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空档,卢兴业本来想要说什么,可是丁小桥却在他说之前又开口道:“卢东家,食材不能独一份,可是,我倒是有一个做菌子的方子可以独一份。”
其实这个也是丁小桥刚刚想到的,毕竟做野生菌的方法都很大众没有什么好保密的,就算她不说,凭着张师傅的本事,很快也能琢磨出来,说不定还能琢磨出更好的,但是有一种东西却不是琢磨就能琢磨出来的。
第40章 相约
听到了丁小桥说到了方子,卢兴业的眼睛一亮。
丁小桥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有了独特的食材算不得什么,要独特的食材加上独特的料理方子才能成为还击香满楼的一个有力武器,他本来还在想怎么去想办法弄到特别的方子,却没有想到丁小桥这里还有一个方子,他几乎迫不及待的便问道:“不知道是什么方子?”
丁小桥却卖了一个关子:“这个方子比较特别,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样吧,请卢东家给我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后,我再来,一定将这方子带过来。”
这话一说出来,卢兴业却有些失望,可是在失望的同时又燃起了一点希望。他试探的说:“现在不能透露一点吗?”
丁小桥摇摇头。
卢兴业虽然心里失望,可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个时候小厮又来敲门,将下面算好的钱一并带了过来。因为刚才被肖向明踢翻踩烂了不少,再加上做菜的时候也用掉了不少,所以带来的十多斤的菌子,最后也只剩下了不过了几斤,而这些菌子算来算去也不过凑了二两多银子。
虽然只是二两多的银子,可是对于丁小桥来说却好比中了大奖一样高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鲜亮,长相秀丽的丫头从那珠帘后面走了出来,她身后的珠帘噼里啪啦的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而就在那珠帘细细密密摇摇摆摆的缝隙中,似乎能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的身影,可是也仅仅只是一个身影而已。
那小丫头走路的速度并不慢,可是丁小桥却发现她的裙摆并没有动,似乎就是这么滑动过来一般,她不由得心里暗叹,这真是一个不容易的活计。那丫头走到了几人身边,冲着卢兴业微微一弯身子,然后在他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之后,就快速的退了回去。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又回到了珠帘后面去了。
卢兴业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变化,他只是继续向两人笑着,道:“而后,还有这个。“他拍拍手,就看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厮,手里捧着一个包袱,上面罩着一块红布,那小厮来到了桌边,将包袱放在了桌子上之后就退了出去。卢兴业却将那托盘直接送到了两人面前道:“我们店里有一位贵客,正好碰上你们刚才送来的东西,他觉得味道不错,这是答谢你们的礼物,还请不要推辞。”
“这可当不得,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若是贵客觉得喜欢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怎么还能要人礼物,这可不行。”丁修节虽然在外面行走了几年,可是骨子里那属于乡下人的憨直还是没有褪去,他听得卢兴业的话,连忙摆摆手,表示不要什么。
可是卢兴业的态度也很坚决,坚持两个人要收下这些东西。
两个人相互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卢兴业占了上风,丁修节站起来对于卢兴业行了一个礼,“那就多谢卢东家和那位贵客了。”
卢兴业摆摆手,显然他更在意的事情是另一件:“丁小姑娘说的方子是七天之后带给我,还请不要忘记了。”
丁修节虽然心里不知道闺女到底卖得什么药,可是见丁小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郑重承诺下来。
父女两人下了楼,被人带着到了后院,米氏和丁五郎、丁七郎以及丁小楼都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远远的瞧见了两人,本来想要问些什么,可是又不能在别人的地盘里放肆只能强忍着好奇,跟人都打了招呼,又跟送他们出来的何亮告别后,一家人才朝着城外走去。
一出了赛百味,丁七郎首先第一个按捺不住了自己的情绪,他连忙问起了结果,而其他人也一脸紧张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丁修节和丁小桥。
丁修节却卖着关子,一副很忧愁的样子,丁小桥更是低着头,好像情绪不佳,这样的表情更是让一家人忧心忡忡。最后还是米氏说:“七郎不要再问你爹了,这事不成就不成了,不打紧的。”
丁五郎也回过神来,连忙说:“就是,娘的药钱我们在想办法,反正这现在这些药可以吃一个月呢!我就不信这一个月内,我们还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丁小楼和丁七郎也明白了大哥与母亲的意思,虽然心中多少有点惋惜,可是也连忙安慰丁小桥和丁修节:“小桥,他们看不上是他们不识货,那些菌子多好吃啊!我们这就去采来慢慢吃!”
就在一家人都在安慰父女两人的时候,丁小桥第一个绷不住了,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丁修节也跟着笑了出来,一家人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都高兴得跳起来。特别是丁七郎,要不是有丁五郎拉着,几乎要在地上打滚了。
一家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着这事,一个个心里都像是揣着一把火一样,喜气洋洋的。不过还是奇怪,米氏问丁小桥:“小桥,你到底想了个什么方子给卢东家?这事儿上可不不能吹牛呢。”
“其实也不是什么方子,就是一口锅。”丁小桥用手比划了一下:“就是一口这么大,中间通洞的锅。”
这下子更让人一头雾水了:“通洞的锅?那不是破锅吗?破锅也能算是方子?”
丁小桥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只好说:“是我在严奶奶那里看见过的一种锅,你们没见过的。”
严奶奶可是个有名的人物,就连丁修节都很信服,听丁小桥这么一说,大家全部都露出了一副“我懂了”的高深莫测的表情,看来,这个严奶奶活着的时候果真是个人物。几次借了她的名声来成事,丁小桥多少有点不安,于是在心里默默为逝去的严奶奶念念佛,希望她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跟她计较才是。
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进院子之前。
丁小桥一直觉得丁家这个大院子有种神奇的力量,无论你心情再好,好像只要进了这个院子都会变得不快乐起来。
远远的就看见了丁小梁和丁八郎在外面抓石头子玩,不过两个人明显玩得不怎么专心,好像在四处打量着什么,一见着他们远远来的身影,两人连忙就跑了过来,先是向丁修节和米氏打了一个招呼,两个人就围着丁小桥小声说:“小桥姐,奶去翻了你们屋呢!”
“啊!”丁小桥听到这句话一开始认为是听错了,她抠了抠耳朵:“你们说啥?”
不能丁小梁继续回答,一边丁小楼脸色就变了:“奶怎么又干这种事!”再一看其他几个孩子的表情各个都是气愤,而米氏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丁修节的脸上挂着寒霜,嘴角紧紧的抿着,虽然大家的表情各异,可是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都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
丁小桥微微上下一联系就明白了刚才丁小梁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张氏翻他们屋子了。只是这个消息多少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就算是没有分家,谁家婆婆能翻成了亲的儿子的屋子?而且还不是亲儿子,这话要是传出去,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啊,可是,看看这家子人的表情,似乎根本就是一种常态。
正这么听着,丁小桥忽然想起,她早上走并没有将所有钱都带走。她只是将藏起了三十两的银子带走,而炕柜里还有一两碎银子和二三百个铜钱,并没有拿走。张氏翻了他们的屋子,那么这些钱一定是被她发现了。
想到这里丁小桥心里咯噔一下,她倒是不怕张氏拿了银子跟她闹,而是心疼那些钱,就算只有一两多,那也是辛苦钱啊,怎么能白白便宜了这个老虔婆?虽然心疼着,可是丁小桥心思百转,一把就拉住了丁修节的手,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将他扯到了一边的草垛子边,左右看看确认没有人之后伸手将挂在脖子上的钱袋子拿了出来,递给了丁修节。
丁修节怎么会不知道丁小桥拿给他的是什么,他还没有说话,就听到丁小桥说:“爹,这是娘的救命钱,是我们一家人的活命钱,现在交给你,要是你真能舍得拿出来,我们半个字都不说。”
说着什么话都不说,就将那钱袋子塞给了丁修节的手里,转身就追上了米氏他们进了院子。丁修节望着手里的钱袋子,张了张嘴想叫住丁小桥,可是最终也没有开得了口。
他转眼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钱袋子上,沉甸甸的,那里有一家人全部的希望。丁修节将那钱袋子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将它细细的藏在了衣服里胸口前,快步朝着妻儿的背影走去,一边走一边忍不住笑着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个狠心的丫头啊,居然威胁起她爹来了!”
不远处,一片翠绿的稻田在夕阳下泛着惹眼绿,金红色的夕阳为每一片的叶片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第41章 丁修忠的心思
赛百味
卢兴业听着丁家父女的脚步声渐渐的走得远了,这才站了起来,朝着那内屋走去,他掀起了珠帘,望着屋里那个斜斜的靠在木榻上的少年道:“公子,赏的东西他们收下了。”
那少年只是靠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般,他的睫毛长而卷翘,一头长发光润如同缎子一样流淌了下来,黑色的瀑布般落在了地上。那张面孔如同美玉一般无法直视,一身艳如火光的红衣裹着他清瘦的身体。
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唔了一声。
卢兴业望着那少年,又开始想起了那些菌子,忍不住笑:“我本想是卖给公子也个顺水人情,却不想,倒是能找到个一箭双雕的宝贝。”
那少年听着却没有说话,许久之后终于抬起了睫毛,露出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灿若明珠。他抬头朝着窗外看去,在那张神仙般绝世离尘的面孔上浮现出了一丝和年龄不相符的淡漠。
大庆国是一个比较奇葩的国家。
说它奇葩并不是说这个国家有多么不可思议,而是说这个国家的基础经济的构成比较奇葩。按照一般的情况下,一个国家的根本支持是农业,然后是工业,再然后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其他产业。
而在大庆国作为支撑的却是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比如什么珠宝啊、木材啊之类的。而作为第一产业的农业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虽然皇帝一直都在大力倡导农业,可是也不知道是农耕的技术还是种子上的问题,总之产量不算高,每年的粮食也就是刚刚够自给自足罢了,国家的余粮可真没有多少,要是遇上什么灾荒,那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真是灭顶之灾。要不然,二十多年那一场灾荒也不会让整个国家都风雨飘摇了。
云通镇所处的位置是在大庆国西南边,这里到处都是群山峻岭,盛产木材,所以在平城里专门有一个管这些山上木头的官,一般的百姓可以砍些木头自用,可是要砍了贩卖那就是绝对不允许的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尽管云通镇这里木头很多,但是老百姓还是以耕种为主。
丁小桥听着丁修忠吐沫横飞的讲着这些东西,真是认真听进去了,毕竟,从到了这里,还真是没有人给她系统的讲过这些国家的基本常识,毕竟对于百姓来说,都是在土里刨食的人,这头上谁做皇帝并不重要,只要能让自己吃饱饭就可以了。
虽然丁修忠说这些一定是有什么深意的,可是也不能完全否认他讲得这些没用嘛。要以辩证的眼光看待事情,至少对于丁小桥来说,能知道这个国家的基本情况,可是对于以后她的发展方向有至关重要的指导作用的。
丁修忠说得有些口干舌燥,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看,只见家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木然,明显被他说得晕乎乎的了,倒是老三家那个小丫头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听得津津有味,他心里不免叹了一口气,都是一些榆木脑袋,看来这么绕弯子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只能直接说了。
“最近平城里有一个县尉的缺,主要就是管这些山上木材的,这在我们大庆可是个肥缺,现在只要往上面孝敬一点,就能到手了,爹,你看我这候缺也候了这么多年了,就算是下场这么多次也不见能再进一步,倒不如就这样罢了。与其花费那么多钱继续考,不如这样一次多出一点,弄到个实缺好一些。”丁修忠这话听起来是跟老丁头再说,可是他的眼睛却不停的在丁修节和丁修义的脸连转来转去,似乎正在打量着他们的表情,连一点点的情绪都不放过。
老丁头却没有开腔,只是坐在他平时习惯坐的位置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老丁头不说话,张氏也没有开口,虽然这些话昨天丁修忠已经跟她说过了,可是她却没有表态。毕竟这是大事,张氏再喜欢在家里做主,还是分得清内外的,磋磨媳妇、拿捏孙女她在行,可是这涉及什么外面的事情,她却不是从来不管的。
倒不是她不管,而是她不敢管。
所以,这个时候,张氏也只是坐在炕头静静的纳鞋底,丁云儿和丁月儿两个女儿也坐在炕上,跟着做些绣活。丁云儿还好,平心静气的只是在做自己手里的绣活,而丁月儿明显就有些心不在焉了,她一边看看张氏一边看看老丁头,然后又朝着丁小屋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她动了动嘴角才想说什么,就被张氏指使进里屋拿花样子去了。
丁家的几个儿子媳妇还是很少凑得这么齐过。
老丁头坐在主位,而丁修忠因为是老大,再加上也是秀才自然是坐在了老丁头的下首,而他的身边坐着的是丁大郎,他的媳妇王氏和丁小房、丁小屋以及丁小台虽然没有坐在他的边上,却也坐在距离他不远的张氏的炕梢边上。那个位置很巧妙,既能和丁修忠顺利的交换眼色以及意见,更能将屋子里面所有人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
而后是丁修孝以及刘氏,他们坐在老丁头的另一侧,二郎、三郎、四郎还有六郎都坐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墙角处,倒是不见丁小亭和丁小阁。
接下去是丁修义和罗氏,他们家人口少,孩子又小没跟着,就两个人挨着二房的几个儿子坐在墙角,很是不起眼。
至于丁修节和米氏因为才从外头回来,屋子里面留给他们的位置本来就不大,只剩下了丁修义边上的两条条凳,他们便带着五郎、七郎以及小桥和小楼坐在那里。
至于八郎和小梁,给丁修节家做了耳报神之后也跟着进了正屋,这个时候挨着自己爹娘坐在地上继续玩石头子。
虽然丁家的正屋是青砖大瓦屋,平时看着也格外宽敞亮堂,可是今天全部人坐下来,却生出几分拥挤出来。
现在,就听着丁修忠在那里喋喋不休的讲着,而老丁头和张氏谁也不开腔。
丁家的两座大佛谁也不说话,自然下面的儿子媳妇也谁也不吭声。更何况,现在丁修忠说的事情并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大家就更没有兴致搭话了。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冷。
丁修忠面上闪过了一丝尴尬的神色,不过,这一丝的尴尬很快就掠了过去,他看了看老丁头和张氏,不管怎么说,这个事情下口处还是在这两个人身上。可是找谁呢?他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几圈之后,又朝着张氏开口说:“娘,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说喜欢那绿豆糕吗?日后我去了平城,时常给你带过来,你也就不想了。”
丁小桥眨巴了一下眼睛,这还八字没有一撇呢,居然就说到了日后去平常的事,看来,今天这个事情丁修忠是一定要促成了。不由得,她的唇角微微一撇,卖官鬻爵,这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被严格禁止的,虽然并不见得真的能刹住这种风气,可是,这是实在不是什么正途。就算成了,若是上面没有什么关系的话,日后被查出来,那些有关系上下打点的人自然不会有事,像是他们这种一穷二白的人一定就是第一个被拉出了炮灰。
丁修忠家会怎么样,丁小桥可是一点都不关系,只不过,现在没有分家,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是跑不脱的。
张氏这个时候才微微抬起了眼睛看了丁修忠一眼,然后又垂了下去,似乎没有一点被打动:“我又不是七郎八郎这样的孩子,不稀罕那玩意儿。”
听这话,丁修忠的脸上有些难看,说实在的,他虽然是张氏亲生儿子,可是早早就离开家到镇子里去住了,很少在父母前面伺候,再加上,他自小就中了秀才,也算是这个家里头一份,什么时候想过讨好别人,自然对于张氏的心思不是很明白,刚才恍惚想起来张氏原来似乎说过绿豆糕好吃,这才拿出来说一下,却不想一下子就被张氏给撅了回来,让他脸上颇有些过不去。
捂着嘴,丁小桥低下头去,差点没有笑出声来。这个丁修忠连对方的心思都不知道是什么,就这么乱开口,也难怪马屁拍到马腿上。
一边的王氏眉头也皱了起来,她抬眼给丁修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开口了,丁修忠果然闭上了嘴巴,就听王氏笑眯眯的说:“娘,将来要是相公去了平城,怎么说也是一个县尉,这人面也就广了,想要寻摸个什么人找不到?您看,云儿和月儿这花朵一样的人儿,放在这乡下嫁人您放心吗?她们又是裹了脚的,自然是要往高处嫁了,若说是高处,这云通镇怎么能比得上平城?”
王氏一边说着话,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丁云儿和刚从屋子里面出来的丁月儿,丁月儿的脸腾就红了,她妆模作样的瞪了王氏一眼道:“大嫂胡说什么?”
而丁云儿却什么都没有表示,甚至连脸都没有抬一下,王氏只道她是不好意思,却没有发现她的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随后便松开了。
第42章 丁修节的态度
俗话说,蛇打七寸。
做事情嘛,本来就是要对着对方的要害直接命中目标,快准狠,才能达成你的目的。
丁修忠从来都是一个甩手掌故,这家里面的人情世故那是一概不管的,再加上他又是个男人,心思怎么也不可能那么细,自然而然是不知道张氏心里最担心的是什么的。而王氏就不一样了,她不但在家里是管家的太太,更是经常组做些人情往来的事情,虽然离张氏远远的,但是对于婆婆显然比丁修忠更加了解。
所以,王氏这一开口,张氏原本丝毫不停顿的针线,就那么停了下来,然后她抬起了眼睛,看了王氏一眼,不过也只是一眼,并没有说话,随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开始做手里的活计。
不过,就是这么顿一下,看一眼,就已经让王氏满意极了,至少说明了一点,王氏说的这个事情是真的让张氏挂心的事情。
王氏看了丁月儿和丁云儿一眼,笑容更盛了几分,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丁修义一直坐在角落里,他一边看着老大两口子唱作俱佳的表演,一边转头看了看丁修节。他三哥自从今天进了门开始脸上就一直阴沉沉的,不,应该说,自从他们两个人回到这个家里开始,三哥脸上就一直是阴沉沉的。他不禁回想起他们还在打仗时候的日子,虽然那时候都是脑袋挂在裤裆上的日子,可是闲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凑到一起说说家里的事情,怎么说都觉得在家里的日子都是甜的。
那个时候,他们都想回家。
可是真的回到这个家里之后,他又忍不住觉得还是那个时候的日子好啊,只要打仗就好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而现在,他又听着王氏的在一个劲的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今天丁修节一家子走了没有多久,张氏就带着丁月儿就翻了三哥的家,翻出了一个小匣子,上面挂着锁,里面咣咣当当的都是铜钱响的声音。他从地里面回来的时候,那个盒子还没有打开,可是丁月儿还有王氏娘几个在张氏耳朵边上叽叽咕咕的说些什么,晌午的时候那个小匣子上的锁就被张氏用菜刀砍开了,里面有一两多的散碎银子和几百个铜钱。
当时张氏的脸色就变得难看极了,丁修义还记得当时罗氏脸上的表情,惨白的好像是见了鬼一样,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手凉得跟冰坨子没有区别。丁修义知道,罗氏估计是想到了自己家里的那些银子。
那种惊恐,让丁修义的心到现在都没有平静下来。
张氏对罗氏不好,丁修义知道,他只想着他回来了,有他在中间斡旋应该会让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一些,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有点对于这种情况估计不足。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丁修节一眼,比起他的现在的烦心事,似乎丁修节现在才是一脑门的官司,虽然现在看起来张氏没有任何表示,可是丁修义可没有忘记,盒子劈开的那个时候张氏脸上那种狰狞的表情,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他不露痕迹的拉了下丁修节的袖子,丁修节转头看他,丁修义用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说:“娘晌午从你们屋子里找出个钱匣子,劈开了,脸色难看的很。”
丁修节望着丁修义,他们不但是亲兄弟,在战场上更是彼此过过命,交情必然不是别的兄弟能比的。可是,丁修义却站在他们这一边,不但提前让孩子等着他们,现在更是出言提醒,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感叹,他点点头,让他放心。
这里人多嘴杂,就算丁修义还想说点什么也不好开口,倒是一直盯着他们两个人的丁修忠开了口,他笑着道:“老三和老四嘀咕什么呢?来来来,要说起来,这家里面还就你们两个见识多,你们也说说,这个县尉是不是一定要拿下才好?”
丁修义的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没有坑上,倒是从来都不怎么说话的丁修义扯了扯唇角道:“我能有什么见识,出去几年还不是送命去了,现在不过捡了一条命回来吃口断头饭罢了,大哥自己的事儿还是自己拿主意的好。”
丁修忠听了丁修节的话,所有的笑容都僵在了嘴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不但连丁修忠说不出话来,就连王氏也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铺垫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好话,眼看着连老太太都要被说动了,怎么现在丁修节一句话就全部推翻了?
自己的事儿自己拿主意?
这要是丁修忠自己就能办了,他们何必回来跟这一群泥腿子废话!
“是啊,大哥的事儿还是大哥自己拿主意吧,我们都是些泥腿子,你说得那些我们都不懂,何必跟我们商量,你自己拿了主意就是,我们又没有跟着大哥打秋风的主意。”丁修义在丁修忠和王氏都愣在那里的时候也不冷不淡的开了口。
一个丁修节还不够,现在丁修义又重复了一遍,而且说得更加直白难听,这更是让丁修忠两口子半天都接不上一句话了。
至于张氏这个时候只是抬眼看了看丁修节和丁修义两人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又低下头去绣花了。
丁小桥几乎要跳起来给丁修节鼓掌了。其实从丁修节回来一直到现在,她的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虽然丁修节是个负责的男人和开明又有爱的父亲,可却有点包子的嫌疑,主要表现是,从丁修节回来,虽然对于他们一家子的遭遇他深表理解和感同身受,却没有什么对于老丁头和张氏反击的表现,这让丁小桥心里深深的忧虑。
这家里有一个包子娘就已经够不容易了,要是再加上一个包子爹那真是让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却没有想到,就在她一直对于这个问题深深忧患的时候,丁修节却给了她一个眼前一亮的惊喜。
今天这话说得真是太好了,不但直接堵得丁修忠两口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顺便将自己一家人从他们卖官鬻爵的事情里给摘了出来,虽然,到现在为止,这个摘出来还有点不太实际,毕竟没有分家,可是有了这个态度真是太重要不过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老丁头忽然说话了:“你们这回回来到底什么事?”
丁修忠还没有开口王氏连忙说道:“爹,这不是我们好久都没有回来了吗?相公说想你们二老的很,所以一定要回来看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