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灌看到清河背上用布裹住的长剑,“你既不会武,带着剑作甚?”
清河解开肩膀上的布结,拿出长剑,“我想拜你为师,学些防身的武艺,这是我的拜师礼。”
荀灌连连后退,“我平日很忙,没有时间教别人,何况你有王悦这个表弟在,何必舍近求远来拜我。”
王悦早就料到荀灌的反应,说道:“别着急推辞——你先看看剑。”
王悦拔剑,剑刃的寒光比雪还冷,剑鸣涛涛不绝,如风入松林。
荀灌是内行人,对这把剑一见钟情,眼睛再也没有剑上挪开,“给我。”
王悦把剑扔给她,荀灌接剑,就在雪地里耍起一套剑法,松涛阵阵,雪花飞舞,荀灌收剑,看到剑柄上的“风松”铭文,顿时惊讶不已:“这是嵇康锻造的那把名剑?难怪如此不凡!你是如何弄到的?”
清河正要回答,被王悦拦住了,王悦问荀灌:“你收不收这个学生?”
荀灌紧紧抱着风松剑,生怕王悦要回去,“收!当然收。”别说是看起来比较顺眼的曹漪华,就是一条狗,看在风松剑的份上,她也照收不误的。名剑难得啊!
王悦将清河一推,“快拜师。”
清河行了三拜大礼,荀灌颇有风度的给她一把短匕,“这是为师的见面礼。快告诉我,你是如何弄到风松剑的?”
清河说道:“我的启蒙恩师是嵇侍中,嵇康之子,风松剑乃嵇侍中所赠。”
“哈哈,你就吹吧!嵇侍中只教过两个人,一个是琅琊王氏的麒麟子、你的表弟王悦,另一个就是清河公主。”荀灌大笑,清河和王悦默默的看着她。
荀灌笑着笑着不对劲了,曹漪华?嵇侍中的学生?清河公主就叫做司马漪华,难道……
一阵北风呼啸而来,笑容就像在荀灌脸上冻住了,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清和用风松剑撩荀灌,加上王悦助攻,灌娘表示扛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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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路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荀灌此时紧紧抱着风松剑,舍不得放手,刚才还大开大合与王悦马上比武的手臂顿时变得比霸王龙还短。
如果清河直接亮出公主身份要拜师,荀灌肯定会拒绝,不会看拜师礼一眼。
因朝代更迭太频繁了,短短五十年之间,汉朝,刘蜀,曹魏,孙吴,到司马家的大晋一统天下,天下几经易主,君王就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而类似琅琊王氏,太原王氏,颍川荀氏这种几百年的世家大族一直都是各朝中流砥柱的大人物,地位岿然不动,导致世家大族对“忠君”并不热衷。
这个时代倡导自然奔放随性,目前占据主流的学说依然是玄学,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为中心思想,提倡“忠君”的儒家学说在这个时代是小众,被主流玄学所不齿,所以令荀灌震惊,并不是清河的所谓公主“君威”,而是她觉得被王悦与清河套路了,骑虎难下。
如今朝中局势混乱,从荀灌昨晚赴宴路上吃乳饼的敷衍态度来看,颍川荀氏和琅琊王氏等士族一样作壁上观,不想参与皇室内部斗争,当权的皇帝尚且如此,荀灌肯定不会理会父母还关在金墉城的清河公主。
对此,清河尚且懵懵懂懂,只是看中荀灌这个人,但王悦是明白人,他晓得荀灌绝对不会屈服公主威仪,所以只能来软的,用风松剑撩她。
王悦搞先斩后奏,把生米煮成熟饭,荀灌对风松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难舍难分,答应收“曹漪华”为学生。
话已经说出口,纵使觉察曹漪华其实男装大佬清河公主,她也不能反悔。
“拜见公主殿下。”荀灌要半跪行礼,清河忙阻止她,“我微服出宫,免礼平身,莫要被人瞧见。”
荀灌连忙把身娇肉贵的公主带到室内,让出尊位,三人围着火盆跽坐,清河伸手向火,手心手背都烤暖之后,揉了揉冻得僵硬的脸和耳朵,没有公主的矜持,随意洒脱。
荀灌好奇的打量清河,“你……不像个公主。”
王悦说道:“灌娘慎言。”他不准任何人对清河不敬。
清河看了他一眼:人前人后两张面孔,你现在知道尊敬我了?
荀灌忙解释道:“我不是怀疑你的身份,我只是觉得宫里的公主应该比我们旬家的姐妹还娇身惯养。可你分明不是,大雪天的来金钩马场拜师,昨日还见你挤在胡饼店买乳饼——说起这个,昨天是谁鬼鬼祟祟跟踪公主?好大的胆子,这里是大晋的都城,居然敢欺负公主。”
对于荀灌这种世家千金而言,自家忠不忠君是一回事,君主被欺负了,是另一回事,会连累得他们这些臣子面上无光。
是我。王悦低头不语,好像对炭火的层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个……”清河有些为难,说实话吧,王悦没有面子,说谎话吧,刚刚拜师就骗老师,这也太无耻了。
见清河欲言又止,荀灌自行寻求答案, “难道是皇帝?皇帝派人监视公主,是担心公主去金墉城看太上皇和太后?”
“嗯。”王悦和清河狼狈为奸,一起点头撒谎,简直太默契了。
就像小时候两人捉迷藏摔碎了花瓶,一起指认是狸花猫干的一样。现在长大了,也禀性难移。
荀灌脾气火爆,一拍案几,震得案几上的火盆里的炭都迸出火花来,“难怪你会把我误认为监视跟踪的奴婢,皇帝简直太过分,欺负一个小公主。一个连射箭都不会的公主能做什么呢?连金墉城的门都进不了。”
这话说得清河又是感激,又是羞愧脸热,好吧,我是挺没用的……。
荀灌越说越愤怒,“堂堂大晋公主,沦落到挤到人群里买乳饼都没有钱,可见皇帝不让你吃饱饭,连钱都不给你,居然虐待公主!”
“灌娘误会了。”清河连忙解释,“皇帝没有亏待我,是我在宫里憋闷,出来走一走,铜骆街王记胡饼店刚出锅的最好吃,是我自己不小心,钱袋被偷了都不知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连自保都不行,就想拜你为师,学一些防身的武艺,能对付小偷就行。”
眼前的男装女孩脱离了公主光环,只是一个努力求生自保的普通女子,荀灌顿时对清河充满了同情,伸手右手,“好,我教你。”
两只手在温暖的火盆上方交叠,而后十指相扣,算是正式结交。
荀灌当天就跟着清河进宫,教了她两个时辰。
清河换上轻便的胡服,荀灌其实比她小两个月,但因从小习武,吃的也多,足足比她高一个头,和王悦身材差不多,看起来像个大姐姐。
荀灌说道:“习武通常从童子功练起,像公主这样已经太晚了。不过,公主将来不用打仗,只是自保,那就简单一点,先练逃跑。”
“啊?”清河兴致正高,磨拳擦掌幻想成为脚踢四方的大侠,荀灌却要她跑。
荀灌蓦地一拳砸过来,清河张皇失措,抱着脑袋蹲下。
“公主天生反应就快,很好很好。”荀灌其实砸到一半就收了拳头,扶着惊魂未定的清河站起来,“武功这种东西,技巧其次,力气最重要,所谓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个道理,要不王悦为什么去学打铁?就是为了练力气嘛。公主还小,力气有限,纵使练过童子功,也打不过一个从未习武的大人,所以,公主不要幻想跟人搏斗,学习如何躲避和逃跑更重要。”
荀灌是个好老师,循循善诱,清河服气,“请灌娘教我。”
“我们人类之所以是万物之灵,就因动物靠身体,我们会使用工具,制作工具,你不要奢望用拳脚防身,只要有心,身边一切都可以是你的武器,比如这个——”荀灌拿起火盆旁边的火钳,“拿这个戳他,烫他。”
又拿起插着梅花的瓷瓶,“用这个砸他,捡起碎瓷片,藏在手心里,乘人不备,要他命。”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精心打磨的武器。把我送给你的见面礼拿出来。”
清河拿出短匕。
荀灌接过,“把裙子撩起来。”
清河踌躇片刻,将裙摆的一角提起来系在腰间,荀灌拿住一根布条,“你看我打绳结的手法。”
荀灌将用布条穿腰间,将短匕牢牢绑在清河大腿的外侧,这样不会影响她跽坐行走,“记住,打不过,就作弊。手中有利刃,比赤手空拳厉害。”
荀灌用棉花团和布扎了一个人偶,用笔画出致命部位,教清河往那扎。
其中就有清河捅刘曜的地方,荀灌解释道:“这里是肾脏,没有骨头又软和,捅这里最轻松,通完之后立刻□□,基本上必死无疑。”
清河深深为刘曜捏了一把汗。
教完这些,荀灌教了她一套简单的短匕套路,“每天练习一百次,熟了就好,到时候遇到危险,会形成自然反应。”
荀灌对清河招招手,“来,刺我。”
“啊?”
荀灌:“是学生,就来刺我,对空气练没有用的。放心,你目前伤不到我。”
清河有些犹豫:万一伤了灌娘怎么办?
荀灌:“你把我想象成你最讨厌的那个人,来,刺我。”
建始帝。离我刺杀他只剩下二十五天了。
清河目光一凛,挥着短匕就刺。
荀灌灵活得就像个猴子,在房间闪转腾挪,清河每每刺空,荀灌还继续刺激她,“面对最讨厌的人,你死我活的那种,你就这个态度?拿出点狠劲来。”
清河咬牙再刺,连荀灌的衣角的碰不到。
荀灌边躲边说道:“不要被愤怒蒙蔽了双眼,你的眼睛不能只有我,你要冷静,看看周围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清河抓起熏炉就砸,荀灌武艺高超,一个旋身,抓住了熏炉,“哟,手头还挺准。”
清河说道:“那当然,我玩投壶很厉害的,王悦都只能和我投成对手。”
“是吗?”荀灌玩心大起,“那我得和你比一比,我若赢你了,我就算是赢了王悦。”
王悦那么骄傲,荀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赢王悦的机会,哪怕只是投壶。
作者有话要说:灌娘是清河最粗的一根金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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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关

荀灌和清河玩投壶,两人打平,壶内各投了九枚竹签。
荀灌发现,其实清河并非一无是处——只要和吃喝玩乐有关系,她都挺擅长。这个公主是娇宠长大的,没受过太大的约束。
“就你的准头和手感,不学射箭太可惜了。”荀灌说道:“我明日给你带一副容易拉开的软弓,教你射箭。”
清河却摇头,“你也不要带任何武器进宫,我不能明目张胆学射箭这种可以远距离杀伤的武艺……会引起别人误会。我去金钩马场你再教我射箭,弓箭也只能放在马场,不好带进宫。”
短匕好藏,可以以把玩的借口,弓箭不行,太招摇了。
这个别人就是皇帝,荀灌明白清河的意思,这个小公主处处受人掣肘,不得有出格的行为,父母关在金墉城生死未卜,还挺可怜的。
“好。”荀灌答应了。
清河说道:“你不必每天来,三天一次即可,对外也不要说我学的如何好,就说是我一时新鲜,觉得好玩而已。你我之间不要太熟,免得有人相疑,连累荀家。”
荀灌笑道:“我们荀家不怕皇帝。何况我教你又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为了风松剑,一己之私而已,和荀家无关。”
荀灌如此坦率,清河越发喜欢她,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荀灌告别,“两日之后,你去金钩马场找我,我带你去打猎,射靶子那有射活物有意思,到时候我教你。”
次日,清河只觉得浑身无一不疼,她没有吭声,忍住疼痛练习荀灌教她的短匕套路,纪丘侯夫人曹淑又派人送来请帖,请她赏梅。
清河知道曹淑是劝她早日去江南建业避祸。因为王悦已经清河拖延的打算告诉了母亲,她的敷衍被识破了。
清河拒绝了。她不想去王家和曹淑做毫无意义的争论,她有她的想法,拒绝了母亲她们的安排。
清河不仅拒绝曹淑,还和潘美人疏远了——因为王悦告诉她他在墙洞里看到潘美人去了刘曜的香料铺。母亲,曹淑,潘美人是一伙的,都想把她送走。
潘美人拿着曹淑的请帖,“公主要如何回复纪丘侯夫人?”
清河正在试穿生日那天的礼服,黑色的深衣,宽大的袖子上绣着一对凤凰。
清河对着铜镜摆着各种姿态,一心都在礼服上,好像对潘美人的问话有些不耐烦,“天那么冷,我不想去,华林园有的是梅花,去宫外作甚?潘美人找个理由替我搪塞便是——这凤凰不对,没有神鸟的气质,你们针工局是照着华丽园的雉鸡绣的么?我不喜欢,拿去重做。”
潘美人晓得清河知道了她们的安排,故意避而不见,心中一叹,公主和太后一样倔强。
再细看礼服,发现并非清河故意挑刺,这件礼服的凤凰的确绣的敷衍,毫无神鸟的风采。若羊献容还是皇后,针工局断然不敢这样轻视清河。
宫里就是这样,捧高踩低。以前羊献容是傀儡皇后不假,但只要她是皇后,就是宫廷女主人,别说针工局了,就连嚣张跋扈的河东公主也只敢暗自腹诽,明面上不敢欺负清河。
针工局的绣娘面露难色,“只有二十三天,即使熬夜赶制,恐怕也来不及了。公主能不能指出到底那里不对?我们可以拆线重绣。”
清河在镜子前转了一圈,一振袖袍,“分明那里都不对,岂是修改几个地方就能得?我年年过生日,针工局都是提前半年就开始给我做礼服,从无纰漏,今年皇上下了口谕,给我办生辰宴会,你们才仓促赶工,绣出两只不伦不类的雉鸡敷衍了事,穿这种东西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清河展开双臂,示意侍女脱衣。
绣娘说道:“公主,二十三天针工局真的做不出来,何况到了年底,各种节庆,皇上皇后,太子太子妃还有东宫的小郡王郡主的礼服、祭服、常服都要新制,针工局每晚都灯火通明,不曾懈怠片刻,还望公主多多包涵。”
言下之意,针工局伺候新主人一家还不急呢,没时间伺候你这只落地的凤凰。
潘美人看不下去了,将礼服抛在绣娘身上,“你休得找借口,拿去重做,公主生日将至,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潘美人最近用心辅佐新后熟悉宫廷事务,地位巩固,深得新后器重,绣娘不敢得罪,连忙捧着衣服退下。
清河试穿新衣,对潘美人说道:“要珍宝局把我生日那天要戴的首饰环佩拿过来瞧瞧,别弄出珍珠像鱼眼珠的丑事,早点发现还来得及。”
潘美人应下。
珍宝局送来首饰环佩,清河以“玉佩成色不好”、“凤簪雕工粗糙”等等理由,从首饰盒里挑出大半扔出来,又是要求重做。
针工局和珍宝局皆是面服心不服,背地说清河公主作天作地,那天惹怒了帝后,怕是要像她姐姐河东公主一样被赶出宫去,下嫁到寒门。
自从新帝登基,清河就像一只小白兔似的听话温顺,这几天突然变了性子,又是请荀家灌娘教习武艺,又是挑剔穿戴,教训宫人,宫里怨声载道,这些都被清和身边的眼线告诉了建始帝。
建始帝最近被孙丞相搞出的“狗尾续貂”骚操作弄得焦头烂额,听耳目说清河不听话,各种小动作,眼皮上的黑瘤狂跳,“朕看她平日还算本分,怎么越来越像她姐姐了?宣清河公主。”
长乐宫。
建始帝问道:“公主最近怎么突然喜欢上了武学?听说荀家灌娘都被你请到宫里当老师了?”
建始帝猜忌她拉拢士族,清河早就所料,她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好像和建始帝熟的很,撒娇道:“皇上把我的嵇博士抢去当了嵇侍中,没人教我了,不过也好,我跟着嵇侍中学了那么久的文,早就学腻了,想换点新鲜的。听说荀家灌娘武艺高强,还是太子属官刘琨的学生,我仰慕已久,就请她来教我。”
建始帝打量着清河,”我二儿媳请她去王府赏梅花,她也只是坐坐就走了。公主如何请得动荀家灌娘?”
清河笑道:“投其所好,灌娘好武,梅花什么的当然不感兴趣,所谓宝剑赠英雄。我去嵇侍中家里,把他家的风松剑求到手了,以风松剑为礼物,灌娘才答应教我三个月。”
这是耳目都没刺探的内情,清河居然没有任何隐瞒,全部倒出来,风松剑是嵇康铸造的绝世名剑啊,建始帝有些难以置信:“嵇侍中舍得给你?”
“嵇侍中不当我老师了,就得帮我找个新老师。”清河耍无赖似的摊了摊手,“所谓有始有终,我半路失学了,嵇侍中得负责吧,反正嵇侍中就这样把风松剑给我了。”
清河如此坦白,建始帝放心下来,不过,他仍有疑心:“一把绝世名剑才换来三个月老师?”简直暴殄天物。
因为还有不到一个月你就死了呀,你管我学多久。清河嘿嘿笑道:“其实三个月我都嫌长,就是换换口味玩一玩而已。灌娘昨天还带我去她家的猎场踏雪打猎,挺有意思的,就是太累了,这两天我腰酸背痛,就没召她进宫,以后顶多三天学一次,凑满三个月,就算学成了,不想再遭罪。”
清河笑天真烂漫,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建始帝说道:“既然觉得太累,不学便是,估计荀灌也是乐意的。”
清河摇头,“不行的,半途而废,士族又要取笑我们皇族好逸恶劳,三天学一次而已,何必落人口实,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清河告辞,案几上的青瓷茶杯上有一抹红,建始帝拿去细看,有淡淡的甜香,这是口脂,再回想刚才清河的音容笑貌,这小姑娘的眉毛比以前翠一些、脸也白一些、双颊有不自然的红润……居然开始学着大人模样涂脂抹粉了!
快十二岁,好像也不小了。
也对,姑娘大了,起了爱美之心,对衣服首饰挑剔起来不算出格。
建始帝打消了疑心。
清河靠着装傻充愣、涂脂抹粉又过了一关。
然而过了一关,又来一关。
姐夫孙会找清河,说太后要见她,要她扮作亲兵去金墉城。
清河当然拒绝了,说要忙着准备过十二岁生日,不得空。
无非是要她跟曹淑去建业,清河已经决定在生日那天刺杀建始帝,不肯服从母亲安排。
孙会想到女神失望的样子,很是心疼,大骂清河,“你无情无耻没有心肝!你亲娘日夜思恋你,在生日之际想要见见你,你却为了新君举办的生日宴会避而不见!你娘生你,还不如生条狗!”
清河说道:“见一面又如何?母女抱在一起哭一场,最后还不是要回宫继续当公主。既然在人家手里讨生活,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舒服一点?我只要听话,皇帝皇后就会对我好,不听话的下场,难道我姐姐河东公主还不够惨吗?堂堂公主,下嫁寒门,我可不想受到这种羞辱。”
孙会怒道:“我身不由己,又不是我想娶这个泼妇!”都是祖父要转换门庭。
清河冷笑道:“姐夫也明白身不由己啊,既然如此,姐夫凭什么指责我无情无耻没有心肝?咱们打个赌,姐夫敢和河东公主和离,我就立马去见太后。”
孙会哑口无言。
孙会失望而归,看着羊献容在雪中撒泪的样子,心肝都快疼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忍辱负重,要图穷匕见了,清河加油。
前天I写驴叫,就去搜了驴叫声,果然很洗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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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难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司马家的人是最有资格说出这句话的人了。清河的老祖宗司马懿就是靠穿女人跳舞的演技气死了诸葛亮,战胜了此生最为强大的对手。靠病入膏肓的演技蒙蔽了曹丕,发动政变控制住了曹魏江山。
可以说,司马家的江山是靠着演技拿下来的。
清河在生存的压力下,无师自通了祖先司马懿的演技,扮猪吃虎,化淡妆骗了建始帝。
曹淑、羊献容的催促皆被清河拒绝,曹淑没办法,只得使出杀手锏——要王悦出马请(撩)她。
清河晓得是“美人计”,心痒无比,忍住了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就是不中计。
我太难了,唉。
清河像个乌龟似的缩在宫里拒绝现身,警惕各种糖衣炮弹。
王悦心眼多,他跟踪荀灌的行踪,一路跟到金钩马场,终于等到过来跟荀灌练习骑射的清河。
那天下着大雪,离清河十二岁生日只有十天了。
鹅毛大雪绵绵不绝,连视线都模糊了,只能待在室内,荀灌用柔软的皮子绑在她的食指上,缓解了弓弦对手指关节的摩擦,否则,清河肤若绸缎,十几支箭射下去,会磨出血泡来。
剁!
清河射中了靶子,还没中靶心,只在边缘,对初学者而言,算是进步神速了。
门开了,西北风裹挟着雪花,还有王悦走进来。
荀灌毫不客气,一箭射到了王悦的靴尖半寸处阻止他,“这里我专用的马棚,谁都不准进来,包括你,退下!”
十几天不见,王悦长高了,更帅了,雪光都不如他的眼睛明亮。
清河不敢看王悦,怕自己把持不住,挪不开眼睛,继续射箭。简直是个有了闺蜜就忘了竹马的渣青梅。
王悦是有备而来,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说道:“成都王司马颖、长沙王司马乂、齐王司马冏、新野郡公司马歆四大藩王,讨伐篡位的伪帝司马伦,讨伐大军正在朝歌集结,如果集结完毕,大概会有二十万兵马。”
朝歌(今河南鹤壁)是都城洛阳的东北门户重地,最快三天就能到洛阳。
清河惊得一箭射空,“果真如此?可是我听说的是司马冏去朝歌,是奉孙丞相之命去剿匪。”
见清河有了兴趣,王悦关门,迈过插在地上的羽箭,走近说道:
“这是孙丞相的诡计,如此庞大的军队在朝歌集结,离洛阳并不远,纸包不住火,必然会引起恐慌,人心浮动,所以他谎称是中书省下令,命司马冏带兵去朝歌剿匪,以混淆视听。”王悦将一张纸递过来,“这是司马冏写的讨伐檄文,你们要不要看?”
孙秀从寒门到宰相,诡计多端,太会糊弄人了,明明是司马冏起兵勤王,他偏说是司马冏受他指挥,去朝歌剿匪,朝臣都被他骗了,宫里的清河一直关注朝廷风向,也信以为真。
清河和荀灌一起看檄文,四大藩王在檄文里称司马伦为“逆贼”,“伪帝”,“庶孽”等等,声明要匡扶正统,解救被关在金墉城的帝后云云。
清河握着纸张的手激动得颤抖起来了,“终于……终于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了!”
自从司马伦篡位以来,没有一个臣子为白痴皇帝明面上为太上皇出头,至于历朝历代以死殉主的场面,更是从无发生,没有人同情白痴太上皇,更别提大张旗鼓的起兵勤王了。
这是第一次,清河觉得有了光亮,觉得自己并非孤军奋战。
王悦冷笑:“公主不要高兴的太早,四大藩王各怀鬼胎,他们只是眼热司马伦当皇帝,不服气。司马伦是柏夫人庶出的旁支,他们四个都是宣穆皇后张春华嫡出的后代,瞧不上司马伦这个庶出,就集结军队赶司马伦下台,等这四头狼进城,一起咬死司马伦,这四头狼会互相撕咬,直到分出胜负,没有人真正在乎金墉城里太上皇和太后的死活,只是打着救帝后的幌子而已。”
清河正高兴呢,王悦兜头泼一桶冰水,淋得她透心凉。
一直在黑暗里并不可怕,凑合凑合也能过。可怕的是一旦见过光亮,见过希望,然后重归黑暗,这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