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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王连忙命人赐座,上茶。
王悦打扮虽狼狈,但礼数周到,坐姿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如果把琅琊王氏拉到自己这边,勤王事半功倍,成都王装作一副长辈关心晚辈的样子——其实司马颖也只有二十五岁。
司马颖问道:“贤侄遇到什么事情了?”
王悦一副为难的样子,嗫喏片刻,最终一叹,“原本家丑不可外扬,但是为了母亲的性命,也就不瞒成都王了,说来话长……”
据王悦说,他母亲曹淑自幼就和羊皇后交好,是手帕交,后来嫁给父亲王导,两人的友谊一直都在,母亲时常进宫。
后来父亲王导南渡,去江南建业辅佐琅琊王,全家也跟着去了,但是曹淑只住了不到两个月,就思恋洛阳,带着王悦一起回去了。
伪帝司马伦篡位,废了帝后,羊献容被关在金墉城,曹淑心急如焚,要儿子王悦帮助帝后脱困,拿到了勤王诏书,去朝歌搬救兵,齐王司马冏由此得封大元帅,攻入洛阳城,杀了伪帝司马伦,将帝后从金墉城救出来。
这事成都王司马颖是亲历过的,其实也就是前年发生的事情。本来司马颖和丞相孙秀有过密谋,不了半路杀出王悦和荀灌这两个天子秘使,齐王一下子掌握了正统地位,成为领袖。
成都王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大司马的美梦梦碎朝歌。
王悦道:“……我们琅琊王氏本来保持中立,但是我耐不住母亲的请求,只得同意帮忙,把诏书送到朝歌齐王手中,实乃迫不得已。”
曹淑和羊皇后的亲密关系,京城皆知,所有人都晓得纪丘子夫人曹淑的立场,是死忠皇后党。
成都王:哼,你这个妈宝男!害得我失去大司马的位置!
王悦装作不知成都王的愤恨,继续说道:“没想到齐王刚开始还好,之后野心膨胀,意图对皇室不轨,取而代之。长沙王司马乂乘机抓住齐王的把柄,带着两百多个人去皇宫把皇帝抢出来,挟持皇帝,又派刺客杀了中领军首领何勖,以皇帝之名收服了三万中领军,打败了齐王司马冏。”
其实何勖是王悦和荀灌合作砍头,他们两个就是刺客。
成都王一听“挟持皇帝”四个字,很是受用,如此说来,王悦也觉得长沙王野心勃勃,挟天子以令诸侯!
成都王转怒为喜,道:“此事我已尽知……不知此事和世子今日的遭遇有何关系?”
王悦说道:“我父亲在江南建业得知此事后,觉得洛阳太动荡了,担心我们母子安全,就要驸马王敦护送我们母子回到建业去。可是,就在十天前,我母亲得知国丈羊玄之畏罪而死的消息,立马就瞒着我父亲偷偷北上,应是来洛阳城守着羊皇后。“
成都王心道:这个曹淑简直不守妇道!丈夫和儿子都不管了,千里迢迢去寻一个和她没什么关系的皇后。
不过,当着人家儿子的面,成都王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当个听众。
王悦叹道:‘我的父亲震怒,身为人子,希望父母和好,总不能让母亲一人出门犯险,所以,我一路追踪母亲,希望把母亲劝回建业,来到邺城郊外时,突然遇到一群盗贼打劫,我奋力反抗,财物被抢劫,马匹也没了,受了一些皮外伤,流浪到此,突然看到成都王的大旗。”
王悦一拜,“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我的行李中有家族信物,不可被土匪亵渎。况且我听闻这群土匪
时常下山拦路打劫,抢夺财物和人口,残杀无辜,实乃十恶不赦。听闻成都王宅心仁厚,开私库放粮食赈灾,还赠送棺材给无力办丧事的军士家人。”
“我有个请求,请成都王借我一千兵马,我带兵踏平土匪山寨,夺回家族信物,营救那些被掳走的人口。”
家族的尊严不可侵犯。
成都王很了解这些士族子弟的自尊心,荣誉第一,面子第一,王悦失去家族信物,还被土匪打成这样,心中定是怒火燃烧,不破土匪终不还。
更重要的是,他借兵一千,王悦就欠他一个人情。要还人情,就得受他驱使,谈何容易!
人情债最难还了,这个小子还是嫩了点。
成都王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很是豪爽的大手一挥,“一千太少了,我给世子两千兵马,人多好办事,速速踏平山寨,解救无辜百姓。”
王悦再拜,“多谢成都王。”
成都王不仅借了两千兵马,还把自己的盔甲,甚至皮靴都送给王悦,“人靠衣裳马靠鞍,世子遇难,明珠蒙尘,我实在不忍,世子快把衣服换上。”
王悦见大军已经拔营启程,问道:“成都王这是要去那里——我剿匪之后,要把王爷的两千交还,万一错过就麻烦了。”
成都王丝毫不疑,随口说道:“洛阳城东建春门防守薄弱,我军攻建春门,你到时候去建春门方向找我。”
王悦领了两千兵马荡平土匪窝子,途中偷偷把情报交给装扮成兵士模样的母亲曹淑。
曹淑带着情报进洛阳城,送到长沙王司马乂手中,“成都王主攻建春门,你要提前准备。”
清河痴痴的看着门口,不见王悦进来,问,“他人呢?”
曹淑说道:“王悦已经打入敌营,他会继续待在成都王的阵营里当眼线。”
☆、第60章 鹤唳华亭
清河听了,紧紧的攥着掌心里的搓澡巾, 那是从王悦浴桶里顺(偷)来的, 揉搓成团。
曹淑风尘仆仆, 见到清河发愣,以为她听说成都王二十多万大军害怕了, 一把搂住她,“不要怕,成都王不敢对皇室动手, 他真正要除掉的是长沙王。”
鉴于前面伪帝司马伦、齐王司马冏的前车之鉴,苛待皇室是个现成的把柄,很容易被对手当做把柄,打出正义的旗帜诛杀之, 所以成都王纵使对皇室偏心成都王, 欲立司马乂为皇太弟不满, 他在讨伐书里也要说皇室是因受了长沙王的挟持,而不得已为之。
毕竟是亲生儿子, 羊献容不禁问道:“王悦身在敌营, 万一你已经到了洛阳的消息传出去, 成都王会不会对王悦不利?”
曹淑说道:“王悦在敌营里, 装作不认同我支持羊皇后, 保持中立。接下来成都王必定会挟恩图报, 要王悦留在他那边, 王悦这孩子聪明, 他自有对策。再说看在琅琊王氏这个姓氏上, 成都王并不敢动他分毫。”
且说长沙王得了情报,立刻在洛阳东面提前设了埋伏,待成都王的讨伐军路过,立刻发动攻击,讨伐军立足未稳,猝不及防,顿时惨败。
成都王见势不妙,下令后退,在黄河南岸扎营。
出师不利,成都王很是郁闷,召集部下开会,“我们中间出现了叛徒。”
成都王如鹰般的目光环视一圈,“叛徒泄露了我军动向,导致司马乂提前设下埋伏,此人已经被我的斥候找出来,斩杀了。”
成都王一挥手,侍卫端过来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反正也看不清是谁。
其实成都王也不晓得叛徒是谁,反正司马乂提前设伏肯定不是巧合。
他随便砍了个死尸的头颅,冒充斥候,为自己出师不利找一个借口,顺便稳定军心而已。
“如今奸细已除。”成都王说道:“现在我军是司马乂的两倍之多,大家商议如何攻破洛阳城的防线。”
手下纷纷提出建议,说的唾沫横飞,成都王司马颖觉得谁都说的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马颖没有打过仗——没有作为主将的身份亲历战场指挥战斗。
唯一一次亲自出手,是灭孙秀满门——孙秀全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司马颖只需把宰相府包围起来,然后命人撞开孙家大门,见人就杀,根本没有什么指挥技术。
怎么办?
成都王正发愁的时候,心腹过来耳语道:“纪丘子王悦得胜回营。”
成都王大喜,“叫他进来。”
成都王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要所有人看见琅琊王氏的麒麟子步入他的营帐,好让人误会他得到了琅琊王氏的支持。
王悦一身戎装,踏入王帐,他进来的瞬间,所有人都停止了讨论,一片寂静,都看着他。
王悦穿着常服时,是翩翩佳公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他穿上戎装之后,气质突变,小小年纪,眼神冷峻,有杀伐之态,令人不敢小觑。
王悦行了军礼,道:“我军已踏平土匪山寨,杀一百九十七人,俘虏五百六十八人,释放被掳的百姓共计两百九十四人,这些俘虏并缴获的钱财粮草都已经运到营地,请王爷处置。”
王悦此举,让成都王倍有面子,好像是王悦剿匪是听从他的安排似的。
成都王乐于看到众人对王悦的“误会”,看看吧,我虽然打仗不行,但是我手下人才济济啊,琅琊王氏的麒麟子都听我的!
成都王道:“闲侄辛苦了,坐。”
他是故意的,他是长辈,又是施恩者,他让王悦坐,王悦不好推脱,如此一来,就让王悦被迫参与攻打洛阳城的军事行动讨论。
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看你们琅琊王氏认不认账。
成都王心里的小算盘,都在王悦算计之中,便装作为难的样子,坐在旁边的暖席上。
众人继续讨论,成都王经过这几年的苦心经营,树立贤王的人设,的确吸引了不少人才去投奔他,可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鸟多了,自然分派系,内耗互斗,到那里都一样。
渐渐分为两派,一派是以陆机,陆云兄弟为首的攻击派,认为我军实力强大,直接开打便是,
另一派是围城派,认为长沙王司马乂善战,手下军队不多,但都是精锐,且手中还有皇帝这张王牌,占据正统地位,硬攻恐怕很难获胜,不如分兵把洛阳城团团围住,断了洛阳的粮食。
洛阳城人口本来就多,加上护城的军队,如果没有外头的补给,顶多两个月就吃空了粮食,如果不想饿死,就打开城门投降。
到时候,我军不战而胜。
主战派和主围派观点鲜明,说着说着,两派吵起来了。
主围派的卢志指着陆机陆云两兄弟问道:“陆逊和陆抗是你什么人?”
陆机和陆云都来自江南的名门——吴郡陆氏,是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祖先陆逊和陆抗都是三国时期东吴的名将。
尤其是陆逊,在荆州之战杀了蜀国名将关羽;夷陵之战,打败了前来为关羽复仇的蜀国国主刘备,石亭之战打败了魏国的曹休!
这种可怕的战绩,陆逊是名扬天下的大将。只可惜无论是陆逊还是陆抗,都死在东吴皇室内部内讧中,死得冤屈。
司马家灭东吴,一统天下后,吴郡陆氏开始北上寻找机会当官,陆机和陆云两兄弟也是金谷园二十四友之一,后来孙秀杀了金谷园的主人石崇,还有潘安等名士,陆机陆云兄弟就投靠了成都王司马颖寻求庇护,是其座上宾。
但是,中原官场向来歧视从江南来的官,并且背后鄙称为“南蛮子”。
如今,两个南蛮子主张战斗,这让中原臣子不服气,开始上升为人身攻击,开始当着人家的面,提起两位祖先的名讳。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啊!
陆机陆云两兄弟气得面色发白,但是,卢志很明显小瞧了这两位兄弟,他们在金谷园作为“二十四友”的时候,天天就是辩论清谈,吟诗作赋,其他的或许一般,但是辩论,陆家兄弟怕过谁?
陆机立刻反唇相讥:“我和他们的关系,就是你和卢毓和卢珽的关系。”
卢毓是卢志的爷爷,卢珽是卢志的父亲。两人都是魏晋时期的名臣,卢家是典型的中原系,陆机陆云就是南方系的代表人物。
卢志的祖先名讳被陆机当场说出来,简直奇耻大辱,他扑过就要揍陆机,被成都王的侍卫们拉开了。
场面一片混乱,王悦静静坐在原地,一句话都不说,看着中原系和南方系吵架。
从目前来看,南方系人数少,但是陆机陆云口才好,毕竟是“金谷园二十四友”,打起嘴炮来一个顶百。
中原系人数多,声音大,但是吵起来还是被善于辩论的南方系碾压。
中原系背地里嘀咕道:“南蛮子就是阴险狡诈。”
“肃静!”成都王大声吼道:“我们如何进攻洛阳城、捉拿逆贼司马乂,怎么自己人骂自己人了?成何体统!”
成都王一声吼,众人终于重新安静下来,只是经过刚才互相“问候”对方祖先的举动,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看对方越来越不顺眼。
唉,人多了也并非都是好处。
成都王心累,他自己没有打仗的本领,觉得两派都有道理,但是,目前不管谁南方系的主战,还是中原系的主围,都会得罪另一派的人。
怎么办?
成都王不想两边都不想得罪,看到一直沉默的王悦,顿时有了办法,他点名问道:“纪丘子世子怎么看?”
王悦被点名,顿时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琅琊王氏要保持中立啊,他说谁都不好。
王悦推脱,说道:“我年纪小,并不懂这些军国大事。”
成都王如何肯放过他?继续把王悦架在火上烤,“没事,你就说一说想法,你师从嵇侍中,还是骠骑将军刘琨,文武双绝,再谦虚下去,就是给两位老师蒙羞了。”
成都王把嵇邵和刘琨这两位恩师拿出来压王悦,王悦不好再推辞了,说道:“我们家迁居江南建业,已有三年了,吴郡陆氏,久仰大名,乃是吴中四姓之一,祖先陆逊,陆抗皆是名将,在吴中乃至中原都颇有威名,想必陆机陆云两位有深厚的家学渊源在。”
王悦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只是说陆家在军事有优秀的传统,并没有做出个人的判断。
但是主围派的卢志,祖父卢毓,父亲卢珽都是人尽皆知的文臣,并没有打过仗。而陆家兄弟的祖先陆逊是打败过关羽、刘备、曹休的狠人,两者对比,一目了然。
成都王司马颖不懂军事啊,他听王悦这么一说,好像挺有道理,陆家兄弟主战的想法比纸上谈兵的卢志强多了。
成都王说道:“所有人听从陆机号令,准备攻城。”
王悦低头,无声的露出笑意。用陆机,就“对”了。
洛阳城,长沙王司马乂,还有中领军的刘琨听到敌军主帅是陆机时,顿时大喜过望。
刘琨也是金谷园二十四友之一,但是这里的“友”,并非是这二十四个人都是好朋友,而是说他们和金谷园的主人石崇是朋友,这二十四人也有小团体,互相看不起,比如刘琨和美男子潘安是好朋友,他们两个都不喜欢从江南来的陆机和陆云兄弟。
刘琨说道:“陆机只会纸上谈兵,并没有打过仗,他当大帅,我军必胜。”
司马乂道:“陆机是江南人,但是讨伐军都是中原的将、中原的兵,陆机即使有主帅之才,他也指挥不动手下军队。”
洛阳城,建春门附近,两军即将开战。
讨伐军主帅陆机心下隐隐有些不安,和弟弟陆云说道:“我思恋江南老家了,也不知这次大战之后,我还有没有可能看到江南的华亭鹤唳。”
陆机并不知道,一千八百年多年后,人们把他这种言行统称为立flag。
从此以后,又流传一句成语“鹤唳华亭”,意为官场险恶,人生无常,到处都是危机的意思。
☆、第61章 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我
陆机给自己立了好大一张旗。
这还不够,大军出发时, 突然刮起一阵妖风, 把主帅的旗帜折断了……
其实旗帜那有那么容易断的,都是王悦昨晚偷偷把旗杆掰弯了, 今天大风一刮,不断才怪。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王悦啊。
陆机看到主帅旗断,心里越发不安,但是, 他已经被成都王任命为主帅,纵使再多不安, 也要强行压下去,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子不语怪力乱神。”
长沙王司马乂和他冤死的哥哥楚王司马玮一样, 都是有军事才华的藩王,何况,他手下还有刘琨、祖逖(两人以一起闻鸡起舞闻名)这样的大将,不打赢这场仗都不好意思见人。
由于我方人少,人海战术肯定要输的, 长沙王就用了刺猬阵——将战马身上披上一层软甲,然后在马身上捆扎一根根的长戟, 战马变成一只只庞大的刺猬。
洛阳东城, 七里涧。
讨伐军看到前方黄土弥漫, 就像一道黄墙, 一只只浑身都是长刺的怪物从黄土灰尘里冲出来,所到之处,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都是哀嚎一片。
刺猬就像生命收割机,在讨伐军阵型里来回穿梭,讨伐军一战即溃退,惨败。
陆机输懵了。
他的爷爷陆逊,父亲陆抗都是旷世名将,可是到了他们这一代,已经弃武从文,因家学渊源在,嘴炮还可以,真正到了战场,人数是长沙王的四倍,还是被人打到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在大刺猬一次次的冲刷下,讨伐军争相逃命,慌不择路,推搡之中,一个个士兵就像下饺子似的落进了七里涧。
陆机和陆云来自江南,他们会游泳,掉进七里涧后潜水游到了岸边,兄弟两个捡回一条命。
但是中原的士兵基本不会游泳,也不擅水战。否则,曹操也不会在赤壁之战中败给诸葛亮和周瑜的联军。
这一战,讨伐军伤亡惨重,七里涧填满了淹死的尸体。
由于尸体太多了,整条七里涧水流都被尸体截断了,成了一潭死水。
除了士兵,讨伐军还连损十六名大将,人头挂在铜骆街上。
讨伐军出师不利,二战又败。
没想到陆机陆云兄弟这么不能打,辜负了我的信任。
成都王司马颖快气疯了,不过,为了鼓舞士气,他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识人不清,他命手下牵机、卢志杀了陆氏兄弟,说道:“陆氏兄弟是叛徒,他们暗中和金谷园二十四友的刘琨暗通款曲,勾结长沙王,故意输掉了七里涧一战。”
成都王打仗不行,品德也十分差劲,习惯性的找人背黑锅,反正错误都是别人的,他比雪花还要清白无辜。
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我。
陆机陆云兄弟是成都王的座上宾客,平日恭恭敬敬,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一旦遇到危机,需要有人负责的时候,成都王毫不犹豫的把这两人推出去砍头。
死的都是中原的兵、中原的将、生还的却是“南蛮子”陆机陆云兄弟。
何况卢志本来就和陆氏兄弟互相亲切的“问候”过对方祖先的名讳,早就结下仇怨。
陆机做了个梦。
梦到旗帜落下来,缠在车轮上,他怎么扯都扯不出来,噩梦惊醒时,听外头有兵戈之声。
原来牵机和卢志当即带兵围住陆氏兄弟的营帐,这对兄弟才华横溢,也有一些坚定的追随者,拿出武器反抗,南方系和中原系正在交战。
陆机连忙跑出来阻止了,“七里涧大败,都是我指挥不当的缘故,身为元帅,理应承担兵败的责任,你们不要怪成都王。放下武器,不要跟我们兄弟一起送死。继续效忠成都王,你们才有活路。”
穷途末路,陆云叹道:“你我兄弟不甘心偏安于江南,不远万里来到中原,希望寻求一条青云之路,延续吴郡陆氏的荣光,将来位列三公,衣锦还乡,岂不美哉?你我兄弟凭本事扬名金谷园,却没曾想皇室纷争、中原大乱,梦断青云路,悲乎,命乎?“
陆机问弟弟,“你后悔跟我来中原了?”
吴郡陆氏是江南四大家族,即使什么都不做,混吃等死,一辈子也保管荣华富贵,陆氏兄弟非要扬名立万,来到中原洛阳当了一名“洛漂”,结果生不逢时,两个才华横溢的文人被赶鸭子上架当元帅,被长沙王揍得落花流水。
可是,东吴灭国之后,大晋的都城洛阳才是政治文化中心,偏安在江南有什么用呢?想扬名立万,就必须去洛阳找机会,去当洛漂。
陆云想了想,道:“不悔,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和哥哥一起看到江南的华亭鹤唳了。”
卢志和牵机要杀陆氏兄弟,陆机说道:“且慢,我们兄弟换一身衣服。”
陆机和陆云脱下戎装,穿上白帢,从容赴死。
陆氏兄弟的人头挂在大营里,以祭奠七里涧淹死的讨伐军。
王悦看着两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吊在旗帜上,很受震撼,陆氏兄弟之死,他也有一份。
王悦以为纸上谈兵的陆氏兄弟败了,凭他们兄弟的才华和名声,顶多丢官被贬,回到江南吴郡老家,这并不算一个悲剧结尾——他们琅琊王氏都集体迁徙到江南建业,远离乱世。
他没有想到成都王会如此绝情,为了安抚军心,平息七里涧大败的怨气,对陆氏兄弟说杀就杀,说弃就弃,连一丝求情的余地都没有。
成都王没有底线,不讲规矩,连基本的规则都不守,这天下真的要大乱了。
王悦向成都王请辞,去洛阳城找母亲,但是成都王不答应,非要留下他,“贤侄,你母亲被羊皇后蛊惑,你可不能跟着糊涂母亲一错到底啊,我要你亲看看着我是如何拿下洛阳城的。你放心,洛阳城破之后,我不会伤害皇室,我也会保护你母亲,我只有一个敌人——长沙王。”
成都王打肿脸充胖子,接连兵败,士气大减,倘若王悦走了,他的声势就会一跌再跌,他必须留下王悦。
成都王的讨伐军一再败北,在后面观望的藩王们更是出兵不动。
成都王不会打仗,干脆扬长避短,不打了!
他命士兵挖壕沟,建立工事,用来对付长沙王的刺猬阵。
如此一来,成都王的军队打不进去,长沙王的军队被困在城里,也打不出来,战事陷入僵局。
王悦身在敌营,很是焦急,他不担心长沙王会败,因为成都王根本不会打仗,手下也大多是无能之辈,其他藩王只是跟着起哄,没有谁真的出兵帮忙。
王悦担心的是如果成都王一直围而不攻,洛阳城人口众多,粮食有限,再继续围困下去,恐怕要断粮。
更令王悦不安的是,有一天,他在大营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白眉毛刘曜!
匈奴人来成都王的大营做什么?
王悦心中狐疑,成都王和刘曜单独相处了一上午,到了中午,还举动了盛大的午宴,欢迎匈奴使者刘曜。
觥筹交错,刘曜和成都王相谈甚欢。
成都王向众人介绍匈奴杀神刘曜,夸赞刘曜百步穿杨,一箭能够射穿的臂力等等。
刘曜忙谦逊的道“不敢当”云云,对成都王很是恭敬。
匈奴臣服大晋,为何与大晋藩王如此亲密?勾勾搭搭?
王悦心中狐疑,成都王问道:“如今国难当头,你义父何时率领匈奴五部来与我们共赴国难?”
汉朝末年,中原三国演义,匈奴也一直窝里斗,到了曹操在汉朝为丞相的时代,曹操将匈奴分为左、右、南、北、中五个部落,每个部落互相独立,以分化控制匈奴。
但是到了大晋,皇室忙于内斗,每隔几年就互相残杀一次,最近甚至年年死一个执政的藩王,放松了对匈奴的控制,匈奴单于的后裔刘渊乘机雄起,在义子刘曜等大将的带领下,一统匈奴五部,已经成为盘踞在西北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刘渊居然支持成都王?王悦心中大惊。
刘曜并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说话模棱两可,含含糊糊,全是外交词汇,说道:“王爷乃武帝之子,贤德之名名扬天下,天下英雄尽附之。”
没说来,也没说不来,全是场面话。
王悦心中稍定:匈奴并非支持成都王,墙头草而已,只是派了义子刘曜过来看看战事情况。
如果成都王胜利了,刘渊就臣服成都王。
如果长沙王胜利了,刘渊就继续臣服长沙王。
这种观望的态度,和其他藩王差不多,都等着成都王和长沙王一决雌雄用呢。
午宴结束,刘曜告辞,王悦自告奋勇去送刘曜。
路上,屏退众人,王悦问刘曜:“你们匈奴想要趁火打劫?你不管羊皇后死活了?”
“我刚才确认过了,成都王的目标只有长沙王一人,有了前面两个藩王的血泪教训,他不敢苛待皇室,更不会伤羊皇后。何况——”刘曜一双白眉头紧锁,“我义父是匈奴首领,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没有义父,我至今还是四夷里的一个街头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