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家的上屋阶梯其实没有几级,不过一般这阶梯都比较高,罗氏这一踩滑滚下来可是不得了,直接就撞得头破血流。
刚刚才消停一点的丁家院子里,虽然人不多,可是一下子又乱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只看见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飞奔上前,随后就将已经滚下来的罗氏抱了起来。
再定睛一看,只见面前这个汉子个子不算太高,可是却十分的壮实,皮肤同样黝黑,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好像是两颗葡萄一般,他看着怀中的罗氏,头破血流,满面的焦急:“娘子,娘子!爹!快点去找大夫啊!”
老丁头也被这突然跑进来的人吓了一跳,被这一声喊声叫得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家老四啊,他家的丁修义回来了!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感觉充斥着他的内心,一边是里正的鄙视,一边是他对张氏的恼怒,一边还是两个儿子平安回来的欣喜,他只觉得一股血冲向头顶,整个人晕乎乎的。
见老丁头傻愣愣的样子,最后还是里正跺跺脚,恨铁不成钢的跑出去找村里的村医去了。
罗氏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人,顿时连哭都不会了,只是这样痴痴的看着丁修义,叫着他们私底下的昵称:“阿义,阿义……”
“娘子,你别担心,里正去找大夫去了,你一定没事儿的。”
“阿义,你回来了啊……”罗氏这样看着丁修义好半天终于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娘子,这些年你受苦了,我回来了,你再也不用吃苦了。”丁修义也是激动万分,看着罗氏哭了,他的声音也忍不住的抖了起来,他伸出了粗糙黝黑的手,慌忙去给罗氏擦脸,希望能擦掉她的眼泪,可是又害怕碰到她的伤口,一时间又是安慰,又是担心。
“哭什么哭,号丧吗?多大个事?不就是用笤帚打到你吗?你还打不得骂不得了,你当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你当你是谁家的少奶奶?再说了,我有说错吗?你们这些个小娼妇,小贱货,吃着我老丁家的,喝着我老丁家的,居然还想着给我老丁家蒙羞!我今天不打死你们这两个丧门星不可!”张氏一边骂着一边从炕上穿着鞋子快步走到了正屋的门口。
到了门口她这一看,可了不得了,只见一个男人正抱着罗氏呢,这可是比米氏还严重。
虽然张氏恨米氏,可是对于罗氏的要求更高,要知道罗氏是她的亲儿媳妇,现在罗氏居然给她亲儿子带绿帽子,怎么了得!

第29章 闹剧落幕

“天杀的小贱人啊!你个守不住的啊!我不过就是说说而已,你居然真的跟老三家一样,找了个姘头来!居然还上门来。我打不死你!”说着张氏左右看看,直接提起了一根扁担就冲了下来:“我要打死你!你居然敢给我儿子带绿帽子,你居然敢守不住!小贱货,小娼妇!”
丁修义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氏就这么冲了下来,他看了看院子外面那些个爬上了草垛子看热闹的孩子们捂着嘴笑着,又看了看浑身发抖的老丁头,最后再看了看缩在他怀里满头是血哭得稀里哗啦的罗氏,丁修义又不是傻子,就算他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这里里外外的事情一串联,他还能想不到是什么事情?
一时间,他又惊又怒,不禁对于想念已久的母亲生出了几分怨气来,怎么能闹成这个样子。可是现在张氏又好像是牛一样的冲过来,他躲也躲不掉,只能伏在了罗氏的上面,护着她,生生的挨了张氏那一扁担。
张氏这一扁担打得不轻,不过,张氏的力气到底也只是一个农村小老太太,比不上丁修义这从军六年的各种摔摔打打,她的这点子打打闹闹对于他来说真不算是个事,不过,丁修义衡量一下,这一扁担要是打在了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罗氏身上,只怕是要伤筋动骨的,若是位置再不好一点,估计还要落下残疾,不禁又对张氏生出几分失望来,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等着张氏正要抬起扁担打下第二扁担的时候,丁修义大喊一声:“娘!你干什么!”
张氏被这熟悉的喊声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她手里还举着扁担,待她看清楚了面前的这个人的时候,那扁担便从她的手里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咣当的一声,随后张氏就坐在了地上,一把抱住了丁修义,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我的四儿!我的心肝肉啊!”
似乎所有的闹剧在这一刻就落下的帷幕。
那一晚上,丁家可是不太平。
丁修节和丁修义回来了,这对于丁家来说,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是这件喜事如果放在张氏卖自己的孙女未遂在加上侮辱了两个儿媳妇让全村子人笑话,在加上打得老四儿媳妇起不来床的背景下,那天大的喜事也显不出什么欢喜来了。
里正后来带着村医过来了,给罗氏看了看,所幸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只是一点外伤,便包扎了伤口。然后又去给丁小桥看了看,确认她只是脑袋上起了个包之外没有什么大碍,就拿着诊金走了。
张氏一直拉着丁修义不准他离开正屋,弄得丁修义从回到家就没有进过自己的屋子,更不知道自己罗氏给自己生了对双胞胎。而照顾罗氏的任务只能落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好在,丁小梁和丁八郎是两个好的,平日里从来不曾娇生惯养,现在照顾起罗氏很是利落。再加上他们也知道了自己的爹回来了,心里更加欢喜,一遍遍的出门去朝着正屋观望,不过,都不见丁修义回来。
按照老丁头的想法,今天晚上两个儿子都回来了,是一件顶顶的大喜事,不管今天出了什么事情,大家都是一定要在一起吃一顿饭的,这丁家都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在一起吃过一顿饭。
只不过,这家里的的形式实在不是他能控制的。平日里做饭的都是媳妇儿们,不过今天罗氏明显是起不来做饭了,米氏下午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自己不出来,老丁头也不好意思叫她来做饭,而刘氏从来都是不利落的,而张氏似乎一直都陷在了那种震惊的情绪里,从知道了丁修义没有死之后,就一直拉着他的手,看着他哭一阵笑一阵的,想让她来操持那简直就不可能。
没办法,最后只能老丁头厚着脸皮来安排,让刘氏掌勺,丁云儿和丁月儿打下手。虽然丁月儿很是不愿意,不过,还是在老丁头那张虎着的面孔下灰溜溜的跟着姐姐和嫂子去厨房了。
在做饭的期间,丁修节也去了正屋,跟丁修义两个人一起给老丁头和张氏磕了头,算是正是的给两个老人打了招呼,不过张氏明显没有将丁修节放在心上,只是板着脸略微跟丁修节点点头就又拉着丁修义说话去了。
丁修节本来对于这个继母心里就不忿,也就没有多报什么希望,所以张氏做出这幅样子他也不奇怪,倒是丁修义一脸的尴尬,他见丁修节要走,连忙站起来叫道:“三哥!”
丁修节回头看了丁修义一眼,这不但是亲兄弟,更是在战场上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他自然知道丁修义在想什么,他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在意,不过,看着张氏紧紧拉着丁修义的手,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更是一把抱住他的样子,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他不咸不淡的说:“抽空去看看弟妹,流了那么多的血,都是孩子们在伺候着呢,对了,你还没看见你家两个娃吧。”
丁修义原本下午对于张氏是有些怨气的,不过到底是亲妈,在张氏撕心裂肺抱着他哭了一场之后,那些怨气也就消失不见了。只不过,这被张氏一直拉着坐在上屋了那么长时间,他心里也有点别扭了,特别是,丁月儿来来回回好几次,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些怨气了,这更让他坐不住了。
他虽然脸上在敷衍着张氏,可是心里早就飞到了自己屋子里面去了。罗氏当年嫁进来的时候,正好是大哥要去下场的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所以,给他定下的媳妇是几兄弟里面要彩礼最少的,虽然丁修义嘴上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心里多少都不高兴,不过,当他悄悄的去想看过一次罗氏后,这点不高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罗氏话不多,模样周正,干活又利落,再加上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这些都让丁修义特别的满意。两人成亲之后,那也是过得蜜里调油的日子,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没想到,罗氏才刚刚怀上身子,他就和三哥去从军打仗了,这一晃五六年,他们过得都是野人一样的日子,而在那最艰难的时候,给他全部力气支撑下去的信念就是罗氏和那他不知道性别的孩子。
现在,他回来了。
他只看见一个满头是血的罗氏,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见着呢,就被张氏拉着不让走,心里早就满满的都是挂念了。现在又听到丁修节说自己有了两个娃,他更是坐不住了,心已经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了。
在丁修节出了屋子,丁修义也匆匆的跟张氏告别,朝着自己的屋子去了。
张氏见丁修义就这么走了,心里空落落的,随后这种空落落便转成了对于罗氏的恨,以及对于一句话就将丁修义说走的丁修节也说出的厌恶。
她挑起了窗户,瞪着丁修节屋子的方向恨恨的道:“不要脸的小贱人,就一辈子都没见过男人?才回来就缠上去了,看我找机会不弄不死你,让你盯着我儿子!”
今天的晚饭对于丁家来说很是丰盛,在老丁头的要求下,总共杀了三只鸡,又把家里去年中秋后腌下的腊肉切下了半块,还上村口割了一条子的肉,虽然菜还是那些菜,不过因为这几个肉菜点缀,让整个丁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特别是孩子们,简直跟过年一样。
米氏下午被张氏的一顿侮辱,让她有些兴意阑珊,好在丁修节站在她这一边,好一通的安慰让她宽慰了不少,可是她还是不愿意去面对张氏。而丁小桥因为下午被刘氏打晕了,虽然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她也不愿意在这个风口浪尖去正屋凑热闹,丁小楼见米氏跟妹妹都不去,自然也打着要照顾两个人的口号,理所当然的留了下去。
最后,只有丁修节带着丁五郎和丁七郎没有去正屋。
到了正屋,还是男女两桌分开。张氏因为饭前丁修义走掉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想要找个人发泄一下。不过她知道罗氏今天晚上是来不了了,就盼着米氏过来,好好的找找她的麻烦。等到丁修节带着两个男孩子来到正屋之后,她没有见到米氏,一张脸跨得更厉害了,张口就问:“老三,你家里的呢?”
丁修节看了张氏一眼,淡淡的张口:“她下午胸口闷,这会子跟小楼在照顾小桥呢。”
“真当自己是少奶奶啊!德行!”张氏一听这个话,火气更盛,撇着嘴着使劲拍了拍桌子,扭头又对着窗户外面骂了起来。
老丁头见丁修节那淡然的脸上忽然就眯了眯眼睛,让那张本来就狰狞的脸更加充满了煞气,心中有点发毛,连忙对着还在骂骂咧咧的张氏喝道:“今天大喜的日子,你少说两句能憋死吗?”
张氏被老丁头喝住了,没有吭声,不过脸上更难看,她拿起了这边桌子的碗开始分饭。

第30章 我是你爹

老丁头见丁修节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又连忙说:“老三媳妇和小桥小楼他们没有吃的吧,老三你带一份回屋里去吧。”然后又对着丁修义说:“老四,也给你媳妇和孩子们带点过去。”
这才算是像话不是,老丁头这话出口后,丁修节和丁修义的脸色也好看了几分。
这个时候张氏对着丁月儿说:“月儿,去厨房,把我给你三嫂四嫂专门留的饭给她们送去!”她咬牙切齿,在专门两个字上咬得特别重。
丁修节和丁修义没有听出什么不同来,正准备上桌子,倒是丁七郎眼珠子一咕噜想起来什么,然后凑在丁修节的身边压低声音说:“爹,奶给娘他们可不会留好饭,说不定是馊的呢。”
丁修节微微一愣,随后就转头对着张氏说:“娘,不用了,何必要专门呢。”说着他喝止了正要下床的丁月儿说:“月儿,你上炕吃饭吧。一会儿我就从这边匀一点过去得了,那么多的菜又吃不完。”
丁月儿本来就不愿意去,再加上她因为丁修节脸上的疤痕对于他更是惧怕,现在丁修节一开口,她原本已经下炕穿鞋的脚立刻就缩了回去,又爬回炕头去了。
张氏也有点怕丁修节的那一张脸,所以跟他说话尽量都不看他的脸,现在丁修节又是专门对她说的,她不太敢开口拒绝,只能转头狠狠的瞪了丁月儿一眼。
丁修义跟丁修节可以说日日夜夜呆在一起呆了六年,那关系可比别的兄弟亲密多了,他们之间颇有默契,往往是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现在听得丁修节这么说,心里也当下明白,张氏给自己媳妇和孩子留的饭一定不是什么好饭,也就跟着丁修节说:“是啊,娘,不用多余准备什么了,她们女人家吃什么不是吃,跟我们一样对付对付就算了,是不是三哥?”
丁修节的唇角翘了一个笑容,这个弟弟还真是了解他的心思,他冲着丁修义道:“是啊,又是女人,又是小孩子,讲究什么,专门留饭太浪费了,爹,我看就从我们这桌匀点给我和老四媳妇一点儿吧。”
平时,这种话题老丁头从来不搀和,可是现在老三老四开口就把他给拉进来了,他也只能点头表态:“是啊,这饭菜挺多的,就从这里匀一点吧。”说着他指着已经空的两个盆对丁五郎和丁七郎说:“你们两个匀点饭菜给你娘和四婶他们送去。”
丁五郎和丁七郎正等着这句话呢,老丁头一开口,立刻就端起了那两个盆开始往里面装菜和饭,专门挑好的捡,这样的动作得到了丁修节和丁修义的共同称赞,不过也被桌子上的丁修孝一家的不快,只不过,当着老丁头,他们并不敢说什么。
丁修孝一家不敢说什么,不代表张氏也不敢说。
张氏是什么人?耗子从她面前过她还要从人家背上揪下一撮毛来做被子呢。今天老丁头又让杀鸡,又切腊肉还去买了一条子肉已经让张氏很不痛快了,不过只能劝自己,是给自己的老儿子吃的,也就作罢了。可是现在居然要端去给米氏和罗氏吃,这怎么能行!
当丁五郎和丁七郎端着冒尖的饭菜的盆下炕要离开的时候,张氏再也忍不住了,她把手里的碗和筷子啪的拍到了桌子上,开口就要骂人,不过这回老丁头的动作很快,他立刻就开口说:“你那桌子的饭是不是不吃了?不吃就收桌子下去。”
这怎么行,这一桌子的女人都没有吃饭呢,这老丁头虽然大部分的时候做不了张氏的主,不过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家里的女人们还是对于他相当尊敬的,再说,张氏对于老丁头发的话,一般都是很遵守的。现在老丁头说这个话,要是她们还不开口,估计晚饭就没有吃的了,虽然这一桌的肉都是不好的,但那也是肉啊,对于丁家来说,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所以,刘氏立刻开口道:“爹,我们这桌还没有吃呢,要吃要吃的!”
老丁头也就就着刘氏的话头说:“那就好好吃,不要作什么幺蛾子。”
说罢,再也不管张氏,低头开始吃饭。丁五郎和丁七郎也赶快就捧着饭盆子朝着自己家与丁修义家去了。
张氏简直被气得倒仰,她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盯着桌子上的每个人,可是,谁在这个时候看她的脸色啊,人人都在低头吃饭,刘氏更是大筷子大筷子的给自己和丁小亭夹肉,甚至还抽空给丁小阁夹了夹了好几筷子肉。
张氏坐了半天见都没有人来管她,气得连人色都没有了,她这个时候也吃不下去,撩起了裙子,便下炕,踢踏着鞋,怒气冲冲的朝着她的屋子里面走去,一撩门帘进了屋,只留下了那摇摇晃晃的门帘宣泄着她的愤怒。
没有张氏的晚饭,并没有人觉得不安,反而这一顿饭吃得痛快极了,特别是女人这边这一桌,人人都吃得肚子溜圆,好不痛快。
而直到吃完饭也没有人问起张氏,在里屋躺在炕上的张氏心里那个难受啊,好比有一根刺扎在上面一样。终于在收完桌子的时候,丁云儿想了起来问了一句道:“娘还没有吃饭呢,这饭都吃完了,娘吃啥啊?”
老丁头可不知道张氏的那些小心思,想都不想就说:“你娘不是有专门给你三嫂四嫂留的饭菜吗?老三老四媳妇既然有吃的了,那就端那些来给你娘吃吧,都是一样的嘛。”
丁云儿愣了愣,没敢接话。一般的丁月儿倒是嘴快,她张口就说:“那怎么行,那都是馊的!”这话一出口丁月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立刻闭上了嘴巴不吭声了。
只不过,现在该说的都说了,闭嘴也没有什么用了,老丁头一张脸顿时黑成了锅底,而丁修节早就从丁七郎的嘴里知道了这结果并没有什么意外,倒是丁修义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娘给自己媳妇孩子留的饭居然是馊的,愣在那里半天,最后,哼了一声,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从炕上下地,穿上鞋,快步就出了正屋。
张氏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这屋子的动静呢,现在听到丁修义走了,也躺不下去了,连忙就披着衣服穿着鞋就下地了,撩起了门帘就冲着已经出了正屋的丁修义说:“老四,老四,你别听你妹妹瞎说……”
不过哪里还有丁修义的背影,丁修节望着张氏那落寞的脸,勾了勾嘴角,然后冲着老丁头和张氏行礼道:“爹娘,我们也先回去了。”说着,就带着丁五郎和丁七郎回自己屋里去了。
老丁头望着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都陆陆续续的从正屋离开了,只留下了自己和张氏还有两个站在炕边的闺女,再也绷不住那张脸了,他举起了手里的烟斗,指着张氏抖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是恨恨的说:“你就作吧!你就作吧!这个家迟早要被你给作散了!”
张氏撅了撅嘴,嘀嘀咕咕的说了些大家都没有听懂的话,最后没有吭声。
回到了自己屋子里的丁修节父子三人,丁七郎忙不迭的将今天晚上的事儿跟母女三人说了,丁七郎说起这事眉飞凤舞的,听得丁小桥笑得前仰后合,惹得米氏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丁小桥的背:“你这孩子,哪有这么笑话老人的!”
丁小桥可不管,听着这事,虽然没有让她胸口里的这口恶气全部出来,至少听到张氏吃瘪让她大爽了一把。
丁修节望着笑得开心不已的丁小桥,忽然有点紧张,他今天从回来开始还没有正式跟这个孩子说过话。第一,确实因为这一下午忙得厉害,实在没有空,第二却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于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却已经长得那么大的孩子说什么。
现在他见气氛正好,就想跟丁小桥说说话,一边的米氏怎么会不知道丁修节的心思,她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紧张,丁修节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坐在了炕沿上,望着丁小桥清了清嗓子。
原本还在和丁小桥说话的丁七郎一看这个架势连忙就给自己爹腾地方了,不过丁修节望着丁小桥那巴掌大的小脸抓了抓头发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倒是丁小桥见丁修节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主动开口道:“你是我爹吗?”
丁修节张了张口,忽然就觉得自己那些紧张实在有些可笑,这是自己的亲闺女啊,他们就算没有见过面,也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于是他用力的点点头,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虽然他那张脸因为笑起来显得有些狰狞,可是这并不阻碍,他那满腔的父爱:“是的,小桥,我是你爹,我叫丁修节。”
丁小桥点点头,而后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忍不住真心实意的感叹着:“原来我也是有爹的。”
不过,丁修节对于丁小桥的感叹可不是这么想,他只觉得心里一阵的酸涩,连眼睛都有些湿润了,他将丁小桥抱进了怀里:“是的,你也有爹,你跟别人都一样,你有爹,以后,爹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第31章 荣升管钱的

在任何时候,一个家庭里面有男人比没有男人要好得多。就算是这个男人比较渣,这种家庭里面的女人也自觉地比过得好的寡妇高人一等。
丁小桥不止一次的唾弃这种想法,可是整个大环境就是如此,就算她唾弃,她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所以,在原来丁修节没有回来的时候,米氏的日子过得非常的艰辛,就算丁小桥心疼,存着想要分家的心思,可也无能为力,毕竟寡妇是没有资格跟婆家谈分家的,就算寡妇要分家也得等到儿子成年以后才能有机会谈这个事情。
虽然丁小桥并不是怨天尤人的人,可是,当丁修节回来的时候,她真的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啊。不过,隐隐的,她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她和这个便宜爹是一天都没有相处过,就算刚开始见面丁修节表现得都让她很满意,但是谁知道这个人的真实情况是什么?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丁小桥在丁修节回来的之后,还是对于丁修节这个人客观的考察了十天半个月,最后确认了这是个顾家疼老婆爱孩子的好男人之后才算是放下心来。
突然之间有了这样一个爹,丁小桥真是觉得在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受得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要是再现代,估计她得去买张彩票碰碰运气,这真是好比肚子饿得不得了的时候,天上掉了一个馅饼下来,正正的砸在了她的面前,美得不得了。
自从丁修节和丁修义回来之后,丁家一直都好像是在过节一样的喜庆。首先当然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属于“死而复生”,还有什么事比这更欢喜的?其次,米氏和罗氏免于了寡妇的命运,孩子们又有了爹,这也是值得高兴的事儿,最后,这正是农忙的时候,凭空多了两个壮劳力,这难道还不让人高兴吗?
对于讲究实惠的乡下人来说,以上三点足以让人比过年还高兴的了。
这样的喜事很是绵长,足以让那一场卖孩子的闹剧掩盖在这样的喜悦之下了。
只是,在这样盛大的喜悦之后,多少还是有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比如张氏,自己的亲儿子回来自然没有什么,这是天大的喜事,可是丁修节也跟着回来就让她多少有些不快了。虽然说地里的活有人干了,可是平日里这吃的穿的哪一样是不花钱的?
现在家里正是花钱的事情,先不要说老大丁修忠今年又要下场了,就连她的大孙子大郎今年也要考童生的,除此之外丁云儿的嫁妆也还要准备,虽然说上一次的婚事黄了,可是丁云儿总归是要出嫁的,那么这一笔嫁妆就是迟早要拿出来的,再来就是丁月儿的嫁妆也要开始攒了,然后就是丁大郎的婚事,丁二郎的婚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一件事不要花钱的?
若是个女人她还可以克扣一下,可是现在是丁修节,是老丁头着实看中的一个儿子,那是绝对不会克扣掉的,而且又不跟她一桌子吃饭,更是不好控制,这么一想,张氏就觉得脑仁子疼,恨不得丁修节当年就死在了战场上了。
吃过晚饭,丁云儿和丁月儿都回自己的屋子里睡觉了,张氏盘着腿坐在炕头上把炕柜里装钱的小盒子拿了出来,一个个的数着,忽然她想起一个事儿,抬头就问坐在一边抽烟的老丁头说:“那天那人牙子怎么就走了?”
不提这一茬老丁头还能平心静气,一提这件事老丁头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他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怎么?你人家不走,难道还真的要把小桥拉去卖了你才甘心?”
张氏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可能这么说,她撇了撇嘴:“我就是奇怪,那人牙子居然没有拿钱就走了?有什么好的事?”
其实那天实在是太混乱了,有好多事张氏也有些记得不太清楚了,她仿佛记得是有人给了人牙子钱的,她以为是从她这里拿的,可是刚才数钱的时候,她却发现那四两银子却还好端端的在她的钱匣子里呢,那么那钱到底是谁给人牙子的?
“你还好意思说,让你给钱,你死活不给,恨不得让人家人牙子领走小桥才甘心,你这么做让人寒心啊!要不是后来老三自己拿钱出来,那小桥真是保不住了。”老丁头说起这些的时候,不免感叹,顺便又对张氏恨得牙痒痒的,他狠狠的吸了两口烟,然后将烟锅子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把那还燃着的烟丝从烟锅子里敲出来,用脚将那烟丝撵了几下之后,才恨恨的放下了烟斗,脱下了外面的褂子爬上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