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则投石问路,摸清对方底细;不留,一路顺风顺水回帝都。
“蔷薇,阻止琴操登船就交给你——只可智取,不得动手。”
幽闲发令,沉吟道:“来者不善,留不得,飞鸽传书白石城,去查春意闹的来历,还有,在春意闹布上眼线,这个琴操二次出现在眼前,绝对不会是巧合。”
“是,公主。”
蔷薇大喜,这可是这些天来幽闲第一次和他说话啊,他对着镜子描了描眉毛,抿上口脂,选了个最哀怨的表情下楼了。
“这是——。”顾念久不解。
“看戏。”幽闲嘘了一声。
曲碧江上,大船和小船之间的踏板已经架好,船夫们正在用绳索加固。
突闻一声女子忧伤凄绝的长叹:“杨郎啊!你——你——你好…。”
只见这些天足不出船,一直在三楼舷窗边绣花缝衣的“贵妇人”蔷薇踉跄着走来,即使“她”半张脸虚掩在手帕下,也能瞧见是一个绝世佳人,身着松绿色的重锦修身衣裙,身姿容貌虽然稍稍不及茜红色纱罗的琴操,但是她那身无可挑剔的雍容端庄偏偏在此刻又带着一碰就碎的脆弱,霎时化作无形的网,将众人的视线和注意力牢牢圈在蔷薇身上。
琴操面色一变,糟糕,遇到高手了。
“娘——娘子,你怎么下船了?天气那么冷,也不加件衣服。”杨憧明知故问,扶着蔷薇的肩膀,以防妻子受不了“打击”当场昏厥。
“你——你怎么可以容许青楼女子上船?把我这个夫人置于何地?”蔷薇一边质问,一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杨憧连连脱下外袍罩在蔷薇身上,做忠犬丈夫状:“别哭了,别哭了,吃了三个月的药,前些天才刚好些,别哭坏了身子。”
“小姑子”幽昙清脆如春莺破晓般的声音连连安慰道:“嫂子,好嫂子!你不要怨哥哥,哥哥也不想这样的,这三艘船是商客合租,哥哥做不了主啊。”
“呜呜,不是我拈酸吃醋无事生非,实在是——帝都的姐妹要是知道我和青楼女子同舟,我这辈子就不想抬头做人了。”蔷薇擦着眼泪,“我已经嫁给你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是昙儿怎么办?她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这个——。”杨憧为难的看着诸位商客。
商客恍然大悟,纷纷自责:糟糕,一时糊涂,忘记船上还有两个女客,都是正经大家的夫人小姐,可别玷辱了人家的名声!
幽昙乘热打铁道:“哥哥,先扶嫂子回去吧,她身子弱,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别动了胎气,杨家三代单传,可别出了什么乱子。”
闹不好会一尸两命啊!快要过年了,可别弄出伤天害理的事儿,一辈子都会倒霉运的!众商客迅速达成一致:等天一亮,肯定有许多船只路经此地去帝都,他们可以把火炉煤炭被子取暖等物免费送到小船上供她们等待,那琴操姑娘绝对不能留!连脚都不能蹭在船上!
大船东去,浪淘尽、多少失望人物,琴操气愤的将堆在小船上的棉被火炉酸辣汤等物踹进江中,尖利的指甲在船舷上划出道道印记。
“哎哟姑娘,我们春意闹早就放出话了,过三天你就要见客,不要乱动气,这三寸指甲留起来可不容易,你——。”
磕啪!
王老鸨颈骨断裂,瞪着眼睛软塌塌倒下。
“从今夜开始,春意闹就是我的。”琴操收回右手,神态自若,就好像她刚才只是在调琴弄弦,而不是扭断了王老鸨的脖子。
以同样方式丢掉性命的,还有随行的四个龟公龟婆。
四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春意闹转让契约,将王老鸨渐渐冰冷的手指按上手印,脱掉所有尸体的衣服首饰,装进麻袋,压上两块石头沉江。
一个中年女子缩在船尾瑟瑟发抖,“琴——琴操姑娘,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要杀我。”
“很好,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我会叫你周妈妈,你就是春意闹的老板。”琴操扔掉擦手的丝帕,冷冷道:“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舌头,相信我,你的死相不会比王妈妈好看。”
尸体投入江面,只是起了些许涟漪,而后又归于平静,夜色掩去一切罪恶,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
“你要是不想吃,能不能把这碗莲子羹给我——哭闹了这么久,肚子又饿了。”
蔷薇端庄的站在一旁,目光在幽闲和莲子羹之间游离。
幽闲换上了白色寝衣,靠在软榻上托颊沉思,她示意幽昙退下,朝蔷薇招了招手。
蔷薇就像一只被主人召唤的小狗似的,兴冲冲的跪坐在幽闲身边,挥舞着爪子,“要捏肩还是捶腿?要几分的力道?”
“从今天开始,恢复你蔷薇大人的职位,所有的红杏任你差遣,必要的时候,可以先斩后奏。“幽闲神情严肃,“不过——以后离我的距离至少超过三尺,不是因为男女之别,而是帝都波诡云谲,你离我距离越近,就越看不清刺杀者的动向。”
“我不怕死,但是在做完某些事情之前,我不能死。”幽闲目光迷离的听着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也许两年,也许五年,其实,我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蔷薇有些委屈的目测着三尺的距离,收回爪子,“能多久?一辈子够不够?只要我还活着,你不嫌弃我,我一直都会在离你不远的地方,话说三尺太远,一尺行不?不行啊,那一尺半?啊,还不行,那二尺?”
幽闲不置可否,换了个姿势躺下,“有件事情,我本以为你是清楚的,不过从这些天看来,你并不知晓。”
“啊?”蔷薇乐呵呵的上前一尺,停在二尺远的距离,“什么事?”
“就是,关于杨憧的身世。”幽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这个嘛。”蔷薇吞了口莲子羹,含糊不清的说:“知道啊,他是琴楼排名第一的杀手宫的儿子嘛,和一个老舞女生的。”
“还有呢?”
“在盗贼城格斗场的时候,他向你表白十多次。”蔷薇得意道:“后来你在沙漠里把我捡到城中,他一看到我的美色,顿时惊人天人,心生邪念,偷偷暗恋我!”
幽闲责备道:“你在盗贼城那会水土不服,天天就像瘟狗似的躺在羊毛毯上混吃混喝等死,一点都不留心。除了这些,就没其他的了?”
“嗯——。”蔷薇默想片刻,猥琐一笑,“盗贼城最华丽的格斗场,有黄金铸就的格斗笼,围成笼子的金棍尺寸和城主的老二一摸一样?”
“你见过?”幽闲笑了,“又胡扯,这和杨憧有什么关系。”
“我见过笼子,没见过那啥,听说而已。”
幽闲敛去笑容,“那你有没有听说格斗场的阉童。”
蔷薇舀了一汤匙莲子羹,“听过啊,这和扶桑国庙宇唱祭歌的伶童一样,男孩子一旦成年,声音就变了,在他们少年时期声音最好听的时候阉割,永远停留在那个时期;为了满足一些客人的变态爱好,他们就是喜欢看少年格斗,所以盗贼城格斗场的场主会挑选长相清秀,格斗术又好的十多岁男童,然后——。”
蔷薇戈然而止,汤匙停留在空中,喃喃道:“你是说杨憧他——。”
幽闲缓缓点头道:“杨憧十二岁的时候,有个大夫给他动刀子了,那个大夫的外号,叫做‘一剪没’。”
不二
蔷薇得知杨憧凄凉身世,顿时唏嘘不已,掩面欲泣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真是该死,今天在船上对付那个琴操的时候,我还是胡说什么不与青楼女子同舟——怎么就没想到杨憧的母亲是舞姬;还有幽昙那个不懂事的丫头,说什么动了胎气,三代单传,句句都戳中要害,难怪刚才杨憧都没调戏我就回舱睡觉了,哎哟,好像他脸色还很难看!他是不是生气了?”
幽闲摇头,“杨憧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只是但凡是个人,就会在乎子嗣的问题,无论男女。女人不能生孩子,会被人贬低成不下蛋的母鸡,杨憧已经很看淡这件事情了,但是偶尔还是会伤神。他个性单纯,比你还异想天开,喜欢了什么就打算攥在手心里,抽空看一看摸一摸,新鲜劲一过,也就忘在脑后了。”
“前些日子我把你指给他做小妾,就是因为如此,你越是躲,他就越紧追不舍,现在他名义上得到你,过不了多时就淡了,你且忍耐几日如何?”
“嗯!他此生不能有老婆孩子,我这个做兄弟的,一定要袖手旁观、落井下石才行!(蔷薇本意应该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不过此人用对成语的理解实在是——你们都懂的。)”蔷薇重重点点头,替杨憧擦了一把辛酸泪,“你放心,在他抛弃我之前,我绝对不会背叛他。”
“嗯,这就要委屈你天天艳妆做妇人打扮了。”
“小事一桩!我已经习惯穿女装——你忘了么?自前几年你在大漠捡到我,我穿的都是你的旧衣服,这些年工钱一直拖欠,我也是穿你的旧衣服,连内裤都是啊。”蔷薇翘着兰花指,妩媚一笑,“其实比起男装,我更喜欢女装。以前在扶桑国做千人斩美少年的时候,他们背地都取笑我是伪娘或者娘娘腔;如今在这里扮女人,倒是都说我行为粗鲁像个男人——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后者毕竟还是说我是有男子汉气概的嘛。”
幽闲默想:其实无论到哪里,无论你怎么打扮,大家都是说你不男不女吧?
蔷薇突然一拍脑袋,“这件事情应该让幽昙知晓才对啊,你刚才怎么把她支走了?”
幽闲,“如今你是蔷薇大人,她是小红杏,从你嘴里说出来,她会觉得你重视她,我又何必插上一脚。”
“对哦,小昙花儿越来越乖了。”蔷薇搓了搓手,“天晚了,你先睡,我这就去找幽昙。”
房门紧闭,幽闲一头扎进被窝里,将自己裹成蚕宝宝,满意的长吁一口气,“人心齐聚,队伍就好带了嘛。”
…
第三日,北焰国帝都,白石城,姜府。
帝都王、谢、姜、殷四大家族,王家以钱财和一堆相貌见识都出类拔萃的女儿们闻名,帝都许多豪门贵族当家主母都是王家的女儿,北焰国国主身边也不乏王家女儿吹枕边风,裙带关系牢牢维护着王家贵族氏族之首的位置,延续百年之久。
谢家多高官,历代出过三个宰相和数不清的尚书大人,最拿不出手的也是个御史大夫,所以谢家的言论在朝堂上举足轻重,乃是政坛风向标般的家族。
殷家祖祖辈辈效命于军队,立下的赫赫战功家族祠堂都刻录不下!国主为此钦赐了一块地重新搭建祠堂,修建祠堂的工匠和材料都是宫廷御用,各项开销费用也直接从宫中账簿里支取,可见其名望之盛。
在这三个庞大家族的衬托下,没落的姜家,显得格外的孤寂。在焰国还没有分南北二国的时候,白石城只有王、谢、殷三大家族;姜家的祖先只是宫廷里一个小小的金吾卫,后来他在未来最负威名的焰武帝夺嫡之争中崭露头角。
焰武帝即位,南征北战,灭淳国,疆土扩展一半,他功不可没,一时盖过了军界老牌家族殷家的风头,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帝都新贵,三大家族变成王、谢、姜、殷四大家族,名头还排在殷家前面。
后来,晚年时期的焰武帝将他最喜爱的十九皇子暗中托付给姜家祖先,密诏驾崩之后,姜家必须禁闭身为嫡长子的太子,支持十九皇子即位,姜家祖先虽不认同废长立幼,但是君命难为,只得为十九皇子暗中铺路,最终扶持其登上了国主宝座,太子逃亡南方天祈城,从此南北二国征战不休,最终将国土一分为二,成为南北北焰国。
十九皇子即位之后,命姜家讨伐“叛逃”在南方的太子,姜家众多男丁战死沙场,最后只留下一个弱孙继承爵位和门庭,弱孙弃武从文,好读书、美酒、美人,而立之年就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四十五岁那年,官拜一品宰相,长女姜淮坐着十八人抬的花轿进宫做了皇后,姜家威望到达顶峰。
岂料五年之后,形式急转而下,宰相之位被百官弹劾;长女跌下皇后宝座,被打入冷宫;圣上下旨抄家,独生子夭亡,若非姜家有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护身,姜家早就被贬为庶民,连祖宅都不保了。
再过十年,姜家洗脱罪名平反,赐换所有财物地产,国主为此还下了罪己诏。但长女姜淮早已在冷宫抑郁而终,姜家看淡名利,不再过问政事,有帝都第一美女之称的二女儿姜暮进宫做了嫔妃,是为贤妃,颇为得圣宠。
谁知,三年之后,波澜又起,首先是三女儿姜郁的丈夫战死沙场,年轻守寡,还在丈夫灵前发誓终身不会再嫁,遁入空门,出家为尼;一年后,姜家家主暴病而亡,没有继承人的姜氏家族的祖宅和财物按律法全部充公。半年后,女儿姜暮丧宠,禁足玉媛宫。
六个月后,贤妃姜暮在阳年阳月阳日阳时,丑时(即中午十二点),生下一个小公主,小公主落地之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风云际会、电闪雷鸣!皇家宗庙的大祭司说小公主在四阳之时出生,阳字占满生辰四柱天罡,是八字四柱四阳之人,《命术》有云:四阳鼎聚,天佑之命。命里有四个阳字者,便是命有天相、天佑之人。
但是也有朝臣议论小公主八字太硬,恐怕会克父克母,乃不祥之人。根据是,贤妃自生下小公主之后就陷入昏迷状态,至今未醒;国主最近也突染风寒,连皇太后都叫嚷着彻夜头疼难以入眠。
关键时刻,早已出家为尼,法号无疏的三女儿姜郁举着免死金牌进宫面圣,悲泣贵为先皇后的大姐早死,幼弟夭折,父亲暴病而亡,自己丧夫出家。
如今姜氏家族不仅后继无人,而且连亡父唯一的外孙女都保不住了,望圣上念及姜家多年为国效力的份上,留住小公主性命;小公主命格罕见,目前只是一个初生女婴,是福是祸都难以断定,她愿意将小公主带出皇宫,每日在庵堂诵经念佛,消除业障,为北焰国祈福。
之后,还将大姐姜淮出阁之前的古风诗句呈给国主,据说国主和姜淮少年夫妻,感情颇深,捧着片片薄纸,当场声泪俱下,话不成句。
国主一道圣旨,册封贤妃新生的女儿为琉璃公主,并大赦天下,将姜氏祖宅和财物赐给出家的姜郁,以祀奉公主。还亲自抱着琉璃公主去皇家宗庙拜祭列位先帝,大祭司将小公主的生辰八字记载于族谱,正式确认了琉璃公主的身份。
最后,无疏师太带着琉璃公主在佛门修行,琉璃公主法号幽闲,传言她性格温和,端庄善良,每天都将自己的点心喂蚂蚁,买下整船的鱼放生,慧根深厚。
据传她摸了一个乞丐的眼睛,那个瞎了十年的乞丐居然神奇的复明!朝着终年不孕的怨妇吹了口仙气,四十岁的女人怀孕了,还一举得男!
这些充满各种扯淡和希望的传言在民间愈演愈烈,更多人开始议论起琉璃公主出生那日的各种神奇征兆,以及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四阳鼎聚,天佑之命的稀有命格,当初命硬克父克母的扫把星般的非议倒是没有人提起了。
此刻,我们四阳鼎聚,天佑之命琉璃公主,吹口气就能让人怀孕、法号幽闲的家伙正在一个大院门口打折呵欠伸懒腰。
幽昙打着灯笼,幽明敲门,蔷薇蹲在某个屋顶或者房梁继续从事着暗卫这项前途无量的工作。
门开了,昔日在红叶镇石榴街街头卖艺不卖身的秦老头腰悬宝剑缓步而出,照着幽闲施了一礼,“公主殿下。”
“呵呵,您别那么客气,请起请起。”幽闲亲自上前虚扶了一把,“我是来见无疏师太的,带了些礼物给师太压压惊。”
秦老头堵在门口,不卑不亢道:“请容秦某先去问问师太。”
幽闲呵呵笑道:“好说好说。”
阖上院门,一切归于平静。
幽闲仰头对着院门上房悬着一个紫檀木的牌匾傻笑,上书三个大字——“不二居”!
不二居正是帝都白石城姜府的主人无疏师太静休的地方,自打前些日回到帝都,她就足不出户。
《维摩诘经?入不二法门品》:“如我意者,于一切法无言无说,无示无识,离诸问答,是为入不二法门。”
(各位看官?乃们晕了没有,咳咳,兰舟给乃们一个通俗点的解释。)
何为“不二”?佛门有云:“不二”即是非此非彼又即此即彼,意为众生平等。
简单的说,既不是一,又不是二,没有彼此的分别就是不二。
佛教有八万四千法门,不二法门是最高境界。入得此门,便进入了佛教的圣境,达到了超越生死的涅盘境界。
鉴于此,无疏师太将自己清修之所命名为“不二居”。
幽闲长大之后,手里有了钱财,将自己居住的院子从新翻修一番,大笔一挥,提名为“不三居”!
负责修缮房屋的顾念久哭笑不得的问:“下一个院子,是不是就叫‘不四居’?”
幽缳
对于幽闲企图将院子命名为“不三”、“不四”、“不五”的想法,所有人都持反对意见,无奈幽闲一意孤行,顾念久只得将“镇妖宝剑”般的无疏师太请出来主持公道。
无疏师太一听,顿时怒气攻心,一为幽闲行事荒唐,二为她这才意识到偌大的姜府都被幽闲控制了,她居然对此丝毫不知情。
“身为佛门中人,怎可取这种不三不四的名字?”无疏师太熟练挥着手中戒尺,戒尺和幽闲小腿热吻数下,声音还不害臊的忒大。
“无疏师太!诶哟!我的亲姑姑!好疼好疼!你就饶了这一次吧!”幽闲吃痛,又不敢跑,只得胡乱开脱道:“您误会了,不是‘不三不四不五’,是‘不散’‘不似’‘不武’啊!”
言罢,幽闲趴在桌面上、食指蘸着茶水写下这三组词语:“不散”、“不似”、“不武”。
无疏师太收回戒尺,没有继续打她,换了杯茶水抿了一小口,“何为不散不似不武?你若是能自圆其说,今天就免了这顿打。”
“佛曰:摄心不散,一心寂定,是为定根。我将居所取名为不散,就是告诫自己要收敛心神。”
“多情不似无情苦,放下,方是自在。”
“不武就是停止干戈,我佛慈悲,切莫大动干戈。”
无疏师太根本不信幽闲的鬼话,“不散不似不武你一样都做不到,题到匾额上有何意义?”
一个悲剧女人背后总是有个废材男人。
一个谎言背后总是跟着更多的谎言。
“嘿嘿,就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需要不断告诫自己啊。”幽闲继续瞎掰,将不六不七不八不九不十也扯了进来,“之后的院子,就依次命名为不留、不弃、不拔,啊,不拔太难听,跳过跳过;接下来就是不咎、不失。”
“不留,即为赤条条了无牵挂,不染尘埃。”
“回心向佛者,佛亦不弃。”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意为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就别多说了;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就别再劝谏了;过去的已经过去,就别再有责难了。)
“至于布施,呵呵,这件事情我们一直都做嘛,这些天做善事的钱财已经不少了。”
“无疏师太,您看这些名字简洁雅致又意味深远,和那些附庸风雅之流完全不同嘛。”
最后,在无疏师太的默许下,姜府七个庭院都换上了新名:“不散居”、“不似阁”、“不武堂”、“不留院”、“不弃亭”、“不咎园”、“布施楼”。
不散居——幽闲住所。
不似阁——姜府会客之所。
不武堂——杨憧蔷薇这种杀人机器般人物集聚的地方,(真是讽刺啊)。
不留院——姜府招待客人居住的地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热情招待客人,但是不刻意留客,并非怠慢,而是为了显示姜府朋而不党的原则)。
不弃亭——姜府地势最高的凉亭。
不咎园——姜府花园,以盛开各种罕见莲花闻名。
布施楼——咳咳,其实就是姜府厨房。
…
此刻,幽闲恭恭敬敬站在无疏师太的不二居大门口等待回信。
好一会,当幽昙将纸伞积雪抖掉第二次的时候,秦老头终于开门回应了,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无疏师太说,天气太冷,请公主速速回不散居,免得冻坏身体。”
其实意思很明显:不想见,要她赶紧滚,眼不见心不烦。
“麻烦秦老您转告姑姑,多谢她的关心。”幽闲命幽明将一个小竹篓递给秦老头,“这是途径紫菱城带来的一篓荸荠,味道真是不错,给姑姑尝尝鲜。”
“多谢了。”秦老头接过,转身就要关门。
幽闲挥手,“秦老,可否赐教您的名讳?”
秦老头,“鄙姓秦,名可卿。”
幽闲大赞,“秦可卿?好名字。”
猛然刮来一阵邪风,掀起三人厚重衣裘,寒意顿生。
幽昙手中遮雪的纸伞不动如山,她提醒道:“公主,您该去接客了。”
“…?”幽闲默默的看着幽昙。
“你该去见客了。”幽昙立刻改口,一脸的无辜,“其实接客和见客差不多,都是为了名利。”
幽闲一脸疲态,揉着额角,“从昨晚到今晚,我见过的大小官员不下二十了吧。”
幽昙,“一共是二十九名官员,都是幽缳师姐提前安排好的,他们为了阻止国主下旨将你远嫁南焰国,明里暗里都立下不少功劳,如今年关将至,需要借机笼络,以后——。”
幽闲太监了她的话题,突然道:“是不是觉得幽缳比我办事靠谱?”
幽昙犹豫,“说实话会有惩罚吗?”
幽闲肯定的说,“有,不过说谎话惩罚更严重。”
两害取其清,幽昙识时务乃俊杰之才,“嗯,幽缳比公主靠谱。”
这是事实,幽缳赏罚分明,绝对不会像幽闲抽风似的无论谎话实话都照罚不误。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披着天鹅绒斗篷的女子迎面走来,在五步处盈盈下拜,“公主殿下,中书令百里喻大人求见。”
“幽缳?大冷天的,你身体微恙,这种事情不必亲力亲为,让其他人做就行了。”幽闲上前扶起幽缳,“这些日子你受累了,明儿一早把事情交代给幽昙幽明,两个师妹还缺乏历练,你多多指点,不过府里礼尚往来的事务还是需要你亲自打点我才放心。”
“是,公主。”幽缳再施一礼,“奴婢告退。”
幽缳碎步疾走,逆风吹开了斗篷的帽子,容颜毕露——那张脸,和幽闲有六分的相似;端庄沉着,雍容大气,简单而优雅发髻在狂风下也丝毫不乱。
幽明有些担心的回首看着幽缳的背影,“她是不是生气了?公主,你怎么可以这么直白的削她的权力呢,如果是我,我早就心凉如水了。”
幽闲无奈摊手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啊,我也是没办法,不得已而为之。”
幽明继续鸣不平:“什么不得已而为之,公主就是忌讳幽缳手腕心机都太厉害,和您长得又像,万一——万一那啥,怕她取而代之——。”
幽昙厉声低喝道:“幽明住口!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不是我疑心,也不怨幽缳多心,身在名利场之上,必须处处小心为上。昨晚如果我没有立刻接受她交权的请求,她现在的感受肯定比现在还难受百倍,寝食难安。”幽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