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邪梦中醒来后,息昔就一直头痛不止,身体忽冷忽热,昏昏沉沉、号称自己“略通”医术的王若钦诊断说是受了风寒,开了几贴药,还帮她向巫山鸣告假——慎思峰的学规严格,只要还能站起来走路,所有的学徒除妖师必须每日完成各项法术修行,雨雪无阻,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息昔若强打精神,跑跳其实都不成问题,离这个标准相差甚远,也不知王若钦给巫山鸣灌了什么迷魂汤,或者又一次倚老卖老、死缠烂打,反正最后居然给了她一个月的休假!
息昔得到这个消息后兴奋不已,病情立刻好了大半,偷得浮生半日闲已经是奢望,更何况偷了足足一个月!她再三追问王若钦缘由,每每都被他支支吾吾的敷衍过去,一日阿罗实在抵不过王若钦“楚楚可怜”的眼神,留他吃了顿晚饭,他心情大好,多喝了几杯,酒后吐真言,告知请假实情——那晚若不是看在师娘份上,息昔几乎要气得拍案而起,“欺师灭祖”了。
原来王若钦对巫山鸣是这样说的:怎么和你解释呢?女大不中留啊!我徒弟息昔正值青春年华,花样的年华、这几天来,总有些事情她不愿再提、有个人她不想再见了,因为那个人对不起她,也因为她自己一时糊涂,酿成大错!也许息昔想过要留下那个孩子,但又不敢——或者为了那个负心的男人觉得不值,唉,也许是天意吧,她昨晚在雪地里滑了一跤,结果——咳咳不说也罢,说起来我这把年纪都觉得伤心可怜,我这个徒儿是个缺心眼的好姑娘。也很有除妖师天分,不过她现在身体虚弱,也没有勇气亲自来告假,只得求我这个做师傅来试试,山鸣你尽管考虑一下我的建议,给她一个月休假罢。
“你——你——你!”息昔气得哑口无言。
“乖徒儿,不要急。”王疯子若无其事的给自己倒了杯梨花酿,“我不这么说,巫山鸣这个刻板的家伙能给你一个月长假么?再说了,那些你未婚有孕的胡话绝对不会被他人所知,除非巫山鸣抖出来,我活了一百多年,他是我见过的口风最严的人。”
“即使巫山鸣不说,可是你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么?”阿罗的反问再次挑起息昔疑虑。
“连空空山的蚂蚁都知道我是个疯子,疯子的话谁信?哈哈!”王若钦一饮而尽,刹那间,眼神掠过一丝息昔从来没有见过的清明!
这绝对不是一个疯子的眼神,息昔死死盯着王若钦,若有所思,疯子的话谁信?难道他一直在装疯不成?醉酒的人只会说自己没醉,真正的疯子会说自己没疯。
“爷爷,姐姐,你看妈妈给我做的新衣好不好看?”猫儿早就吃饱了饭,围着火盆跳着她自编的舞蹈,红彤彤的新衣裙裹着圆滚滚的身体,黑色的猫耳朵从头发里探出来,兴奋的发抖。
猫儿叫阿罗母亲,却一直叫王若钦是爷爷,也许是看他沟壑重重的脸和花白须发吧,王若钦很自然的接受了爷爷的称呼。
“好看,当然好看,猫儿跳的是什么舞?爷爷和你一起跳吧。”王若钦乘机脱身,借着醉意跳起了最近风行的胡旋舞,他在原地像只陀螺般旋转,速度快的息昔都看不清他的脸了。
“没想到老师会有这么一手。”息昔看的头晕,他还在旋转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势头。
“他知道的东西多着呢。”阿罗意味深长的看了息昔一眼。
息昔揉了揉眼睛,为什么刚才那一瞬觉得阿罗有一种令人窒息、勾魂摄魄的美丽,就像当年她第一次看到阎小玉的感觉?
息昔定了定神,再次看去,眼前的阿罗又变成平淡无奇的少妇模样,也许是自己有些醉意的缘故吧。
翌日,正值十五大集,阿罗清早起来提着一竹篮绣帕去凤凰街摆摊,拜托“病假”在身的息昔照看猫儿,息昔表面热情,内心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倒不是说她不喜欢孩子,只是因为她极少和孩子打交道,在她看来,六七岁的孩子和作恶的妖族一样——都需要严正以待,稍有不慎,便会出乱子。
猫儿很喜欢和息昔在一起,每日姐姐前姐姐后叫的甜似蜜,天天往息昔屋子里跑,缠着她玩各种幼稚的游戏,息昔是那种可以躺着就觉得不会坐着的闲人,加上她一直纠结在那晚的梦境中,实在没功夫奉陪孩子,于是使出了撒手锏——给猫儿装一盘吃食,让她自己自娱自乐。
猫儿抱着零嘴就乐颠颠的跑了,所以息昔觉得,猫儿与其说喜欢自己,不如说是喜欢上了她房里的蜜饯干果。
很快,谢行远寄送的食物就见底了,息昔很惊讶猫儿的胃口,暗叹道:这个小女孩明明长着猫的耳朵,却有老虎的食量!
午睡醒来,息昔发现本该蹲在角落敲核桃的猫儿跑到院子的花圃中去了,冬雪开始慢慢融化,露出黑褐色的土地来,像是洗尽铅华的妇人。
“猫儿,外面很冷,你蹲在这里干什么。”息昔对着毛茸茸的猫耳朵吹了吹气,“快回去吧,姐姐给你找了块麦芽糖——很大的一块哦。”
“嗯,我在挖东西,妈妈说就埋在地底下。”猫儿头也不回的答道,双手拿着一件锈迹斑斑的铁器,继续进行着浩大的挖掘工程。、
“哦——在挖什么东西——啊!”息昔看清了猫儿手里的工具,顿时在冷风中凌乱了,这不就是她的紫电剑吗?她费尽心机的藏在地板下面,怎么被猫儿找到了?还把它当铲子来挖泥巴?!
“我在挖父亲这个东西,昨晚我问妈妈,父亲去那里了,她说就埋在地底下,我想有个父亲,就找了个铲子过来挖啰。”
听闻此言,息昔心里坠坠的,觉得猫儿可怜,将责备她的心思抛到脑后了,她摸了摸猫儿厚重的头发,“猫儿,你父亲是人,不是个东西。”
手指碰到她可爱到爆的猫耳朵,息昔又觉得不对,她的父亲是妖族,所以更正道:“其实你父亲既不是人,也不是个东西,他可能是猫妖一族哦。”
息昔连蒙带哄,好不容易用一把花铲将紫电剑从猫儿手中“赎”回来了。她没有阻止猫儿挖掘父亲,小孩子么,留给她一些希望总是好的,总不能说你父亲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王疯子的那段说服巫山鸣的说辞,是兰舟一时兴起,模仿王家卫电影《东邪西毒》欧阳锋招揽生意的开场白。
原话如下:“看来你的年纪也有四十出头了,这四十多年了,总有些事情你是不愿再提,有些人你不想再见了,有个人曾经对不起你,也许你想过要杀了他。但是你不敢,又或者你觉得不值,其实,杀人很容易。我有个朋友,他的武功非常好,不过最近生活有点困难。只要你随便给他一点银两的话,他一定可以帮你杀了那个人。你尽管考虑一下。”
里面有很多超赞的台词,张国荣饰演的欧阳锋迷乱的眼神帅到爆。
有所思
初春、空空山。
慎思峰,学徒除妖师饭堂。
这里的腌萝卜是出了名的咸,在吃之前一定要泡在清水里涮一涮才能勉强入口,坐在饭堂西北角最不起眼的地方的食客显然“视咸如归”,面前的清水碗依旧清澈见底,都数出碗底“鱼戏莲叶”图的鲤鱼有几根胡须,她似乎觉得腌萝卜还不够咸,蘸着旁边的酱油碟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
其实息昔怕辣怕苦怕酸怕热怕冷,当然,也怕咸,她心不在焉的吃着简单的早餐,误把酱油碟当成清水碗了。
与此同时,东南角的一群弟子们谈笑风生,热闹的像是在吃酒宴,他们围坐在一个绯衣女子身边,女子笑靥如花,顾盼神飞,她明明是在和所有人说话,可是每个人都觉得她在关注用心自己,没有一个人被冷落,她就是这期榜单的探花女,也是交友最为广阔、法力进境神速、出尽各种风头、“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冷艳与热情一体”(这是厨房李大厨的原话)的学徒除妖师,姓赤名槿,赤槿是也。
“赤槿姐姐,昨天我对着一根豆芽用了驱藤术,指甲长的豆芽最后长得比雪松还高。”右胳膊上套着五个大拇指粗细的金镯子,身形比豆芽菜丰满不了多少的女孩将涮好的腌萝卜放在赤槿的粥碗里。
“哇,琪琪真厉害。”赤槿言语含笑。
“唉,可是豆芽菜毕竟是豆芽菜,它长成森林也还是豆芽菜,光有样子没有任何攻击和防御力,连盘菜都做不了。”
赤槿摇了摇醋瓶,听里面没有动静,又搁在桌面上,“哈哈,只要找到一口大锅就能炒熟雪松大小的豆芽菜,够我们所有人吃的了。”
“姐姐你又在笑话我了。”琪琪假嗔道。
“我哪有?辰怡的金系法术可以将金属伸展开来,将铁锅扯成雪松那么长应该没问题。”
“我倒是能做到,不过到最后锅底肯定比纸还薄,还没生火就破了。”辰怡尴尬的笑笑,将临桌的半瓶醋递给赤槿。
“吃完我们一起御剑飞行吧,比比谁的速度快。”一直笑而不语,埋头吃饭的衍桦提议道。
“不想比了,每次都是赤槿姐姐赢。”琪琪艳羡的看着赤槿腰间的斧头,“赤槿姐姐,你那时候在藏宝阁怎么看出星坠法力那么强的?”
赤槿心虚的笑了笑,那时候她召唤的玄冥剑,后来斧头星坠莫名其妙的飞过来,还像麦芽糖般的粘在手上,不想要都难。
“当然是赤槿天资非凡,召唤的法器无论是外形还是法力都与众不同的。”衍桦迫不及待的说,“都赶紧吃饭,我们比试一次,即使输,我也想知道自己离赤槿的差距到底有多远.”
这些学徒除妖师历尽数道考验才能进入恕空堂,个个心高气傲,佩服强者的同时,也毫不掩饰超越进取的决心,赤槿各项除妖术都学的得心应手,尤其是飞行术至今仍是“独孤求败”中,她处事圆滑机灵,广结善缘,相信成为真正的除妖师后,会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而息昔这大半年来,基本是独来独往,孤家寡人一个,其实她选择成为王疯子的亲传弟子时,就注定了一局面。王疯子的四个徒弟中,归浩玄、李不鸣、绻绻都是没有通过考试就直接来到慎思峰,归浩玄甚至在第一场傻兮兮的抗议比赛规则时被巫山鸣赶出去,来到慎思峰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几乎不说话了,而且连表情都省下来,散发着“无视我吧,无视我吧”的信息,到最后,大家就真的无视他了,归浩玄就是透明的空气,即使站在最醒目的地方也无人注意他。
李不鸣和绻绻干脆连考试都没参加,况且他们是妖族,妖族成为除妖师后对同族会不会心慈手软?“非我族类”的排斥感令所有人都自动远离二妖,后来二妖做了件事情,几乎激怒了所有人。
一鸡一狗两个妖族也不知用什么办法,居然说服了厨房将所有菜单上凡是和鸡狗有关的菜肴全部撤掉或者改为猪牛羊肉!狗肉也就罢了,可是连鸡都不能吃了,这是什么世道?后来在众人的抗议之下,厨房勉强将鸡蛋重新添进去,可是想要重新吃上鸡肉,只能等到厨房大总管退休了。二妖理所当然成为万夫所指、众矢之的,他们也不在乎这些,对他们而言,保护同类远比做除妖师更重要。
息昔是以排名垫底的身份进入恕空堂,可在藏宝阁时没有任何法器愿意跟随她,加上她在训练法术时糟糕的表现,只相信实力的学徒除妖师们不得不质疑当初是不是王疯子在榜单上做了手脚,将本该落榜的她带到了空空山。
赤槿好几次将息昔拉进自己的朋友圈里,主动为她引荐介绍,但息昔个性“外冷内热”,而且这个“内热”还是慢的不能再慢的“慢热”,有她在的谈话总是冷场,赤槿无奈之下只得“挥泪送息昔”,只在私下和她来往。
所以王疯子的四个亲传弟子都被孤立起来,连苍蝇都懒得去招惹他们。
息昔咽下最后一口腌萝卜时,赤槿已经和众人御剑飞行去了慎思峰之巅——孤桐崖。她回过神来,这才感觉到从舌头和喉咙收紧,咸得连肠子都快被腌干了,端起桌上的清水一饮而尽,也只是杯水车薪。
“不如试试这个。”有人递过一壶温茶,“里面泡着莲心,生津止渴,比喝白水要好些,就是有些苦。”
“谢谢。”息昔提壶倒了满满一碗淡青色的莲心茶,分二次喝下,从舌尖到咽喉无比不熨帖,末了,还感觉到丝丝回甘,紧蹙的峨眉顿时舒展开来,待她看清此人的摸样,本来用来打赏的银币生生缩了回去,尴尬的笑笑,“对不起,我还以为是饭堂的杂役,你吃饭都自带着茶壶么。”
“我吃惯了家里饭菜,饭堂的厨子做饭都比较咸,就干脆把茶壶茶叶都搁在这里,每次饭毕就喝上半壶。”来人正是百里秦,他是上次榜单的头名,刚入慎思峰就被堂主王从祈看中,收为入室弟子,他也是独来独往,几乎不和其他弟子交流,不过同样是孤僻到极致的性子,息昔的师弟归浩玄被人无视为小透明,而百里秦却被人称之为低调,这也不能说别人有偏见,因为百里秦相貌俊秀,出身于可以买下整座梧啼城的富豪百里家族,去年初秋以头名的成绩考进恕控堂,这大半年的试炼修行进境神速,尤其是火系法术,他上个月居然成功试炼了除妖师至少需要练两年的降火术!从天而降的烈火虽然只下了半盏茶的时间,但也足够融化了山坡的冰雪,提前进入春天。
“真是个好主意,以后我也学着你这样拿一个茶壶过来。”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反正一壶茶我也喝不完,你若不嫌茶叶粗陋,可以随时和我共饮。”百里秦诚恳说道。
“这个不必了,饭堂的饭菜吃久了就会习惯的。”息昔再次道谢。
“大家都是同门,不用客气,。”百里秦淡然一笑,“记得去年你一直在寻一件旧物,如今可得了?”
息昔双手一紧,他居然还记得自己寻找紫电剑的事情,如今锈迹斑斑的紫电剑被她藏在卧室的房梁之上,难道有人发现藏宝阁丢失了东西,在暗中查找?
“哦,找到了,就是这柄剑。”息昔灵机一动,指着腰间的烬炎剑,
“那天在藏宝阁你没有挑其他法器,原来已经找到旧物了,恭喜你。”百里秦顿悟道。
“嗯,它虽然不太听话,但毕竟跟随我很久了,藏宝阁的法器都好,却不一定适合我。“息昔顺着百里秦给的台阶下来,自己都快相信这个谎言了。
谈话间,两人出了饭堂,准备御剑飞行到孤桐崖,也许是听到息昔叫自己紫电剑,“指鹿为马”,烬炎剑闹起小脾气,罢工不干了,任凭息昔如何驱使,它就是纹丝不动。
“天色不早了,我载你过去罢,迟到了山鸣老师会罚的。”此时百里秦已经御起玄冥剑,他大方伸出右手,示意息昔踏上玄冥剑同行。
反正是欠他人情,再多一个也无妨,否则迟到了会被巫山鸣罚的很惨,息昔无奈的敲了敲不争气的烬炎剑,搭着百里秦的手跳上玄冥。
“前方是个山谷,风很大,而且风向多变,很容易失足掉下来去,你要站稳了。”百里秦侧眸提醒道,径直向前飞去。
慎思峰之颠,孤桐崖。
孤桐崖是一座长约一里,较为平整的山崖,也是学徒除妖师试炼法术的所在,这里光秃秃的,连根草都长不出来,当然也没有梧桐树,《梧啼县志》记载,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有一颗千年梧桐,所以叫做孤桐崖,上山砍柴的樵夫经常会看见一只绚丽的凤凰绕在枝头吟唱飞舞,梳理毛发,后来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梧桐树被雷电劈开,烧成焦炭,树墩都没剩下,那只凤凰再也没有出现过,余下来的,只有孤桐崖这个名字。
赤槿坐在孤桐崖的一处岩石上,焦急的看着半山腰移动的灰色人影,那就是以严格闻名于恕空堂的巫山鸣,他从来都是步行上山,从不御剑代步,什么时候他登上孤桐崖,训练就什么时候开始,后到的学徒除妖师都会被责罚。
她立起身来,看着西边还是没有息昔的人影,暗道:这个家伙怎么还没过来,吃个早餐还磨磨蹭蹭的,上次被罚的还不够惨吗?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了?难道她的那把破剑又不听使唤了?
想到这里,赤槿御起斧头星坠朝饭堂方向飞去,绕过二个山头,见前方飞来一股熟悉的白光,这是玄冥剑的光辉,剑上的一对男女搂抱在一起,百里秦白衣胜雪,眉眼含笑,息昔青丝婉转,脸颊绯红。
见到此景,赤槿顿时停滞在半空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爬满了心头,她正想掉头离开,可是被息昔叫住了。
“赤槿,你来了,过来帮帮忙载我一程吧。”
“百里公子的玄冥剑是上古神器,比我的破斧头好多了,何必多此一举。”赤槿冷冷道。
息昔愣了愣,没想到赤槿会拒绝,
“既然你不嫌弃,就跳上来罢。”赤槿御使着星坠靠近,息昔侧眸对着百里秦点点头,然后踏上星坠。
也许是山风太大,或者是赤槿有些恍惚,刹那间,息昔一脚踏空,直坠下去,好在她反应及时,右手死死抓住斧柄,身体悬在空中,若凋零的枯叶,随时都可能会离开枝头!
“息昔!快上来!”两人齐声大喝,百里秦将玄冥降落在息昔脚边,赤槿俯下身体伸出右手去拉她。
没有丝毫犹豫,息昔右手和赤槿相握,翻身踏上斧头星坠,三人惊魂未定,赤槿听到一声竹哨,
紧抿起嘴唇道:“糟糕!山鸣老师就要登上孤桐崖了,我们赶紧飞过去。”
话音未落,星坠发出浅绯色的光芒,直冲孤桐崖,百里秦的玄冥紧跟其后。
“刚才你看见我们——嗯,其实只是山谷突然刮起旋风,我一时没站稳,百里秦援手扶我而已,你不要多想。”息昔低声说道
赤槿没有搭腔,只是面无表情淡淡的说:“知道了。”
息昔的眼神一点一点的耷拉下去,看着山脉在脚下掠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整整一天,她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傍晚,初春的太阳在西边苟延残喘,很快就要葬在地底,不过也没有什么可以悲伤的,毕竟明日它就可以在东方获得重生。
一天试炼下来,每人都精疲力竭,只想吃罢饭,好好睡一觉,纷纷御剑离开孤桐崖,从山下看去,天空五光十色,都是法器在空中散发的光芒。
“息昔…。”
“我们走罢。”赤槿没等百里秦讲完话,就从侧面奔来,拽着息昔的袖子踏上星坠。百里秦将未说完的话生生的吞了回去,独坐在孤桐崖上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巫山鸣这个名字是不是觉得很熟悉?哈哈,兰舟是漫画《龙珠》的狂粉,而《龙珠》的作者叫做鸟山明。兰舟给它换了两个字,就成了巫山鸣。
间隙+恶搞番外
“喂,走错地方了,我住在那边。”息昔提醒道。
赤槿沉默以对,置若罔闻。息昔以前曾经说她是话痨,可今天的话出奇的少,又觉得不自在起来。
她们在一座密林里停下,这里遍植四季常青的松柏,初春的日子积雪初化,脚下湿漉漉的。
“息昔,你的心是不是云彩做的?今天飘在这里,明天又去了那里。”赤槿嘲讽道:“你和那个书生谢行远暧昧不清,一见到芳主令狐晞就像丢了魂似的,今天又和百里秦搂抱在一起,脚踏着谢行远和令狐晞两只船,手里还撑着百里秦这根竹竿。”
“你——你在说什么?”息昔懵了,如遭雷击,很长时间才咀嚼出那句话的意思,她三分委屈、七分羞怒的反驳道:“还不是某人说我做梦时叫出谢行远和令狐晞的名字来,我才会特别留意他们,如今我在恕空堂迷茫的都找不着北,那有功夫脚踏两只船!至于今天早上和百里秦——我不是早就解释过了么?山谷风大,我一时没站稳,他伸手过来扶我而已!”
“明明是个花心大萝卜,处处招蜂引蝶,现在还装的楚楚可怜,拿这套陈词滥调敷衍我。”赤槿怒道:“你和书生芳主怎么纠缠我懒得知道,可是你能不能离百里秦远一些?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对他有意。”在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很明显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后来发现其实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心中反而有种莫名的畅快。
“你——你对他有意?我只知道他在悬崖上救过你,你不会是要学什么愚蠢的以身相许吧?”息昔惊诧片刻,随即摇摇头,“总感觉这个百里秦很奇怪,你不要这么早做决定,等弄清楚他的底细再说,他出身豪门贵族,说不定从小就定下亲事,难倒你以后要委身做小妾或者私奔不成?”
“ 你不要故意扯开话题!什么小妾私奔,现在百里秦直勾勾的看着你,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我还会有什么机会?”嫉妒和愤怒是孪生兄弟,都会使人失去理智,口不择言,自己看中百里秦这块“肥肉”,一不留神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连锅带灶全都端了过去。
赤槿大怒,斧头星坠重重的在倒霉的松柏上重重一敲,大片松针簌簌从树冠掉落,覆盖在黑褐色的地表上,算是埋葬了这段未遂的单相思。
“含血喷人!”息昔的耐心终于被逼上了绝路,这些日子的委屈苦楚全都宣泄出来,“紫电早就不要我了,连烬炎这把破剑都要抛弃我!
你现在春风得意,在慎思峰谁人不知你赤槿的大名,一堆同门整天围着你转,你何尝把我放在眼里?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绝对是失败者,藏宝阁唯一一个没有被法器选中的傻瓜,我的师傅是个疯子,三个师弟师妹都是怪癖,靠着王疯子的一路提携才能进入恕空堂,法术平平,不到两年肯定会被淘汰出局的次品学徒除妖师!”
“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赤槿本要安慰她,息昔和百里秦“相拥”的画面突然在脑海里闪回,失望、挫败和陈醋酸酸的味道拌在一起,就是一贴滋长报复的毒药!她话锋突然一转,“你知道就好!有些话还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比较真实,虽然残酷了些,反正你迟早要面对的!”
“你——我怎么交了你这样的朋友?!”息昔气的面色发白。
“哈,我也想你同样反思这个的问题。”赤槿冷笑道,随即御起星坠飞身离开。
入夜,山风骤起,不过山风再大,也吹不走息昔的满腹愁云。赤槿拂袖而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烬炎剑再次失灵的息昔独自留在松柏岭里,照息昔的步行速度走下去,估计过了子夜都很难回去,而且今晚月淡云重、道路湿滑,息昔悲观的想:估计到了宅院,没睡上半个时辰天就亮了。
也许是幻觉吧,息昔隐隐约约闻到山鸡和炭火抵死缠绵的味道,走近瞧去,青衣布袍的谢行远笼着火堆,正在拿匕首去割烤架上的盛宴,斜睨见息昔走来,他略显惊讶,随即面色如常,扯下两只鸡翅膀晃了晃,“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重逢,呵呵,过来尝尝这鸡翅膀味道如何?是用松柏枝烤的,和梧桐木应该会不同。”
肚皮适宜的轰鸣二声,抢在息昔回话之前作出回应,她舔了舔嘴唇,不言不语的啃完鸡翅膀,总算把饥火平息下去,“烤鸡翅膀当然是梧桐木最好,不过这松柏枝烤出的味道别具一格,有股松木的甜香。”她和谢行远现在很熟络,也就不客套了,两人将山鸡分而食之,
“空空山是恕空堂的地盘,严禁非本堂弟子进出的,你为什么可以来去自如呢?”这个问题困扰息昔很久了,一直不得其解,也不好直接问他。今日她受了委屈,本能的想找个人倾诉,但又不知该如何启齿和谢行远谈论她和赤槿的乱账,于是把这个问题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