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六人终是安然离开了谷风山庄,在场无任何人为难他们,甚至夹道相送。
雷之一阵感慨:“看来江湖中人也是明事理之人。”
池渊笑道:“还是将军声望高。”
裴晟骑在马上,却侧首看着一脸含笑的澹青菡,问道:“你怎知报我的名号有用?”
澹青菡回首相望,对他微微一笑,“天下谁人不识君?”
轩辕璟朗声笑道:“说得好,天下谁人不识君。大晋有裴将军,便可永保轩辕家万年基业。”
澹青菡听轩辕璟的话,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消逝,沉沉的目光凝望轩辕璟那柔润的侧颜,握着缰绳的手却紧了紧。
轩辕璟,但愿你亦能如皇上那般,对裴晟的忠心深信不疑。
回到帝都,便听闻一个消息,太子轩辕珞被废黜,贬为庶人,永生不得返回帝都。
此事来的突然,澹青菡即刻别过轩辕璟与裴晟,便匆匆策马回了澹府。
在澹府之外,正巧遇见澹青芜跪地拜别澹霖与冯氏,眼泪汪汪,楚楚可怜。
“太子,姐姐。”澹青菡跃马而下,满脸惊疑地看着澹青芜与轩辕珞。
“我已不再是太子。”轩辕珞对澹青菡浅浅一笑,“今后我只是青芜的丈夫。”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过去了扬州半个月,帝都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澹青菡满心疑惑地看向澹霖。
澹霖则是摇头叹息,倒是澹青芜凝着泪,笑道:“是太子向皇上自请废黜太子之位。”
“那紫薇帝坐,我曾梦寐以求多年,可自从母后病逝,我明白不是自己的终究强求不来。再加上七弟轩辕璟,他得父皇重视,我想他今后会是个好君王。”轩辕煜说的平和,语气中有着超凡脱俗的洒脱。
澹青菡明白,皇后的病逝,轩辕璟的背弃,对轩辕珞的打击很大,如今的口口口早就四分五裂,他再也没有能力与楚亲王抗争。皇上属意之人从来都不是轩辕煜,那么他被废只是早晚。
其实,轩辕珞是睿智的,唯有自请废黜,保全他的安然。
“世间冷暖,从我被废那一刻,多少人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包括太子妃也走了。如今,也唯有青芜陪在我身边,我想,我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轩辕珞紧紧握着澹青芜的手,眼中蕴含着真切的情意:“而今,帝都的纷争再也与我们无干。”
澹青菡看着澹青芜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意,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太子能看开很好,那你们打算去哪儿呢?”
“天下之下,总有一处是我们的归宿。”澹青芜目光柔情似水,两年不见,她当真敛去了许多锋芒,原来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女人。
“你们这样真好……”澹青菡上前一步,紧紧拥着澹青芜,虽然与她并非亲生姐妹,可心中却一直将她当作亲妹妹,如今能见她远离帝都的纷争,与相爱之人携手余生,是何等为她高兴。
“青菡,替我好好照顾父亲和母亲。”澹青芜已泪落如雨。
“一定会的。”澹青菡点头,对她承诺着。
“去吧。”冯氏挥了挥手,眼中隐泛着泪光,心中虽然不忍看最疼爱的女儿离开,可是看她如此坚持,她除了放她离开,又能如何呢?
轩辕珞与澹青芜携手离开之际,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回首对澹霖道:“澹大人,今后在朝堂上务必注意段韶此人。”
“段韶?”澹霖疑惑。
“想当年,我看重他的才华召他入太子府,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凭借我一步登天,其实他一直都是律文灏派在我身边的人。律文灏一手操纵了段韶与姚丹青的退婚,并让太子府与将军府产生嫌隙。这些,是段韶叛离太子府时我才发现的,他隐藏的如此之深,可见其城府与手段,你务必小心此人。”轩辕珞说到这里,长长叹息:“可惜了姚家,也算是我间接害得姚家灭门,究其缘由,不过是为了这皇位之争,能在此时离开帝都,实乃人生之大幸。”
轩辕珞说罢,便与澹青芜决然离去。
冯氏早已失声恸哭,而澹霖亦是面露悲色。
倒是澹青菡静静伫立在原地,遥望轩辕珞与澹青芜远走的背影,心中默念了几遍段韶的名字。
太子被废只是必然,帝都的动荡也仅仅只是刚刚开始。
第65章 一丝希望也没有
在太子被废的三个月内,朝堂并没有像百官想象中的那样动荡,楚亲王一党一反常态的没有任何人向皇上提及再立太子之事,湛亲王这边正紧锣密鼓的筹划着迎娶大将军裴晟之妹裴瑾的事,而楚亲王那边静的却有些蹊跷。
“律大人,王爷已将自个关在屋中整整七日,谁都不见,安澜迫不得已才叨扰你来劝一劝。”一袭绯色瑰丽长裙的楚王妃凌安澜正一脸黯然地跟在律文灏身侧,所去之处正是轩辕煜封闭自己的书房。
书房之外,几名心腹守候在外,来回踱步,一见律文灏前来,便匆匆上前:“律大人,您来了。”
“究竟是什么情况?”律文灏精锐的目光注视着书房那紧闭的门扉。
“只要有人踏入书房一步,皆会被王爷驱逐出来,可口口夜夜见他如此消沉,卑职们也很是着急。”众人纷纷附和着叹息。
律文灏一路上也大致从凌安澜的口中知道些许,目光愈发冷硬,上前便是一脚踹开紧闭的门扉,书房内一片昏暗,满地狼藉。
轩辕煜靠坐在书架旁,身旁的空酒罐散落了一地,凌乱的发丝以及满脸胡渣愈显沧桑狼狈。
“简直胡闹!”律文灏冲着轩辕煜怒斥,“你可知这几日外头发生了何事?你连续数日称病不上朝,皇上对你早有不满,你再这样下去,分明是拱手将大好河山让给湛亲王。”
轩辕煜却是呵呵笑着:“这大好河山,谁爱要,就要去吧……”
律文灏眯着眼,盯着极度消极的他,终是冷冷道:“是因为裴瑾?”
轩辕煜再次听到这个日思夜想的名字,眸中瞬间闪过一张纯澈无比的面容,可心中却被这张笑颜折磨的痛不欲生。
“果然是因为她。”律文灏冷笑道:“待你拥有了皇位,别说区区一个裴瑾,就是这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
“裴瑾就要嫁给轩辕璟了!”轩辕煜一把将怀抱着的空罐往地上摔去,只闻四分五裂的破碎声响彻书房,“你爱过人吗?你有试过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嫁予旁人吗?”
律文灏正欲开口,却见轩辕煜一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截断了他的话,“哦,我忘记了,当年你能眼睁睁看着姚丹青嫁人……可是,那根本就是你设计好的,你知道姚丹青与段韶的亲事不可能成,所以你当然不能体会我的痛。”
律文灏心中那段被埋藏的最深的记忆被轩辕煜唤醒,他的眸中顿口口冷,上前一把揪起轩辕煜的前襟,“你只是看着所爱之人旁嫁他人而已,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姚丹青死,你与我比痛苦?”
轩辕煜一身酒气,满脸迷醉,看着有些失态的律文灏嗤嗤笑了起来,也只有提起姚丹青,他才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律文灏呵,真是可惜,若姚丹青还活着,只怕会是牵制律文灏最好的一颗棋子。
“裴瑾只是嫁给了轩辕璟,只要你当了皇帝,从他身边抢过来又何妨?可若轩辕璟当了皇帝,你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律文灏一字一句道:“太子被废,各路大臣蠢蠢欲动,你若错过了这个机会,便永远输了,永远失去裴瑾了。”
轩辕煜恍惚着,可律文灏的字字句句却深深击打在他的心中,曾经他是为了律家而不得已争取这个皇位,可如今他想为了裴瑾争取这个皇位,仅此而已。
“你说的对,只有当了皇帝,才能将她夺回来!”轩辕煜的眼中迸发着坚韧的锐利。
看着重新拾起了一点气势的轩辕煜,律文灏才缓缓松开了他,伸手替他整了整衣襟,“这就对了,我们兄弟齐心,这个皇位势在必得。”
轩辕煜点头,“势在必得!”
“去收拾一下自己,准备进宫。”律文灏说罢,便转身迈步出了书房,正见一脸焦急站在门外的凌安澜,他吩咐道:“王妃去将王爷扶出来吧。”
凌安澜闻言,面色一阵欣喜,忙迈步进了书房。
律文灏站在回廊的飞檐之下,举目仰望天际的骄阳,一双深邃的眸子隐隐带着几分伤痛。
只要人还活着,便还有希望。
可逝去的人,却一丝希望也没有。
五月初八那一日,惊雷阵阵,大雨倾盆,却仍旧挡不住湛亲王大婚。
澹青菡的身上带着几分湿意来到喜堂,手中捧着一个锦盒站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整被众位官员团团围住的裴晟,她在人群之外想要挤进去与他说上几句话,却发现这些官员将裴晟围得密不透风。
“唉?张小姐你怎么不穿衣服就来了?”澹青菡的声音清脆的响起,顿时众人皆纷纷朝外头看去,澹青菡很轻易找到缝隙便钻了进去,笑嘻嘻地看着裴晟道:“大将军,好久不见呀。”
裴晟看着澹青菡明媚的笑颜,问道:“张小姐是哪位?”
“我瞎编的。”澹青菡说着便将手中的锦盒递给裴晟,“这是我给湛亲王和裴小姐的贺礼。”
“这次大婚,不收礼。”裴晟冷瞥了眼锦盒,一脸铁面无私的模样,“休想贿赂裴家。”
“我知道裴家的珍宝多不胜数,一般的宝物从不放在眼中,可最重要的是我的心意。”澹青菡一脸得意的拍了拍锦盒,“这是我亲手做的一对陶瓷鸳鸯,祝他们百年好合。”
裴晟闻言,嘴角凝着一抹淡淡的温和:“有心。”
一帮官员四处张望许久没见着那个“没穿衣服的张小姐”后才收回视线,却见裴晟身旁的女子,便问:“这位小姐就是大将军的未婚妻,澹二小姐?”
“见过各位大人。”澹青菡落落大方的行了个礼,一把将手中的锦盒往裴晟手中塞去,“我去看看新娘子。”说着便钻出了人群。
裴晟则是目送着澹青菡匆匆奔出喜堂的身影,目光温润,笑意渐浓。
何曾见过面色如此温和的裴晟,皆是啧啧称奇。
“你不要的女人,他裴晟却当宝似的,真是稀奇。”同来参加婚礼的轩辕煜,在一旁将裴晟与澹青菡之间的暧昧看在眼中,脸上顿露一阵嘲讽。
“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有了弱点,对我们也算是一件益事。”律文灏却耸耸肩,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
第66章 相伴一生
澹青菡一路撑着油纸伞朝府门外疾步而去,倾盆大雨依旧掩盖不住府外那沸腾鼎沸的锣鼓声,才走了数步,她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正见迎面而来的凌玄素,他的身边站着一位温婉动人的女子,盈盈目光如水。
“世子,世子妃。”不用猜也知道这位姑娘正是陆霏雨,澹青菡虽是笑着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可话语中却是冷漠疏离。
陆霏雨直觉气氛有些怪异,便问道:“你是?”
“中书令澹霖之女,澹青菡。”澹青菡淡淡地回答,也不愿再与之多谈,正想要告辞,却见陆霏雨脸上露出一抹惊诧。
“澹小姐,久仰。”
“幸会,我……”
澹青菡的话还未说出口,只闻陆霏雨继续道:“我常听世子提起你,你们曾是相交多年的挚友,让我好生羡慕。”
澹青菡笑了笑,低头瞅了眼自己的鞋,因久站此处早已湿透,脚心一阵沁凉。
“听闻七月初七你就要与晟哥哥成亲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肯定下心来,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了。”陆霏雨抿唇轻笑,虽然说的柔柔动人,可听在澹青菡的耳中却是无比尖锐。
“晟哥哥?”澹青菡挑眉,忽然觉着面前的女子是在公然向她挑衅。
“原来晟哥哥没告诉你呀,我与他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有幸曾与他戎马边关。”陆霏雨说到这里时,目光中净是盎然的生机,在凌玄素面前也毫不避讳谈及裴晟。
凌玄素不言不语,似不愿打搅二人的谈话。
“原来如此。”澹青菡了然的点点头。
“澹二小姐可别误会,我与晟哥哥只是兄妹之情。”
澹青菡闻言,在心中冷笑,真是欲盖弥彰,“我没有误会呀,七月初七世子妃与世子务必来喝喜酒。”匆匆一言,正想要离开,却好似突然想到什么,笑对陆霏雨道:“对了,成亲未必只是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也可以是相互倾慕,相伴相爱。”
陆霏雨闻言,眼中顿闪一抹凌厉,却转瞬即逝。
眼看着澹青菡匆匆而去的身影,凌玄素将淡漠的目光投向陆霏雨,“你很针对她?”
“自然是为了你。”陆霏雨淡淡一笑,“她让我的相公伤心难受,我也该让她难受,这才公平呀。”
凌玄素失笑道:“倒是从未见过你这般盛气凌人,字字带刺。”
陆霏雨垂首含笑,默不吭声,却感受到一个坚实有力的臂膀揽到她的腰肢,微微一怔。
凌玄素却是很自然地将他揽在身边,带着她朝喜堂走去。
陆霏雨面含娇色,却很温顺地靠在他身边,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他这么温暖的怀抱。
澹青菡眼看着就要到府外,却停住了步伐,原地踌躇几番竟调转身折返回喜堂,全然忘记了要去看新娘子的事儿。
回到喜堂的澹青菡脚下湿了一片,她却毫不在意,径自走到裴晟身边。
“不是要去看新娘子吗?”裴晟看着突然回来的澹青菡,有些奇怪。
“突然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可澹青菡却眉头微蹙,有些扭捏,半天没说话。
裴晟倒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她,看着四周热闹的人群似乎明白了什么,便扯着她远离人群,来到喜堂之外那僻静的回廊,“现在可以问了。”
澹青菡看四下无人,这才开口道:“你娶我,是不是为了传宗接代?”
裴晟本以为她会有多么严重的问题要说,可听她一开口就是这样一个问题,他的嘴角顿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却一本正经的问她:“你不是说,我们是假夫妻吗?”
澹青菡闻言,闷闷道:“可你,不是说要做真夫妻吗?”
“原来你是想做真夫妻。”裴晟恍然大悟。
“我……”澹青菡越往后说,便越觉自己被裴晟绕了进去,瞪着他道:“咱们认真点行不?”
裴晟这才认真道:“若要传宗接代,裴府姬妾众多,随便一个都可以传宗接代。”
澹青菡听到这里,内心的郁郁才消散些许,她可不想被人当作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裴晟问:“回答的令你满意吗?”
澹青菡道:“还算满意。”
裴晟又道:“既然如此,该我问你了,有谁和你说了什么是吗?”
澹青菡点头,如实道:“陆霏雨,说起你们曾戎马边关的事,还口口声声称你为晟哥哥,好不亲热呀。”
裴晟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点头道:“那你以后也可以叫我晟哥哥。”
澹青菡噗嗤一笑:“我才没她那么腻味。”
裴晟上前一步,却将她一把拥入怀中,沉声道:“那你就叫阿晟。”
澹青菡没想到裴晟这么直接,撞入他怀中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原本平和无波澜的心竟没由来的跳动着。
外头大雨淅淅沥沥,澹青菡靠在他怀中却没有挣扎,只是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气息,竟不觉讨厌,只希望此刻的时间能够静止。
“不论何人与你说什么,你只需记得,你是我裴晟的夫人,唯一的。”裴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语调虽然平和淡然,可听在心中却像是这世间最动人的承诺。
澹青菡一时间,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觉得这份感情来的太过突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可她的心底却不排斥,隐隐有几分欣喜,就像是在汪洋大海中寻到了一根浮木,她想牢牢抓住,跟随这浮木走到岸边,并且——相伴一生。
·
原本紧随在律文灏身后的姚丹凤见裴晟与澹青菡出了喜堂,便悄悄也跟了过去,自从那日中毒后,便一直想找个机会单独见一次澹青菡,可是却迟迟没有这个机会,只能一直隐忍到今日。
可站在远处的姚丹凤却瞧见正被裴晟拥入怀中的澹青菡,便只是站在原地,不再上前。
姐姐,你也找到了心爱之人是吗?
那你是否能允许丹凤再自私一次,隐瞒你的身份呢?
她黯然转身,匆匆走过那静谧的回廊,不愿再去打扰这一对璧人。
打从她知道了澹青菡就是姐姐,这些日子一直处于矛盾中,虽然她已经成为律文灏名正言顺的夫人,可是她却始终不敢对律文灏坦诚。
她只是害怕。
害怕律文灏知道姐姐还活着,就不会再要她了。
她又何尝不知,那一夜姚家灭门,律文灏匆匆而来,只是为了姐姐,而并非是她。
“姐姐,既然你有了自己的幸福,就不要再来破坏我的幸福……”姚丹凤喃喃低语,为自己的自私寻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这么多日子以来的愧疚也渐渐消散,“那你就永远当澹青菡吧,姚丹青不要再回来,永远……”
说到这里,姚丹凤那紧紧握拳的双手才松开,收起满脸哀伤,平复了心中波动,挂着淡淡地笑意走入喜堂。
·
“恭迎一对新人——”有人高声唱道,四周入座的宾客纷纷起身上前观礼。
漫天的月季花瓣在空中抛洒,一对新人在众人的拥簇下步入喜堂内,走向本次的主婚人,当朝的顾淑妃。
站在人群中的轩辕煜,指尖狠狠捏着拇指上佩戴着的玉扳指,力气用到极致,方能感受到那么锥心刺骨的疼痛。
轩辕煜一直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必须忍耐,唯有忍耐到夺取皇位的那一日,才能从轩辕璟的手中夺回裴瑾。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一声声高亢的声音在轩辕煜的耳边响起,他的目光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喜堂正中央的那一抹红,眼眶中闪烁着无尽的悲凉与痛苦,直至礼成后,他的眸中顿露一抹冰寒入骨的冷冽。
轩辕璟,终有一口口会让你明白,敢动我轩辕煜的女人的下场。
他终是愤然转身,大步迈出那热闹的喜堂,远离热闹的人群,任那倾盆大雨冲刷他的全身。
轩辕煜出了湛亲王府,却见到了打着油纸伞站在孤立在雨中等他的凌安澜,一袭素色衣裙更衬得她风姿动人,他隔着那阵阵雨帘与之遥遥相望。
凌安澜缓步走向轩辕煜,为他挡去倾盆大雨,低声唤道:“王爷。”
轩辕煜却一把将挡在头上的伞挥去,“你走!”
凌安澜手中的伞被挥打在地,在地上翻滚数圈才停住,她垂首,低声道:“我知道裴瑾嫁人,你心中难过,我不怪你,我愿意等,等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日。”
“安澜,你不必如此。”轩辕煜声音露出一抹苍凉,却透着坚硬如铁的冷漠。
“为什么?我早裴瑾认识你。”
“爱情从来不分先后。”
“可裴瑾已经嫁人了,我才是你的妻子!”
“是,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可我只爱阿瑾一人。”轩辕煜说完,也不再管她,大步离去,独留她一人孤零零站在雨中,泪眼朦胧。
第67章 是你欠我的
裴瑾被送入洞房,轩辕璟则一直留在喜堂内与众人对饮,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轩辕璟却丝毫不见回新房的意思。
澹青菡与裴晟共坐一桌,看着轩辕璟那毫无节制的饮酒,而裴晟那冰冷的神色也愈发难看,澹青菡正想说话,只见裴晟猛然起身,大步朝轩辕璟走去,她暗叫不好,忙跟了过去。
“今日是王爷大喜的日子,少喝点。”裴晟将轩辕璟的酒杯夺下,目光冰冷入骨。
轩辕璟此时已是微醉,看着裴晟笑呵呵道:“原来是大舅子啊,来,我敬你一杯。”
裴晟阴沉着脸,冷声道:“天色已晚,王爷该入洞房了。”
轩辕璟只觉扫兴,一把将酒杯夺回,“今天我高兴,谁也别拦着我喝酒。”
澹青菡却适时钻了进来,挡在裴晟与轩辕璟中间,将手中的锦盒捧至轩辕璟面前,笑道:“王爷今日大喜,这是我给你们的贺礼。”
“什么贺礼,统统不收!”轩辕璟一把将锦盒推开。
“这是我亲手做的鸳鸯,祝你与裴小姐百年好合的。”澹青菡堆着笑又将锦盒送至他面前,心中暗暗想着这个轩辕璟是否真的醉了,否则怎么看不见裴晟那阴沉沉的脸。
轩辕璟不再推拒,却是一把将胳膊搭至澹青菡的肩上,一把搂着,醉醺醺的说道:“小青,我和你说啊……”
裴晟眯着眼,一把将轩辕璟搭在澹青菡身上的手挥开,“王爷醉了,扶他回喜房。”
“不行,我还有好几桌没敬呢。”轩辕璟摇摇晃晃的,似乎有些站不稳。
“未敬的酒,都由我代劳。”裴晟的字字句句,气势凌然,“扶王爷回新房。”
紧随在轩辕璟身后的几名下人即刻受令,也不顾轩辕璟的挣扎,便将他往喜堂外拖了去。
轩辕璟被带下去,裴晟也说到做到,端着酒杯便代轩辕璟敬酒去了。
澹青菡知道裴晟心情不好,便捧着酒壶跟在他身后,替他一杯一杯的斟酒。
她就像是个小跟班似的,跟前跟后,寸步不离。
“咦,这不是律太尉的侧室吗?怎么给大将军斟起酒来了?”一声低呼响起,正在为裴晟斟酒的澹青菡抬起头,朝声音处望了去,只见段韶正笑着看她,突然好似想到什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她早已被律太尉给休了。”
“哎哟,段大人,这位曾经的菡夫人马上就要成为大将军的正室了。”有一官员提醒着,可话语中却有着明显的嘲讽。
段韶好似今日才知道一般,满脸诧异:“大将军何等地位,竟会娶这样一个弃妾?”
四周纷纷闪现附和声,皆是一阵不屑与嘲弄。
澹青菡看着满桌人,为首位者正是律文灏与姚丹凤,四周依次坐着段韶等官员,皆是律家一党众人,也难怪敢在此处对裴晟放肆。
裴晟端着澹青菡才斟满的酒,正面朝律文灏敬道:“今日是舍妹与湛亲王大喜之日,这一杯是感谢太尉大人赏脸参加。”
律文灏端着酒杯缓缓起身,与其杯对碰,共同饮尽。
“倒酒。”裴晟的一语,让站在身后的澹青菡回神,她默默地给她斟满。
“这第二杯还是要敬律太尉。”裴晟面容淡漠,嘴角却含着几分笑意:“感谢律太尉还小青自由,让我有幸能娶到她。”
律文灏神色冰冷,却未举杯。
裴晟未收酒杯,依旧高举半空,“今日不论如何,你都必须喝下这杯谢恩酒。”他加重了‘谢恩酒’三个字,分明是在强迫他饮下这杯。
澹青菡捧着酒壶的手隐约溢出了几分冷汗,裴晟与律文灏这样两个位高权重的人,却在此时此刻,如此争锋相对。
原本满是嘲讽的诸位官员却纷纷静默了,皆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暗暗心惊,现在裴晟的强势,分明是为了澹青菡这个女人。
满桌气氛僵持,此时的姚丹凤却猛然起身,将律文灏面前的酒杯倒满,双手端起,笑道:“这一杯,我便替文灏饮了。”
裴晟神情一敛,“律太尉岂是你能代替的?”
姚丹凤面容一怔,脸上闪烁着几分难堪。
澹青菡上前一步,从裴晟的手中将酒杯夺下,对着姚丹凤笑道:“这杯该我敬……律夫人,当日若非你还我清白,也许青菡早已化作一堆森森白骨。救命之恩,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