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爷真是博学多才,此千古绝句都能赋出,妙绝妙绝。”与他同桌而坐的一位公子竟然声情并茂的赞扬,仿佛此诗真的是惊世妙语。
“太好了,太绝了。”更绝的是他左右两侧而坐的公子竟然一边鼓掌一边叫好,看见此景只觉得好笑,简直是草包一个,竟还有人要把他拱到天上去赞美。
此时,帘中奏琴之女挑起轻纱走出,丰骨肌清,容态尽天真,尖尖佼佼凤头一对,露在湘裙之下,莲步轻移朝我们走近,眼中的嘲讽之意甚浓。
也不知是我笑的声音太大还是周围太安静,反正就是被他们听见了。
他横眉怒目直射我,“你笑什么!本少爷作的不好?”
“狗屁不通,还千古绝句,本姑娘做的都比你好。”我硬是撑他一句,一张脸立刻涨红,嘴巴一张一合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少爷莫气,待子横去教训她。”最先赞赏他的男子安抚着他,转身朝我盈盈走来,生的一副好看的样子却一脸伪笑,看着他的笑我就想到数日前杜皇后的笑容,简直让我倒足了胃口,满满一桌佳姚已索然无味。
“如此说来,姑娘的才情定然上乘,不放与我对上几联,就以这位姑娘的美为题。”他挑眉轻笑,不等我答话,便径自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欲消魂,大风起兮云飞扬兮舞霓裳。横批:风华绝代。”
“明眉皓齿,楚女腰肢越女腮。粉黛朱唇,粉颜双蕊鬓中开。横批:绝代佳人。”我脱口而出。
“脸衬桃花,秋波湛湛妖娆态似月里嫦娥,发丝如泻,春笋纤纤娇媚姿若宛边西施。横批:出水芙蓉。”他又道。
我不自觉浮出一丝笑容,即接道“冰雪之心,兰桂之气,更兼秋水为神玉为骨。桃李其貌,云霞其衣,自是飞仙如态柳如烟。横批:玉骨冰清。”
他脸色倏然皱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女子打断,“不用比了,这位姑娘胜。”许多人都不明所以,我与他做的诗都极为工整绝妙,难分高低,为何她却断言我赢。
她也不急着缓缓说道,“公子你说以我的美来做对联,可你第一对联的欲消魂却格外轻浮,第二对又言妖娆、娇媚,敢问您是在以我做对?”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也惊醒了在座众人,他了然的躬身向我行了个礼,服输,黯然离去。
我则钦佩的望着这位姑娘,她竟也看出子横的败笔。此女子的容貌是美而不妖,实而不华,其高雅之气质令人不敢亵渎,而他却用消魂、妖娆、娇媚数词加诸在她身上,也难怪会输于我。
突然,感觉有一道凌厉的目光从我说话开始就一直盯着我,可待我环视一周下来也未发现有何可疑之人,难道是我的多疑?
那位姑娘却与我解下不解之缘,她说这顿午膳由她结了,还热情的邀请我进入她的闺阁内鉴赏诗画。自言语中我了解到,她原来是这船主的千金,名温静若。自幼研读百家诗词,鉴赏名画,精通音律,通晓歌舞。只是难觅知音,直到今日遇见我,就仿佛见着另一个自己。
与她畅谈到亥时三刻方罢休,临走时她还约我明日继续品诗赏画,我欣然同意,毕竟与她在一起聊天我很开心。回到厢房,才推开门,一阵轻香萦绕在鼻间,我并不记得房内有摆设鲜花。我眼神朦胧,昏昏欲睡,使劲摇摇越来越沉重的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
视线在房内绕了一圈,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云珠,以及静坐于我床榻上的男子,恍惚间他变成一个,两个,三个……
“好久不见,馥雅公主!”平静的语气充满着笑意,他缓缓朝我靠近。
双腿一软,笔直往后倒,以为会同云珠一样与坚硬的地面相撞,却没有预期的疼痛,而是一个冰冷的怀抱。此时的我已经完全没有意识,只听见他在我耳边喃喃着什么,我陷入一片黑暗的无底深渊。
噬血残骸的肃杀之气,雾蔼锋芒渐现,殷红遍地,我用力拽着父皇的手,却终被他无情的甩开,紧握着长剑便冲了出去,直到他倒地,乱刀还在抽割他的全身,血肉模糊,体无完肤。
“父皇,父皇……”我呢喃低吟,全身忍不住的抽动颤抖。
“小姐,小姐?”声声焦虑的呼唤由最初的细微逐渐变大,变清晰,是谁在喊我,是云珠吗?
缓缓睁开眼帘,古色古香的屋子,沁人心脾的味道,眉微微蹙起,记得那夜与温静若闲聊到很晚才回屋。才推门就一阵清香扑鼻而来,最后就什么都记不起了,是迷香!
才惊觉,猛的从床上弹坐而起,戒备的盯着始终立在床头因担忧而猛瞧我的姑娘,沙哑的问,“这是哪,你们是谁!”
“小姐莫怕,这是卞国的丞相府。”
“我们是丞相派来伺候您的,我叫兰兰,她叫幽草。”
笑容甜美,眼神清澈,她们并不像有心计之人,我也渐渐放下心里的戒备,随即又想到什么,全身变僵硬,依稀记得晕倒之前有人唤我做馥雅公主,等等……如果这里是卞国的丞相府……
“带我来这的是卞国丞相?”我茫然的盯着她们略带紧张的问,希望能从她们眼中找到一丝虚假欺骗,却不想她们干净毫无杂念的目光很肯定的回答了我的问题,这是真的。
最后一丝期待破灭,双唇微颤,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位卞国丞相,正是我曾经的未婚夫婿,连城。
天下分为亓国、卞国、夏国三个强大的国家,以及多数突然崛起却又被这三国轻而易举歼灭的小国。
以如今的形势来看,亓国乃三国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国家,不论兵力、财富、领土、民心都是夏、卞二国无法比拟的。而卞国的领土虽不及亓、夏二国多,但是军队的装甲资源为三国最强,不论从统军战术规划还是作战方略地势优劣来说都像一堵铜墙铁壁,令强大的亓国多次欲拿不下。而夏国……早在五年前便臣服于亓国,与之签定二十年不交战之契约,其国虽为三国最弱,却也民生安乐、百姓丰衣足食,直到一年前,夏国的一场惊天兵变,将所有夏国子民带入水深火热之中。
在夏国臣服于亓国的第五年,一位自称卞国丞相的连城秘密来到夏国,他要求卞国与夏国一同联手灭掉亓国,平分天下。而夏皇早就不甘愿每年奉送白银布匹,割让领土受亓国压迫,当下便应允,还与其定下婚约,夏国皇帝最疼爱的馥雅公主嫁与卞国丞相连城为妻,修订邦盟。
而我,正是夏国的馥雅公主。
这一切都是如此秘密进行,却不知为何会走漏风声,传到亓国耳中,皇帝大怒。父皇则受天下万民所不耻,瞬间民心背向,千夫所指。当亓国皇帝正欲派兵攻打夏国,却不想,夏国竟然自己开始内乱。夏国皇帝的亲弟弟,我的二皇叔淳王竟然领着群臣与二十万精兵锐甲直逼“昭阳门”,以“荒淫无道、听信奸佞、宠幸权臣”的莫虚有之名逼其退位,他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兵变并没有束手就擒,反而奋力抵抗,最终被乱刀砍死于“甘泉殿”,夏国皇后也因此徇情而切腹殉国。
夏国,一夜间易主。
原本我逃不过此劫,幸得夏国第一高手弈冰,他将以绝世轻功带我逃离皇宫,而淳王却要斩草除根,生怕春风吹又生,一路上派杀手阻杀我们。虽然他是夏国第一高手,但是面对如此疯狂的追杀还是险些丧命,况且他还带着丝毫不会武功的我,我有好多次都要他不要再管我,否则他会送命。他总是说,皇后娘娘于他有恩,他是决不会丢下她的女儿不管。
最终,在第六次追杀中,弈冰再也坚持不住了,我以为我们会死在那些杀手的倒刃下,却被一个领着众兵来到夏国的亓国王爷救下。
他见到我的第一眼就说,“馥雅公主是吗,我们谈笔交易如何。”口气如此肯定,也许是被他眼中的自信满满所吸引,又或许是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与他开始了一笔交易。
他用半年的时间将我变成亓国两江盐运使的女儿潘玉,我只需听他命令办事,其它都不必多问多说。直到一个多月前金陵城传来一个消息,太子与诸王选妃。我原本该在苏州等待下一步消息的,却被卞国的丞相弄来这里,醒来的云珠若发现我不见了,她又该如何焦急的寻找我,祈佑若是知道我失踪了,那他的计划会不会有影响……
卞国的六月与夏、亓两国相比格外酷热,每每兰兰与幽草停下为我打扇的手,我便会热的满头大汗,全身燥热,脾气也一天比一天火暴,而我的火暴并不是只因炎热的关系。
我来到丞相府就像只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整整五天,我只能与兰兰、幽草见面聊天,不让我离开“听雨阁”一步。我很想当面问问连城掳我来丞相府的目的,我现在早已不是夏国的公主,与他的婚约也就作废。他为何还要抓我来卞国,难道是为了拿我交给夏国皇帝换取些利益?
每每问起身后如影随行的兰兰与幽草,她们丞相哪去了,她们永远只有一句,“丞相很忙!”我就不信他能忙到晚上不回府就寝。
于案前提笔写下两句突发其感的词,一撇一纳,苍劲有力,一丝不输于男儿。为我打扇的幽草伸长脖子瞄眼我写的词,轻轻吟讼道: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小姐的字真是炉火纯青,出神入画,鬼斧……”
我轻放手中的貂鼠花梨木毛笔,无奈的打断兰兰她滔滔不绝的谬赞,“别夸了,今天已经是第五日了,你们主子为什么迟迟不肯露面相见?”
“我当为何不允许人靠近听雨阁,原来是金屋藏娇!”原本微闭楠木门猛然被人推开,一阵风过,将我刚写好的词吹起,飘飘转转好些圈,最后无情的躺在地上。
一名妙龄女子柳眉倒竖的瞪我,莫名其妙的瞧着她怒不可遏的样子,心下奇怪。
兰兰与幽草因害怕而瘫跪在地上,身躯隐隐颤抖不止,“夫人!”
原来是连城的夫人,难怪我会在她怒气之余察觉到她眼中带着黯然神伤之态。
她压下隐隐怒气,渐步逼近我,上上下下将我扫了个遍,“你是谁,为何会在听雨阁?”
“那就要问连城了,是他将我掳来。”在她打量我的同时,我也在观察她,肌如白雪,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国色天资,风雅犹绝。
她眼帘一阵涣散,眉心深锁,动了动嘴角还想说些什么,却有个比她更快响起的声音,“谁让你来这的!”语气虽平静无起伏,却暗藏冷凛。
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丹风眼。那双带着贵雅之气的瞳目仿佛如璀璨的星钻,闪闪耀眼。我相信世上也只有他才配的上“倾世美男”四字,也正因为他令女子汗颜的容貌,一年前我只是远远扫过他一眼便深深记住了这个卞国的丞相,连城。
“有胆子藏,没胆子让我知道?”她冷哼。
“灵水依!”很有威胁性的三个字由他口中吐出,显得如此自然,我也感觉到这是暴风雨来前的征兆。
我不想他们因为我而闹矛盾,便提步插进他们中间,欲劝阻他们继续争吵。她却不领情的将我推开,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依旧跪在一旁的幽草扶了我一把。
“别放肆!”他的语气越发凌厉,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你敢凶我,我立刻要皇兄免了你的丞相之位!”
现在我学乖了,站在一旁望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确实挺有意思,还记得一年前父皇允婚时他还没有妻室,一转眼就娶了个凶悍的妻子,从言语中听出这位叫灵水依的姑娘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公主,卞国皇帝的妹妹。
直到她泪凝满腮跑出听雨阁后,这场争吵方停歇,只见连城将兰兰与幽草屏退,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未待他缓过因方才争吵而疲倦的心绪,我就低声责问他为何要将我带到这里关着。
“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子。”他神色平常,看不出情绪,见他温然一笑,我不禁看呆,人说女子倾国倾城,可现在眼前着位男子却是有着倾国之貌。
“我早在一年前就不是了。”我纠正他话中的错误。
“你父皇与我立下的婚书还在,何来不是之说?”
无言的瞪着他,手心传来丝丝冷汗,心下更有着惊慌与不知所措。我只能沉默面对他,否则他一怒之下将我的身份暴露在卞国,势必又会引起二皇叔的追杀。在亓国,我的任务还未完成,在那,我还有想见的人。
“放我回去!”
“如若我说不呢?”
“求你了……”
我近乎低声下气的恳求着他也未博得一丝的同情,依旧将我禁足在听雨阁,两个丫鬟就像我的影子紧随不放。我几乎要被她们折磨出病来。心情也日渐低落郁闷,最后干脆就连续几日几夜都不说话,也不理她们,她们也只能无奈的面面相觑。
月如寒磐,新月娟娟,提起湘裙蹲在听雨阁偏庭后与曲桥连着的池塘,碧水映皑月,袅袅烟波起。光影映残姿,身后的两位丫鬟依旧挺立在身后,盖过了我的倒影。伸手拨弄起碧水,涟漪蔓延,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打碎,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做着同一件事。或许是真的太无聊,我只能用这件事来打发无聊的夜。
自上次灵水依来闹的那次见过连城到现在已经又过一个月,其间我只见过他两次,第一次他肯露面是我实在受不了这样囚禁式的禁足,乘她们两不注意之时不故自身的安危,朝那棵离高墙最近的桐树上爬,想由那逃跑出去,可是脚底一个不留神就整个人重重的摔下去,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他这才大发善心的来瞧了我一眼,幸好摔在草堆里并不是特别严重,只是我的腰闪着了,一连在床上躺了五日才勉强可以下床走动。想来也傻,就算我出了听雨阁又怎样,丞相府还有更多的守卫,我又如何出去。
我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没过几天为了表达我对连城的不满,竟然开始绝食,不论兰兰与幽草怎么劝我,还是连续六日不吃不喝,导致休克而去,当我醒来时对上他一对沉郁与无奈的双眼。他说,“你真的很想死?你不要复国了吗?你要妥协了?”只因他这句话,我重新拾起碗筷,将一口口白饭往胃里咽。
“小姐,你就与我们说句话吧!”兰兰适时的开口,我确实已经很久没再同她们说过一句话了。
“我们只是奉命盯着您的,你别再生气了!”幽草说话的声音都略带哭腔,换了以前的我一定很心疼,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在去怜惜他人。
幽草见我不说话又继续说了下去,“或许您不知道,自夏国易主之后,主子一直在四处寻找您,现在他终于找到您了,因为太在乎您所以怕您离开他,您就别再和我们赌气了!”我很惊讶她竟然知道我的身份,可见她们两在连城身边的位置定然不一般。
“所以他就能将我关起来吗?”霎时我的恨意涌上心头,来的如此急切。我父皇与母后的死他难道不该负责吗,若不是他引诱父皇反亓,二皇叔怎会有借口造反,民心怎会背向,父皇一世的英明怎么会就此葬送在万人谴责中。
“明日我就带你出去走走,让你看看汴京。”他带着欣笑,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身后,波澜不惊的将一直蹲在池岸边的我扶起,我双膝由于蹲太久的缘故而一阵麻痛,我闷哼一声。
看着他在我跟前半蹲下,还在奇怪他想做什么时,他厚实白皙双手却已袭上我的双腿,轻柔的为我揉捏着,舒缓我双腿的不适。怔怔的盯着他,无法在言语,卞国堂堂一位丞相,竟为我而屈膝。
“逃跑也好,绝食也好,都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他的声音藏着丝丝柔情,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关切。
“让我回去吧。”我的口气软下,又旧事重题,只感觉他覆在我腿上的双手一僵,动作顿住。
“如果我说……能帮你复国!”
坐在妆台对着铜镜庸自梳头,脑海中始终盘绕着连城的话,他竟然说他能帮我复国,代价就是留在他身边一辈子。我竟然没有欣然接受,只是一语不发回到房中。换了以前的我,一定会立刻同意,但是现在我却犹豫了。
“馥雅,你能坚持活下来,不正是因为心中那浓烈的仇恨吗?”我呢喃的对自己说,可心为何却隐隐做痛,痛到连呼吸都困难。
他果然没有食言,一大早就到听雨阁将我带出丞相府,也未有随从跟随其后,只有我与他。但是我知道,无数名高手就埋伏这四周,一来是保护丞相安全,二来是避免我逃跑。之所以要将他们隐藏在暗处也是怕我不开心吧,他还真是用心良苦。可是看不见并不带表没有,我怏怏的与他并肩走在人声鼎沸熙来攘往的街道,从我们身边而过的百姓皆会侧目瞧我们好几眼,是因为他绝美的容颜吧,每次我看见他的容貌都会暗生妒忌,一个男人怎么能生的如此好看。
“想好了吗?”他郑重其辞的问道。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在一位小摊上停下来,随手拿起一个人泥,真像祈佑。他见我拿着不放,想为我买下来,却被我拒绝了。
将人泥放回原处淡淡的问“你真的有把握?”
“没把握的事我从不会承诺。”
“好,我答应你!”
“四年,你愿意等吗?”他给了我一个不可能的承诺,四年!在亓国,就连一向自负的祈佑给我的承诺也只是八年,可是他却如此肯定的给我四年,比预期少了整整一半。
虽然不敢相信,却还是重重的点下头,我必须相信他。又走了几步,小腹一阵绞痛,痛到我已无力承受,他立刻横抱起我朝最近的一家药铺冲去,大夫为我把完脉说没什么大碍,只是体质太过柔弱,开几方补药调养身子就好。他紧绷的神色终于放开,我也松下一口气。
因我的身子不适,一路上都是由他背着我回丞相府,在所有人惊愕、羡慕、妒忌的目光下将我背回听雨阁。
他轻柔的将我放在床上,对上他那双深邃幽深、勾人魂魄的目光,我的心下又是一阵轻颤。
为我拂去挡在眼前的零落的发丝叹口气,“馥雅,今生若有你陪伴,余愿足矣。”
我却是但笑不语。
右手抚过我的脸颊,同时低下头吻上我微启的朱唇,轻柔小心,生怕被我拒绝。我双手紧握成拳,最终还是无力的松开,轻轻揽上他的腰际,微微回应他的轻吻,他像是得到许可,由最初的谨慎变为霸道却也不失温柔。
被他吻的喘不过气,用力吸一口气,他乘机将炽热的舌头伸进口中缠绕辗转,吸允。我的声音与唇舌交缠间化为一声低吟,在我即将窒息之即,他松开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浓烈可见的欲望,沙哑的说,“早些休息,明日再来看你。”
目送着他离开这间房,薄笑依旧,直到兰兰与幽草捧着丰盛的晚膳进来,脸上挂着暧昧十足的谑笑,我微红了双颊,我竟然忘记了一直形影不离跟着她们的我,方才她们一定都看见了吧?
几盘香溢四射的菜摆在桌上,我食指轻点上一盘晶莹剔透如琉璃珠颜色不一的盘中汤问,“这是什么?”
“回小姐,这是三色鱼丸!”说罢,兰兰就拿起汤勺盛起一颗送入嘴里,这是丞相府的规矩,为免有人在主子的饭菜里下毒,所以必须由丫鬟先试菜,这丞相府的规矩与皇宫的规矩有异曲同工之相似。
又是一指,一盘暗红油腻却不失精致的菜“这个呢?”
“这个叫糖醋咕噜肉。”幽草也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吃的津津有味,似乎真的很美味。
我一阵点头,将所有的菜都指问其名一遍,她们也都一一回答,一一试尝。
“小姐你快吃吧,凉了味就散了!”兰兰提醒着我,又说,“这些可是主子特别吩咐做下来的,他说您身子太弱要好好补补。”她似乎有意要告诉我连城对我的好。
“第一次见主子对人这么上心。”幽草的眼底泛过羡慕与一闪而过的悲伤,与她相处一个多月,我看出她对连城的心意,又敬又爱,只可惜连城从未真正注意过她。
“这我都知道……”我的话才说一半,就见兰兰双眼一闭,无力的倒在地上,幽草一惊,想去扶起她,却也摇摇欲坠的倒在地上。
“可是我必须离开!”而我却喃喃的将未说完的话对着已经毫无意识的她们说道。
自昨夜我就计划好今日的逃跑,在街道上我故意装做腹痛难忍,连城果然毫不怀疑的将我带入药铺,在他与大夫取药之时,我偷偷藏下两味混合在一起可以使人昏迷的药。
待方才连城离去,我将其弄成粉末涂于指间,在问菜名之时细微的摩擦将粉末洒入所有盘内,只要解决了她们两个,要离开这丞相府就容易多了。
凭借着刚才连城吻我时,从他腰间偷来的令牌很容易的骗过听雨阁外的守卫,离开这个关了我一个多月的鬼地方。我一路从容不迫的朝丞相府大门走去,虽然心里很紧张,但是我不能慌,若一失方寸就满盘皆输。
“姑娘,我们不能放您出去。”
当我以为能顺利离开丞相府之时,竟然被守在府门外的管家给挡住去路,即使有连城的令牌都不行。我心灰意冷的将双眼一闭,连城,你真的留定我了吗。
“李叔,放她出去。”
诧异的睁开眼帘,不可思意的望着一脸高傲的丞相夫人,灵水依。
“夫人,丞相有交代……”他为难的皱起眉头。
“丞相就是怕她拿了令牌你们都不会放她,所以特别吩咐我来瞧瞧。”她握起我的手很从容的说着,可我感觉到她冰凉的手心微微颤抖,原来她也在故作坚强。
“待属下去问过丞相……”
灵水依冷凛的瞪了他一眼,他被骇的不敢再往下说。
“我是卞国的公主,丞相府的女主人,连我说的话都不信?”她的话说罢,管家的眼中却依旧存在着犹疑。
“有什么事,我一并承担!”直到她撂下这句话,管家才放我出来。
灵水依将我送出府,硬塞给我几十两银子当作路上的盘缠。
第五章 金戈啸铁马
出汴京城时,城门已经关上,我亮出丞相的令牌,他们就立刻打开城门让我出城,一路上畅通无阻。
一路策马奔驰,也不敢稍做歇息,生怕一停下来就会被丞相府的人追上来。离开汴京也有一个时辰了,兰兰与幽草应该已醒,她们会怪我吗,还有连城,当他知道我欺骗他逃跑了,会有多么愤怒与失望。我只能对其说抱歉,亓国有我的恩人,有我牵挂的人,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碧云天,山映斜阳天接水,翠柳成阴。
策马飞奔了一夜,我与马儿早已经累的疲惫不堪,酷热直逼我全身,实在受不了真燥人的天气,便在一个自认为很安全的地方停下休息,卧靠在一棵参天大松下小憩。暗暗告戒只要睡一小会就好,虽然我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可当我醒来之时,夕阳暮色已近。
暗骂自己的贪睡,再望望原本栓在溪边石上让它进些青草溪水补充体力的马,竟不知道何时已经没了踪影,我气的干瞪眼。心下又是一阵担心,万一连城赶了上来怎么办,我可不愿意才得自由又被他再次擒了回去。
转念一想,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因为此次我选的回亓国路线是一条令人意想不到的路线,这样我就可以避过那些自以为理所应当的追兵。
很简单,将原本的路线换成从洛阳过再直插邯郸,再过扬州回到苏州,之所以称这条路为意想不到,原因有二,其一,这条路比最初那条路要多花一半的时间,其二,洛阳与邯郸正是亓、卞两国正在交战的地方,有谁会傻到跑往烽火沙场上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