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月色难免有些寂寥,覆上几层灰云,更显神秘莫测,正如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最难看清楚的,往往是自己的心。
共进晚餐
第二日,席川善心大发,给了她几天时间休假,为了不影响以后的工作,让她呆在蓝田,由那个胖乎乎的医生调理几日。
晴绿一开始推脱,说是去医院看看便好,哪知席川竟冒出一句“去医院还得公司掏钱,在这里可是免费的,不知道金融危机啊,得为公司省点钱。”
她竟一时也无语反驳,便稀里糊涂地留了下来,反正,家里只有孤单一人,无需和别人报备,想到此,她不禁有些凄然感,在这世上,竟没有一个亲人,可以在生病时陪伴。若这次不是运气好,那自己就算在街头昏死过去,也没人会着急地四处寻找吧。
顾清初呢,他会,他总会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毫无怨言的照顾她,但那份感觉,仿佛赎罪似的,好的让她很不安,总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对于那晚上的事,他什么都没有解释,是的,他总是这样,不肯和说他自己的事,那为什么又要欺骗呢。
生活仿佛漂浮的无根浮萍,在父母前膝下承欢,诉说委屈,抱怨生活,哪怕是最激烈的争吵,都无所谓,这样的小幸福,这样的寻常亲情,却再不曾有了。自小只和父亲相依为命,最终却还是失去了,这种无所依的,失去一切的感觉,真的会让人全然崩溃。
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可以那般宠爱你,只留下你一人孤零零的,欢乐时候没人与你共享,悲伤时亦没人可以倾诉,不管什么,总是一个人。所以,那个时候的自己,才会想牢牢抓住颜南,可以给予安全感的两人,一个天人永隔,一个再不相见。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在骨子里,也早把顾清初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可以维系一辈子的亲人,而不是脆弱的爱情,这样,才不会再失去了,不爱他,是因为在乎他,是因为不想再失去了。
晴绿越想越觉得难过,人生病时总会比较脆弱,越发地会胡思乱想,她忙收回脑筋,这样下去又要成黛玉了,索性去房间四处转悠。
席梦思妹妹的那间闺房,晴绿出来后就无缘再进去,原来那女主人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因此,即便是人在国外,那浴室里的东西隔日也全部换了个遍。客房很快就收拾好了,晴绿移到一个朝南向北的落地窗房间,倒也舒适。
席川说这几日有事可能不会回来,只是叫那胖医生留了照料。一头白发的胖医生,看起来亲切和蔼,望着她的眼神,恍如慈爱的爸爸,总会细心的嘱咐要多休息,保持平和心态,言语举止之间竟仿佛亲人间最平常的唠叨。晴绿一下子便被这种感觉击败了,心甘情愿的粘着他。
此时,晴绿吃完药,便笑眯眯地看着他,胖医生揉了揉她的脑袋,益发和蔼:“现在这样,多笑笑才漂亮啊。”
晴绿不语,只是笑着点头。
胖伯伯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在她身边坐下,一双眼睛带着阅尽人事的沧桑,他笑眯眯地继续说教:“人的心脏其实是很坚强的,承载着日夜不息的血液所造成的压力,可也只有那种压力,才能带来更好的生机与活力,这个道理,若摆在现实,也是一样的。”
晴绿点了点头,随意问了句:“我的心脏没什么毛病吧?”
“你的心脏很健康,只是你啊一紧张,就一不小心忘记了呼吸,结果,你这一罢工,勤劳的血细胞们不高兴了也跟着闹情绪,所以下次呢,忘了什么都好,可别把呼吸也忘了啊,”胖伯伯乐呵呵的笑着,整张脸都皱到一块去了。
晴绿也不禁大笑,心情好了许多,这算不算医生的冷笑话?同样的话,原本就明白的道理,只是换了个不同的人说出,就有着奇特的效果,长辈所带来的这份天伦原来是这么温馨。
“胖伯伯,你喜欢些什么,晚上我做菜给你吃好不好?”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虽是冬日,却依旧让人有些困乏,坐在椅子里的胖伯伯一直打着盹。
“好啊,”胖伯伯眯着眼,一脸慈爱,“我不挑嘴,你就来几样拿手好菜吧。”
借来厨房,晴绿开始着手准备。不应该太油腻,也要有些营养的…最拿手的应该是和顾清初学的煲汤。
广东那边最讲究饮食,可以不吃肉但不能不喝汤,街头巷尾,总是有许多大缸似的罐子,里面堆满了一层层的小罐子,什么猪手黄豆汤啊,排骨萝卜,乌鸡养颜,几乎人人都会。顾清初呆过几年,自然也学的一招半式,比如这个椰南北杏雪梨汤,春夏秋冬四季皆宜。南北杏,雪梨,海底椰,鸡肉,甘甜的雪梨与清爽的椰肉,炖够四个小时,直到散发出淡淡的清甜味。
一阵忙活下来,厨房早已弥漫着浓郁的菜香,勾起人的食欲。三个小菜一个汤,凉拌万年青,家常的番茄炒蛋、可乐鸡翅,是很平常的菜,都是从老爸那里学过来的。
冬日的天色暗的极快,直起身才发现早到了开饭时间。除了胖伯伯,其余一干人早在李大厨的安排下吃了饭。
晴绿赶忙摆好桌子,胖伯伯也乐呵乐呵的坐了下来,闻着那扑鼻而来的香味:“这可真的勾起了我的胃口啊。”
晴绿端上今晚的主菜后,一脸的期待。待如愿看到胖伯伯眉毛舒畅,才长舒一口气。
胖伯伯手不停筷,夹起一大块鸡肉到她的碗里:“小绿,你要是我的女儿,那我可就有福喽,这个你多吃,刚好补补身。”
晴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拿起筷子,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李叔,知道我不回来吃饭,就自己炖起雪梨汤来了啊~嘿嘿,被我给碰上了吧。”
不用回头也知道,就是那个说可能有事不回来的席川。
晴绿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便想起昨夜的窘态,神色一下子变得十分不自然。
接近零度的天气,席川却只单穿了件修身背心,毛绒外套闲闲的搭在肩头,闲暇而慵懒,手里把玩着一个网球,走了过去。
唔,身材还算不错,晴绿刚要收回在流连的目光,却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怔,搁了几秒,又错开了,于是气氛开始有些不自然起来。
胖伯伯“嘿嘿”干笑两下:“这个呀,是人小绿给我开的小灶,怎么,要不要也过来尝尝,味道不错哦。”
“哦?”席川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一边悠悠的走了过来,轻笑道:“香味倒是诱人的很”,一边顺手拿起砂锅里的勺子喝了口汤。
“唔,味道…”看看一直不言语的晴绿抬头望着自己,似乎就等着一个赞许出口,便故意皱了皱眉头,一面摇头道:“还真是不怎么样。”
晴绿闻言一脸失望,怎么说自己也辛苦了大半个下午,竟然连一句还可以都捞不到。
胖伯伯看了看她,又瞪了席川一眼,忙夹起一个鸡腿给她:“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这人就喜欢说反话,来来,再吃一只。”
席川却早已拿来了碗筷,自顾自在晴绿旁边坐了下来,摸了摸肚子:“打了一下午的球,饿死我了,难吃也只能勉为其难了。”话还未完,便半路拦截了那个鸡腿:“小助理你都已经那么胖了,就少吃点,给我得了。”
“哎呀,小席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小姑娘都营养不良要晕倒了,苗条的很,哪里胖了啦?”最看不得女孩子瘦干干的闹减肥,胖伯伯又将鸡腿抢了回来,冲席川努努嘴,“喏,你吃那个鸡翅就好了。”
“当然胖了,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抱的我可累死…”,话还未说完,意识到不应该提起这些,席川马上将一筷子万年青塞进嘴巴,低头浅笑。
晴绿此时的脸却慢慢红了起来,本来一看见他就想起昨晚的暧昧尴尬,他竟然还要提起那事,是特地想给自己难堪吧。
胖伯伯看看这边若无其事吃饭的席川,又望望那个脸色红的可疑的晴绿,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后,便嘿嘿笑了个不停。
“小席,不是说不回来了,怎么又舍不得伯伯我吗?”胖伯伯笑意昂然的问,眼睛却盯着晴绿瞅,这情景,平白让两人暧昧了不少。
一顿饭就这么吃了下来,席川中途又问了句:“这汤哪里学来的,味道还蛮正宗的”,晴绿不冷不淡的答了句后,两人便没说什么话了。
吃完饭,晴绿正要收拾碗筷,席川皱了皱眉头:“李嫂她们呢?”
“听说你这几日不回来,下午早早吃完饭就请假回家了。”晴绿顿了顿,停下忙着的活,“或则说,席总要替我这个病号代劳?”
席川愣了愣,什么意思,洗碗?
胖伯伯在旁适时插了一句:“对啊,小席,尝了人家的菜,也要付出些劳动才是嘛。”
席川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之色,早知道就不问那破闲事了。
见他这幅摸样,晴绿轻笑道:“算了,他要是会洗倒奇怪了,”席川见她一脸不以为然,明显藐视自己的表情,不禁有些不快,脱口而出,“我怎么就不会了。”
晴绿找出围裙准备递给他:“要不要?可别弄脏了。”
“你说呢?”席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转身大步朝厨房走去。
“不要算了~”,晴绿幽幽的飘过来一句,转身走到客厅,刚打开电视没多久,那家伙就气定神闲的走了出来,准备上楼。
“那个,洗,洗好了?”
“当然,几口碗而已,一抹一冲,快的很。”
好像还不到五分钟吧,晴绿深深叹了口气,这个人果然靠不住,为了对明天自己还要用来吃饭的饭碗负责,她重新将那些显然还飘着油花的碗筷,认真洗刷了遍,顺道擦了下根本没干净的桌子。
席川半依在门边,有些不满的说道:“已经很干净了,不用洗了。”
晴绿凉凉答了句:“那席总明天就用这口还粘着菜叶的碗吧。”
席川左右权衡了下,转身走了。
晴绿此刻却在想,同样是男人,顾清初这方面可比他好的太多了。
球场风波
晴绿的客房就在书房旁侧,闲着没事,便去那边,预备找些书来打发时间,缓步走了进去,又被墙边的画吸引住了,细细看了起来,风格细腻,应该出自女子之手。
“上次来就见你盯着画看,这么有兴趣?”
晴绿闻声回过头去,席川换了件藏青色的线衫,露出浅色的衬衫领子,配上米色休闲长裤,嘴角轻舒,眸光淡雅,整个人看起来别有一番慵懒闲冶的味道。
“还好,只是之前自己念过绘画的艺术班,只不过,实在没这方面的才能,最后只得作罢。”晴绿淡淡开口,神色间带着几丝惆怅与疲倦。
席川心里微微荡起几丝涟漪,好像还从未看到过她的这副样子,这样的倦怠,似乎是历经了许多无奈与伤痛,却只能如同轻轻的一声叹息般消逝。心下便软了下来,口气也柔和了不少:“这世间又能有几人是上帝的宠儿,纵然是梵高,老实说,死后的盛名对他又能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心爱女人的一个认可。”
“是啊,只是自己不甘心而已,”她微微蹙着眉,半是疑惑半肯定道,“不过,这些画作水平也不低,看起来也不是市面上的,莫不是出自你那妹妹之手?”
席川惊讶的点点头,遂说道:“看,上帝给了你一个神机妙算的天赋。”
“这些画明显带着近年比较流行的元素,笔风温和细腻,何况又这么醒目的挂在书房里,除了你妹妹,我猜不出谁了。”
“说起来,她也是瞎折腾,高中时不知发了什么神经死活要去学,家里被闹的没办法也就由了她去了。”
晴绿微微一笑,走到书柜边:“长夜漫漫,席总不介意借属下几本书消磨消磨时光吧?”
席川嘴角一扬,一副随便你的样子,晴绿转头细细挑选起来,一看,尽是些创业商业方面的,资本论啊,如何当好一个管理者,金融里的艺术,资本市场的缺陷,看上去每本书也有翻阅数次的痕迹,翻开几本一看,竟都做了仔细的笔记,评注,甚至还写了阅读者自己的看法。
看不出这个席川还是个好学的人,果然每一个成功者的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努力,当那么多人抱怨社会不公,无用武之地时,又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认真看些有用的书籍,并详尽的做些笔记呢。
只是这样喜欢读万卷书的人,人品却实在不怎么样,晴绿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找了起来,还好,最上面一排有自己感兴趣的历史类书籍,便踮起脚,试图将一本《后秦传》拿下,无奈那么厚实的一本,指尖也只能接触书角,几次下来,那书还是岿然不动。
正准备搬个椅子过来,晴绿感觉身后有什么阴影压迫而来,入鼻便是那变得有些熟悉的气息,席川从后面将自己笼罩住,一伸手,毫不费力的拿下书,晴绿一不小心抬头,碰到了他的下颚,也对上了那双眸,并不是平日的深潭无底,而是满溢着笑意的眸光,灯光自顶倾斜而下,淡淡而麦色的光晕,满室温馨。
感觉到他眼神里的揶揄,晴绿定了定神,忙不迭的逃出这个暧昧的位置。席川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明澈的仿佛一泓清泉的眼里,却带着无错的慌乱与逃避,这样的眼神,真会让人不知不觉陷入进去呢。
喏喏的拿过书来,晴绿不想继续面对眼前这个人,便转身想回房去。
“等一下”,席川低下头来,从裤袋摸索出一张卡递给她:“送给你的。”
一张网球场的VIP年卡。
晴绿舔了舔唇,年卡啊,不过,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家伙的好意,谁知道他又安了什么心,未等自己开口推辞,席川便幽幽说道:“人事部给的元旦福利,超市卡不够,被其它部门拿光了,你人又没在,剩下的这只好给你了。”说完,席川便先她一步走了出去,只余淡淡的烟草味。
晴绿正愣在原地,走出去的席川又折身回来,眼角眉梢都是张扬的笑意:“对了,今天本经理已经先替你去享受了这个福利,一不小心,把名字也登记成我的了。嗯…打算明天继续去,就顺道带着你吧,确实还少一个给我捡球的人。”
“…”晴绿终于反映过来,无奈地苦笑,刚对他改变的一些好看法马上烟消云散。
约莫八点多,胖伯伯过来又检查了下晴绿的身体,还挂了个吊瓶,眯眯笑着的眼几乎被岁月留下的皱纹喧宾夺主,语气慈爱的说:“躺倒床上去吧,挂着瓶的话,身体会感觉冷。”
晴绿点点头,乖乖的窝在被子里,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后,调好台灯,便一只手大略翻了下书,一个不稳,书掉了下来,连着一张照片也落下,便吃力的拿起来看看。
照片上的两个男孩大约刚刚十几出头的模样,左边的人一看可以认出是席川,脸上还带着满满的笑意,五官与现在有些像,但更稚嫩一些,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就是一个纯正小正太。再想想现在这幅样子,晴绿感慨,这就是成长与改变…
右边是一个年龄稍大的少年,比席川高了半个头,虽然也笑着,但显然更成熟一些,只是微微抿着嘴,不像席川那般笑的一口白牙。只是这张脸,怎么好像在哪看到过一样,在哪里呢?晴绿蹙着眉,在脑海里快速搜索一下,唔,想不起来了,兴许只是面善,很多亲切的人总会给人一种熟稔感。
将照片夹了回去,晴绿看起书来,没翻过几页又觉得有些意乱,心头一阵烦躁,遂想起席川笑的无良的样子,那个家伙,过去的样子还真是纯真,现在怎地就变得如此讨厌。
次日,晴绿还迷糊做着梦,好像是一片茫茫的大草原,自己置身于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帐篷之间,一直想找到路,却一直找不着,进了一个看不清楚的帐篷,角落一个水晶球一直转着,隐隐有白光四溢,在暗处的一个老妇人在和自己说着什么,忽然门口的风铃叮当的随风而动,一次比一次响…
“铃铃铃…”晴绿这才惊醒了过来,原来是电话,迟疑了下拿起话筒。
“想拿回你的年卡就快点起来。”一看墙上的钟,竟然已经十点多了,这一觉睡的真是神清气爽。
电视台又杞人忧天的说着一波寒流袭来华东,其实温度还好,只不过太阳光太过于微弱,丝毫没有抵御的能力,晴绿深深的伸了个懒腰,跟着前面的人走进了网球场。
一眨眼却又找不到那人了,又过了半响,才看到席川拿着两个拍子过来了,顺手递给她一个,又从口袋摸出张卡,闲闲一张手:“喏,实名制的卡不能换名字了,这张给你当做补偿吧。”
晴绿看也没看,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和这个家伙用不着客气。
场地看去干净利落,硬质的塑胶球场,高大的防风网,来的人还不算少。本来还担心席川的水平太高或则太低,还好只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中等阶级,一来而去,也熟悉了彼此的路数,晴绿最弱的便是反手切球,席川洞悉之后,便老是朝她的左侧前打来,用力又很生猛,晴绿的反手力量要么根本就接不起,要么弱弱的一挡,球便无力反击了。
晴绿有些恼火:“喂,我们是来锻炼的,不是来比赛的,你就不能顺着点打啊?”
正低头捡球的席川抬起头,面有得色的一笑:“那你也朝我的弱点来啊~”。
晴绿咬了咬唇,费力的接过一个,然后瞄准网前那地方,小力的一回击,球轻飘飘的落在对面网的不远处,席川忙一个大步上前来接,接是接到了,只不过打回来时球意料中的出界了。
晴绿得意的笑笑,席川打球最大的毛病就是力度控制不好,太过用力,距离一拉近,出界铁定的。
就这样,一个开始小心翼翼的反击,一个卯足了手劲反击,最后晴绿终于支持不了,挥挥手,休息了。
席川也笑着走了来,前额的发被汗湿了些,棉质的休闲T也紧贴着身,他拿起水骨碌碌灌了起来,晴绿看着他的喉结一上一下,不自然的偏开眼光。
天空湛蓝深远,打球的时候,看见天上低低飞过的鸟,老是心下一紧张,会当成是飞过来的球,下意识的想去接,往往错过迎面而来的球。那个时候,颜南便会一个劲的打趣自己:“看,天上飞来一群网球,快去接呀。”
“发什么呆,”席川看见她一脸黯然,心下一愣,便顺手拿起球拍轻轻打了下她的脑袋,“起来了,继续。”
正在这时,铁门处匆匆走来球场管理员,隔着门问道:“这里有没有一位叫池晴绿的?”
风云大变
话音未落,后面匆匆跑来几个人,竟是顾清初,季节以及林小单,晴绿刚起身,便感觉一阵风朝自己席卷过来,紧接着便被紧紧拥进一个怀抱。
顾清初将晴绿深深的抱住,仿佛要将她深烙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将下颚抵着她的头发上,是了,这全是她的味道,还好,还好没事。
一旁的季节虽然脸上还带着焦急与疑惑,但看到这一幕还是微微白了脸色,不自觉的往后倒退了一步。
倒是一旁的林小单开了口,语气又是急促又是疑惑:“晴绿,你怎么都不说一声就失踪了,我,我们还以为,你被向凯给…还好没事,只是,你,他,那个,怎么和席梦思在这里…”
“晴绿前天晕倒在街头,被我司机带了回来,暂时在我那休息几天。”席川深深锁着眉头,不悦的看着眼前抱着的一对,淡淡开口:“顾总监,人见到了,是不是该介绍一下这位女士了?”
顾清初置若罔闻,晴绿反映了过来,忙轻轻推开他:“清初,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会找我,手机没电了也就没和你们说起…”
“我正好有事找你,打你电话关机,便问了清初,结果他找了一下没找到,便在你小区那等了一晚上,第二天又问遍了所有认识你的人,公司家里跑了不知几趟,差点就没报警了,不过,现在看来,你脸色红润,精神饱满,还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季节不紧不慢的说着,只是语气里指责的意思大家都听的出来。
“季节,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我以为席川帮我请假说明了。”晴绿从未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季节这个样子,心里的愧疚感更深,走到季节身边,又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不用和我说了,”季节有些激动,脸色越发苍白,“最着急心疼你的人是他,你要说对不起,要感谢就好好对他!”
舒缓了下口气,季节低下头去,眼里隐约浮出层水雾:“只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多么努力,都无法改变一些事实,对不起,我先走了。”
晴绿呆呆的愣在原地,又抬眸看了眼顾清初,刚刚褪去焦躁不安的他,脸色却越发沉重,显然压抑着某些情绪,他深深的望了一眼晴绿,又复杂的扫了一眼旁边的席川,最终只是转过身,说道:“晴绿,那你在席总那好好养养身体,注意别熬夜,我也先走了。”
剩下最后一个小单,张大了嘴巴,似乎被刚才的电光火石给吓到了,眼睛眨巴眨巴几下,最后挠了挠头,对着两人无奈的一笑,这个动作应该是和宁远学的。
“那个,不介意我一起吧?”小单看了看席川的神色,有些畏惧,却又觉得自己肩负重担:“要不,我打电话叫宁远也过来…”
顾清初匆匆离去,神色再也不见往日的温寒无波,转过一个弯道后,他一把扯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狠狠的砸向地,随着清脆的触地声,镜片碎成了几瓣,反射出细微却凌厉的光芒。
环信集团的总经理向凯涉及的非法资本操作以及贪污事件又有了后续发展,不过几日之间,形式急剧转变,原来一直得不到新进展的调查也有了关键性的突破。据知情人事了解,那个关键性的进展就在于财务顾总监的积极配合,不仅将公司以往几年的进出收益账务细细一一排查,而且着重注意向凯经手的一些项目,慢慢就查出了更多的猫腻与非法行为。
都说墙倒众人推,正当人们还津津乐道于顾总监力挺晴绿而选择与向凯作对时,又爆出销售部的裴蓓在调查公司最近销售额大量消减的原因,意外发现向凯竟然蓄意将公司的客户与商业机密泄露,导致一些老客户的大量流失,甚至还有一些合作伙伴匿名提供了向凯的贪污罪证,一时间,公司上下,媒体舆论与商界都哗然,最严重的影响便是,公司的股价开始大幅度往下掉。
又过几日,便传出向凯的被革职的消息,而接任的人选,大家闭着眼睛也想的到会是谁了。
纪璇看着报纸上媒体加油添醋的八卦向凯老婆带的珠宝价值多少,是哪家有利益牵连的公司老总送的,环信流失的客户其实是被他拉到儿子开的公司去了等等,所以说,人一倒台,什么搭点边角的人都会被扯进来,什么成年旧事都可以拿来说事,阿猫阿狗都可以上来踩上一脚。
只是有人忧愁必有人欢喜,席川的动作还是有些快,本以为,今年还解决不了了呢。她无意间扫了眼日历,还有十几天,可就是圣诞了。在国外几年,已经完全有了过圣诞的概念,想来这个圣诞节,应该会十分愉快吧,纪璇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脸上带过几丝绯红。
她缓缓收起报纸,拿起听筒拨了几个号码,声音如小女孩撒娇般:“老爸,晚上有没有空啦,好久都没陪我去吃西餐了~”
一个已近不惑之年的男子,满脸怒气与不甘却又带着深深的憔悴之色,虽然身材已经走样发福,走路姿势却有些怪异,一瘸一瘸的冲进了顾清初的办公室。
“嘭”一声,他反手关上门,将一叠报纸狠狠甩到还埋头做事的那位身上,声音嘶哑带着点竭斯底里:“顾清初,你给我说清楚,这算怎么回事!”
桌边的男子慢慢抬起头来,脸色依旧温和,轻笑一下:“向总,用得着这么大火气吗,就算我不出面,这也是迟早的事,你不会认为席川也是个窝囊废吧?人家可是连裴蓓都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