多吉少……”
“前辈,当真!”有人冒出了一句。
江寂皱眉,望向了说话的人,似有不悦。
说话的是个青年男子,他上前一步,抱拳开口:“前辈,晚辈无意冒犯。晚辈是东海弟子,林执。您刚才说的人,可是我师兄温宿?”
江寂点了点头,“是叫这个名。”他望向贺兰祁锋,道,“怎么连东海的人都带来了?”
贺兰祁锋笑笑,道:“东海一役之后,温靖带走了九皇神器,下落不明。我便偷偷上岛查探,发现这小子身受重伤。难得做回好人,我便把他和剩下的东海弟子一并救了。”
贺兰祁锋话一说完,林执便急急向江寂追问道:“前辈,我师兄现在何处?”
江寂笑笑,“现在已在去神农世家的路上了。”
林执听罢,立刻转身对贺兰祁锋道:“坊主,请容晚辈告辞。”
贺兰祁锋道:“我知道你担心你师兄伤势,不过,也不差这片刻。待我办完事,随你一同前去。”
江寂听得不解,便不耐烦道:“贺兰,你有话快说!老子困了!”
贺兰祁锋赔笑,道:“好,我便不说废话了。你可知英雄堡准备举行比武,决出堡主?”
“关老子屁事!”江寂不客气道。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但那英雄堡的大公子魏启,是神霄门人。”贺兰祁锋慢慢道。
“英雄堡的公子是神霄门下,笑话么?”江寂不信。
“的确是很诡异。诡异到即便我散布消息,都无人相信……唉,英雄堡二子魏承,早年被逐出家门。三子魏颖,听人说是纵情声色,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如今看来,能继承堡主之位的,唯有这大公子魏启了。可这厮城府极深,又是神霄爪牙,若是做了堡主,怕是天下大乱。”贺兰祁锋的语气凝重起来,“如今,连那神农世家的宗主石蜜都归顺了神霄派,与魏启同流合污。更不说太平城与英雄堡是姻亲,一旦堡主即位,两家立刻就能结盟。太平城主不过是个丫头,怕只有被魏启摆布的份。这江湖三大家都将落入一人之手,而此人居心叵测,怎不叫人担忧?”
江寂听了这些话,脸色的确是有些担忧,但很快,便又不屑起来,“老子说了,这不关老子的事!那魏启纵有三头六臂,以你‘曲坊’之力,加上鬼媒的玄灵道众和银枭的‘岫风寨’,也能跟他抗衡。何必来找老子的麻烦?”
贺兰祁锋点头,“好,魏启我还对付的了。那神霄派呢?”他放下茶水,道,“神霄归朝,又遍寻九皇神器。如今,魏启也不过是神霄的一颗棋子。到时候,三家归并,依附神霄,怕是17年前的事又要重演。”他看着江寂,道,“若是那天师王文卿重出江湖,这天下,能打败他的人,就只有你了……”
江寂沉默片刻,道:“赢如何,败又如何。老子的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老子已金盆洗手,此镇便是老子的天下。……天师若真的重出江湖,你便早早归降罢。老子累了。”
他说完,举步上楼。
贺兰祁锋见状,起身,想要再行劝说。突然,酒楼的门口出现了一队人马,正是廉家的家将。为首的,自然是廉钊。
他到了酒楼门口,翻身下马,纵步入内,开口,便是一句:“她在哪?!”
本要上楼的江寂缓了步子,回头看他,“你小子说话客气点。”
“她在哪?!”廉钊并不理会,一贯的谦和有礼荡然无存。急切和狂躁写在他的脸上,染得他的眼睛凛凛泛光。
江寂皱眉,道:“你丢了人,竟来找老子要?!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带走她的?!”
廉钊怒道:“这方圆百里,渺无人烟,你难道要告诉我,那百十名面具人,是凭空出现的?!我敬你是前辈,对你多番礼让,你为何要处处与我廉家作对?!”他的声音高亢,语气激烈无比,“你既然不管江湖事,为什么要助东海把她带走?!你可知她已归顺朝廷!可知东海一直对她不利!可知她没有半分内力!”
他的这番话,与其说是责难,倒不如说是懊恼。江寂听完,脸色便柔和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
廉钊上前一步,道:“今日若得不到她的下落,休怪我无情!”
“廉公子,冷静一点。”气氛正紧张,却听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那坐在贺兰祁锋身边的女子起身,匆忙走了过来,柔声劝慰。
廉钊看到她,有些惊讶,但随即缓了情绪,道:“沈小姐。”
这名女子,正是齑宇山庄的大小姐沈鸢。
沈鸢柳眉微皱,道:“廉公子,左姑娘现在并不在东海手中,你不必担心。”
廉钊听到这句话,不由追问,“你知道她在哪?”
沈鸢看了看贺兰祁锋,欲言又止。
这时,江城上前,说道:“廉大哥,左姑娘当真归顺了朝廷?”
廉钊看着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江城想了想,又问:“那就是说,‘九皇神器’也……”
廉钊微有些不耐烦了,“我早就说过了,‘九皇神器’惟有收为国有,才能免去天下的纷争!你们这些江湖人,为何不依不饶!你们就这么希望看到天下易主,江湖动乱么!”
这番话一出口,江城微怔,随即,他开口,道:“廉大哥,左姑娘现在正前往神农世家。”
大堂之内一片哗然,众人都看着江城。
廉钊一惊,随即笑了,“多谢!告辞!”
他说完,转身便走,不带丝毫犹豫。
“廉大哥请留步!”江城开口。
廉钊转身,有些疑惑。
江城拿起身边那杆银白长枪,走到了廉钊身边,“小弟随你一起去。”
廉钊正惊讶,就听江寂厉喝道:“混账!你敢!”
江城转身,并无惧色,道:“我为何不敢。爹,你退出江湖,不管天下事,却不能要我也如您这般。廉大哥说的对,九皇神器无论落到谁的手中,都会让天下动荡。惟有朝廷,才是九皇的皈依。左姑娘一定也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才会归顺朝廷……”
“呸!一派胡言!神霄派如今归朝,替朝廷找神器,就是助神霄得势!天下难道就能太平!”江寂喝道。
江城反驳,“那又如何?!江湖中人口口声声说要对抗神霄,也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私利!爹,道不同,不相为谋。恕孩儿不孝!”
他说完,提枪出了门。
大堂之内,一片寂静。
廉钊看着江城走出门,心中竟有一丝欣慰。他转身,抱了抱拳,举步离开。沈鸢思忖片刻,跟了上去。
江寂站在了原地,竟带了茫然。
许久,贺兰祁锋轻叹了一口气,“我们也去神农世家吧,别让人抢了先。”
他说完,门下的人便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临出门,贺兰祁锋顿了步伐,自语似得道:“九皇……九皇到底是什么东西。江湖,又会如何呢……”
他长叹一声,迈进了夜色里。
……

无情无义 [上]

绍兴二十三年的六月,江湖上最引人注目的消息,不过有二。一是无名少女侠肝义胆轰动江湖,人称“三弦女侠”。二,就是英雄堡举行武斗,决定堡主人选。
英雄堡乃是武林三大家之一,又与太平城联姻。坐上堡主之位,自然能得江湖大权,号令天下。这是全江湖都在乎的大事,但对于英雄堡来说,这仅仅是家务。比武定在六月二十七,英雄堡并未邀请任何武林人士到场,包括身为亲家的太平城在内。
比武的前夜,夏风燥热,惹人心烦。
自回英雄堡后,莫允便住在北苑。北苑早已荒废许久,唯一可用的,是一间朝北的厢房。莫允并不介意房间简陋,但这北向的房屋,一到夏日,一丝风也透不进。闷热充斥,不适非常。
他打坐片刻,便起了身。以往在幽谷中打铁,自然热上数倍,但此处的闷却更胜于热,让人心燥。这里本是他出生的地方,如今,竟让他觉得不适应,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有些无奈地推门出去,站在院落中乘凉。
“好久不见,二弟。”魏启的声音从北苑门口响起,引得莫允皱起了眉头。
莫允看着他,并不应答。
魏启笑着走过来,道:“你我兄弟二人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说话呢。”
莫允依然沉默。
魏启四下环视一番,轻轻叹气,“娘生前甚爱杜鹃,如今,这北苑荒废,连杜鹃也绝了生机。爹的薄情,当真让人心寒。”
莫允闻言,也看了看左右。杂草丛生,荒芜不堪,早已不似旧日模样了。
“明日便要比武了。”魏启说道,“若我有幸得胜,定要好好修整这院子。到时,你我兄弟便能在院中饮酒赏月,岂不快哉?”
莫允收了视线,回答:“我不是英雄堡的人,在此只是暂住,饮酒赏月,未免太过奢侈了。”
魏启道:“二弟,说这样的话,未免太伤感情了。汐仪那贱人为了上位,逼死了娘,还逐你出家门,调我去襄阳。这笔帐,我一定会好好清算!待我做了堡主,必请三英为你正名。我们才是亲兄弟,大哥不会让你……”
“不用说了。”莫允平淡地打断他的话,“当年我不过是个孩子,孰是孰非,我分不清,到如今,也不想分清了。如今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不会帮你,也不会阻你。”
魏启沉默了片刻,道:“二弟,你当真如此绝情?”
莫允的眼神,漠视一切,“请回吧。”
魏启这才皱了眉头,他不甘地转身,走出了苑外。
莫允见他离开,继续自己的踱步。这里曾是满苑杜鹃,每年春夏之际,姹紫嫣红,美不胜收。其中,更有黄杜鹃和照山白,这两种杜鹃均含毒性,更有落胎之效。他怎能忘,娘亲曾微笑着牵着他的手,采摘着这两种花朵,晾晒之后,研磨成粉,仔仔细细地包起。那时,她眼中的喜悦,如此明显,即便他年岁尚幼,依然分辨得真切。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以为娘亲包起的,是对花朵的喜爱。
直到,爹宠爱的美丽小妾落了胎儿,堡内惊惶一片。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溅洒之间,染红了地面。娘亲的眼神里,却带着如出一辙的喜悦……那时的种种,化成了恐惧,占了他的心,日日夜夜,不得摆脱。
这般一想,他便再看不了这北苑中的种种,举步走了出去。
……
戌时四刻,堡内的婢女按着规矩,捧着一盆盆用以消暑的冰,送往各个房间。
赵颜放完冰盆,从汐夫人房中走出来的时候,一群婢女就笑意盈盈地走了上来。其中一人,含笑开口,道:“赵颜姐姐,我们忙不过来了,这盆冰劳你送到二少爷房中好吧。”
那婢女说完,把冰盆往她手中一塞,和其他姐妹嬉笑着跑开了。
赵颜笑得温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些婢女始终以为莫允对她有意,用尽了办法撮合。真傻啊,做着那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她们难道就不知道,身为婢女,就算能得到喜爱,最多也只能做妾么?妾……多可笑的名分。对男子来说,一个妾,又算什么?正室尚可以抛弃,何况妾?……这种名分,她不稀罕。
她端着冰盆,进北苑,目不斜视地走到了莫允房前,抬手敲门。门未关,她一敲,便敞了开来。
房内空无一人。她不以为然地走了进去,将冰盆放在床边,起身离开。
这时,她注意到了桌上放的东西。看似普通的木匣,实为戚氏铸造的容器“涵宇”,里面,放着被称为“戚氏绝器”的兵器。莫允来这里的目的,原本只是将这木匣交给她。而无数人猜测,这匣中放着的是“九皇神器”。
她伸手,轻轻抚过匣身。会将这种凶器当作嫁妆的人,一定是疯子。
突然,她的手指不知碰到了什么,那匣子一声微响,匣面翻开,露出的,是天干地支图,图被分成了一个个小块,每一块都可以移动,这副图就是一个活锁。不知道开锁的方法,得到这个木匣也是枉然。
若是诚心相送,又何必弄这种玄虚?赵颜轻蔑一笑,不假理会。
她抬头,正要走,莫允恰好回房。看到她的时候,轻轻皱了眉。
赵颜含笑福身,道:“二公子,下婢给您送冰,这就走了。”
莫允看了看桌上的木匣,道:“那本就是你的东西,你想要,便拿走吧。”
赵颜笑得无辜,“下婢不想要。”
她说完,绕过他,走出了北苑。她刚上回廊,便看见了魏启。
她福身,唤道:“大少爷。”
魏启笑道:“这里没有别人,不用拘礼。你我是盟友,不是主仆。”
赵颜抬眸,微笑,“大少爷说笑了。有什么吩咐么?”
魏启笑着,“赵姑娘,其实,我是有求于你。唉……我那二弟不知为何,就是不愿与我合作哪。看来,要想修缮我们兄弟的感情,惟有靠赵姑娘你了。”
“大少爷太抬举我了……”赵颜道,“您是想要木匣,还是想知道戚氏的下落?”
魏启赞许地拍了拍手,“赵姑娘果然冰雪聪明。那就从简单的开始好了,他手中的木匣,对赵姑娘来说,是唾手可得吧。”
赵颜笑道:“那木匣乃戚氏神器‘涵宇’,打不开,得到又有什么用。何况,莫允早知道你我结盟,他嘴上大方,手上定不会将木匣轻易交给我……”
魏启轻叹,“我这二弟看似木讷,骗起来倒也不容易。不过,以赵姑娘的本事,应该也不会太难。”
赵颜点了点头,“既然结盟,自然互利。下婢理当尽心。”
魏启笑了笑,又想到了什么,道:“比起我这二弟,我那不成其的三弟反而单纯得让人担心哪……赵姑娘,这么多年,照顾我那单纯的三弟,一定很辛苦吧?”
赵颜平静地回答:“的确。不过,很快就会结束了……”她笑了,“明日比武,下婢在这儿先恭喜大少爷了。”
魏启的神色却严肃了起来,“赵姑娘,你一直在我三弟身边,却不知他有多少能耐么?”
赵颜不解。
魏启道:“英雄堡绝技‘燕行步’,这套步法轻灵迅捷,冠绝天下。习得这套步法,我用了一个月,二弟用了一个半月。而魏颖,只用了三天。”
听到这句话,赵颜不禁惊讶。
“他天资聪颖,悟性甚高。前堡主早就知道这一点,才会有传位于他的心思。”魏启说话的时候,语气冷漠,丝毫没有谈及亲人的温情,“赵姑娘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他不仅天资过人,而且性情温良,宅心仁厚。现时的怠惰放荡,也不过是表象。若他有上进之心,堡主之位,绝无二选。”
赵颜听得心烦了,“大少爷的意思是赢不了他?”
魏启垂眸,浅笑,“要赢,何须硬拼?……不过,我还是要问赵姑娘,是否真狠得下心?”
赵颜轻蔑一笑,“事到如今,我还能回头么?”
她说完,转身离开。
魏启看着她的背影,自语,“可惜了……”
……
六月二十七,巳时。
英雄堡内的演武场早已准备妥当,等着一次胜负分晓。
魏启站在场上,闭目养神。
而那位纨绔子弟的魏三少爷,却迟迟不来。
观战的众位宗亲,连同那三英都开始不满。
坐在凉棚之下的汐夫人渐渐紧张了起来,时不时看一眼身边的赵颜。赵颜轻轻替她打着扇子,含笑不语。
约莫过了三刻功夫,众人终于等到了魏颖。
他肩扛长剑,提着酒壶,缓步走来。衣衫许是因为炎热,松松垮垮地穿着,早已不成样子。他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情,旁若无人地走上了擂台。这般目中无人,更是惹得众人不满。
魏启见他来了,便睁开了眼睛,笑望着他。
魏颖放下酒壶,也笑,“大哥,久等。”
“不久。”魏启摇了摇头,“一点都不久。”他说话之间,眸中精光隐现。他转身到一边,取了长剑,背剑而立。
“你我虽是兄弟,但堡主之位攸关兴衰,我决不会手下留情。你我便堂堂正正比这一场。”魏启朗声,说道。
魏颖点头,“好。”
这番对话,让汐夫人皱了眉。这话中的措辞,魏启分明是将自己作为正统,而魏颖才是挑战之人。这般的主次颠倒,着实让人担忧。
“颜儿,这……”汐夫人抬眸,开口道。
赵颜的神情里,染了异样,她看着那两人,轻声道:“夫人放心,我已将一切都处理好了……”
她说话之间,演武场的两人已拔剑出鞘,交战在一起。
这两人用的,均是英雄堡绝技“燕行步”,那步法迅捷无比。两人的身影倏忽交错,又瞬间分离,快得看不清。惟见那剑光凛凛,好不眩目。
即便是三英这般的老江湖,也被这场面震住,啧啧赞叹。
只是,片刻之后,魏颖却露了败象。他手上的剑招分明混乱,渐渐压制不住魏启的招式。
魏启皱了眉,魏颖虽然剑招混乱,但脚下的步法却丝毫不乱。魏启本来精的就不是剑术,要说能制住魏颖的剑招,未免勉强。而在“燕行步”上,他也讨不了便宜。自入神霄之后,掌法才是他的专修,若是出掌,自然可以制敌,但不免暴露了他归顺神霄一事。果然,一开始,要想在这场擂台上“堂堂正正”地赢魏颖,太难了……
魏颖丝毫也没有察觉对手的异样,他本就无心战胜,自然也懒得细解魏启的剑招,只觉得魏启不愧是长子,武功上自然略胜一筹。他挥了挥剑,纵步避开魏启的剑锋,估摸着时辰正好,便虚晃一招,左脚踏步上前,打乱燕行步法,身子微倾,露了破绽,准备一输了事。
然而,魏启却对这破绽视而不见。他不出剑,反而抬腿,踢向魏颖的腰际。
魏颖有些不明白,但本能地避了开来。
此时,魏启收腿,站稳身形,一剑横扫。
魏颖纵身跃起,避开攻击,还未等站稳,就见森冷的剑锋迫近,直逼胸口。这般直露的攻击,要挡开简单得很,自然不是杀招。魏颖见状,便挥剑准备击开那剑锋,顺势倒地,做个败象。
然而,就在他挥剑的那一刻。魏启的身子突然一歪,手中长剑落地。魏颖的剑锋不偏不倚,划上了他的手臂。
一瞬之间,殷红的鲜血被剑锋带出,飞洒落下。
魏颖呆住了,万万料不到自己一招能有这般效果。
场下的汐夫人难掩兴奋之情,站起了身子,直直地看着场上当情势。
魏启半跪在地上,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染红了衣袖。
魏颖忙收剑,想要上前询问。
这时,魏启抬头,神情悲愤,他咬牙,略有些无力地喝了一声:“卑鄙!”他刚说完,却仿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软软地倒了下去。
魏颖不解,站在了原地。
三英见情势有异,便上了演武场,细察起来。
只听三英中姜绩惊呼一声:“软骨散!”
场下众人闻言,一片哗然。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汐夫人。
汐夫人惊惶不已,不自觉地站到了赵颜的身边。
赵颜轻轻拉着她的手,无视周围锐利的目光,只是带着一丝笑意,迎上了魏颖始终不屑的眼神。
……

无情无义 [下]

下毒,是江湖中最下三滥的做法,是最为人不耻的手段,何况在比武中这样做,更是卑鄙至极。
这次比武,英雄堡并未邀请任何一个外人到场,下毒的自然是堡内的人。而在堡中,会有如此动机的,恐怕只有魏颖。加上他以往种种表现,更让人怀疑。
一时之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魏颖母子。但三英认为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率。加之魏启身中软骨散,又受了剑伤,不宜久拖。便稳了众人的情绪,草草结束了比武。
然而,种种流言蜚语,却不受控制,四散传开,隐隐带着不祥。
汐夫人回到房中时,脸色已苍白如纸,在这燥热的天气之下,手指却冰冷无比。赵颜如往常一般搀扶着她,带着一脸温婉,微垂着眼眸。
汐夫人在床边坐下,紧紧拉着赵颜的手,颤声道:“颜儿,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赵颜蹲下身子,道:“夫人,你累了,睡吧……”
汐夫人摇头,眸中渐有水雾,她犹豫再三,却不知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这时,魏颖闯了进来,直冲到了床前。他的脸上唯有怒色,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狠狠地拉起了赵颜。
汐夫人见状,惊呼出声,“文熙?你做什么!”
魏颖拉着赵颜,径直往外走。
汐夫人急忙起身,拦住了他,“文熙,放开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