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找到李达再说吧。”律文灏闭口不谈,领着姚丹青出了总督府。
倒是姜澈一路跟在后头,面有焦急之色,似乎欲言又止。
姚丹青向来懂得察言观色,已猜到帝都必然出事了,却也默不作声的跟着他到了李府,却在下人告知李达于昨夜无故失踪而大惊。
“小的们已满城寻找去了,至今未有李大人的下落。”守卫一脸急色,并将李达昨夜神秘失踪的事禀报给了律文灏。
姚丹青与律文灏相互对望一眼,深觉姚家灭门的幕后黑手已经出手了,看来是得知他们来青州查案之事,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了李达,怕他们从李达身上找出线索。
“我觉得事有蹊跷,若李达真的知道什么内幕,为何还要留他性命到至今?”姚丹青满心费解的看着律文灏。
律文灏却没有给她答话,只是转身凝望天边一朵白云,瞳色深深。
姚丹青垂眸,眉梢顿显无奈,“我知道帝都可能出事,你已无心查案,你回帝都吧,我一个人也能查。”
律文灏双眸精光微现,带着深思熟虑后的洒脱,“无妨,待找到李达再回帝都也不迟。”
姜澈却按捺不住了,脱口道:“楚亲王飞鸽传书让大人速归,必然帝都出了大事……”
姜澈的话说到一半,便感受到律文灏冰冷的视线,心头一颤,这才住了口。
“帝都出何事了?”姚丹青心头微跳,隐隐担忧起裴晟来。
“皇上病危。”律文灏冷硬地吐出这句话,随即冷笑道:“你方才不是觉得李达失踪的蹊跷吗?我猜是皇上命人将李达掳走。”
“目的?”姚丹青不解。
“牵制你我。”律文灏心中清明如镜,“皇上病了有一阵子,却一直对外隐瞒,如今终于瞒不住了,满朝皆知皇上命不久矣,各路朝臣蠢蠢欲动。”
姚丹青经律文灏这么一提,便已猜到个大概,“皇上想推湛亲王继承皇位,便使计掳走李达,欲将你这个律家掌权人留在青州,为湛亲王继位做准备。”
“看来裴晟倒是没对你隐瞒。”律文灏负手北望,正是遥望远在帝都的位置。
姚丹青想了想,才道:“那你更该回去。”
律文灏摇头:“这个大晋是皇上的,他要传位于何人,谁能阻拦?”
“你甘心这样认输?”
“即便湛亲王登基为帝,律家也没有输。”
姚丹青看律文灏坦然自若的神情,突然间有些看不懂眼前的他,律家支持楚亲王与太子斗了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让有律家血脉的楚亲王继位为帝,可如今成败只在旦夕之间,他却如此漫不经心,甚至有几分洒脱?
“你究竟想要什么?”姚丹青低声问。
“如今,只是想亲手给你一个真相。”律文灏深深凝望着她,原本被混沌迷蒙所笼罩的眸子渐渐清明。
姚丹青回避他炙热的目光:“你回去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律文灏道:“我回去,李达就会死,姚家灭门的案子便再无可查。”
姚丹青反问:“你留在这里,李达就不会死吗?”
律文灏道:“至少在湛亲王继位前不会死,否则皇上如此煞费苦心岂不是一场空?”
姜澈站在一旁只能急得干瞪眼,想出声劝阻,却也觉得无能为力。
·
皇上病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帝都乃至整个天下,朝中有些声望的臣子皆进宫求见皇上,无奈皇上不见任何人,却独独留了明贵妃一人于寝宫中。
大臣们见不着皇上,也不肯离去,与殿外跪了几排,一跪便是大半日,眼看着太医与宫人们匆匆忙忙的进出朝天殿,大臣们皆有些惶惶不安。
直到深夜,明贵妃律令羽缓缓从殿内出来,一双精锐的眸子中尽是疲惫,她淡淡扫视了一眼跪地不起的朝臣,冷着声冲他们道:“大人们都各自回府吧,皇上病情有好转,如今正在歇息。”
在场诸位大臣们纷纷相互对望一眼,略有窃窃私语。
“想说话,何必畏首畏尾?”律令羽虽然照顾了皇帝几日几夜未合眼,可面对这些朝臣们却毫不示弱,一如往常锐利。
卫国公律中天倒是缓缓起身,扬声冷道:“皇上病情关乎大晋江山社稷,娘娘却一直将皇上的病情隐瞒,居心何在?”
第86章 为他人做嫁衣
“卫国公,本宫才应该问你居心何在!隐瞒皇上的病情不过是为了安天下百姓的心,而你今夜却领着律家人闯入宫中,强硬着要面见皇上,难道你不知此时的皇上最需要歇息吗?难不成,你想逼宫谋反?”律令羽这么些年都活在律家的操控下,此时此刻终于不再需要忍气吞声了,字字句句凛然,丝毫不将卫国公当自己的兄长,犹如一个陌生人般疏离。
律中天没想到一直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律令羽,今日竟有胆子当着众臣的面这样斥责他,他的脸色顿时铁青,“谋反?娘娘是在说您的儿子楚亲王吗?”
律令羽面色一僵,望了眼长跪不起的轩辕煜,冷硬道:“本宫的儿子从来都唯皇上之令是从,倒是卫国公打着楚亲王的幌子进宫,要知道,皇上的身子骨还硬朗着。”
轩辕煜仰头,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母亲,从来不曾想到,在此关键时刻,她竟不站在自己一边,甚至有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也正在此时,一支精锐人马涌入朝天殿外,将在场诸位朝臣团团包围,律中天眯着眼,正冲缓步而来的裴晟望了去,“大将军带兵入宫是何意?”
“本将军奉皇上之令保卫皇城,但凡有异动者,就地正法。”裴晟与卫国公阴冷的目光对视,语气全然是杀伐果断。
在场众人纷纷噤了声,他们自然明白,手握天下兵马大权的裴晟当真会将他们就地正法,不留丝毫情面。
“各位大人都请回吧。”律令羽见裴晟来了,底气愈发足,挥了挥衣袖,“此处有裴将军,谅任何人都闹不出风浪来。”
众人面面相觑,默不吭声的瞅着律中天,如今律文灏不在,所有律家一党皆以律中天马首是瞻,如今他未发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有裴将军守卫皇城,老夫也放心了。”说罢,便朝众人使了个眼色,纷纷撤离朝天殿外。
众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可惟独轩辕煜笔直地跪在原地,眼中熠熠生光,直勾勾凝着律令羽,眼中的伤痛与愤怒昭然若揭。
“煜儿……”律令羽如何能不知此时的轩辕煜心中在想些什么,“你随母妃来。”也不等他起身,便转身朝朝天殿的偏殿走了去。
轩辕煜缓缓起身,双手紧紧握拳,径直越过一旁的裴晟,尾随律令羽朝偏殿走去。
偏殿内空寂无人,四处蔓延着一股药汁的清苦味,轩辕煜隐约能听见正殿内父皇那时不时的咳嗽声。
“为什么?”轩辕煜的声音回荡在静悄悄的大殿,昭昭质问与愤怒毫不掩藏。
“到如今,你竟然一点也不关心父皇的病情吗?这么多年来,父皇是如何疼爱你的,你忘记了吗?”律令羽说到至此,眼眶已是一片通红,泛着酸楚。
“若真的疼爱我,就不会扶持轩辕璟,接二连三的对我打压!这么多年,他表面上宠爱我,支持我,不过是为了掩饰他扶持轩辕璟的计划!我与太子斗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是为他人做嫁衣,您让我如何甘心?”轩辕煜神情随着话语而愈发激动,恼恨之色亦然。
律令羽听着轩辕煜的话语,长叹一声,却无言。
轩辕继续道:“而我的母妃,竟然在此关键时刻,反倒连连针对律家,您置我这个儿子于何地?”
律令羽闻言,脸上的悲色尽显,泪水终是潸然滚落,低声问道:“你可知,皇后之位悬空多年,为何皇上却未立我为后?”
轩辕煜不答,律令羽继续道:“因为律家的势力不能再壮大了,如今的律家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非有个裴晟手握重兵能与之抗衡,这个大晋江山早就倾覆。”
“所以母妃与父皇就决定牺牲我,成全轩辕璟?”轩辕煜一边说着一边轻笑起来,眼底的不甘愈发浓郁。
“你的父皇也给过你机会,可是豫州暴乱之事你彻底让他失望了。”
“对啊,正是那一次的错,父皇就否定了我的全部!可那十万两银子是我想拿吗?可没有银子,我如何能与太子抗衡?我有了钱财,才能慢慢摆脱律家的控制,难道母妃以为我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你吗?”轩辕煜话到极致,喉头已是一阵哽咽,“我又怎会不知道,当年母亲在律家受着如何寄人篱下的日子?即便如今母妃您贵为贵妃,一直难以磨灭律家庶女的身份,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只想母妃能够成为太后,只要我当了皇帝,就能彻底摆脱律家的控制!可到头来,您不支持儿子,反倒支持轩辕璟!”
律令羽的泪落入珠,听着他字字句句的斥责,心中绞痛一片,“母妃何尝不明白你的用心良苦,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根本不可能脱离律家的控制,你若登基,只会是个傀儡皇帝,终有一日,这轩辕家江山要覆灭在你手中。母妃不想看着你成为千古罪人,更无颜面见你父皇的在天之灵!”
“母妃何以认定我若为帝,这轩辕家的江山便会覆灭在我手中?”轩辕煜满眼血丝蔓延。
“这么多年来,你何曾有过自己的主张?哪一次不是听令律家?你何时做主过一次?”律令羽满是质疑。
“那母妃且看着!儿子会证明给你看!”轩辕煜只觉自尊心受辱,愤愤说完便拂袖离去。
律令羽没有追逐,伫立在原地凝望轩辕煜逐渐远去的背影,将脸上的泪水抹尽,这才朝正殿走去。
咳嗽声声响彻满殿,卧靠在龙榻之上的轩辕弘韬面色惨白的吓人。
“娘娘,皇上又咳血了!”宫人将血帕呈递给律令羽,声音中满是惊惧。
律令羽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朕,方才听见偏殿传来你与煜儿的争执声……”轩辕弘韬深深凝着律令羽脸上残留着的泪痕。
“煜儿有执念。”律令羽在轩辕弘韬身边坐下,伸手抚摸上他鬓角斑白的发丝,仿佛一夜之间,他又老了许多。
轩辕弘韬抬手,紧紧握住停留在鬓角那柔软的手,轻咳几声,才问道:“阿羽,你怪朕吗?”
“皇上是为了保全大晋江山,阿羽懂你。”律令羽才收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朕终究还是负了对你的承诺……咳咳……想当年,朕答应要封你为后,朕没有做到。后来,朕答应要将大晋江山交给煜儿,如今还是没有做到。”轩辕弘韬的眼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可皇上却给了臣妾唯一的爱,这份爱却比什么都重要。”律令羽倚入轩辕弘韬的怀中,虽然悲恸,可眼底却有着慢慢的甜蜜,“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阿羽此生无憾。”
轩辕弘韬搂着律令羽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那一刻,他似乎又回忆起了他与律令羽初次见面的情景。
那年,他还是太子,律家设宴邀他入府,那年他第一次在杏花树下看见一袭白衣如雪的律令羽。
那一眼,便是一生。
他拒绝了律家嫡女,不顾众人反对也要娶这个卑微不受宠的庶女,甚至要放弃他的太子之位。
……
律令羽突然感觉到拥着自己的双臂没了气力,她大惊,抬头竟见轩辕弘韬已是双目紧闭,她嘶声吼道:“快宣御医!”
·
律文灏与姚丹青凭着安插在青州的线人给的情报,一路追逐着李达的踪迹,直到子时三刻才寻到北郊的一处荒村,借着月色朝村内望去,隐约可辨几个黑衣人正驻守着一间有着微弱灯火的屋子。
他们猜测李达定然被囚禁在那一处,于是吩咐了跟随而来的几名侍卫冲了出去。
黑衣人见有人闯入,当即高呼一声,便与池渊、姜澈等人厮杀起来,一时间刀剑铿锵,声声入耳尖锐。
姚丹青眼看着他们已将黑衣人引至一处,守卫小屋的只有三两人,见是好时机,便与律文灏飞身而出,自小屋后头破窗而入,果然在里头见到了被捆绑的不得动弹的李达。
李达一见有人来营救,立刻高呼:“救我,救我!”
姚丹青抽出腰间软件,一把将他身上的绳子割断,后一把将他拎起,“快走!”
李达不会功夫,自然身法不如他们利索,律文灏眼中一阵嫌恶,却还是与姚丹青一人一只胳膊,带着他夺窗而出。
正与池渊等人厮杀的黑衣人眼看着李达被人救出,当即挥刀朝姚丹青与律文灏砍了过来。
姚丹青一脚将李达踹给了飘絮,低声道:“你与池渊带李达先走!”
飘絮看了眼狼狈的李达,不敢有违命令,便与池渊带着李达逃离此处。
刀光剑影中,数十名黑衣人将律文灏与姚丹青团团围住,姜澈与雷之则挡在他们身前,冰冷的目光迸出杀意。
姜澈低声道:“大人与夫人早到机会便逃出去,我与雷之掩护你们!”
正当此时,黑衣人已挥刀而来,姚丹青的功夫却大不如前,只能捡律文灏打残了的黑衣人,顺便补上两刀。
第87章 归去
这一次的黑衣人不似凌玄素养的那一批死士,在遇见像姜澈与雷之这样的高手还是有些胆怯,却也发现了姚丹青的功夫弱,集中火力朝她攻了去。
“小心!”律文灏暗叫不好,分身脱离缠斗,飞身朝姚丹青扑了过去,搂着她险险的避过致命一刀。
姚丹青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便被律文灏扑倒在地,在地上翻滚数圈,才惊觉律文灏的手臂上已留下一刀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整个衣袖。
“大人!”姜澈大惊,上前挡住所有的攻势:“你们先走!”
姚丹青知道自己在此处只会碍事,找到机会,便与受了伤的律文灏逃离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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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惨淡的夜色下,两个身影疾速奔跑着,沉重的步伐踩的林间落叶“沙沙”作响,直到刀剑声远去无踪,他们才渐渐放缓了步子,终是在一颗青葱的百年老树前停下,姚丹青将律文灏扶靠坐在树脚,查探着他手臂上的伤势,低声道:“好深的伤口。”
律文灏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笑道:“今夜又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淝水之战,你我也是如此并肩生死。”
“那一次可比这次危险多了。”姚丹青撕了衣角,便低头认真地为他包扎起来,口中却责怪起来:“若非是你喂我喝下化功玉露,那些个黑衣人岂是我的对手?如今竟沦落到要你来保护的地步。”
律文灏听她提起两年前的事,心中不觉一痛,想起用在她身上的刑罚,不由自主道:“对不起。”
“政治立场不同嘛,我懂。”姚丹青轻轻一笑,再说起这句话,显得云淡风轻。
律文灏深深凝望着她垂首为自己包扎的侧颜,一时间姚丹青本来的面容模糊在他的记忆中,而今,只有面前这张真真实实存在的容颜。
“夫人!”飘絮的声音打破此刻的沉寂,她与池渊带着李达来到他们跟前,看了眼正在为律文灏包扎的姚丹青,总觉得此时的气氛古怪。
姚丹青将律文灏的伤口严严实实的包扎好后才抬头,看了眼发丝散落,衣衫凌乱的李达,清了清嗓音正要问话,却闻律文灏道:“你们二人前去助雷之与姜澈。”
池渊一听便知律文灏这是要支开他们,也很识趣的领着飘絮离开。
“卑职何德何能,竟能让律太尉亲自前来营救,您的大恩大德……”此李达满脸感激涕零的跪下拜谢。
“少废话,这位是姚从兴之女姚丹青,她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回答。”律文灏冷硬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李达一愣,将姚丹青审视了一遍,这才道:“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姚小姐,卑职知道您是来询问当年姚家灭门案的吧?”
“当年是你主审此案,想必你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你且说说你当年查到的东西。”姚丹青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
“卑职所查到的东西全部都记载在卷宗上了,那一次灭门案布局精密,一场大火也将全部的证据毁灭,根本查无所查。”李达说的一派认真,可姚丹青却有心疑惑,“可我犹记得当年,你曾说这个案子牵涉朝中高门权贵,所以你不敢继续往下查。”
李达怔然,他怎不记得对姚丹青说过这样一番话。
“你身为主审,必然心中有一个猜测,还不从实招来!”姚丹青说到这里,长剑一挥直指李达,冷声道:“李大人也不想暴尸荒野吧?”
李达佯装镇定道:“你你……你敢杀朝廷命官!”
律文灏反倒笑了出声:“杀你的人,是掳走你的刺客。”
李达垂首,挣扎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开口,这倒是让姚丹青有些诧异,依她所见,李达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此时怎又如此硬气?
“皇上病危你可知?”律文灏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无关此案的话,却让李达猛然一惊,有些不确信地问:“律大人所言属实?”
律文灏道:“自然,新帝继位,也就在这几日了。”
李达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当年卑职查姚家灭门案时,曾猜测律家是凶手,毕竟只有律家同时有动机和能耐……”说着,便偷偷望了眼律文灏,见他脸色依旧如常,才壮着胆子继续说道:“可直到那一日皇上召卑职入宫,严令我不要再查下去,并将我调离帝都,于青州为刺史。”
“皇上?”姚丹青喃喃低语,眼皮一跳,“皇上为何不让你继续查?”
“姚小姐如此聪慧,心中应该已有答案。”李达长叹一声,“这大晋,能让堂堂征西将军府一夜间灭门,并能让这桩案子成为悬案的,除了当今皇上还能有谁?”
“皇上……为什么?”姚丹青突觉心中无限悲凉,“父亲为大晋征战多年,立下无数战功,皇上为何要杀这么对姚家!”
“因为皇上不能让天下兵权分为两家,他必须让裴晟一人独大,才得以对付律家!皇上是一箭双雕之计,不但收回兵权打压了口口口气焰,更能将此罪名嫁祸给律家,让律家背负骂名。”律文灏说的平和,如晴空般的眼眸亦迸出冷色。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姚丹青质问。
律文灏承认道:“是,原本我只是猜测,可打从皇上开始扶植湛亲王,我才确信,一切都是皇上所为。”
姚丹青眼中顿闪激动之色:“你为何不告诉我,还要带我来青州!”
律文灏叹息道:“若不带你亲耳听李达说,单凭我的一面之词,你会信吗?”
“不,我不信!”姚丹青的眼眶内全然是惊乱,她无力的后退数步,只觉天旋地转。
当年,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皇上,可是她始终相信,皇上是个明君,不会那样残忍的对姚家,毕竟姚家为大晋立过无数汗马功劳。
皇上根本没有理由灭姚家满门!
可如今,律文灏的一语却道破天机,皇上真真是有千万个理由灭姚家满门。
而最重要的是,若一切是皇上密谋的,那么裴晟呢?
裴晟是否参与了这一场绝杀?
她不敢再往下想,猛然转身,朝漫漫黑夜中冲了出去,任夜幕将她吞噬。
直到翌日清晨,失踪了一夜的姚丹青才恍恍惚惚地回到了总督府,府外石墩旁,律文灏却是等了她一整夜。
朝阳如火,红霞漫天,铺洒在姚丹青惨白的脸上,似染上一层暖色。
律文灏的目光中泛起淡淡波澜,全部落在那一抹绯色倩影之上,只见她目光黯然,迎着微风傲然而立,全然是不认输的倔强。
“我想进宫一趟。”姚丹青的声音苍然,透着几分嘶哑,“有些话,我想亲口问问皇上。”
“问了,你又能怎样?”律文灏站在一步之外凝视着她,目色复杂。
“皇上杀了我姚家一百多口无辜性命,难道不该有个交待吗?”“难道你还奢望堂堂天子对你一个女子有所交待吗?”
“正因他是天子,才更应给姚家一个交待。”姚丹青的目光坚定,安静中透着最后的决绝。
第88章 求见皇上
帝都,皇城。
自打皇上病危,裴晟便带着三万重兵驻守皇城各宫门,严密把守朝天殿,任何人未经皇上口谕不得擅入朝天殿,违令者立斩不赦。
裴晟在皇城驻守已有整整五日,期间有造次者皆被拖下去仗毙,不论大小官员,裴晟的铁腕让满朝人心惶惶,有心人士在民间散布裴晟仗着手握兵权控制皇城,欲行谋反之事。此言论却未在民间引起多大的口口,百姓自然不信他们心目中的战神会谋逆,民间并未闹出多大风浪。
皇上已有六日未上朝,毫不知皇上病情的一众大臣急的焦头烂额,尤其是未立太子的情况下,楚亲王一党甚是焦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裴晟把持皇城,到最终眼看着皇位落入湛亲王的手中,而他们却什么都不做。
律中天几次飞鸽传书给远在青州的律文灏,召其速归,却迟迟不见他的归来,律中天终是按捺不住,密召镇南王蒋宗元带兵驻守帝都之外,裕王府秘密抽调千名死士于皇城之外埋伏,随机应变。
律中天将一切部署好,随时等待着皇上驾崩发动兵变,与此同时,律文灏也赶回帝都,也没来得及与律中天议事,便径直去了进了皇城。
此时的皇城比以往的守卫多了十倍,随处可见巡逻驻守的侍卫,御林军尤其对进入朝天殿的人逐个排查。
“律大人,未经裴将军应允,任何人不得进入圣天殿。”圣天殿外的宫门,守卫阻拦了律文灏与姚丹青,语气虽恭敬,却十分强硬。
“怎么,圣天殿竟轮得到裴晟来发话了吗?”律文灏目光沉郁,声音愈发冰冷。
“属下只是听令行事,望大人勿为难。”守卫仍旧毫不退让。
跟随律文灏进了宫的姚丹青看着守卫森严的朝天殿,分明感受到一股风雨欲来前的平静,皇上病危,裴晟封闭皇城,而律文灏纵然有再多的谋划,亦只能被困在皇城之外。
“丹青?”身后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众人朝声音处望去,只见一袭紫衣玄袍的轩辕璟正大步而来,眼底有几分疑惑,“这么快就自青州归来了?”
姚丹青看着轩辕璟,想起正是他的父亲残忍杀害姚家一百多口,眼中迸发着一抹冷漠与疏离,隐隐恨意浮现眼底。
“皇上急召王爷,勿耽搁了时辰比较好。”太监总管李云出声提醒着。
姚丹青却出声道:“王爷能否带我进宫?我想面见皇上。”
湛亲王闻言,却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律文灏,眼中隐约猜到什么,微微犹豫片刻,才道:“你随我进去吧。”
“可是……”守卫一听,即刻想出言制止。
“这位是裴将军的夫人,姚丹青。”轩辕璟略微提了提她的身份,守卫这才了然,便也不再敢阻拦。
律文灏道:“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姚丹青点点头,才尾随轩辕璟进了宫门。
进入朝天殿,只见皇上的寝宫门扉紧闭,茜纱宫灯之下,依旧是重重守卫,进出的宫人神色匆匆,手中所捧金盆内尽是血色殷红。
裴晟戎装束甲,长剑在腰,傲然伫立在侧,一双精锐的眸子扫向正朝这边走来的轩辕璟,却一眼瞧见紧随其后的姚丹青,他的眉头微蹙,眼中寒色渐起。
轩辕璟也没心思与姚丹青多说,只是在李云的匆匆相迎下进入寝宫之内,独留了姚丹青在青石长阶上,与裴晟静静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