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感激古代服装的保守,即便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我也不必担心走光的问题。
我听见有人在抽泣。
不是陈灿灿,她在我身边,是谁?大凤还是小凤?或者是腊梅?
我睡得迷糊,光线又差。
并且赵婶不断的大力呵斥我们动作快一点。
我只来得及披了单衣便被推搡着出了屋子。
我今日才知原来这宅院里竟有这许多的家奴。
一脚深一脚浅的被推进正堂,然后被推倒在地。
是,我知道我命贱,但也不至无缘无故被扔在地上。
难道是出了事?
但听见“噗——”一声响,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扔在我的左边。
就着灯光我仔细一看,竟是腊梅!
我惊得向右手边看,大凤小凤陈灿灿还有我都没有被绑,是——腊梅惹祸了?
头顶上传来成嬷嬷的声音:“禄海家的,你仔细审审这些贱婢。”
“是。”赵婶恭请成嬷嬷坐到正堂主位,然后大声说道,“腊梅!跪好!”
我的余光看得见她身上的鞭痕,腊梅挣扎了一下,没能起身。
“给这贱婢长点规矩!”赵婶怒喝一声。
我忍住了去扶她的冲动,情况未明,我必须忍住。
两名家奴架起她,腊梅被折叠成跪拜的姿势。
我觉得齿寒。
这就是命运指给我看的现实?
赵婶走到腊梅身边:“子时三刻,这贱婢妄图从后院翻墙逃走。你们四个,知情不报,当同罚。”
腊梅呜咽着说道:“与她们没有相干。”
赵婶劈手一个嘴巴子:“嘴硬!”
我不知腊梅招认了什么,心中着急万分。
赵婶又说:“来人,将这四个贱婢一同拉出去,各打二十大板。”
陈灿灿急声问道:“不知腊梅犯了什么错,奴婢并不知情!”
赵婶冷笑:“她虽未招认,可也不难猜出,这半夜私逃无非是要去私会情郎。你们同处一屋,自然难逃干系!还不拖下去,打了板子,还愁你们不招?”
“容禀!”腊梅既然未招,我连忙大叫,“成嬷嬷容禀!”
“原来有人知情,”成嬷嬷笑道,“说吧。”
“成嬷嬷,请容奴婢禀报。”我迅速组织一下思路,说道,“奴婢原先并不认得腊梅,因为有幸来京城一同服侍主子,这才共处一室朝夕相对。来京途中,奴婢有一日半夜惊醒,以为有贼人偷袭,却不知那黑影竟是腊梅。原来这腊梅她有夜游症。这一路之上,隔三岔五的便要发作一次。奴婢们也都习以为常了。”
“胡言乱语!”成嬷嬷冷笑,“你这说辞我一概不信!”
这谎言只是权宜之计,你要一个一个的审问我才害怕。
所以我给成嬷嬷恭敬的磕一个头:“嬷嬷面前奴婢不敢妄言,嬷嬷自去问了送我们来京的镖师便知道了。”
成嬷嬷说道:“禄海家的,明日你去问问那些镖师。苏小曼,若是你有半句假话,我揭了你的皮!”
“是,是。奴婢万没有欺瞒嬷嬷的胆子。”我连磕两个头。所谓捉奸拿双,只有腊梅没有奸夫,我才敢扯下这大谎。图飞卿是个机灵的,又有些情分,我倒不担心她会说漏嘴巴。
赵婶小声的问成嬷嬷:“那,该如何处置。”
“只是捉到腊梅?”成嬷嬷问道,“有没有男子在外接应?”
“没有。”赵婶低下头。
“下手也太重了,下回打探清楚了再做论断。把腊梅扶回去,找点伤药给治治。”听了成嬷嬷这番话我正要乐,她又接着说道,“其他四个人,明知腊梅身有顽疾,隐瞒不报,每人罚十板子。”
你的嘴大,你说有罪就有罪。
赵婶迟疑地说道:“打伤了她们还要派人照料,这——”
峰回路转了。
成嬷嬷叹气:“还是欠历练啊。从明日起,一天罚一个,令她们互相照料。”
真狠!
成嬷嬷退了堂。
赵婶呵斥我:“等我问明白了那个女镖师,回头找你算账!”
我只是低眉顺目。图飞卿估计已经离开京城了,而我也不是太担心图飞卿的应变能力。她是个热心肠的女孩子,会帮我们的。
我们互相搀扶着回了屋子。
赵婶着人送来了伤药。我又去厨房取了热水。
大凤和小凤替腊梅换了药。
我没敢看那些伤痕。
腊梅低声哭泣:“连累姐妹们了。”
我背对着门窗对她做一个噤声的动作:“都习惯你这毛病了,哪里想到你会去爬墙呢。”
大凤会意的说道:“这一路上你三天两头的犯这病,嬷嬷真要问是哪一天犯病的,我还真不记得呢。小凤,你记得吗?”
小凤点头:“我也不知道。谁去记这个?我一入夜,累都累死了,哪里有功夫理会这些。”
连直肠子的陈灿灿都懂:“腊梅快别哭了,你这个病,姐姐不记恨你,真的。是我们的命苦。”
腊梅把脸蒙在枕头里面哭。
赵婶推门进来:“今天谁来谢恩?”
谢恩?我想了一下,明白了。
天蒙蒙亮了,可不是要去挨板子么。
陈灿灿笑着说道:“我来。”
“什么我呀你的,没规矩的奴婢!”赵婶除了呵斥人再没有别的功能。
陈灿灿站到她面前低下头:“奴婢谢赵婶的恩典。”
我不想哭,真的,我只是觉得残酷。
生活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我能够预料到,这些猥琐的迫害不过是我卑微生命里的一个小小的前奏。
我并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风雨飘摇

承各位姐妹的情,我排在最后一天挨板子。
轮到我的时候,我有种怪怪的感觉。我希望这只是我的梦,可惜,我只可惜这不是梦。板子打到我身上噗噗地响。
也许我可以把这个假想成小学时按秩序排队等候打防疫针。
趴下受罚时,我并没有因为受到侮辱而产生想死的念头。
由此可知我是一个贪生的人。
虽然疼痛,虽然羞耻,可惜我仍旧想活下去。
我爱惜我自己,因为除了我,再没有人会珍惜我,我不能放弃我自己。
我想了很多,可是板子还没有打完。
我只好再想,想胤禛,我已经很久没有想他了。他在哪里?在干什么?他长得什么样子?我怎样才能找到他?
板子还没有完。
我再想,再把神仙给我看的那三张面孔想一遍。
板子这才打完了。
把我架回屋子的是两个姑姑级的使女。
我趴在床上时才发现一个问题。
大家都真心的护我,把我安排在最后一个受刑。然而每个人都忘记了一件事情,我挨完了板子的时候,第一个挨板子的陈灿灿的伤还没有好。
而腊梅的伤比陈灿灿的还要严重。
也就是说,我照顾了前面的人,轮到我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却没有健康的人了。
大凤小凤暂时不能下床。
陈灿灿拿一张椅子当拐杖,她吃力的把我屁股上的破布撕开。
我大声的嚷道:“…”(引号内作者删去二十三字。)
“行了!”陈灿灿打断我,“我还想骂娘呢,我忘记拿伤药了!”
陈灿灿扶着椅子一跳一跳的去桌子上拿药,她跳得很吃苦,我也不好再嚷疼了,只有硬生生的挨住。
上完药,陈灿灿再慢慢的爬到床里面。我们都缺乏经验,刚刚我应该横着趴床上的,这样陈灿灿上下会方便一点。现在我不能动弹,就只有辛苦她了。
小凤忽然说道:“我们吃什么?”
是啊,都不能下地,谁去取吃的?
腊梅扇自己的嘴:“都怨我!”
我哄她:“你们瞧,咱们五个人趴在这里像不像五条毛毛虫?”
“是像,像被人一踩就死的虫子。”大凤笑着说。
“不是说风水轮流转吗?等我们做了主子,我也赏她们吃板子,也让她给我谢恩!”陈灿灿眉飞色舞的,“要这么想才解气呢!”
“等你当了诰命夫人,就赏我口饭吃,让我好好的伺候你,省的我在这里受穷气。”小凤拿陈灿灿打趣。
“你这样的我可不要。把我家老爷的魂给勾去了,我该怎么办呢?”陈灿灿说得跟真的似的。
我一笑,觉得屁股更疼。只好拼命忍住。
连腊梅也笑了。
正笑着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面熟的中年女人走进来。我闻见浓烈的香味。
女人骂骂咧咧的:“都是些作死的,还要劳驾老娘服侍你们。又不是正经的主子!”
“大姐的恩德我们永远记得,赶明儿有了赏,第一个忘不了姐姐您!”现炒图飞卿的冷饭,我赶紧讨好她,而且说好话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恶心。
女人把手里的大陶罐放到桌子上,又到门外取了一只篮子。
“粥在这里,你们自己吃了吧。下午我早些送吃的来。今晚主子爷要来,活该你们没福分!我也不指望你们的报答,我权当是做好事积阴德!”女人合上门走了。
自然是陈灿灿下床分粥。
陈灿灿叹气:“还是我不得过身。”依稀的似乎说的是句扬州话。
五个人勉强喝了粥,一人一碗,想多都没有。
陈灿灿爬到我旁边时说:“我觉得比不吃前还要饿。”
“难为你一直照料我们,跳来跳去的可不是容易饿。”温饱啊温饱,我们最基本的生存要求都得不到满足。
腊梅幽幽的说道:“少吃点也好,不然待会又不方便。”
大凤说:“你们听——”
我屏息。
隐隐传来歌声。平日里各个院子里都有练习,却不似今日这般大的动静。
又传来赵婶的大嗓门:“晚上爷要来,各院都仔细点,拿出真本事来!”
我觉得赵婶有当老鸨的潜质。
“原来今晚真的有爷要来啊。”陈灿灿打破沉静。
腊梅又是自责:“若不是为了我!我耽误了姐妹们的前程!”
“姐妹一场,说这些没意思的话。”大凤说道,“我只劝你,往后不要胡思乱想,既然投了这个胎好歹认了这个命!”
认命?
可不是要认命,我抗不了这命啊!情势不由人,我能奈何?
陈灿灿急急的说道:“这可怎么好,总不能在这床上等死吧,好歹练练啊!”
我朝她笑:“你去取了箫趴着吹?”
小凤说道:“趴着可怎么吹啊,不如练练曲子吧。”
我闷笑,坏坏的说:“好啊,你说唱什么曲子啊。”
陈灿灿皱眉:“不如大家练一支曲子,有人唱有人跳有人弹乐器,如何?”
腊梅说道:“主意是不错,可惜咱们会的别人也会。没有新意,想必练了也不好。”
“是啊,这里又没有师傅指点,帮着排舞,怎么才能练得好呢?”大凤也说。
“小曼会啊。”陈灿灿的手指立即点了我,“小曼很会的啊——”
什么叫我很会啊?
大家都看着我,我只有说了:“不如唱明月几时有吧。”
腊梅问道:“你说的可是《水调歌头》?”
“正是。”
“这支曲子有很多人唱过。难道你新谱了曲?”腊梅真的是才女啊。
我真是孤陋寡闻,汗颜汗颜。
我硬着头皮说道:“要不我唱一遍,你们看有没有听过。如若听过,我便再想其他的曲子吧。”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唱了也不知是邓丽君还是王菲的版本。
我等待腊梅的答案。腊梅沉默了很久:“这个似乎没有听过。”
大凤也说是。
小凤说道:“小曼预备让我们怎么唱呢?”
“一个人唱,两个人跳,还有两个人 。”我想了一下,“我弹琵琶,陈灿灿吹箫,腊梅唱,大凤小凤跳。你们觉得呢?”
腊梅笑了:“我如何能抢了妹妹的风光?还是小曼唱吧。”
“奏乐的人少了便不好听了,还是我和灿灿奏乐吧。”做配角比较安全。
腊梅又笑:“我也会弹的。你看这样可好。我和你弹琵琶,大凤和小凤跳,灿灿唱曲子。”
“我不唱,我个子高,我扮男装,我和小凤跳,大凤唱。”陈灿灿连忙大叫。
“扮男装,倒是好主意。就这么办吧。”腊梅连连说好。
大家便一起练曲子。
陈灿灿一开腔小凤便笑了:“怪道灿灿不肯唱曲呢,这么唱还不吓死人。”
“敢笑我,小心爷跳的时候把你扔出去。”
说说笑笑的,时间比较好打发。
我在心里偷偷的想,晚上来的人是谁?会有胤禛吗?

如人饮水

约莫过了正午,腊梅小声的说道:“要命。”
“怎么了?”我因为痛也睡不着。
“我内急。”腊梅对我说道,“吃这么少也没用,真要命。”
“不过是皮肉伤,内脏又没有事,我替你叫灿灿。”我喊道,“陈灿灿,醒一醒。”
“我再憋一会儿。你让她多睡会,她自己也有伤。”腊梅轻轻的笑,“灿灿真是好本事,想睡就睡。”
“可不是,雷都劈不醒。”我也笑。
“我是个会担心思的,总是睡不好。”腊梅叹气。
“思虑过重对身子没好处。”我把头转一转,趴得久了酸得很。
“你又何尝不是个心思重的?她们都睡得着,偏咱俩醒着受苦。”
我说道:“你可别哄我笑,我一笑屁股就疼。”
“难得遇到你们这些知心的姐妹。也是腊梅的福分。小曼,你爹娘都在吗?”腊梅问我。
这几日我们没有矫情的喊大姐五妹的,都是叫的彼此的名字,一场风波换来了一点真心,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我不记得了。”我想想就头大,“你呢?”
“我爹娘都在,还有个弟弟。”又是一个卖女养儿的故事。腊梅又叹气,“也不知弟弟现在什么样子了。还有我的大表哥…我做梦都想回去见见他们。”
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逃了。我只好含蓄的说道:“将来你嫁个好人家,兴许有机会回去看看。”
“嫁人?嫁给谁呢?我是没有福分承欢膝下的。”腊梅梗咽了。
我也想去找胤禛啊。投成个动辄得咎的贱命不算,而且还没有下辈子。想想就心焦。
忍辱偷生——就是我目前的生活写照。
小凤叹气:“我内急。”
又醒了一个。
大凤也说话了:“我做梦都在找恭桶。”
我费力的把头转向陈灿灿,叫她:“醒醒!陈灿灿!”
她回报我两声呼噜。
我抬手捏她的鼻子:“吃肉包子!快点!吃肉包子!”
陈灿灿一下子就醒了,她迅速的坐起来:“我要吃我要吃!”
我大惊:“你屁股能坐了?”
陈灿灿突然杀猪似的嚎。
腊梅嚷道:“快趴下,趴下缓缓劲儿!”
陈灿灿哪里听得进去,一下又跳到床下,顺带踩了我的脚。我疼得把头闷在枕头里面。
陈灿灿跳了半天,大凤小凤吓得直嚷嚷:“越跳越疼,你忍着点儿。”
陈灿灿嚎了又嚎。
门被撞开。
凶神赵婶撞了进来。
陈灿灿一下子就消音。
“嗥什么?”赵婶骂道,“还想挨板子?主子爷快来了,找死呢你!”
“赵婶别和她计较,陈灿灿下来方便的,不想碰了伤口,奴婢们断不敢惊扰主子爷的!求求赵婶饶了奴婢们!”大凤立刻求饶。
赵婶冷哼:“老实呆着。香兰,给她们送点吃的过来,再给点药。办完了就封院门,等主子爷走了再开门。你们五个本分点,再出乱子小心你们的脑袋!”
陈灿灿扶住桌子站在那里。
吃的和药立刻就送来了。
我听见钉子钉木头的声音。
“在封院门。”小凤说道。“灿灿,你快趴着歇一会。”
陈灿灿没有动。腊梅催她:“快去歇会儿。”
我打趣陈灿灿:“灿灿是在看这些吃的可够我们五个人吃呢。你莫怕,总不会饿死我们的,真金白银买来的人,谅她们也不敢弄死我们,弄死了我们她们该拿什么去向主子爷交差?那些老婆子可比不上我家灿灿的花容月貌啊。”
外面在封门,肯定不会有人偷听,所以我很敞快的说话。
陈灿灿忽然大哭。
她“哇——”地一声,又迅速的捂住嘴。
陈灿灿忍着泪,颤抖的说道:“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要她们跪着求我!”
“灿灿,你难过,哭出来就好了,千万别憋着!”小凤也哭了。
“哪怕折了我的阳寿,我也一定要出这口恶气!”陈灿灿挥拳。
“快别混说,好好的,折什么阳寿!”这个很灵验的,我怕听这些,“活得好好的,比什么都好。灿灿,你过来!我不准你犯傻!”
陈灿灿用衣袖擦了脸上的泪,对我笑:“小曼,你要不要方便?”
“我不要。”我仔细的去看陈灿灿的脸,她的稚气天真一瞬间就消失了,我在她的眼睛里面找到的只有沉着与不甘。
“腊梅,我扶你下来。”
腊梅抱着陈灿灿的手臂:“灿灿,我对不住你。你有恨就对着我!”
“傻腊梅,我不恨你。”
服侍好了腊梅,陈灿灿又把恭桶拖到大凤小凤床边。
小凤一个劲儿的哭,大凤不住的叹气。
最后,陈灿灿自己服侍自己。
趴到我身边时她说:“哭没有用,求饶也没有用。只有做了主子才不会受这些人的脸色。不过是和我们一样的贱命,却生生的踩践我们。我总有一日要高过她们,看她们给我叩头。”
“今日我们是见不着主子的。”小凤笑着说,“就是见到了,也没有用。”
“怎么没用?”大凤不解。
“这宅子里的女人,除了小曼,其他的都跟咱姐俩一个样。一模一样的面孔如何能出挑?”小凤说得有道理。
“也许这里的爷就是偏爱这种长相的女子。”我分析道。
“要我说,主子爷应当喜欢小曼,小曼最美,皮子又白,再没人美过你了。不如,你当主子,然后替我报仇。”陈灿灿认真的嘱咐我,“那个赵婶,你一天打她三板子,打一年,让她一直趴着。”
“报仇还是你自己来吧,”我不理这个呆瓜,“其实我是借了灿灿的光才被挑来的。我跟她合练的曲子跟舞。”
腊梅说道:“有回去厨房打热水,我在窗外听见帮厨的说话。似乎这几年宅子里面住过不少跟咱们长得差不多的女孩子,先前的约莫是被各位阿哥领回去了。也有不知去向的。开头,成嬷嬷她们还敬着这些姑娘,可来来往往的多了,就不当回事了。”
“我们是不是长得像一个姑娘?”大凤发挥女人的直觉。
“我们长得都挺像的。”陈灿灿总是少根筋。
“大凤的意思是,你们所有的人会不会是因为长得像一个姑娘,所以被买回来。而我这个例外是因为禄海和那个道士赌气,所以顺道捎回来的。”我解释道。
“那我们像谁呢?”小凤又问。
腊梅笑:“肯定是喜欢的人啊,谁没事挑跟仇人长一样的放在家里看啊。”
“我看那十二个人啊都面合心不合的。咱们练群舞,取长补短,肯定比她们出彩。”我笑话陈灿灿,“也许下回你就能当上主子,好好的折磨折磨赵婶了。”
腊梅说道:“我在柳园呆了五年,编舞大概比姐妹们好一点。你们若是不嫌弃,就让我将功折罪。小曼唱的《水调歌头》由我来排舞,好不好?”
“好啊。”大家都赞成。
腊梅一一的分析各人的特长安排任务。
如果忽略我们的身体状况的话,气氛算得上融洽。有点学术研讨的意味。
我尽量不去理会我的疼痛处。
如果不想太多,如果不奢望太多,此刻的我未尝不是快乐的。
我不想去想我的将来。

重见天日

我被乒乒乓乓的声音惊醒。
看向窗户,天色已经大亮了。
“外面怎么了?”陈灿灿问我。
“昨日封了院门,今天想必是来开门的。”我说道。
腊梅刚说道:“怕是来者不善。”
门就被撞开了。
接着是一群人的脚步声,屋门又被打开,赵婶领了一帮人走了进来。
赵婶“呀哟”一声,拿手绢捂住鼻子:“这股子骚味儿啊——”
并不是在暗指我们是狐狸精,话又说回来她也用不着暗讽我们,想骂大可以劈头盖脸的骂。
我们屋子里放着恭桶,又没人清理,味道自然不正。
赵婶咳半天,才说道:“成嬷嬷慈爱,从今儿起派秋林秋萍照顾你们的起居。”
“谢成嬷嬷,谢赵婶。”我们五个人的声音参差不齐。
赵婶对身边的女仆说道:“你们俩个好生照料,主子爷开心了也是我们做奴才的福分。”
秋林秋萍应了:“是,奴婢明白。”
赵婶便领着人呼啦啦的走了。
我和腊梅交换眼神,可惜默契有待加强,我没有看懂她的目光,相信她也没有看懂我的。
秋林秋萍放下手中的包袱。
高个子的对矮个子的说道:“秋萍,你去打些热水来。”
秋萍说:“好,你把屋子收拾一下,我这就回来。”
我这才知道,高个子的叫秋林,矮个子的叫秋萍。
秋林拎了恭桶出去了。
瞅着两人都出去了,腊梅小声对我说:“也许是昨儿主子问起咱们来了。”
“肯定是!”陈灿灿立刻笑道。“她们吓坏了吧?”
“与这二人不可多交谈,我们从此也要谨言慎行。日后若有机会见到主子,也万不可提起这一遭。”我急急的说道,“对成嬷嬷赵婶人前人后只可言谢,旁的不可多言。”
小凤不解:“这是为何?”
“人家树大根深,你我势单力薄。”我说道,“何况这回我们只是侥幸脱逃。为着自己的性命着想,总是小心为妙。”
陈灿灿气得捂住头:“这日子真是没法子过了!”
大凤笑道:“好日子就快到了,如何说这些气恼的话?”
腊梅叫我:“小曼,我欠你的情…”
秋林拎了恭桶进了院门,将恭桶放到桂花树下晒。
秋萍也提了一铜壶的热水进来。
二人进了屋里。秋萍将热水倒进铜脸盆,然后端了盆坐到腊梅床边问她:“自个儿能动不?”
腊梅说道:“劳烦姐姐了。”
秋林自包袱里取了一身青布衣裤,和秋萍一道替腊梅换了。秋萍顺道给腊梅上了药。
秋林说道:“这些褥子也不能用了,我去禀了赵婶重换新的来。”
不多时,秋林捧了一摞褥子来。
秋萍扶腊梅起来,说道:“你扶着窗子站着,老趴床上也不好。”
秋林打开两扇朝南的窗子,腊梅扶窗而立。
秋林和秋萍一一替我们上了药换了新衣裳,然后令我们站在窗子边。
她二人重新换了三张床上的用具,将旧褥子并衣物放到两只大木盆里,又将屋子扫干净了。
秋萍对我们说:“我们去洗衣物,各位姑娘累了便回床上歇着。”
新上的药似乎比先前的药效好,擦在伤口上凉凉的。
陈灿灿眉开眼笑的:“我们这可不是走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