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一女子正双手高举一叠厚厚的状纸,跪于府门之外,此人不是澹青菡又能是谁。
此时的江子华闻讯已匆匆奔出府外,待见来人竟是前几日与凌玄素一齐来豫州的澹青菡时,面色大惊,当即怒斥道:“澹小姐可知,这是何地?”
“江大人您的府衙。”澹青菡回答的不卑不亢,面容平缓。
江子华又问:“那你可清楚现在的你正在做着何事?”
“状告豫州刺史江大人。”
江子华闻言,忽然仰头大笑出声:“状告本官?诬陷朝廷命关的罪名你担待的起?抑或是,你的父亲澹霖担待的起?”
澹青菡仰头,直视江子华,眼底尽是讥讽:“民女行得正,坐得端,便不怕罪名缠身。”
江子华眼底迸出毒辣的目光,冷声下令道:“来人,将这刁民押入狱中候审。”
“江大人。”一抹淡淡之声传来,慵懒中透着几分凌厉的威严,只见律文灏在众多侍卫的拥簇下缓缓走来,途经跪地的澹青菡时,他只是垂首冷瞥一眼。
“下官参见律大人。”江子华一脸谄媚地做了个揖。
“这状纸都未看,案子也未审,你怎就要将人收押?”律文灏心中虽了如指掌却佯作疑惑地问。
“此女诬告朝廷命官,兹事体大,故而……”
江子华话未说完,律文灏一脸饶富兴趣地看向澹青菡道:“这位不是江州刺史澹霖的女儿吗?我倒很想听听,你诬告哪位朝廷命官?”
澹青菡一字一句地说,“民女状告的便是豫州刺史江子华,私吞灾粮。”
“你一个江州人,凭什么状告本官!”江子华怒指她,一副恨不得活剥了她的模样。
“民女是代表豫州数万百姓状告江子华,这份状纸上罗列了江子华七大罪状,并有万人签名。”澹青菡话音至此,依旧沉稳如水,淡然自若,“豫州百姓所告无门,便只有用暴乱来引起朝廷注意,如今千盼万盼,终盼得太尉大人驾临豫州,只望您能接下这状纸,为豫州千万百姓伸冤,惩治贪官,还百姓一个公道。”
“满口胡言!”江子华立刻朝律文灏伏跪而下:“本官自问清正廉洁,无愧于天地,还望律大人明察,将这刁民拿下!”
“是不是诬告,待本官细查一番便可知。姜澈,去接下澹小姐的状纸。”
江子华一见情形不对,忙压低了声音道:“律大人,下官可是楚亲王的门生……”
律文灏却好似没听见一般,缓缓道:“既然本官接下了这状纸,此案便由本官主审,升堂!”
江子华双腿一软,无力地后退几步,忽觉一阵头晕目眩,怎都未曾想到律文灏竟明知他与楚亲王的关系还接下这状纸。
这状纸之上,罗列着的江子华七大罪状,桩桩明目张胆的触犯律法,是为十恶不赦,条条可治其死罪。
律文灏看着状纸上写的条条罪状,愤怒的重拍桌案,“江子华,你可知罪!”
江子华明白,这一次的状告,本就是早就预谋,否则这律文灏不可能轻易的接下状纸,他也不辩驳,只是冷笑道:“楚亲王想过河拆桥,可没那么容易!十万两雪花白银可是我亲自送入他的府内,他承诺要帮我压下此事的。律大人若要治我的罪,是否也该审一审楚亲王?”
江子华此言一出,堂外百姓纷纷窃窃私语,倒是澹青菡笑道:“江子华,事到如今你竟还要诬告楚亲王吗?今日我胆敢递上这状纸,便是受了楚亲王之令,要彻查你!”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上刻着大大的一个“律”字,“你虽是楚亲王门生,可你做的桩桩恶事却早已危害到整个豫州,更让北胡人有机可乘,想借民愤来控制豫州,危害我大晋。”
周遭的百姓更是不明所以,议论声愈发大,竟不知北胡人竟然混入了豫州城。

第18章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大家都还不知道吧,豫州为大晋的要塞,他们知民愤,便要利用你们的愤怒趁乱将人安插入豫州,挑起战火与事端,意在夺城!豫州百姓万不可被胡人利用才好。”澹青菡出言为在场百姓解释着。
律文灏看澹青菡说的头头是道,句句铿锵在理,眼中不由闪现一抹欣赏。
不过一夜的时间,她竟然将万民签名的状纸弄到,更想好了为楚亲王撇清干系的策略,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脑子竟如此灵光,应变能力如此之快,着实令他惊讶。
律文灏盯着满眼血丝的江子华,冷声问:“如今,是否该给江大人你加上第八条诬陷楚亲王之罪?”
“好呀,律大人和楚亲王是想独善其身啊,没那么容易,我是朝廷命官,三品刺史,即使有罪也须由皇上来定!我等着,等着在皇上面前与楚亲王当面对质!”江子华哈哈大笑,看出了他们落井下石之意,便也想到了要玉石俱焚的策略。
“本官奉皇命而来,彻查豫州暴乱之事,皇上赐本官先斩后奏之权,既然江大人是这暴乱的起因,那本官今日便要为民除害。”律文灏缓缓起身,眼中迸出昭昭杀意:“来人,将江子华的官服官帽剥去,拖出去问斩。”
“我是皇上亲封的刺史,谁敢斩我!”江子华用力挣扎着,眼神中有些放肆的癫狂。
“拖下去!”律文灏决绝的三个字,便已定下了他的死罪。
周围百姓看着被剥去官服的江子华,一直沉积在心中的怨气瞬间得到释放,纷纷高呼:“杀狗官!杀狗官!”
百姓的呼喊声,将江子华愤怒的叫骂声湮没,堂内无不充斥着百姓的欢呼雀跃声,澹青菡一直紧绷的面容随着江子华的远处而缓缓松弛,唇畔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律文灏走至她的身边,赞道:“你做的很好。”
澹青菡对上他的目光,“我做的再好,也要律大人敢接这状纸才行。”
律文灏长叹一声,突然有些感慨面前的人是个女子,若是男儿,必然为他所用。
“律大人现在还不是叹气之时,该想想如何应付皇上那边了。”澹青菡有意无意的提醒着,这太尉的权利再大,斩了这三品刺史还是要给皇上一个交待的,尤其是此事还牵连到楚亲王,难保皇上不会认为律文灏是为了灭口而急着杀人。
与朝夕站在人潮中的凌玄素从头到尾都注视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见到澹青菡赢了,他的唇畔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朝夕感慨道:“世子,二小姐赢了!”
凌玄素点头:“是啊,她赢了。”
朝夕道:“这一次二小姐帮了楚亲王,想必律大人会考虑与裕王府结盟的。”
凌玄素却摇了摇头:“急于求成,锋芒太盛,她能不能逃过此劫还是个未知数。”
朝夕不解:“朝夕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曾说想成就大业,澹青菡便当得起世子妃之位。在今日之前,我也曾是这样认为的。”凌玄素的右手,血迹已干涸,却开始隐隐作痛。
江子华被律文灏的手下强制推上了断头台,他不断挣扎着,叫骂着,眼中满是癫狂的血丝。周遭无数百姓围观,满脸期翼的看着霍乱豫州数年的狗官就将被问斩,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痛快。
“大将军到——”尖锐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只见一支浩荡的军队迅速涌入人群,百姓纷纷退散,让出一条道来。
律文灏面容有那一闪即逝的冷凛,随即化作一抹淡笑:“裴将军来的真是时候。”
裴晟跃马而下,行动矫健,干脆利落,他朝那狼狈不堪的江子华指了指:“律大人这是何意?”
律文灏道:“我奉了皇命来查豫州暴乱,今日查得全因这江子华贪赃枉法,引起民愤,七大罪状,桩桩是死罪。”
裴晟一点不惊讶,只是肃然问道:“江子华是朝廷命官,你要斩他,问过皇上同意了吗?”
“来之前,皇上便授予我先斩后奏之权……”
律文灏的话还未落音,裴晟便一声冷笑打断,“我亦奉了皇命而来,皇上手谕,将江子华押入帝都殿审。”
律文灏自裴晟手中接过手谕,粗略一扫,便已心中了然,挥了挥手,便示意手下松开江子华,“将江子华关入刑车,押回帝都。”
姜澈微微迟疑,可看了律文灏的脸色,也不敢多言,当即将那即将斩首的江子华松开,押了下去。
澹青菡倒是满脸不解的盯着裴晟,始终想不通,皇上明明就派了律文灏来豫州,并授了他先斩后奏的权利,可见皇上对其信任。可这偏偏好巧不巧的,裴晟竟也携了皇上的手谕而来,来的那么及时,只差片刻,这江子华就要人头落地了,到时候死无对证,楚亲王自然将所有事撇的一干二净。
她忽然觉察到一阵阴谋的意味,顿时将所有事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顿时大骇。
“律大人便与我一同将犯人带回帝都吧。”裴晟的声音强硬而霸气,一声令下,众将士皆严阵以待,律文灏则是缓而一笑,面容深不可测,“那便启程吧。”
裴晟正欲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将目光投向律文灏,那个半隐在其身后的女子,他朝她指了指,“你,过来。”
澹青菡本就处于震惊中,一时被裴晟点名,竟有些惊魂不定的后退了一步。
裴晟见她如此模样,继续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澹青菡这才定了定神,朝裴晟走去,只见那双冷眸中蕴含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是她看错了吗?
裴晟道:“你的父亲已在将军府等你数日。”
澹青菡愣了愣,想起那一夜听闻要邀澹霖去将军府议婚期,自己与凌玄素仓皇而逃,本以为没事了,哪知裴晟竟还是邀了澹霖?
“裴将军,我一直以为你是说笑。”
“我裴晟一言九鼎,从不说笑。”
澹青菡盯着裴晟,见他面色冷峻,丝毫不像有假,便缓缓垂首,沉默起来。
裴晟见她不语,便也不再理睬,只是下令启程。

第19章 真相
在归帝都的路上,澹青菡满腹疑惑憋在心中,接连几日都未睡好,有一肚子的话想问裴晟,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夜里,浩荡的队伍在苏州找了一家客栈落脚,澹青菡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身,推开屋门,去找了昏昏欲睡的店小二要了坛女儿红。
店小二打着呵声捧着一坛上好的女儿红递给澹青菡后又坐到角落去打着瞌睡了。
澹青菡为自己倒上一碗酒,便豪爽的一口饮尽,却闻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回首,正见缓步朝自己走来的裴晟。
“长夜漫漫,原来睡不着的不止我一人,将军大人不妨坐下与我共饮。”
裴晟面容清寒,于她对面坐下,端坐而道:“一点儿也不像大家闺秀。”
澹青菡笑了笑,抬手为裴晟倒上一碗酒,“这几日,有一件事一直憋在心中,如今正巧能与将军同坐一桌,有些话便不吐不快。”
“你说。”
“将军是否一直知道我谋划着接近你?”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是。”他回答的干脆。
“所有的?”她又问。
“偷钱袋的贼,万佛寺,小溪旁,客栈,林间死士。”裴晟说起林间死士时,眼中迸发着一抹冷入骨髓的寒意。
澹青菡愣住,她与凌玄素所有的计划,原来裴晟竟全部洞悉,她忽觉那样费尽心机竟全然是裴晟眼中的一场笑话,她心中有些烦闷,将面前空空的碗倒满酒,端起欲饮尽。
“澹姑娘。”裴晟不冷不热的唤了一声,端起酒碗,“我敬你一杯。”
“敬我?”
“敬你的胆识与气魄。”他仰头,大口饮尽,眼神中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光芒,“我本欲杀你,可我突然觉得你很有趣。”
“所以你故意说要与我成亲。”
“是。”
“你明知我费尽心机接近你,为何还要如此?”
“与裕王结盟,对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不是吗?”
“如今的将军大人你手握重兵,荣极一时,独善其身不是很好?”
“你错了。”裴晟重重放下手中的酒碗,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冷笑道:“正因身处高位,才必须自保。如今形势不明,太子与楚亲王谁能问鼎那紫微帝座尚且不知,我只能明哲保身。”
“太子被废,自然是楚亲王胜算更大。”澹青菡说的理所应当。
“原本是这样,可经过豫州之乱,一切都不一样了。”
“果然与我猜测的一样。”澹青菡笑着摇摇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哦?我倒有兴趣听听你的猜测。”裴晟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澹青菡这才将捧在手中的酒饮尽,抬袖抹了抹嘴边的酒,娓娓道:“将军大人好巧不巧的救下了欲被问斩的江子华,必然是早就隐匿在豫州,伺机而动。”
“我为何要隐匿在豫州?”裴晟反问。
“因为你奉了皇命。”澹青菡开始一步一步梳理此次豫州之乱的始末,“皇上最信任的臣子是将军你,可这次豫州之乱却派了律文灏而来,这看似一步无害的棋,却是皇上下的最精明的一步棋。”
“说来听听,皇上精明在何处?”
“皇上必然是一早洞悉豫州之乱的始末,江子华是何人?楚亲王的门生,当年更是楚亲王保荐为豫州刺史,如今他出事必然与楚亲王脱不了干系。皇上明知如此,却派了律文灏而来,为的就是看一看律文灏如何处决此事。”澹青菡说到此处,忽觉不对,忙否了自己的话,“不对,皇上为的是打压楚亲王。”
“打压?”裴晟越听越觉有趣,眸光熠熠,紧盯澹青菡。
“对,是为打压。”澹青菡很肯定道:“皇上一边明着派了律文灏来,一边又暗中派了你来。若律文灏当初没有果断决策彻查江子华之案,只怕今日关在那囚车中的不止有江子华,还有律文灏。”
“精彩,当真精彩。”裴晟冷峻的脸庞闪过赞赏的笑,他双手击掌,掌声在空寂的客栈内格外清脆。
“所以这一次,皇上是给楚亲王下了个套,他要处置楚亲王。”
“怎能说是下套?楚亲王若行得正坐得端,何惧?”
澹青菡闻言已是沉默一片,他说的不错,若楚亲王问心无愧,任何人都无法给他下套。这些日子太子被圈禁,楚亲王的势力越发强大,所有人都认为皇上属意的储君人选该是楚亲王,连她也这样认为,可皇上却选在此时被楚亲王打压,究竟是为了什么?
裴晟看出了她的疑惑,便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我们身为大晋子民,首先得有家国,而后才有自己。皇上宠爱楚亲王的母亲明贵妃,并不代表能纵容他危害整个大晋。”
澹青菡听着这句话怎么这样耳熟,一细想,不正是她对凌玄素说的话吗?难道她与凌玄素的一番话竟被裴晟的人窥听了去?
“你是个有远见的姑娘,不要卷入这党派之争为好。”裴晟缓缓起身,垂首俯视着她。
澹青菡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扬眉一笑:“裴将军是在怕?”
“怕?”裴晟的话未落音,突闻客栈外传来一阵骚动,澹青菡立刻起身,与裴晟并肩出了客栈。
客栈外火光通明,一名将士满脸自责的上前道:“裴将军,江子华死了。”
裴晟似乎一点不讶异,目光流露出点点精光,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此时的律文灏也闻讯而来,瞅了眼死在囚车中的江子华,目光不冷不热地说:“刺客真是胆大,竟敢在裴将军眼皮底下杀人。”
裴晟冷睇律文灏一眼,“这下好了,江子华死了,那殿审之事便由律大人代替了,我倒是很想看看律大人在皇上面前如何自圆其说。”
律文灏淡淡一笑:“不劳裴将军操心。”
澹青菡瞅着他们之间暗潮汹涌,本以为裴晟会因此事勃然大怒,更会与律文灏产生冲突,却谁知二人竟是这样淡淡几语结束了对话,只见裴晟离去的身影消失不见后,澹青菡低声问道:“这事是你干的?”
律文灏闻言,反问:“可有证据?”
澹青菡摇头:“大家都心知肚明。”江子华若是不死,当真进了帝都殿审,只恐会牵连更广,律文灏必然会在路途中痛下杀手,只有江子华死了,那便死无对证,“这一路上,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你支持我彻查豫州暴乱,究竟是为楚亲王还是为了百姓?”
“这有什么分别吗?”
“有,为了楚亲王便是私欲,若为了百姓便是无私。”
“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你是否一早洞悉了皇上派你来豫州的深意?”
律文灏没有回答,只是无声的默认。
“我明白了。”澹青菡忽觉自己那么一味的相信律文灏有些愚蠢,她那么信誓旦旦的认为律文灏与那些高门权贵不一样,可如今看来都是一样的。
“你与裴晟熟识?”律文灏却淡淡岔开了话题。
“见过几面,关系平淡如水。”澹青菡不经意的解释,隐约怕他会误会。
“我知道你与凌玄素来豫州的目的,也知道你为何这样费尽心机的帮我,”律文灏声音顿了顿,无比认真地说:“待回帝都,我会与裕王好好谈一谈。”
澹青菡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律文灏的这句话,现今如愿以偿也算是功德圆满,勾了勾嘴角淡淡一笑,目光却在四周张望,没有见到凌玄素的身影。
他向来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发生这么大的事,怎就没见他的踪迹?
正疑惑间,瞧见一脸凝重的朝夕向这边走来,她迎了上去,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从外头回来?”
“世子爷他……”朝夕眉头紧蹙,吞吞吐吐半天才道:“他心情不好,喝花酒去了,我担心他,二小姐能不能去看看他?”
澹青菡抚了抚额,明儿一大早还得赶路,他竟跑去喝花酒,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么些年,我还没看过世子爷在谁面前如此憋屈,看得出来这一次因与您的争执异常颓败。您也就别与他怄气了,毕竟咱们与裕王是盟友,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就退一小小步?”说到这里,朝夕还伸出小拇指比了个动作。
“我哪有和他怄气,分明是他小心眼。”澹青菡一边说着,步子亦朝外走去,朝夕赶忙跟上去带路,心想着这下好了,有她出马,这世子爷肯定会消火了。

第20章 素儿,别生气了
倚翠楼中灯火洋溢,娇声媚笑,一片靡靡之声。
凌玄素一袭青衣,风度翩翩地坐在雅座包房内,隔着珠帘可清晰瞧见大堂内一名绝色佳人正怀抱琵琶,素手纤纤拨弄琴弦。
妙音飞檐,如慕如诉,哀婉动人。
一曲终罢,凌玄素举杯一饮而尽,他身畔坐着两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立刻又给他斟了杯,娇柔地嗔道:“公子,您自打进来就没睁眼瞧我们一眼,不像是来寻花问柳,倒像是来买醉的。”
凌玄素指了指台下那名弹琵琶的女子,冷声问:“叫她上来陪我。”
“那可是我们的花魁碧萱……”
“怕我付不起银子?”凌玄素说着便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拍在桌上,一见银票,两名女子相互使了个眼色,即刻拿了银票就下去找老鸨。
半晌,竟真将这碧萱请了上来,这碧萱的眉宇间一片清冷之色,不冷不热的朝凌玄素欠了欠身,一语不发地在他身边坐下。
“怎么?不开心伺候本公子?”凌玄素见她一片冷色,心中愈发来了兴趣,倒了一杯酒便朝碧萱嘴边凑了过去,“喝一杯。”
碧萱忙撇过头,“我不陪酒。”
凌玄素那端着酒杯的手没有收回,冷笑:“敢情大爷我花了一百两就招你来陪坐?”
碧萱咬着唇,默不作声。
“喝了。”凌玄素十分强硬。
“我替这位姑娘喝了吧。”
淡淡的声音闯入,碧萱仰头,只见两名风度翩翩的少年揭帘而入,面容一片清朗。
凌玄素面含怒色望着闯入的两人,还未发怒却是一怔。
这二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澹青菡与朝夕,这风月场所并非寻常女子随意出入之地,于是澹青菡便想到了女扮男装的点子,果然在这里找到了厚颜无耻的凌玄素,堂堂世子爷竟然强迫一个青楼女子喝酒,传出去只怕又会被帝都当作一个笑话。
澹青菡从凌玄素手中巧妙的夺过酒,一饮而尽,豪爽地笑道:“真是好酒。”
凌玄素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澹青菡瞧凌玄素这傲娇的模样,一时玩兴大起,握在手中的折扇飞转一圈,随后轻轻落在了凌玄素的下巴,一副轻佻的模样道:“素儿,脾气闹够了吧,随我回去吧。”
站在身后的朝夕噗嗤一声,下巴都快掉了。
凌玄素眼中虽中迷醉,可思绪却清晰异常,他不喜不怒,淡淡地拨开了停在下颚的扇子,“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好了,就算是我的错,你看我都知错了,还不能原谅我吗?”澹青菡拉了把椅在凌玄素身边,一副讨好的模样。
“什么叫就算你的错?”凌玄素没好气的瞅她一眼。
“好好好,就是我的错好吗?别闹性子了,快走。”澹青菡一把握住凌玄素的手,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此时站在一旁的碧萱与两位青楼女子却是瞪大了眼睛,从未见过两个大男人这样打情骂俏,心中皆是一阵不适,两个相貌堂堂的俊秀男子竟是断袖!
凌玄素被澹青菡拉着,也没有拒绝,跟在她身后便离开了倚翠楼。
朝夕终是忍不住放声大笑,想起整个倚翠楼见到他们二人手拉手出去的模样,想想都觉得乐呵,和二小姐在一起,似乎每一天都有着无数惊喜。更没想到,原本怒气腾腾的世子爷,就因这三言两语消气了,对澹青菡如此大胆之举竟没有生气。
出了倚翠楼没几步,凌玄素就甩开了澹青菡的手,冷着脸问:“好玩吗?”
澹青菡拉着凌玄素的手时就发现了他那明显受了伤的右手,低声道:“我那不是为了逗你开心嘛?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凌玄素不说话,转身就走。
朝夕悄悄解释道:“因为和你吵架,自残的。”
澹青菡了然,看着凌玄素越走越远的身影,轻轻一笑:“真是傲娇。”说着就追了上去,跟在凌玄素身边低声道:“我觉得应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吧?我忙了几日,终于弄到万人签名,满心欢喜的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你却泼我一盆冷水,浇灭我的热情。”
“是呀,既然我们政治理念不同,那就分道扬镳,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呀。”凌玄素自顾自的疾步朝前走,似乎想甩开澹青菡。
澹青菡紧追不放,“可我们是盟友呀!”
凌玄素眸子一凛,猛地停住步伐,冷冷的盯着澹青菡,“盟友?”
“难道不是吗?我们来豫州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如今律文灏已经答应回帝都和裕王好好谈一谈,我们费尽心机已经成功了不是吗?今后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一起办,何必闹的这么僵?”澹青菡说的理所应当。
“仅此而已?”
“不然呢?”
凌玄素有些失望地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澹青菡愣了愣,才道:“我们是朋友呀。”
“可你所做的一切为的都是谋划。”
“对我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但你凌玄素是我作澹青菡以来遇见的第一个朋友。”
凌玄素捕捉到她话中之意,瞬间已明白澹青菡此时正在做着最大的让步,并坦承了她有另外一个身份的事实,他那严肃的脸上徒然一笑:“我很荣幸当你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