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他不知道套到多少人身上去过,怪不得他要叫我瑾儿,怪不得他从不叫我的名字。原来嫁入宫中,他根本就不在乎我是谁,这宫里面所有的女人,恐怕都是他的玩物吧,而他那令我引以为傲、沾沾自喜的温柔,不知道给过多少女人,这破窗而入的浪漫奇遇,已经不知在宫中上演过多少遍!
我突然觉得有些肉麻,微微推开他,微微别开脸,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柔,却有一丝淡的不能再淡地失望:“我恐怕还配不起上善若水这四字。”
他静默片刻,突然伸手将我的脸硬扳回来,用力叮嘱我游离的眼睛,强迫我看到他眼中的认真:“我什么我会从你眼中看到一丝落寞,甚至是……失望?”
“我没有,我只是高兴自己被你所喜。”我有些赌气地说着,顾不得他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他眼中认真的光芒让我觉得不舒服极了,明明是这么虚伪,为什么又要用这种动摇我心神的眼光看我?
“你有。你在失望什么?”他定定地看着我,语气低沉认真地不得了,“你在怀疑我的话,对吗?你在怀疑我对许多女人说过这话,对吗?”
“怎么会呢,我没有。”我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淡淡地转移话题,“流云,天色还不算晚,我陪你下棋吧。”

美人暗思情愫飞 (12)

“你有!”他根本不理我可以给他台阶下,依然固执地持续着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你是不相信,对不对?”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豁出去了:“是,我是怀疑,是不相信。流云,我们不过见过区区几面,你凭什么认定我上善若水?我不记得我在你面前表现出什么善待他人的行为过。”
“你不记得了……”他听了我的话,幽幽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我早该知道,你早就不记得了。”
这又是什么戏码?我心中有一簇无名火燃着,我就是不希望他,我丁一片平生第一次动心的男人,在我面前表现出这种种看似深情,实则无中生有的行为,那令我作恶,也令我心痛!
“皇上,您的话臣妾不懂。”我静静地回答他,语气冷得不得了,“臣妾何时与您有过曾经,需要您‘记得’?”
“你……”他抬起眼来,盯着我的眼睛,缓缓地吐字,“丁一片。”
丁一片!
听到这话,我的心头仿佛被敲了一记重锤,让我几乎要晕过去,原来他知道!从头到尾他都知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吗?”他看到我震惊地表情,缓缓问道。
“……是。”我艰难地点点头,内心无比苦涩。
既然他早就知道我是冒牌货,又何苦对我如此温柔?明明要等我沉溺了,在狠狠把我从美梦中敲醒?!
丁一片,你真是这宫中最傻的大傻瓜!原来我从头到尾我都活在骗局之中,把姐妹、至交统统陪进去了,才知道自己一直一直都只是活在一场骗局之中!
我的所谓巧遇,所谓乔装,在他看来都是些最可笑的戏码吧?如今想起来,这些天的所作所为,真是傻极了……
“你还记得,八年前的花灯节吗?八年前……就是同铨五十七年,那天你陪着你家小姐去长安街赏灯,你们随着拥挤的长安街一直走到戴鹤桥,突然在桥上有个六七岁的女孩掉下水去了,当时已值深秋,周围没有人愿意救她,你当时脱了马褂就跳下水去了,当时你才八岁啊!我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你的身子浮浮沉沉,胸前紧紧抱着那个女孩的头,她已经昏过去了,但脸却一直被你托在水面之上,你自己的身子却一沉一沉地,看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彻底沉下去的可能。后来我就也水将她救起来了,到了岸上再回头的时候发现你却沉下去了,你家小姐站在岸边尖叫,我连忙去又把你捞起来。所幸,后来两个人都救活了。”他缓缓地说着,我的思绪随着他低沉悦耳的嗓音飘飘扬扬到那遥远地过去,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美人暗思情愫飞 (13)

“所以,你就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记住我了?”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问他,若是这么点事儿就记住我,那被他记住的女人还不排到皇宫外头去。
“不是。”他的嗓音依旧低沉,却掺杂着一丝丝的情感,“我记住了你,是因为你救的那人,是我的妹妹,当今的御馨长公主,司徒朵馨。”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我听了他的话,低下头淡淡地回答,泪水却在眼中凝聚。
是的,我知道了,我终究是爱错了人。
原来他不过是感念我的恩情,感念我就了他最爱的妹妹,所以才对我念念不忘。其实他不需要这样的,他是一朝圣主,他的子民为救他的妹妹,即使是丢了命,他也不需要有一丝一毫的感念,民为主尽忠本就是应该的。
怪不得他会花这么多心思来关注我一个小小的丫鬟,原来他想要替妹妹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终究是爱错了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1)

“我就知道你会想偏了,才不告诉你。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完。”他快速地说着,语气有些着急,“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关注你,千方百计地打听有关你的消息。我打听到你是墨府的丫鬟,名唤丁一片,你是墨府七小姐最宠爱的丫鬟……我打听到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我甚至知道你有一个叫丁语庄的妹妹,是你最爱的亲人。我渐渐知道你的善,你的义,你帮助自家小姐出逃时的勇敢,你有恩必报,敢于担当的气度,在在……都令我痴迷。我喜欢你这般独特的女子,八年来我靠着时断时续的关于你的消息而活,我时时刻刻想念的都是你,丁一片!”
“你骗我的,这不是真的!”他这番深情真诚的表白令我震惊,我瞪大了眼儿当场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地重复着,“不是真的……”
“是真的!”他大声地强调,又怕引来下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压低了嗓音用力地说,“我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啊!”
“皇上,你不需要这样的!”我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悲凉至极,“你为了让我离心墨府,派杀手潜入墨府假意要杀我,让我误以为是墨擎竹的暗杀;你让淑妃送我步摇,和我抢纸,让我误以为羽濯不忠,亲手杀了她;你弄瞎语庄的眼睛,令她失忆,让我恨极了墨擎竹;如今,你又派翠儿来监视我,潜伏在我身边!皇上,你不过是要借我与墨擎竹之间的约定,借我对墨家的恨和我联手灭门墨府,皇上,你费心费力何苦做这么多,还撒下弥天大谎妄图感化我!”
“你说什么……”他的眼睛一瞬间迷离了,震愣地看着我,喃喃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么想,你要如何才会相信我。清心是淑妃宫中的人,论武功自然是绝佳的,恐怕能与我并驾齐驱,你以为单凭你一掌就能杀了她?若不是我派人暗中保护你,恐怕你早就死于她掌下。我来不及救下语庄,但要不是我勉强保住她的性命,将她顺利送入宫中,否则你见到的只能是她的骸骨!翠儿的身世如你所查,清白无痕,如何是我派来监视你的!”
听了他这番话,我再一次震惊了。
原来他真的一直在我身边,保护了我这么多次。想想清心,确实,我连他也打不过,又怎么一掌拍死大内高手。淑妃是当今太后的亲外甥女,他无法废掉淑妃,只能在暗处保护我,这份专情,又岂容我如此猜测践踏。既然墨擎竹有意毁掉语庄的眼睛和记忆,又何不直接杀了她来的方便?他全身心为我考虑,尽他最大可能令我快乐,我却这么猜忌他,不信任他。我真的是太莽撞了。


第7卷

一石激起千层浪 (2)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手轻轻覆上他的,一滴清泪自他眼中掉落,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为我流泪了,这是个如何大气深情的男人,我一个如此平凡的女人又有什么办法去珍惜他!
这一刻我决定了:我要拼,为了他也是为了我以及我失去的所有人,我要帮他打拼出一片再无障碍的天下,让他稳坐江山,再无忧虑!
窗外吹入一阵阵冷风,灌入我敞开的领子里,同时却也让我清醒:我靠什么去拼?他如此睿智善谋,却花了这么多年都无法灭掉墨府,稳坐江山,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婢女又要如何帮他。
幽幽叹了口气,我唯一能对他好的方法,就是爱他。
“我爱你……”我轻轻地宣布,语气柔情而又坚定。
这样大爱大恨的男子,让我如何不爱,让我如何不想去珍惜,去拥有。
光是他八年如一日深爱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就足以令我感动,令我想去珍惜。
而他就在我身边,他珍惜的那个女人,就是我。我是何其幸运。
“嘘……不要说爱我,我要等到真正拥有你的时候,在和你一起说爱。”他伸出手指,轻轻按住我的唇,温柔至极地说着。
真正拥有?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假装生病,选寝的绿头牌被拿掉了,也就不能与他……合欢。
“你现在就能和我……我早就没有大碍了。”我大胆地说着,伸手开始解身上的衣扣,脸上却红霞满布,解扣子的手也抖个不停。
他却按住我的手,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有些任性地说:“我不要。我不要你这么委屈地成为我的女人。”
我又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虽然我知道我不该哭的。他是这么细心,这么好,甚至不愿意我在皓澄轩见驾,委屈的意思我知道:若是他在我的宫内宠幸了我,后宫中必定会出现我魅惑圣主的留言,而他不愿意我承受这个子虚乌有的罪名,所以他选择克制自己。
“不哭,睡觉吧。”他拉着我的手,走向床榻。
这一瞬间如此温和,如此美。
*
半夜被声音惊醒,我竖着耳朵,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有轻得不能再轻的敲门声。
兴许是翠儿。我躺下,闭上眼没打算理她。
没多久,敲门声停了,一个怯怯的声音传进来:“贵嫔主子,您歇了吗?”
翠儿不会这么叫我,我知道肯定不是她,仔细一听,却发现是彩儿的声音。
我皱皱眉,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怎么了?”我一边回答着,一边轻轻从流云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悄悄跨下床榻。

一石激起千层浪 (3)

身后有低低的、戏谑的声音传过来:“这么晚了还背着我去偷人。”
“你别瞎扯。”我用同样低的声音回答着,汲着鞋子走到门边,隔着门对外面说,“彩儿,什么事啊?”
“娘娘,奴婢来给您送茶。”彩儿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语气不复方才的胆怯。
我有些奇怪她半夜来送什么茶,按在门上的手轻轻敲击着门把手。原本想不接那茶,又觉得有些不妥,眼儿一转,不禁计上心来。
我解开中衣的扣子,然后故意把它们都扣错,伸手弄乱披散的长发,又故意在袒露的颈子旁用指甲盖用力一压,一个显眼的红印出现在我雪白的皮肤上。随后我才匆忙地拉开门,对着彩儿慌张地问:“半夜送什么茶啊,好了好了,给本嫔吧。”
“奴婢听翠儿姐姐说您近日身体欠佳,常常睡不着觉,所以特地泡了杯助眠的参茶给娘娘喝。”她不紧不慢地说着,又追述一句,“娘娘金枝玉叶怎么能亲自端茶倒水呢?奴婢给您拿进去吧。”作势要走进去。
真是笑话,我在内心冷笑一声,我何时和翠儿说我睡觉不好了?你这谎说得真是拙劣。
“不用不用!”我惊喊一声,夸张地挡在她面前,不让她进去,“本嫔自己拿进去用就可以了,你回去睡觉吧。”
“这怎么行呢……”她一边心不在焉地说着,一边探头探脑地往房里看,“娘娘方才怎么从您房里听见男人的声音啊?”
“笑话!”我听了这话,立刻高声说,“这是在宫里哪来的男人?”
“所以奴婢才觉得奇怪啊。”她说着,显然没看见什么,失落地将头缩回来,勉强笑着说,“一定是奴婢听错了。”
“嗯。”我点点头,有些慌张地说着,伸手拿起那杯茶,挥手赶她,“今儿晚上是你值夜吧,回去睡觉吧,大半夜也没什么事。”
“是。”她没有再推脱,点点头便退下了,我从她离去前的最后一个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嘲讽,或者说是讥笑。
“吱呀”一声,我合上门,走到大大的铜镜前看着镜中的倒影,镜中的女人眼神慌乱,衣服扣子是扣错的,长发凌乱地披散,雪白的颈子上有一点鲜红暧昧的红印。
满意地笑笑,搁下放参茶的杯子,拢了拢长发,看着那杯参茶,我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泼在窗外自己精心植培的紫罗兰上。
顺手把杯子搁在桌上,我正准备回去睡觉,一转身就看到流云那双闪着促狭光芒的墨黑眼睛。我不以为意笑笑,兴意阑珊地坐在床边,也不打算躺下去,而是微微侧坐,对上他的眼睛,静静地不说话。

一石激起千层浪 (4)

“没想到爱妃这么能演戏,真是令朕大开眼界。”他笑眯眯地说着,缓缓坐起身揽我入怀。
“皇上不也演技精湛么?臣妾的雕虫小技怎么入得了皇上的法眼。”我微微一笑,躺入他怀中,幸福地闭上眼。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让翠儿去把秦静白请来。
我微笑着,斜倚在香榻上,轻轻地对殿下恭敬而立的秦静白说:“秦太医,近日在何处高升啊?也不来为本嫔请个平安脉。”
他微微鞠躬,恭敬有礼地说:“臣有罪,不知娘娘的身体恢复地如何?”
“本嫔已快大好了,近来也很少服药了。”我回答着,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请问秦太医,本嫔的药能不能停了啊?”
“臣方才为娘娘切脉时,发现娘娘脉象平稳,应该已经大好了,娘娘可以把药停了。”他想也不想,快速地回答令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哦?那太医的意思是,本嫔已经好了?”我挑眉问。
“是,娘娘。”他依然有礼有节地回答,不多说一个字。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挥手让他退下:“嗯,你下去吧。”
低头看着手中的茶,茶已经有点凉了,不再冒着热气,我盯着水面,水中倒映出一个容颜精致的女人,她盯着茶水的眼中满是算计,不带一丝的感情。
是时候了,我知道。
我已经确定了流云对我的感情,确保他不会轻易动摇对我的情,这一点足够作为我将来的后宫风云生活的支撑了。
剩下的,要我自己来拼,权力和……爱情。
想到那个温柔深情的男人,我紧绷的神经微微松下来,我要他,要他的全部,虽然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忍不住轻轻的叹息一口气,命运弄人,为什么今生偏偏他是皇帝我是妃,我永远无法独占他。
水中的女人眼神起了变化,如一汪静静的秋水,寂寞悲哀。
搁下茶,闭上眼,我不再想其他。
*
日尽午后,我才想起来昨晚彩儿的事情。
“翠儿,彩儿呢?”我吃完午膳,正在喝普洱茶清口,突然发问。
“回主子,彩儿在打扫正殿呢。要把她喊过来吗?”翠儿听我这么一问,有些莫名其妙地回答说。
“嗯,让她过来一趟吧。”
翠儿应下后,我继续悠然地品着茶,等着彩儿过来。
“奴婢参见娘娘。”彩儿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睁开半眯的双眼,凝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她。
“彩儿啊,起来吧。”我温柔地说着,微微抬了抬手。
“谢娘娘。娘娘找奴婢?”彩儿起身后,有些焦虑地问着。

一石激起千层浪 (5)

“是啊,彩儿的参茶真是有效,让本嫔一夜好睡呢。”我笑笑,依旧对她说着。
“这参茶是奴婢向秦太医讨的,能让娘娘好眠,奴婢真是高兴。”她抬起脸,绽开纯洁美丽的笑靥。
真可爱的笑容。可惜是假笑。
我起身,走到她身前,伸手从左手手臂上撸下一个价值连城的翡翠镯,放到她手中,盈盈浅笑着说:“赏你的,拿着吧。”
我故意让袖子微倾,露出手臂上的守宫痣。
她看到我手臂上鲜红的血痣,微微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这怎么可以呢?只是奴婢的分内事……”
“拿着吧。”我将镯子塞入她手中,转过身说,“你回去做事吧。”
“这……是,谢娘娘。”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拿着镯子福身告退了。
我背对着她,却可以想象到她讽刺的眼神。
让她看到我手臂上的守宫痣,只是不希望这么早就有人找我的麻烦。毕竟我还没有充分准备好。
虽然,有麻烦是迟早的事。
*
彩儿走了半晌后,我才转过头,对着站在一边的翠儿问:“昨儿个是谁侍寝?”
“回娘娘话,是淑妃娘娘。”翠儿垂头规规矩矩地回答。
淑妃吗?看来昨天她独守空闺了。
我点点头,接着说:“备辇,本嫔要去给淑妃娘娘请安。”
一炷香的时间,轿子就摇摇摆摆地到了淑妃的宸华宫前。
“启禀娘娘,已经到了。”翠儿先请门口的值班宫女通报,接着掀开帘子,对我伸出手。

一石激起千层浪 (6)

将纤纤雪荑按在她手背上,我缓缓跨出肩辇,那个宫女正好出来,领着我们进了宸华宫。
这是我第一次来宸华宫,很大,却许是因为主人懒得打理,地上的花花草草有些丧失生机,蔫搭搭地垂着头。
淑妃正在景禧殿里看书,我走进去,行了个大礼:“臣妾参见淑妃姐姐,姐姐吉祥。”
“瑾贵嫔啊?起来吧。”淑妃随意地摆摆手,注意力还集中在书上。
等到我站定了,她才接着开口,语气冷冰冰的:“瑾贵嫔你上次不还口口声声叫本宫娘娘吗?怎么这次又改口唤本宫姐姐了?”
我笑笑,不疾不徐地说:“回姐姐,上次的事情是妹妹的错,妹妹一时急躁,怠慢了姐姐,还望姐姐不要介意。”
你爱演,我就陪你。
她愣了愣,仿佛不敢相信上次激烈的暗斗就被我如此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好一会儿她才点点头,慢慢地说:“本宫自然是不会怪妹妹你了,只希望妹妹你下回不要如此急躁才好,你与本宫姐妹情深,也就不会因为这小小一点摩擦而产生隔阂。可这后宫中的女人可不都似本宫一般,愿意原谅你啊。”
“是,谢姐姐指教。”我恭敬有礼地回答着,冲她微微福身。
“也别站着了,过来坐吧。”她微微笑着,冲我招手,示意我坐在她身旁的一个香榻上。
“谢姐姐。”我扯起裙子,走到她身边优雅落座,又冲她微微一笑。
“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本宫这儿,风寒已经大好了?”她挑挑眉,笑盈盈地问我。
“是,太医说已经好了。”我没有直接替挂牌子的事情,而是陈述了一下秦静白的话。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着:“这样啊……那妹妹应该可以承幸了吧,不如本宫这就把你的牌子挂回去?”
我微微脸一红,依旧笑着说:“那就谢谢姐姐了,姐姐的气度如此之大,怪不得皇上欣赏姐姐淑贤,封姐姐为淑妃呢。听闻近来姐姐圣宠颇丰,皇上昨日还临幸姐姐呢,想来姐姐育下皇子也是迟早的事了吧?”
“妹妹长的这么漂亮,承幸是必然的事,又何必谢本宫呢。”她说着,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只不过,妹妹也该节守妇道啊,这侍寝的宫妃,可个个都是处子呢。”
我不动声色,点了点头,温声说:“臣妾谢姐姐教导。”
我们的对话表面平静无波,实际上是波涛暗涌。
从她这话中,我听出了两层意思,第一层就是她已经知道昨天晚上我宫里有男人的声音是事,第二层……这彩儿恐怕不是她的人,而这件事一定是别人告诉她的。
我明明已经让彩儿看到的守宫痣,并且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回去通报,可淑妃却提醒我节守妇道,看来她还不知道守宫痣这回事,显然彩儿的正主不是她。

一石激起千层浪 (7)

又和淑妃扯了会家常,我才起身告退。
既然知道了这事,要找出幕后真凶可就容易了。
回到皓澄轩里,我就对翠儿说:“你快去查,今天早上有哪些宫妃去给淑妃请安过,那几个是最后留下来的,淑妃在宫里碰到了哪些人,又有谁派自己的奴婢去给她送过点心什么的。快去。”
翠儿看我这么急,连忙应了声就出去了。
到了傍晚,翠儿才回来,急急将我拉到房内,关上门小声告诉我:“娘娘,今天好多妃子都去给淑妃娘娘请安了,最后走的是琴贵人和月贵人,但她们是一起走的。淑妃娘娘自昨日从乾清宫里回来后就一整天都呆在自己宫里,没有碰到什么人。若说是送点心……只有心选侍派人将自己亲手做的千层糕送到各熟悉的娘娘宫里,早上给您送来了,您吃了几块剩下的都分下去赏了,淑妃娘娘宫里有,澄嫔娘娘那里也送了。”
真是个灵秀的丫头,我果然没看错人。我在内心赞赏着。
从她这一番话就足以看出她心思之缜密,她这么巨细摩宜的一条条陈述,外加一点点她自己认为重要的插叙,可见她肯定明白我要从和淑妃单独呆过的人中找出什么可疑人员。
只是她的话让我的心凉了半截。
挽心……千层糕……各宫都有……
她越是隐藏的好,就越可疑。
挽心,我真的不希望是你,但是事实摆在我面前,我想不相信也不行,看来来日要仔细提防你了。
果然这宫中没有什么姐妹情谊,越是表面单纯的人越是不可信,所幸我发现得早,否则真的要栽在她手里了。
箐澄,我脑海中勾勒出她柔情迷人的脸部线条,我真的不想去想,难道这个温润如水的女子,也如后宫无数嫔妃一样,狠毒致命……
天渐渐暗了下来,我用完晚膳,刚准备沐浴的时候,流云身边的大太监常新突然到皓澄轩宣旨,让我去侍寝。
坐在凤鸾春花车里,我皱皱眉,却忍不住偷偷笑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这么着急就召我去侍寝,也不怕人家看出什么端倪来。
算了,管他呢。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我忍不住甜甜的笑了。
这种幸福只是暂时的。因为小小幸福会造成接踵而来的层层痛苦,将把我逼到崩溃的临界点。
凤鸾春花车很快就停下来了,常新过来,将我扶出马车。
进了乾清宫,我跟着一个宫女走进后妃侍寝的西殿,一群早就等在西殿门口的侍女跟上来,把我团团围住。
在大批宫婢的簇拥下,我被带到一个浴池里,无意间一抬头,可看到的却不是西殿该有的“采沐轩”,而是“魁銮轩”!这是东殿!

一石激起千层浪 (8)

乾清宫是皇帝办公、睡觉的地方,有东、西二殿之分。通常,皇帝在东殿批阅奏章、召见大臣,有时皇上困了,会直接在东殿的宁心殿歇下,不召幸妃子;而西殿后妃侍寝的地方,每天傍晚,敬事房的太监会呈上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刻有每个妃子的名字的绿头小木牌,也就是俗称的“绿头牌”。皇上有兴致的时候,就会从中挑出想要召幸的妃子的绿头牌,搁在一边,那个太监就会上报给敬事房,并且派皇帝身边的太监去通知这名妃子准备侍寝。
而流云让我在东殿侍寝,看起来是荣宠无限,我的心里却甜蜜不起来。集荣宠于一身亦是集怨恨于一身,他从小在后宫中长大,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这么做,无疑是要将我推向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