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领导。”卢国光挂断电话,赶紧打电话给儿子,“你没事吧?”
腰间有“游泳圈”也不全是坏事,徐继祖凭借膘厚,一刀子戳进来,只缝了五针,正在观察阶段,目前急诊室医生正在劝他让出宝贵的床位,给更需要的病人。
这里是帝都,是全国医疗资源最丰富、也是最紧缺的地方。
但刘顿给他打过电话,说要来看他。徐继祖不想白捅这一刀,缝了五针就是勋章,如果躺在床上打上点滴、插个氧气管就更完美了。
徐继祖起初不肯出院,但看见走廊里一水的重伤患者,还有个肚子插刀没取出来的,良心发现,让出床位,要助理下单一个高级电动轮椅,开出急救中心。
其实走路完全没问题,就是做给刘顿看的。
徐继祖开着电动轮椅进了商务车,父亲嘘寒问暖的电话进来了。
徐继祖:“没事,已经出院了。”
卢国光:“你要不要来绿岛疗养?听说京城最近都是沙尘天气。”
徐继祖:“我自己会安排,你和219案子是什么关系?专案组组长关处今天来帝都认尸,还问了我几个问题。”
卢国光心头一紧,“什么问题?”
徐继祖:“就是问我和刘顿的关系,没提案子。”
什么关系
爱过,也错过了。人生不是给人工智能写程序,运行错误,改一改可以再试,试到成功为止,人生没有第二次机会,错了就是错了。
卢国光松了一口气。
帝都特警大队停尸房。关处刚下飞机,就来停尸房认领尸首,侯大柱天顶盖碎了,面部轮廓还在,他以前有过抢劫的案底,DNA在犯罪中心有存档,为了保险起见,关处看了脸还不够,要送检测中心对比DNA,才能确定冰柜里的是通缉令上的侯大柱。
根据管辖权规定,这个案子属于219专案组,在会议室进行证物交接,关处只得临时把王朝阳找来当帮手。
一件件封在塑料袋的证物摆在会议桌上,王朝阳拿着单子核对,“通缉犯挟持人质的匕首,一把。”
关处拿起塑料袋封的匕首,装进档案袋。
“停。”王朝阳指着刀刃,“上面有血。”
关处:“捅了人当然有血。”
王朝阳使了个眼色,“关处,咱们不是一直无法证明卢国光和徐继祖的父子关系,以及卢国光就是死于沉船事故的徐思成吗?现在机会来了。”
这一刀捅在徐继祖身上,警方有权对证物进行检验…
关处恍然大悟:“你小子脑子挺灵活啊。”
根据DNA检测报告出来的结果,确定了徐继祖和卢国光的父子关系。而根据户籍信息,徐继祖的父亲徐思成死于海难,户口都注销了。
而徐思成曾经是两次盗墓案的嫌疑犯,最后都因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
关处一拳锤在会议桌上,“我明白了,当年罩着徐思成的保护伞、十年前把专案组反过来一锅端的保护伞、还有卢国光现在的保护伞,其实都是同一把!”
王朝阳翻着旧档案,“关处,徐继祖简直是个天煞孤星,父亲死于海难,母亲死于煤气中毒。”
关处说道:“你注意时间轴没有?几个月后,法国的卢国光娶了巴黎上流社会的名媛,然后这个名媛又死于一场雪崩事故,两个前妻都死于意外,这也太巧了。”
王朝阳顿时觉得寒冷彻骨:“杀妻。”
没有比警察更了解婚姻了,妻子和丈夫,有时候是最盼望对方死去的人。
关处摊了摊手,“没有证据,卢国光的法国妻子死于雪崩,妻子的家族怀疑他杀妻,也曾经被警方当做嫌疑人传唤过,但最终结果是意外。”
王朝阳找到一个境外网站的报道,用在线翻译翻译出一段法文,“按照他妻子的死亡时间,正好是卢国光举家来到绿岛开发房地产之前。会不会因为回国发展的问题,卢国光和妻子有了争执而杀妻?按照这个报道,他结婚之前签过婚前财产协定,国光博物馆里的艺术品其实是他妻子的。”
关处点头,“杀了妻子,女儿卢娜就是财产继承人,而卢娜从小就依赖父亲,太容易□□控了。”
王朝阳打了个寒噤:“真是个可怕的人,做了这么多恶事,至今逍遥法外,他的保护伞太厉害了,关处,我这几天梳理了这几桩大案的涉案人员社会关系,大概知道保护伞是谁了。”
“在警校学习的时候,老师讲过,这种一系列的连环案件看起来错综复杂,千头万绪,似乎无从下手,在这个时候,我们要把注意力放在第一个案子、或者第一个受害人身上。”
王朝登陆警务系统,调出十九年前的崔城案,“卢国光以海外爱国华侨的身份主动联系国内考古研究所的一个教授,声称要捐献国宝级文物,一个明初的铜佛像,这尊佛像和大英博物馆中国馆的明初释迦摩尼铜佛像十分相似,但更加精美。”
“教授派出两个学生去了巴黎,崔城和张木春,这是一对情侣,崔城和国宝一起失踪,而张木春在五年后嫁给了同学胡斐南。”
“在这个案子里面,卢国光是受害者。但是我们如果去掉这个前提,假设卢国光是犯罪嫌疑人,那么这个案子唯一的受害者就是崔城。崔城失去了生命、名誉、母亲、恋人,他失去了一切。”
“这个案子唯一的受益者就是胡斐南。关处,这世界上有无数案子,但基本可以分为两类,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情。胡斐南出身显赫,如果胡家就是卢国光的保护伞,那么十九年前的崔城案、十年前的专案组查失败的盗墓走私案、现在的219盗挖贾皇后墓案这些谜团都可以解开了。”
关处意味深长的看着王朝阳,“你小子胆子很大啊,敢动胡家,你有证据吗你有证人吗?崔城失踪十九年都没出现过,可能消失那天就被卢国光弄死了,他能制造意外事故弄死两个前妻,处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博士,易如反掌。还有胡家,你信不信,案子还没查到胡家头上,咱们219专案组就像十年前那样被人一锅端了。”
“我有证人,只要她愿意出来作证。”王朝阳指着电脑里张木春的照片,“从张木春的口供来看,她一直相信崔城无辜,她甚至自费去英国,带回崔城母亲的骨灰回来安葬,这份深情,实在难得,如果她为了崔城翻案,配合我们警方作为内应调查胡家,我们既有证人,也有证据了。”
关处:“张木春和胡斐南结婚十四年,婚姻幸福,生育一男一女,胡斐南是绿岛市文化局出了名的好老公,你是那里来的自信,认为张木春会为了十九年的初恋情人,而背叛自己的丈夫和婆家?放弃官太太的优渥生活?毁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
王朝阳:“十九年前的张木春重情重义,她到现在都拒绝撇清自己,指认崔城,否则凭她的学历、实力和背景,早就平步青云,怎么可能还在基层博物馆当一个二把手?”
关处历尽沧桑,见识太多人性丑恶面,“人是会变的,你贸然去找张木春,张木春不肯配合我们警方,反过来向他老公和胡家捅出我们已经盯上胡家的消息,219专案组就彻底完了。青年人,不要冲动,一时意气用事,坏了大事。”
王朝阳不服气,“有些人是不会变的,比如您,比如我,张木春是我们唯一可以争取的证人了。关处,我想试一试,请您放心,我只是试探一下,看看她的反应,您最后决定是否和她摊牌。”
关处沉默片刻,说道:“周六刘顿订婚宴,张木春会出席,你找个机会和她聊一聊。”

第64章 我为什么要同情这个混蛋

欧米伽科技,总裁办公室。
徐继祖轻伤不下火线,昨晚酒店惊魂,今天立刻召集公关部开会,和新闻媒体合作,把这次击毙通缉犯的事件变成欧米咖科技公司拳头产品——人工智能悠悠自动报警功能的软文。
徐继祖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了,以前消费前女友算什么,他连自己的生死都消费!
会议结束,公关部开始写软文,刘顿和唐伯爵来访,刚才还在会议室意气风发、打算再赚个一百亿的总裁立刻成了弱不禁风的病人。
他从老板椅坐到电动轮椅上,命助理换上护士装,装模作样的给他量血压!
助理暗道:我们家总裁真是臭不要脸啊。
看着手里的大红请帖,徐继祖有些不敢相信,“真…真的邀请我去订婚宴?”
明明早就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发誓再也不来往了。
刘顿:“怎么?你不敢去?”
徐继祖紧紧攥着大红请帖不肯放手,看着刘顿身边的唐伯爵,“你未婚夫不介意的话,我当然想去。”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挑拨我和唐伯爵,刘顿:“是他要我送请帖的。”
救命之恩,刘顿本打算承包他以后所有发布会的妆容,没打算请他去订婚仪式,毕竟前任未婚夫的身份特殊,搞不好会出乱子。
可是唐伯爵建议刘顿送请帖,“我想让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比从前幸福。”
其实唐伯爵请徐继祖的真正原因是:有亲儿子在现场,卢国光即使想要做些什么,也会投鼠忌器,他希望订婚宴平安无事,徐继祖是个定海神针般的人物。
徐继祖暗道:原来是来耀武扬威的。
“如果身体容许,我一定去。”徐继祖仿佛林黛玉上身,虚弱的靠在轮椅椅背上,“我好害怕,昨晚留下心理阴影了,下午还约了心理医生。”
刘顿心里过意不去,“所有的医疗费,康复的费用我来出,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帮得到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徐继祖说道:“不用,我有十万的通缉令悬赏奖金。等忙过这一阵,我打算去绿岛疗养。”
刘顿:“我会安排接待,在海滨租一栋房子。”
徐继祖得寸进尺,“我觉得你现在住的房子就不错,市区的海景别墅,出行吃饭看病都方便,郊区的海滨别墅连外卖都没有。”
刘顿:我为什么要同情这个混蛋?
唐伯爵为未婚妻解围,“不巧了,我们住在那栋房子要装修,婚房嘛,里面有些东西需要买新的。”
刘顿看着未婚夫:装修?我怎么不知道?
唐伯爵眨了眨眼睛。
徐继祖:“真是太遗憾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刘顿:“林梓骏迷信,把我们两个的生辰八字要过去,找什么大师算良辰吉日。她把日期藏在蛋糕里,订婚宴那天切蛋糕的时候公布,连我和唐伯爵都不知道具体日期。”
林梓骏是伴娘,一个人承包了订婚宴和结婚宴的策划工作。
徐继祖问唐伯爵:“你这个年纪,同龄的人基本都结婚生子,没有谁单身吧?伴郎的位置空缺,我愿意帮你这个忙,当一回伴郎。”讽刺这个四十岁老干部年纪大。
唐伯爵反唇相讥:“科技公司总裁日理万机,就不劳烦你了。我的伴郎是王朝阳,一个才毕业的小警察,长得很帅——你和他应该是一个属相的。”
足足比你年轻十二岁!
两个未婚夫之间火花四溅,表面嘻嘻嘻,内心呵呵呵。
徐继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这个小年轻是刚刚认识不久的吧?没听说过,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婚礼这么大事,你就放心交给他办?好像对婚礼不够重视啊。”
说完,徐继祖看着刘顿:换我吧,换我吧!
未曾想刘顿居然对伴郎很满意:“王朝阳年纪虽小,但我一直很信任他,以前我遭遇跟踪狂报警,就是他破的案。后来在日本军舰岛,也是他下了煤矿井,把我爷爷的尸骨和遗书带出来的。没有谁比他更可靠了。”
伴郎当不成,徐继祖又盯上了另个一个位置:“你家里没有男性长辈,婚礼那天,谁把你领到新郎面前?还是我来吧。”
刘顿有些犹豫。
徐继祖摸着腰开始哼哼,“好疼,麻药的药性过了,伤口越来越疼——护士,我的药呢?”
穿着护士装的助理配合出演,从包里摸出一枚最近很火的抗糖化美白丸,递过半杯清水。徐继祖吃了药,又要护士给他量血压。
徐继祖可怜巴巴的看着刘顿:“我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我希望在你的婚礼担当一个小角色,而不是普通NPC。”
刘顿看着唐伯爵,确认对方肯定的眼神,说道:“好吧。”
唐伯爵牵着刘顿的手告辞,“我们就不打扰你治疗了,好好休息。”
徐继祖喜笑颜开,“周六订婚见。”
走到门口,唐伯爵回头,说道:“护士小姐,量血压的束缚带要绑在上臂,绑在手腕上是测算不出准确数据的。”
徐继祖强撑脸面,“怎么能如此不专业?你被解雇了。”
走进电梯,刘顿为前任未婚夫的不要脸而脸红,“他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
唐伯爵笑了,“我信,你挑男人的眼光越来越好了。”顺便把自己夸进去。
出了电梯,唐伯爵手机响了,是张木春打来的。
隔着电话,张木春的声音都透着疲倦:“老唐,你回绿岛了没有?”
唐伯爵:“还没,打算等刘顿结束帝都的工作一起回去。有什么事吗?”
张木春欲言又止,“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明明回了婆家,却有种举目无亲的感觉,思来想去,只有你一个熟人,所以冒昧给你打个电话。”
唐伯爵觉得张木春情绪不太对,“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是同事嘛,不要客气。五年前我刚来博物馆的时候,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承蒙你热心肠,多有指点,我才能和博物馆同事们相处融洽,这几年都过的很顺心。”
时隔十九年,恋情早已不在,但张木春远赴重洋,带回母亲的骨灰安葬,每年都去祭拜,这份情义,唐伯爵一直找机会报答,连张木春生二胎坐月子,他都亲自熬了营养滋补的汤类,撇去浮油,送到她家里,比月嫂还细心。
张木春沉默片刻,说道,“好,我去找你,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唐伯爵说了谎,“我在国家博物馆附近,准备去国博逛一逛,学习一下,你来这里方便吗?要不我去找你?”
国家博物馆,位处天/安门广场,对面是故宫,旁边是人民大会堂和毛/主席纪念堂,是中国最安全的地方,安检严格,这种敏感的地方,任凭谁也不敢在太岁爷上动土。
两人约定了地点,唐伯爵对刘顿说道:“你先去摄影棚,我和张木春去一趟国家博物馆,问问国博什么时候归还从我们西海区博物馆借过去的那对明青花瓷瓶。”
“张科?”刘顿很惊讶,“她也来帝都了?”
“改叫张馆长,她现在我们博物馆的二把手。”唐伯爵说道:“她导师病逝,来参加葬礼。”
刘顿想起那晚慈善晚宴上张木春和丈夫的争执,就是因是否来帝都看望病重导师的事,看来张科妥协了?
这是别人的私事,刘顿不好问太多,“那你去忙,我要去摄影棚。”
国家博物馆没有淡季,只有旺季和特别旺季的区别,只要开馆迎客,门口就会排起长龙。由于要经过天/安门广场,所以要过两遍安检,还要排队取号,十分耗时,等两人走进博物馆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唐伯爵和张木春在博物馆咖啡厅休息,他点了一杯热巧克力,张木春要了一杯茶,和几块高热量的杯子蛋糕。
生完二胎的张木春减肥成功,一直注意保持身材,为了在刘顿和唐伯爵订婚宴上秀一把晚礼服,已经好几天晚上只吃草了,突然来这么猛的甜食,唐伯爵有些担心,“怎么了?”
“导师去世,我很难过。今天遗体告别仪式,我没有去。”张木春往红茶里放了五块方糖和热牛奶,她为人热情,但知道分寸,有些事情不方便说的,她内心的想法也不会轻易示人。
“老唐啊,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婚姻是什么样的?”张木春咬了半块巧克力蛋糕,“不准说官话,客套话。”
唐伯爵:“热心,正直,业务水平高,是个做实事的人。婚姻幸福,老胡是个难得的好丈夫。”
张木春喝了口甜腻的红茶奶茶,差点呛出来,她呵呵笑着,笑到最后,流出了眼泪。
唐伯爵冷了脸,递过一张纸巾,“老胡欺负你了?我找他说理去。”
“没有。”张木春喃喃道:“我觉得,他欺骗我了。”
唐伯爵明知故问,“他外头有人?”
张木春泪流满面,“我宁可他外头有人。”

第65章 家丑不可外扬

张木春欲言又止,一副“家丑不可外扬”的矛盾样子,唐伯爵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张木春压力过大,瞬间失态,中午博物馆咖啡店的人很多,众人纷纷侧目,四十岁的成熟女人、两个孩子的妈、博物馆的二把手,她不容许自己在公众场合放纵情绪,去了洗手间隔间,呕出甜腻的奶茶和蛋糕。
平静了一会,洗脸,补妆,回到座位上,神色平静如初,重新点了一份蔬菜沙拉当午餐。
世人总习惯小瞧女人,其实有的女人坚强起来,没男人什么事了。张木春当年能顶住压力,宁可毁了前途,也不肯接受崔城案的调查结果,把脏水泼到前男友身上,现在的她也可以独自应对困境。
张木春吃着寡淡无味的蔬菜沙拉,“好吃的东西不健康,健康的东西不好吃,好羡慕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喝热巧克力,这一杯应该超过2500大卡,正常成人一天的热量。”
唐伯爵苦笑,“我这不是有病吗,需要随时随地补血糖,我其实很不喜欢随身带着巧克力豆。还有两块蛋糕你不吃了吧?我待会打包,累了就吃。”
张木春不愿意开口,唐伯爵也不好追问,两人在国家博物馆各个展区之间走马观花——以国博庞大的展品数量,细看的话一天都不够,他们只有一个下午的时间了。
张木春偶尔叹息,“我以前在考古系读博的时候,和男朋友约会,基本上不是学校图书馆,就是帝都的各个博物馆。国博环境好,是约会首选,当时我们都是穷学生,每次自带干粮和水果,在博物馆一看就是一整天。”
“当时我们的志向是成为考古队领队,带着团队做一个年度十大考古发现级别的大型考古项目,看着亲手挖掘出土的文物在国博的展位上展出,吸引全国、全世界人们的目光,那应该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啊。”
十九年前的张木春和唐伯爵有着共同的理想,也因理想而走在一起。
一听这话,连唐伯爵都为之心酸,强压内心的愤怒和遗憾,安慰张木春,“考古研究是为了还原历史真相,文物是历史进程的证据。我们在基层博物馆的工作,是为了科普,向普通大众传播历史的魅力,让普通人知道我们从何而来。其实都在为文化的传承而付出着,我认为我们的工作一样有价值,你不要妄自菲薄。”
张木春停下脚步,“‘考古研究是为了还原历史真相,文物是历史进程的证据’?这句话是我导师以前经常说过的,你怎么知道?”
唐伯爵镇定自若,“你的导师是考古界泰斗似的人物,我看过他的著作。”
张木春突然有所悟,喃喃道:“还原历史真相?要是连现实的真相都不敢面对,我还有什么资格自称考古人。”
“我要去参加导师的葬礼。”张木春改变了主意,往外走。
唐伯爵觉得张木春状况不对,精神和情绪起伏太大,哪敢就这样任她走了?说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我也想送别这位考古大师。”
张木春同意了。
导师的遗体告别仪式后立刻火化,两人直奔墓园,京城的沙尘暴还在继续,家属和学生们都穿一身黑,戴着口罩送别,墓碑前堆满了鲜花,在沙尘侵袭下很快就发蔫了。
张木春捧着一束百合匆匆赶过来,胡局很惊讶:“木春?这位是——”
唐伯爵取下口罩,“胡局,我是唐伯爵。”
看着妻子和唐伯爵一起来,胡局心里有些不自在,昨晚张木春没有回家,托词说心情不好,怕在公婆面前失态,引起家庭矛盾,干脆住在宾馆,明天去导师葬礼后,再一起回家。
然而今天遗体告别仪式,胡局没等到妻子,直到骨灰入葬,妻子才姗姗来迟——身边跟着熟人唐伯爵。
多年的人生阅历,胡局强压内心的狐疑,还大方的帮着妻子给同学们介绍,“他在西海区博物馆工作,是木春的同事。”
“唐伯爵?你来帝都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他乡遇故知,兽夹村考古队肖队长连忙跑过去拉着唐伯爵的手,“各位同学,唐伯爵在发现贾皇后墓起了关键的作用,是个很了不起的考古人。”
唐伯爵将一篮子白菊花放在墓碑前,谦虚说道:“肖队长过誉了,我就是个编外临时工,运气好而已。”
兽夹村贾皇后墓在年初才发现,但无疑会是今年十大考古发现,最近电视一直滚动播出发现贾皇后墓纪录片,没提唐伯爵这个小人物,但老同学们已经无数次从肖队长的内部消息里听过唐伯爵这个厉害人物,纷纷围过去打招呼。
只有胡局在外围不动,丈夫的本能反应,让他握紧了妻子的手,“等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张木春不动声色的挣脱了丈夫的手,把被沙尘暴吹歪的百合花摆正,“刚开始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想清楚了,就来了。”
看着坟前“众星捧月”般的唐伯爵,胡局心里不是滋味,对昨晚妻子夜不归宿的行为有了不好的遐想,“我们回家吧,爸妈都在等我们。”
夫妻双双把家还。
胡局的家是城区四合院,青砖红瓦,外墙爬着苔藓,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和世界传媒大亨默多克的前妻邓文迪所有的四合院只隔着一个胡同。
大户人家,心中纵有不满,起码能维护表面的和谐,一家人默默吃饭,死气沉沉。
胡局努力调节气氛,把保姆发来的两个孩子的视频给父母看,“毛毛今天钢琴课表现不错,豆豆现在开始吃辅食了,今晚吃了两勺香蕉米糊。”
毛毛是儿子,七岁。豆豆是女儿,半岁。
看到孙子孙女,公婆脸上有了笑容,婆婆说道:“我们现在都退休了,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毛毛今年幼稚园毕业,九月上一年级,绿岛那个二线城市教育资源太差了,我们这个片区的公立小学千金难求,把毛毛送来读书吧,我们老两口好好教育他,只照顾豆豆一个,你们也能轻松一点。”
张木春放下筷子,婉言拒绝,“爸爸妈妈,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老师,我觉得毛毛还是留在绿岛读书比较好,那边有很好的国际学校,空气质量也不错,不像这里沙尘暴这么厉害,在家里还要开空气净化器,没法出去活动——毛毛正是好动的时候,每天放学都要出去踢一个小时的足球,教练说他很有天赋。”
公公不和儿媳一般见识,他认为儿子才是一家之主,所以表情严肃,看着儿子:
“你今年四十岁,正是做事业的黄金年龄,却还只是个二线城市文化局局长,再不考虑前途,年纪一大,就很难往上升。你周末还亲自送毛毛上英语课、钢琴课?走仕途的人是没有周末的,周末是搞人际关系的时间,你这样浪费光阴,我很担心啊。把毛毛送过来,一来是为了更好的教育,二来是为了你能安心忙事业,少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张木春绝对不会同意儿女离开身边,明明有条件养孩子,为什么要把孩子变成“留守儿童”?
眼看着张木春要出言怼公公,胡局忙挺身而出当靶子,把所有的火力引在自己身上,反正儿子和父母吵架,第二天就会和好,没有隔夜仇,儿媳就不一样了。
胡局说道:“爸爸,我不觉得周末接送毛毛去补习班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我在毛毛这个年纪时,基本都是保姆和司机陪着,现在我当了父亲,我希望孩子们不要重复我以前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