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苏可笑起来眼眸极亮,她含羞而又幸福地说,“韩川回来半个月了,自从那次在杂志上看到这家店的设计师名字我就知道了,Mount Han,这是他的英文名。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我,所以一直不敢找他,也怕白高兴一场所以就没有告诉你。不过,他前天来报社找我,问我是不是心里还有他,他现在回头还有没有机会……”

“那你怎么说?”乔萝忙追问。

苏可低着头,含含糊糊地说:“我……我点头了。”

“太好了!”乔萝握住她的手,虽然激动,但也不忘困惑已久的疑问,“那你有没有问他,当初为什么那么悄无声息地离开?”

苏可摇摇头,柔声说:“我还没有问,他也没有说。我想等过些时候,时机成熟了,他会告诉我的。”

“你总是这样替他着想,”乔萝微笑,拥抱她,“不过也算是苦尽甘来,苏可你终于等到了,我祝贺你们!”

“谢谢,”苏可抱着她说,“萝萝,我和景心都已经等到了人生注定的另一半,你呢?你和江公子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

挽回?似乎从最初就没有过开始吧。

乔萝放开苏可,苦笑无声。

苏可看着她似乎很为难的样子,怒其不争,忍不住道:“我不明白,你和江公子比我们谁都认识得早,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吧。你当时和他关系那么好,就算是他高中一毕业就去了美国,可你大学毕业后不也去了么?而且一去两人就结婚了。这样的关系这样的感情怎么不也比我和韩川、景心和叶晖强?可为什么等你们回国时就开始闹到水火不容,以致如今长久分居的地步?”

见乔萝垂着头一言不发,苏可凑近她,压低声问:“总不会是江公子有外心了吧?我看他身边也没有什么桃色绯闻啊。还是……你们在国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猜了。”乔萝忽然抬头,漆黑的眼底涌动着疯狂的暗潮,面色比之方才更为雪白。

苏可看着她一怔,讶然:“萝萝,你怎么了?”

乔萝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帮苏可取下画,淡淡道:“不关他的事,只是我不够好而已。”

“你不够好?你哪里不好?难道是你变心不成?”苏可明显不以为然,一边去付账,一边数落她,“不是我说你,你回国后的确怪怪的。又沉闷又无趣!那个敢爱敢恨,爱笑爱哭的乔萝哪里去了?”

“我以前是那样?”乔萝认真回忆了一下,慢慢说,“我觉得现在挺好,这或许才是最初的我。”

“是吗?”苏可白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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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艺术品店的东西美则美矣,却是集中了各种前卫的流行元素,乔萝难以在这里找到适合江润州的礼物,因此空手而回。第二天下午,她抽空去了趟古玩城,淘到一个和田白玉竹兰笔架,因其玉泽光润、雕工细致,乔萝想着江润州日日练字应该需要,便买了下来。回家后又找出了年初客户赠予的上好茶叶,将东西都准备好后,这才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夜色,出了会神。

茶几上手机振动,乔萝拿起,看到一条新短信。

“后天早上十点我来接你,一起去见爷爷。”

是江宸发来的。

乔萝放下手机,抱膝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空荡荡没有人气的屋子,让四周的孤寂放肆蔓延。她越坐越冷,抬头看着外面,月亮已升上天幕,照着北京朦胧的薄雾,夜色显得更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寿宴(1)


周六乔萝早早就醒了,大概是多日忙碌给累的,这一觉竟睡得腰酸背痛。起床后去小区会所的游泳池来回游了几圈,自觉筋骨舒展开了,才从水中将身体拖出,疲软地靠在池台上,深透了口气。

江宸向来是恪守时间观念的人,往日乔萝为敷衍他总是拖拖拉拉惯了,这日却另有所图,不想提前惹他不快,因而比约定的时间早十五分钟下楼。出小区时,果然见那辆黑色路虎已停在路边树荫下。

乔萝走去径自打开后车门,坐上车。江宸正靠在驾驶座上闭眸休息,对她的动静不闻不问。乔萝将准备好的三明治和鲜橙汁丢在副驾驶的座上,说:“给你带的早饭。”

江宸这才有些迷蒙地睁开眼。穿透树荫的稀疏阳光斜射入车内,照得他苍白的皮肤湛出淡淡的青色。

乔萝对他今日格外迟钝的反应不无好奇,探身看他一眼,皱眉:“你又熬夜加班了?看你这样是要神游太空,待会还是我开车吧。”

“好。”江宸略略怔了一瞬,言听计从地移去副驾驶座坐下,顺手取过三明治,只吃了两口,便放了下来。

此时乔萝刚坐上驾驶座,系安全带时余光瞥到他难以下咽的痛苦表情,不免一笑:“有这么难吃?”

江宸无奈说:“都说你聪明,十几年却只会做这一种三明治,有些腻了。”

“腻?”乔萝发动车上路,咕哝道,“难道你能经常吃到么?挑三拣四,快吃吧!”

江宸按照她的指示,慢慢地、勉为其难地吃完,而后打开车窗,在清晨的清新空气下长长呼吸,这才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他似到现在才发现乔萝的异常,随意道:“你今天既没有迟到,还带了早饭,怎么这般难得?”

乔萝故意说:“沈宴常不记得吃早饭,他早上来接我时,我都会给他备一份。习惯了。”

“就你这两片面包夹生肉,他也真好应付,”江宸讽刺地笑,“他是不是还不知道旧人早餐的待遇?某人起早贪黑熬成的鸡丝粥,味道虽然比这个还难吃,却也能见到一番真正的心血。”

乔萝沉着脸一声不吭,在拐弯的地方猛然加速,车子打旋一样飘出去,唬得两旁的车辆重重刹车让道。

一片鸣笛漫骂声从车后传来,江宸声色不动地关上车窗,放低椅背,再次闭上眼眸。

车内空气不再流通,两人也不说话,极静的环境中乔萝清晰可闻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又听那人着意压低的咳嗽断断续续。忍了再忍,还不是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医院?车上没药吗?”

他神色冷漠,淡淡道:“和你有关系么?”

“无关,”乔萝咬牙切齿,握紧方向盘,“我只是不想让爷爷担心。”

“既与你无关,那请不必再问。”他唇角勾出自嘲的笑,头转向另一侧,过了一会儿,还是撑不住周身蔓延的疲累,睡了过去。

路过药店,乔萝停车买了矿泉水和药片,回车上摇醒江宸。他已经睡得颇有些不省人事的迷糊,在抗拒中喝下药,而后倒下继续睡觉。乔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掌心下的热度已经烫得不像话,却不知道他是怎么着凉竟烧成这样。

接下来的路程乔萝有意开慢,磨蹭一个小时后才到了京郊西山下的那片别墅区。

江润州的八十大寿本不想大摆筵席,只一家人能团圆着吃个便饭也就罢了。但他曾为国内最著名那所学府的校长十余载,学生故旧遍布五湖四海,在京来往的人数也不少,即便是没有丝毫刻意去宣扬,此次闻讯赶来拜寿的宾客还是络绎不绝,连绵的车辆将素日清净空旷的别墅区排得水泄不通。好在这个小区住户并不多,大家常来常往,素日又极为敬仰江润州,因而并不以为意。

乔萝从别墅区后门进来,将车绕过江家住宅,直接开去凌鹤年的院前。

凌鹤年是江润州四十年前归国后亲自带的第一批硕士,师生兼故交几十年的情谊,交往圈颇有重叠。此时也有几个老友聚在他这里,准备下午再去江润州那里拜寿。众友在花园喝茶聊天,谈得正高兴,凌鹤年看到院子外有车停下,随后便见乔萝扶着江宸下车,忙过去问:“阿宸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江宸拨开乔萝扶着她的手臂,转而却轻轻握住她的手,对凌鹤年解释,“是小乔大题小做,我不过有点感冒而已。”

“有点感冒?”乔萝的手被他包在掌心中,烫得直冒汗,又挣扎不开,恨恨道,“你还是在这休息会吧,正好凌老家的冯阿姨是退休的护士,家里的药水也齐备,可以让她给你打一针。”

“小乔!”江宸握住她的手狠狠一紧。

乔萝继续说:“爷爷那有江晴忙活着,爸妈和叔叔婶婶也应该都在,用不着你我去添乱。再说正式的寿宴是在晚上,你江大律师忙是出了名的,没人在乎你中午到不到。”眼见凌鹤年望过来的目光略有深意,自觉话里出了漏洞,便放柔了声音:“你在这睡一会儿,退了烧再去爷爷那,不好吗?”

江宸皱皱眉,还想再说什么,凌鹤年却含笑道:“还是听小乔的,在我这先休息一会。”说着带两人进屋,唤冯阿姨去找退烧药。

乔萝忙说:“冯阿姨,他药已经吃了,没有多大效果,你能不能给他打一针退烧的?”

“好好,我去拿药水。”冯阿姨转身去了楼上。

凌鹤年安排江宸在一楼客房歇下,便又去外面招呼老友。

房中只剩两人,江宸烧的全身绵软乏力,连话也懒得再说一句。乔萝则走到窗户旁,看外面风景。从这里能望到不远处的香山,漫天红叶虽还没染成,然树荫遍山、青绿映目,却也好过城区太多。

不一刻冯阿姨托着瓷盘进来,雪白的纱布上放着一次性的针管和两小管药水。打针前冯阿姨本着护士时代谨慎的精神量了一下江宸的温度,见温度计红线飙升到近39还是有点慌:“怎么烧到这么高?小宸你怎么着凉的啊。现在的孩子都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一边唠叨一边针已毫不留情地扎下去,江宸闷哼了一声,感觉有蚂蚁在皮肤上噬咬。他转眸,看向窗旁。

那个始作俑者意态悠闲地看着他,氤氲阳光漫溢在她周身,她眼睛的颜色一向比别人深,此刻迷离在这样光线下,眼瞳更黑透如琉璃一般,清则清矣,却也将疏远与冷淡表现得再明白不过。

也许是此刻脑中被烧得有些迷糊,不知为何他竟想起初见她时,夕阳下的那嫣然一笑。

那时她看着他,眼眸总是带着温度的,每每对视,总似有万千花蕾在她的眼中盛开。不过那并不表示她对他由衷的欢喜,因为他见过那对墨瞳彻底燃烧的样子,如同一团野火,盛满致命的浪漫与无限的激情,将那个人的身影在她的眼眸深处缠得密密麻麻、丝缝不留。

是她欠了他的。他突然想起。

可为何每次相处他总在下风,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让他无可逃避地羞惭?

眼睑不受控制地闭上,针已从手臂撤离,那微微的疼顺着药力的钻入心中,开始凉遍周身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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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萝说到底也是今日寿宴的主人之一,江宸虽是病了,她也无法以这个借口消失一整天。等江宸熟睡后,乔萝交待了冯阿姨几句,便去了江宅。

果不出她所料,江晴是江家今日最主要的接待人。身材高挑的她穿着一件玫红色斜肩长礼裙,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在人群中十分出众。此刻她周旋在宾客间,一路游刃有余地接挡住无数人的问候寒暄,又将不同的人引往不同的圈落,一颦一笑间礼数分毫不差,乔萝看着也是暗暗佩服。而里里外外的服务人员也很多,都是乔萝不曾见过的生面孔,但看江晴指挥他们的轻松写意,便知道今天的架势应该是把她整个公关公司的团队都带来了。

江晴的父母在客厅里各自与相熟的人聊天,江润州和江宸的父母并不见人影,乔萝心中奇怪,走到后花园,见此处已由无数长圆各形的餐桌布置成自助,因中午并无正式的寿宴,想来提早来的客人午餐只能在此解决。

乔萝取了一杯果汁,朝不远处的树荫下走去。那里有石桌石凳,本是江润州往日下棋的地方,此刻棋盘撤去,堆放了些水果。一个女人背对着乔萝坐在石凳上,正看着远方发呆。

乔萝见到她忙上前,问:“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女人回过神,极好地掩饰住落寞的情绪,看着她笑笑:“是小乔啊,妈有点累,在这歇歇。”

江宸的母亲叶楚娟已年过五十,保养得虽好,但历经风霜岁月染刻,容色已不复年轻时的清秀绝伦。

然而乔萝却认定她依旧极美,那样远山含黛的眉目清淡隽永,在她的印象中,相似的眉目曾长在她此生见过最美的那个女子脸上。乔萝因在少年时总伴在那个女子身边长大,双目习染如此风华,便怎么也不明白如今审美的流行偏向于童依依那样精致得俗气的锥子脸蛋了。

乔萝在叶楚娟身边坐下,说:“妈,我陪你。”

“还是女孩贴心,”叶楚娟感慨地拉住乔萝的手,轻轻摩挲,怜爱而又怅然地,“阿宸他从来没有和我亲近的时候。”

乔萝说:“他太忙了。”

“不,他再忙也会来陪他爷爷,却不会来陪我们,”叶楚娟幽幽叹道,“是我不好,他小的时候不该留下他一个人,尤其是他腿出事的时候,我和他爸都不在他身边,他怎么对我们亲厚得起来?”

追悔往事再自责,却也难以挽救了。

叶楚娟在回忆中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道:“阿宸呢?没和你一起来?”

“他有点发烧,刚冯阿姨已给他打了针,正在凌老那休息。”

叶楚娟点点头,双目怔怔望着远处草地上摇曳的花朵,不再言语。

乔萝试探地轻声问:“爸还没来吗?”

“你爸?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叶楚娟淡淡一笑,柔和秀美的眉目因寒霜笼罩而显得更为深远,“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给他电话也不接,想来是到了分开的地步了。”

即便是到了最难堪最不甘的地步,出身书香世家的叶楚娟也从无咒骂埋怨的时候。她心平气和地说完,转头看着有些惊讶的乔萝,含笑柔声道:“如今唯一能让我欣慰的,就是你和阿宸好好地在一起。”

乔萝在她的目光下低头,艰难中无法接话。

叶楚娟并没有发觉她的异样,拍拍她的手,起身说:“我们也去招待下客人吧,只让你小叔一家忙里忙外的多不好。”

“好。”乔萝依言陪她去前厅。

刚到前厅,就见江晴正引着两人朝这边走来。叶楚娟忙带着乔萝迎上去,笑说:“乔教授来了。刚爸还在问呢,说世伦今天可要早点来,他这段日子在家里写古今人物新解,还要请乔教授雅正。”

“不敢不敢,是江老厚爱。”乔世伦笑容儒雅,推推眼镜,有意无意地看一眼乔萝。

乔萝客气而礼貌地,对他微笑:“叔叔。”

乔世伦轻轻点了一下头,又对叶楚娟笑说:“那我先见江老。”

“我带你去。”叶楚娟笑着转身,领着他去楼上书房。

“小萝。”乔萝掉头要走时,随乔世伦同来的年轻男人唤住她。

熟识乔萝的人,不是叫她“小乔”,便是叫“萝萝”。能叫她“小萝”的,如今世上只剩下一人。

“哥,”乔萝抬头一笑,看着她的亲大哥乔杉,“嫂子呢?怎么没来?”

乔杉面色微微一沉,将她拉到客厅角落,冷笑:“我还以为你不好意思见沈曼。”见她一脸无谓的笑容,他不禁有些气急,压低声:“小萝,你和沈宴,是什么关系?”

果然逃不过去,乔萝心中叹息,嘴里却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朋友。”

“朋友会被人照出那样的照片?还戴着外婆留给你的飞凰手镯?”乔杉脸色发黑,叱责她,“你不要忘记你已婚的身份!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江宸?”

“是啊,我对不起江宸,我一早就对不起他了,也不是从沈宴开始,”乔萝扬眸盯着乔杉,笑意微微,“大哥你对一切心知肚明,以前既没有阻止,今天为什么又来阻止?”

乔杉在此话下无言以对,乔萝轻蔑一笑,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现言,其实有点忐忑,谢谢大家的支持与留言。
谢谢ANANDAQ、白了夏天两位童鞋的地雷。
开坑前三天均两更,中午十二点更新一章,晚上九点更新下一章。

 


☆、寿宴(2)


中午,江宸的父亲江缙匆匆赶到,厅中不少宾客见到他来,都笑着近前寒暄。

说起来自民国至今,江家历经政治风浪却能保持长盛不衰,这与江家各代传奇人物的奋斗不是无关。江缙这一辈也是如此。

江润州有两个儿子,长子江缙,次子江解。江缙前半生继承父亲的衣钵,酷爱研究厚重的书本,从文学青年到哲学博士斯斯文文过了四十年,著作等身。04年江缙辞职美国研究所的工作回国,在众人大跌眼镜的错愕中宣布弃文从商,以国外强大的资本力量为支撑,在强手云集的电商市场长袖挥舞,硬生生从国内最大的B2C的电商手上分得一杯羹,近些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已从电商市场外触及高新科技研究、房地产、医药等众多行业。与此同时,他弟弟江解在宦海浸沉数十载,步步扎营,也到了今日手握一方权柄的地位。

两兄弟在各自领域成绩斐然,今天的宾客名义是为江润州拜寿,其实不少也是冲着二人而来。

说起来也怪,江缙虽已从商多年,行人处事却仍是文人做派,并不善周旋人际。正被众客围得脱不开身时,江晴笑盈盈地过来解围,低声在旁说老爷子今天身体有些不适,一上午都没有从书房下来。江缙闻言忙暂辞宾客,去往楼上。

楼梯转弯的玄关处,见到乔萝正扶着叶楚娟下来,江缙不免怔了怔

乔萝自然不想被卷入此间的暗潮汹涌,说了声:“爸,妈,我先下去招呼客人。”便下了楼。

叶楚娟望了江缙一会,上前一步,伸手整了整他的衣领。江缙头微微一挣,似颇有不适,却终究没有避开。叶楚娟只当不察,温婉一笑:“领带有些歪了。”放下手,默然片刻,柔声道:“上去吧,爸在等你。”

江缙欲言又止:“楚娟……”

“我知道你这一个月在忙什么,你不必解释,”叶楚娟通情达理地微笑,“今天是爸的寿辰,有些事现在不适合谈。我会在家里等你,你随时可以回来拿走属于你的东西。”

她平静的言辞下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唇边的浅笑也一如她素日待人的谦和有礼。江缙望着她却是一脸震惊,再想拉住她时,她却抬手借拉披肩的动作避开,绕过他慢步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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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客人渐渐多起来,江缙也终于将江润州从书房请出,满厅的宾客这才有了恭贺祝词的对象。乔萝本就不热衷应酬,见如今的局面已无须自己在这里勉力支撑,便藉由又回到凌鹤年那。

凌鹤年和几个老友已去了江宅,冯阿姨给乔萝开门,陪她一起到客卧。

江宸仍安稳睡着,冯阿姨拿走他额上敷着的湿毛巾,在冷水中镇了镇,又重新给他敷上。

“小宸中午起来喝了碗粥,吃了药又睡下了,”冯阿姨悄声告诉乔萝,“之前量过了,温度低了些。”

乔萝轻声说:“谢谢阿姨照顾他。”

冯阿姨笑着摇摇头,出了房间留他二人独处。

乔萝坐在床边,看着江宸的睡容。

江润州已过世的夫人是中葡混血,因而其后代都是头发卷曲、轮廓深刻,带有明显洋化的特征。江宸病中虚弱的脸色极为雪白,衬着他浑然天成的俊美五官,不知为何竟让乔萝想起了传说里中世纪那些终年不见天日的贵族吸血鬼。

睡梦中的他忽不安地动了动,手伸出被外,将额上湿巾拨开。

乔萝皱眉,手背贴上他的额头,见温度的确低了很多,便将湿巾放回盆中。

再看向他时,他的脸庞已微微朝右倾侧,眉眼对着光亮的方向,渐渐舒展。乔萝想,是不是只有在这个时候,两人相处时他才能褪去所有逼人的尖刻与刺人的锋芒,安宁沉静,一如初见的时候?

乔萝在房中蹉跎了半日,直到傍晚的时候江宸醒来,她还在百无聊赖中翘起指尖在桌前坐弹琴状。感觉到身旁有人注视,她侧过头,对着他大梦初醒的目光,一笑:“醒了?”不等他回答,叫来冯阿姨,又给他打了一针,这才拿了从江宅带过来的干净衣服,对江宸说:“你去洗个热水澡,再换衣服吧,晚宴快要开始了。”

江宸并不去接衣服,只静静看着她的眼睛,指望能从里面找出她今天事事反常的缘由。然而她只从容淡定地笑着,让他并不能得其要领,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他说:“谢谢。”接过衣服,进了浴室。

乔萝耐心地在外面等着。

十五分钟后,果然见他只围着一块浴巾,不顾发上、身上水珠直滴,就走到她面前。

反应着实有些慢,看来真是烧糊涂了,乔萝心想。

江宸盯着乔萝,眉目一时黑得凛冽,慢慢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没和我说?”

“对,有件事是想和你商量下,”乔萝微笑以对,“寿宴后趁着全家人都在,不如通知一下长辈们我们要离婚的事?”

江宸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恼火:“今天是爷爷的寿辰!”

“可是爷爷已经问过我了,我不得不说实话,” 乔萝脸上满是抱歉和无辜,说,“就是那本杂志,不仅你注意到了,爷爷也注意到了。”她看着神色僵冷的江宸,轻轻一笑:“杂志的前一页是你爸和童依依占了满幅的大照片,你不会没看到吧?”

“你是故意的?”江宸这才从前事中彻悟,眼中的愤怒一点一滴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寒流下骤起的风暴,正将他所有的情感冰封。

“对不起,我让爷爷失望了,”乔萝低下头,真心诚意道,“江宸,事已至此,我们拖不下去了,放手吧。”

“放手?”他冷笑,看着她,厌恶而又痛恨地,“你别忘了,是你欠我的,我还没有开口,你没有资格要求我。”

乔萝无奈地说:“是我欠你,我会还你。你要我怎么还?”

“怎么还?”江宸伸手抬起她的脸,猛然低头,唇压上她的,辗转反复,肆意纠缠。他因发烧而舌根发苦,根本感受不到昔日在她唇舌间品撷过的甘甜。唇与舌在激烈的针锋相对中互不避让,直到她在他刻意发狠的嘶咬下发出轻微的痛呼,他才停下来,头靠在她肩上,灼热的呼吸轻扫她颈侧的肌肤,炙得她阵阵发抖。

他说:“我要你做一个妻子该做的,你能吗?”

乔萝说:“只是这样?”手指轻解衣扣,竟是毫无迟疑的。

“小乔!”江宸紧紧握住她的手指,终于开始绝望,“你以前从不是这样。”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可以都给你,”乔萝悲哀地说,“可是阿宸,我的心早已经死了,你没有必要再和我纠缠在一起。”

“心死?”江宸垂首,将她抱入怀中,“如果我能让你心不死呢?你还能不能重新爱?”

乔萝默默无声,江宸的唇贴着她的耳边,轻轻说:“如果我说,孟秋白的死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别的女人。你的心还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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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心和叶晖到江宅时,晚宴差不多要开始了。主桌上没看见乔萝,顾景心四处寻找了一大圈,才终于看见通往花园的昏暗小道上,江宸拖着乔萝的手正快步走来。两人入了大厅坐到江润州身边,江宸笑着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话,江润州先前恹恹无神的脸色明显高兴起来。

顾景心坐在隔壁的桌上,见乔萝顾盼之间分明是有些魂不守舍,江公子对着父母的垂问也是心不在焉,而江缙夫妻虽坐在一起,相处却是若即若离。顾景心按捺不住八卦的心,对叶晖说:“你看江家一家脸色都怪怪的,难道乔萝和江宸分居的事长辈们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