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母后,这本就是我该承受的责任,为人子女的责任。”清河安慰母亲,“不要为了这畜牲伤心,被狗咬一口,不是你的错,是狗的错。”
刚才齐王纠缠母亲的那一幕,清河这个初长成的少女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以前齐王种种矛盾之处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这个狗贼就是馋羊皇后身子了,他就是下贱!
齐王听到自己被骂成狗,刚才清河又是挥剑,又是纵马踢人,招招致命,顿时羞愤交加,心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干脆不到目的不罢休,今天必须要驯服这对母女,让她们听话!
齐王大手一挥,“将她们拿下,要活的。”
齐王就不信了,三百多个身强力壮的精兵还对付不了一匹马和两个女人。
齐王吩咐,立刻有个侍卫抓着清河的脚踝往下拽,羊献容连忙用脚踹他,可是刚刚伸腿,就被另一个侍卫抓住了。
就在两人即将被拉扯下马时,一阵劲风来袭,一根长矛投掷而来,长矛刺穿了抓着清河脚踝侍卫的胸膛,从后背贯穿到前胸,势头依然不减,长矛穿腹而过,将此人钉在了地板上!
此人不得松开清河的脚踝,双手支撑着长矛,阻止身体穿着长矛继续往下滑。
他也晓得被长矛穿破身体必死无疑,可是求生的**还是让他立刻做出自保的姿势,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
他就像被穿在红柳枝上的肉串,已是不能活了。
最终,他保持着双腿站立,双手扶着长矛的姿态,气绝。
惨烈的一幕令众人暂时停止拖拽马背上的母女,纷纷回头看这可怕的死亡之矛是干的。
出乎意外,居然翩然若仙的少年郎,琅琊王氏的麒麟子,王悦。
这个人更杀不得。
琅琊王氏比皇室力量大多了。
齐王没有想到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王悦居然出手杀了大司马府的侍卫,“王悦,你要干什么?”
我在京城有今天,不就是你王悦去年送的那个勤王诏书吗?
你怎么反过来杀我的人!
清河和羊献容都没有想到王悦此时会在未央宫里出现。
清河先是一喜,而后一悲:有什么用呢?纵使王悦武力过人,他也打不过屋子里这几百侍卫的围攻。
羊献容看到亲生儿子,也是悲喜交加,无论我怎么藏,怎么躲,到头来,该面对的,根本逃不过,还是要面对。
这难道就是命运?当年我强行逆天改命,偷龙转凤,用太子换清河,到头来,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来做什么?”王悦一脸迷惑无辜的表情,“我听说有刺客伪装成大司马府的侍卫,混进皇宫,意图刺杀皇后,然后栽赃齐王殿下。”
众人都听懵了。什么情况?
王悦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其他武器了,慢慢走进齐王身边,“结果,我在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个刺客——”
王悦指着大殿上双手抱着胸前长矛,以站姿死去的侍卫,“正要刺杀皇后,情急之下,我只好投掷长矛,将刺客当场击毙,救了皇后,还齐王清白。”
王悦紧紧盯着齐王的双眼,“殿下为大晋立过功、流过血、忠心耿耿,断然不会派刺客公然刺杀皇后娘娘,殿下自从去年执政以来,为了国家利益得罪了不少人,这刺客一定是殿下政敌派来的奸细假扮而成,来刺杀皇后,栽赃殿下,让殿下背负杀害皇后的罪名,被士族和皇族所不齿,被赶下台,然后乘机上台,对吗?”
王悦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仅凭武力是无法突破重围生还的,为今之计,先哄后拖,如果齐王能够悬崖勒马,知道自己任性冲动,后果不堪设想,那就最好。
如果齐王执迷不悟,继续大闹未央宫,他至少能够拖延一些时间,等待潘美人等“援军”。
齐王眼神闪烁,一瞬间,他想杀了王悦这个目击者,一了百了,不就是栽赃吗?就说王悦被刺客杀了。
可是,琅琊王氏不好糊弄啊,尤其是王悦这种麒麟子,是全族未来的希望,王悦还是尚书令王戎的僚属,牵一发而动全身……
正在齐王纠结时,外头响起了兵戈之声,潘美人闻讯赶来了。
保护潘美人一路闯关的正是以前刘琨在皇宫中领军的一些心腹军官和士兵。
刘琨被齐王排挤出去,明升暗降,当了个闲职,还主动把金谷园献给齐王,表示臣服,不过刘琨虽离开皇宫中领军,但是他的人还在,依然有一百来人效忠皇室,为潘美人所驱使。
一个身躯高大的小军官第一个冲到正殿,他举着盾牌,朝着拦门的侍卫撞过去,啪的一声,将两个侍卫撞飞了。
王悦认识这个小军官,是刘琨的人,刘琨失势后,潘美人把他弄到未央宫,他从后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此人刚刚出去。
原来他去库房找潘美人以及集结刘琨旧部的人去了。
真是个聪明能干的军官。
潘美人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把正在睡午觉的皇帝叫醒拖过来了。
小军官开道之后,潘美人把睡眼朦胧的皇帝往前一推,“诸位见到皇上,还不快跪拜!你们要造反吗!”
王悦一看救兵来了,立刻大声说道:“潘美人误会了!有刺客混入齐王的侍卫队,意图刺杀皇后,栽赃齐王。齐王为了除掉内鬼,就封锁了未央宫,来个瓮中捉鳖,岂料刺客狗急跳墙,对皇后动手,被我半路拦住,当场诛杀。不信你们问问皇后和清河公主,还有齐王殿下!”
王悦快速建了一个台阶,好让齐王下台,如果此时硬碰硬,他们是打不过齐王的,何况此时羊皇后和清河依然在侍卫的包围中动弹不得。
得先活着。
齐王抱得美人归的美梦先后被清河和王悦打碎了。
他什么都没得到,还和皇室撕破脸。
齐王不服气啊!
王悦对着齐王耳语道:“殿下此时若意气用事,把皇室屠杀殆尽,成都王势必会打着勤王的幌子,召集其他二十多个藩王军队攻打洛阳,为皇室一家人复仇,然后乘机上位,登基为帝。到时候殿下既失去权力,全家被屠。在历史上还要留下弑君的骂名,何必呢?殿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且勿一步错,步步错啊!”
王悦字字句句都是“为了你好”,从齐王的利益考虑,齐王权衡利弊,觉得王悦的话不无道理。
和皇室撕破脸又如何?我权倾朝野,拥兵二十万,将洛阳城包裹得严严实实,皇室能够把我怎么样?
只要我重兵在手,龙椅也好,美女也罢,迟早都是我的。
齐王对白痴皇帝一拜,“纪丘子世子今日立了大功,诛杀刺客,救了皇后。是微臣对下属管束不利,导致侍卫队混进来奸细刺客,微臣向皇上请罪,请皇上责罚。”
白痴皇帝根本听不懂,他惯性的按照嵇侍中教导的去做,大手一挥,“齐王说极是,准奏!”

☆、笫47章 母子搬救兵

白痴皇帝一语惊人。
场面立刻从肃杀变得尴尬。齐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说请皇上责罚自己, 只是说说而已, 正常皇帝的反应应该是“不是爱卿的错,爱卿莫要自责”云云,好给齐王台阶下。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皇帝虽傻乎乎的, 也是金口玉言, 齐王说要惩罚, 皇帝说齐王说的极是,准奏。就必须对齐王实施惩戒。
怎么罚呢?
幸好王悦反应快,站出来打圆场, 说道:“皇上,就罚齐王半年俸禄可好?”
反正朝廷官员们都不靠俸禄过活, 罚俸禄是最轻的处罚了,跟罚酒三杯差不多。
但是白痴皇帝听不懂,以为是给齐王发俸禄, 心想嵇侍中总是对我说,要听齐王的话, 对齐王好, 满足齐王的要求,我就是好皇帝,于是说道:
“不行, 半年太少, 那就一年吧。”
白痴皇帝还以为罚俸禄是什么好事情呢。
气氛更加尴尬了, 齐王看见白痴皇帝这张蠢脸就想起羊献容那句“我一生,只爱一人”的爱情誓言,顿时五味杂陈——为什么这个蠢货能当皇帝、娶到这世上最美的女人,还得到她的爱情呢?
老天不长眼,这不公平!
齐王不想再听白痴皇帝说的蠢话了,遂一拜,“微臣领罚,谢皇上恩典。”
齐王拂袖而去,身边侍卫随行,还不忘记把穿在长矛上的“刺客”□□抬走。
未央宫里,留下一大滩血迹,还有戳破的地板。
劫后余生,清河和羊皇后下马,跑过去抱着白痴皇帝,一家三口就像前年在即将进入金墉城时那样,紧紧的抱在一起。
皇帝虽傻,只要他还活着,他就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妻女,如果失去皇帝,清河和羊献容才是真正的任人宰割。
白痴皇帝不明所以,“清河你又调皮了,怎么把马都骑到正殿里来?这里不是骑马的地方……”
白痴皇帝絮絮叨叨的说着蠢话,潘美人带着护卫打开一个个房间,把软禁的宫人们放出来,擦洗地板的血腥,收拾凌乱的正殿,不管怎么样,日子还要过。
无论内里多么凌乱肮脏,皇室对外的表现一定是光鲜亮丽的。
所以,齐王不能是逼宫谋反,羊皇后也必须纯洁无瑕,维持国母的尊严。
潘美人统一口径,说着王悦编制的谎言,“今天未央宫混进来刺客,意图刺杀皇后,幸亏齐王发现的早,包围了未央宫,来个瓮中捉鳖,为了安全,就将各位关在屋子里,现在刺客已经被纪丘子世子诛杀,未央宫安全了。”
王悦站在墙角,静静的看着皇室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看着潘美人对惊魂未定的宫人们训话,潘美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编出来的。
这些粉饰太平的话浑然天成,逻辑清晰,似乎比真话还真,他几乎自己都要相信了这是真相了。
自欺,方能欺人。
若没有这番谎言,今天齐王必定会血洗未央宫。
可是王悦听着这番话从潘美人嘴里说出来,觉得字字皆是讽刺。
他看着一家三口的拥抱,眼里没有皇室,只是普通的劫后余生的一家三口。
如果看到大街上普通的一家三口,男主人是个白痴,女主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女儿年仅十三,尚未长成,这样的一家人被人欺负,无论是王悦还是士族其他人,都会出手帮忙,赶走恶徒,让这一家人重归宁静。
但因这家人是皇室,士族就会袖手旁观,认为这是宗室之间内部的权力斗争,与士族无关。
尚书令王戎对他说,权力斗争,只有立场不同,没有正义和邪恶的区别。
所以,权衡利弊,才是一个合格士族该做的事情。
琅琊王氏的族长、未来的一国宰相,绝对不能以正义和邪恶来衡量眼前的斗争,不要被情绪和好恶来左右你的思维。
你要始终保持冷静,分析利弊,做出对你、对族人最有利的抉择……
王悦这一年在王戎的教诲之下,学着士族的那一套处事规则,不仅仅是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琅琊王氏那些彪炳青史的祖宗们也是靠着这套处事规则将家族的荣光延续了几百年,从春秋战国到两汉三国魏晋,代代都是大官,每隔几辈就出一个举世皆知的贤人。
然而这一切在看到清河羊皇后母女被三百侍卫围攻、在看到齐王的嚣张跋扈、在看到一家三口的拥抱、在听到潘美人尽力克制住愤怒慌张,故作镇定的召集宫人训话粉饰太平之后,王悦开始反思,开始质疑。
这样做,就一定对吗?
王悦脑子里有两个小人打架,不分胜负,他觉得灵魂都要生生劈成两半,理智告诉他王戎说的是对的,可是他无法对皇室一家三口被齐王欺凌的遭遇视若无睹。
到了黄昏,皇宫要关门,外臣不得入内,今天是小年夜,每个人都要回家吃饭。
王悦回到永康里琅琊王氏居住地,这里一片祥和,平静和睦,与皇宫的肃杀焦虑截然不同。
曹淑看见儿子衣服上有血迹,慌忙追问,王悦疲倦的摇头,“我无事,我去洗个澡。”
曹淑直觉不妙,“是不是宫里出事了?清河公主和皇后如何?”
王悦默不作声,走进房间,把门关上了。
曹淑焦躁不安的等待儿子洗完澡出来吃饭,宫里突然来了赏赐,“纪丘子世子今日立了大功,诛杀刺客。这是帝后的赏赐。”
送走宫使,曹淑熟练的从一堆赏赐中翻出一个装着首饰的盒子,打开夹层,里头是潘美人的密信,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她受到齐王的监视,行动不便,要曹淑保持冷静,准备带着王悦和清河这两个孩子南渡去建业,必要时,可以将他们迷/倒,强行送走。
羊献容决定和白痴皇帝在一起,生死与共,潘美人也不会离开羊献容,她们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要曹淑照顾好两个孩子。
看到齐王意图玷辱羊献容,曹淑气得拿信纸的手猛烈颤抖,简直太下作了!我要杀了他!
曹淑把信件扔进火盆里,披上大钟,全身上下裹得严严的,吩咐侍女,“我有事出去一下,待公子洗完澡,要他先吃,不用等我回来。”
侍女道:“是,奴婢去吩咐他们套车。”
曹淑道:“不用坐车,我骑马出门。”
曹淑上马,往四夷里方向而去。一直以来,她都讨厌刘曜,尽量避免和他接触,觉得刘曜配不上高贵的羊献容,羊献容爱上他就是个灾难,一旦暴露,就要背负叛国之名。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曹淑才不管什么叛国不叛国的,这个国家连自家皇后的尊严都保护不了,任凭权臣欺凌,我还管他刘曜是不是番邦杀神!
连刘曜这种粗鄙之人都不曾强迫羊献容,齐王司马冏,堂堂皇室宗亲,居然干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
愤怒的曹淑奔向四夷里香料铺,打听刘曜的消息。
香料铺掌柜把曹淑请到后院,道:“主人这一年都没有来洛阳。”
曹淑扑了空,道:“我去那里可以找到他?”
掌柜打量着曹淑,“主人行踪不定,有时候征战,有时练兵,不过主人临走前吩咐过,若是纪丘子夫人和潘美人来找他,就立刻快马加鞭把消息传递到新兴(今山西汾水一带),他府上的人会将信件转达。”
曹淑提笔写信,写了几行都不满意,她担心信件一旦外泄,羊献容真要背负叛国之名就如同雪上加霜,干脆在信纸上画了一只羊,再画一把刀架在羊脖子上,能表达意思就行了,这样即使信件外泄,也不会连累羊献容。
“十万火急。”曹淑拿出琅琊王氏的令牌,“今晚就出发,拿着这个出城,如遇关卡,这个东西会有些用处。”
掌柜不敢怠慢,“我这就去安排。”
与此同时,永康里纪丘子家。
王悦洗了澡出来,却不见母亲,侍女说夫人外出。
王悦看着案几上的菜肴,毫无胃口,一股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他从帝后赏赐的礼物里挑选了一些东西,带着礼物去拜访邻居。
过小年一家团聚,王戎夫妻膝下无子,无论什么节日都只有老夫老妻两人,吃到一半王悦来了,王戎这么抠门的人居然舍得要厨房做一桌客饭送过来。
王悦忙道自己吃过了。
“那就吃些果子吧。”戎妻拿出地窖的钥匙,要仆人去取他们最金贵的脆梨招待王悦。
纵使过小年,这对抠门夫妻也舍不得吃脆梨,留着高价卖给别人。
王戎看得出他心事重重,匆匆吃了几口,把邻居小王去了书房,“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悦一拜,道:“我想请教县侯,如果看到有人去一家三口家里闹事,男主人是个残疾,无力自保;女主人柔弱;女儿还未及笄,我该转身走开,还是应该上前阻止那人闹事?”
王戎说道:“你应该先搞清楚闹事的原因,有时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王悦又道:“就像我们琅琊王氏一样,都是一家子族人,有血缘关系。只是这一家三口继承的家业太过诱人,被那人盯上了,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去一家三口抢夺家业。”
王戎道:“就像一个小孩子背着一箩筐珠宝行走于闹市之中,自身的力量和他的财富不匹配,必然会招来祸患。”
王悦问:“县侯是说,是这个小孩子的错吗?”
王戎道:“这时候就需要国家律法干预了,百姓交税,其实就像对土匪交保护费一样,既然出了钱,就要提供保护,国家律法就是纠正人间不平事,为受害者讨回公道的。”
王悦道:“县侯的意思是说,我身为朝廷官员,吃朝廷俸禄,就该路见不平,帮扶弱小了?”
王戎点头,“是这个意思,不然当官干什么。”
王悦问:“如果抢夺族人产业的人势力强大,我都斗不过他怎么办?”
王戎道:“你的姓氏、你的爵位,这都是资源,想办法动用一切力量啃掉这个硬骨头,最后用律法约束他,官威就是这样在一次次的斗争中形成的,如果想要别人服你,你就得一次次的显出本事来,光靠姓氏怎么行。”
王悦问:“那么,如果被欺负的一家三口就是当今皇上呢?”
王戎:糟糕!居然被这小子拐到坑里了,老夫晚节不保啊!

☆、第48章 八方支援

王悦并非人云亦云之人, 他会反思, 曹淑的洗脑、嵇博士的教导、还有王戎的耳濡目染, 他都并非全盘接受,他总是会掺进去自己的想法。
今天长乐宫惊险的一幕,王悦一下子明白为何清河会突然疏远, 是因清河尊重他的立场, 并不以过往的交情来强求。
清河看似平易近人, 逛街买东西必定要砍价, 其实内心骄傲的很。
看着清河策马闯进正殿救母亲,王悦内心是震撼的,他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 清河是公主,她也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啊, 如果一切都用利益和立场去权衡,那么人和工具有何区别?
可是王悦也明白,仅凭一己之力, 勉强化解了这次危机,那么下一次呢?
齐王明摆着不甘心。
王悦势单力薄, 他需要帮助。
有能力帮助他对付齐王的, 只有尚书令王戎。
王悦思考着措辞,给王戎挖坑,王戎猝不及防陷进去了。
王戎故作镇定的撩了撩胡须, “咳咳, 如果是皇室一家三口, 那就不一样了,这是司马家自己的事情,得靠他们自己解决。”
又是老生常谈,王悦这次登门就是搬救兵的,岂会轻易被王戎敷衍过去?道:“今日,齐王围住了未央宫,意图不轨,清河公主单骑闯进正殿,举剑刺齐王。”
王戎一愣,而后站起来检查门窗,看是否有人听壁角,而后朝着王悦招手,“你坐一点说话。齐王为何围未央宫?他要逼宫,应该围住皇上的紫光殿才是啊。”
王悦挪过去和王戎对坐,低声道:“齐王欲对皇后不轨。”
王戎脸色一边,“玷辱国母,齐王简直□□熏心,他不想当大司马了?”
王悦道:“他不再满足大司马的位置了,他想当皇帝,他想占有羊皇后,坐拥江山美人。”
王戎:“简直痴心妄想!你是如何得知的?”
王悦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道:“……之前我一直搞不懂齐王为何坚持要扩张大司马府,打破皇宫西苑院墙,原来是存玷辱皇后的龌蹉心思,如今齐王色心没有得逞,他又羞又恼,岂会善罢甘休?只因马上要过年,对外还有成都王司马颖虎视眈眈,逼宫篡位的时机未到,他不方便动手罢了。”
“县侯,齐王是必反的。而且,只要西苑墙壁一天没有修补,皇后就一天不得安寝,身为人臣,连一国皇后的尊严都不能保护,还有何面目称臣?”
王戎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叹道:“可是皇后是女人,名誉比真相更重要,我们不仅不能谴责齐王暴行,还要替齐王遮掩丑闻。她若因失贞而被废,下场只会更惨。这就是现实,男女之间的丑闻,男人只是风流韵事,女人无论有无对错,都会被打入无间地狱。”
王悦道:“既然如此,我们琅琊王氏要阻止齐王□□得逞,这样才会阻止事件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县侯,大年初一大朝会,请县侯带头上奏,修补皇宫西苑围墙,我和县侯多年邻居,关系尚可,尚有一堵围墙隔着,皇宫乃君主之家,岂能被臣子挖墙角?县侯乃文坛领袖,太学多少学子向往之,一呼百应,到时候——”
王戎打断道:“到时候,齐王感觉士族对他的强压,他必生忌惮之心,必定会把城外二十驻军以换防为由,调入京城,将皇宫中领军、还有京城里的中护军全部换成自己的人。到时候,就不仅仅是皇后贞洁的问题了。齐王一旦觉得自己被所有士族反对,他干脆狗急跳墙,杀了皇帝,强占皇后,强行登基,能快活一天是一天,你真要看到这一天到来吗?”
王悦脊背全是冷汗,“县侯的意思是,我们明明知道齐王□□熏心,意图对皇后不轨,依然什么事情都不做,眼睁睁看着齐王将皇后生吞活剥吗?”
王戎说道:“一个女人贞洁,和一个都城的存亡,你会如何选择?”
王悦道:“我都要,我会奋力一搏!”
王戎拍着他的肩膀,“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我理解的天真。但是,等你有了我的阅历,到了我的年纪,你会改变选择。”
王悦尽量克制住掀桌的冲动,问道:“如果这个女人是县侯夫人呢?”
“你放肆!”王戎怒不可遏,一巴掌扇过去。
王悦故意不躲避,硬生生用脸接住了这一巴掌。
霎时,王悦的左脸出现五个手指印。
王悦说道:“请县侯记住您刚才挥手打我这一巴掌时愤怒。牢牢的记住,不要忘记。如此,县侯才能体会我此时此刻对齐王的愤怒。”
言罢,王悦站起来,拜别王戎,“我明日还来问县侯这个问题。”
王戎道:“滚!大过年的,我不想见你。”
王悦指着脸上的五指印,“这大过年的,被县侯打成这样,也不好出门恭贺新年,只能天天来叨扰县侯。”
次日,王悦果然又来拜访邻居,王戎早就命令仆人不准开门,不想看到王悦这张脸。
王悦也不纠缠,回家拿了个平时用来打铁铸剑的大锤子……开始捶墙。
捶的就是两家之间的围墙。
一捶,新粉的墙皮开始簌簌掉粉。
二捶,墙皮开裂,成蜘蛛网形状。
三捶,蛛网破裂,掉整片整片的墙皮。
四捶,垒成围墙的青砖出现一道白印。
王戎实在不堪其扰,来到隔壁小王家,找纪丘子夫人告状,要她好好管教自个儿子。
但是侍女告诉王戎,纪丘子夫人一大早就出门了,不在家。
也对,倘若曹淑在家,定不会容许王悦公然拆家。
王悦用打铁练习臂力,耐心和力量非比寻常,他昨天投掷长矛将对清河无礼的侍卫贯穿在地,今日抡起锤子也是破坏力惊人,轮到三十七捶的时候,咚咚两声,围墙中间两块青砖落地,被砸出一个大洞。
洞的另一边,是王戎冰冷老态的脸。
一老一小隔着洞口两两相望。
王戎:“你要折腾什么时候?放弃吧,无论你如何折腾,都改变不了我决定。大不了,我不住这里了,搬家。”
王悦说道:“我得把这道墙砸出来,再修一条小路,方便通行,以后县侯家的脆梨、柿子,都任我采撷,都是琅琊王氏自己人的产业,分什么彼此呢。”
就像昨天打巴掌一样,王悦想方设法点燃这个七十岁老头的热血,让这个油滑世故的老头体会到皇室一家三口的痛苦。
王悦也不知道是否会起作用,但是,只有得到竹林七贤之一、琅琊王氏族长、文坛领袖、尚书台尚书令王戎的支持,才有可能遏制住齐王膨胀的野心。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王悦和清河一样,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们都不会放弃一线希望,追逐着微弱的光。
“你——”王戎觉得不等齐王动手,他就会被王悦活活气死。
这该死的少年意气!
“你娘快要回来了,我就不信她会容你放肆下去!你这不知深浅的玩意,就这样还想当宰相,做梦去吧!”王戎气得负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