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姑姑依旧是那张千年不变的寒冰冷霜表情,冷冷道,“方才皇后娘娘那儿传下话来,每位姑娘要在九日后的太子殿拿出一幅绣品,若完成不了或手工不够精致,入不了皇后娘娘的慧眼,就会被取消选妃的资格。”
“绣品?那简单……”此次来选妃的姑娘们,花容月貌自是不在话下,刺绣描花更是等闲之事,一听话都在暗自窃喜,跃跃欲试。
谨姑姑就拿出一匹长宽各十尺的白色丝绸绣布,说道,“娘娘出的题目为: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梅花仍由在,雪海何处寻。”
说罢就为我们每人分发一张长宽十尺的绣布,要我们好好解题,路上我听到姑娘们的窃窃私语,皆在为皇后娘娘的题目而愁。
“皇后娘娘得到是要我们绣雪景还是梅花?”薛若喃喃自语的一阵。
“又或者是雪中梅?”程依琳一句话赢来众人的附和。
“你们都说错了,这两句诗出自《香雪海》,我想娘娘的所说的定为香雪海之景。”苏姚缓缓说道,随后低头浅吟,“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梅花仍由在,雪海何处寻。莲露沁芙尘,蓉花怡纷凡,芳颜如冰清,润物思玉洁。”
众人皆叹苏姚的才情,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也解开了所有人正愁的问题。
在厢房内,我却是单手撑头,望着那匹雪白的丝绸发呆,皇后娘娘怎会出这样的题目,香雪海!难道她酷爱梅花?可是我却从未听闻皇后有这一爱好。
云珠奇怪的望着不动的我问,“姑娘怎么还在犯愁?方才苏姑娘不是已经将题解开了么,难道有什么不对?”
我将丝绸放下,“云珠,皇宫内哪儿有香雪海?”
“惟独二十年前薨逝的袁夫人所居住的独长生殿有,其景观堪称举世无双。”
“袁夫人喜梅?”
云珠点点头说,“因为袁夫人酷爱梅花,所以皇上为讨她开心从天下各县郡弄来千百来株优良梅种,每年冬季万梅齐放,其景观,撼动人心。”
她的语音方落,我就跑了出去,也不顾云珠在后面的大喊。才跑出东宫没多远,我就止住了前进的步伐,我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有细问云珠,这偌大的皇宫长生殿到底在哪儿,走到哪才是个头。
“少主,您这是要去哪?”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面前,我看着他一身禁卫装,手持银刀向我行了个礼,声音虽然如往常那般冷漠,却夹杂着丝丝的恭敬之态。
我惊讶的指着他,他不是在纳兰祈佑的府中吗,怎么突然变身到皇宫做禁卫军,这又是唱的哪出?纳兰祈佑他在搞什么鬼。
“我要去长生殿。”我强忍想一问究竟的冲动,这皇宫耳目众多,人多嘴杂,这个时候并不是谈话的时机。
“我带您去。”他也看出了我的隐忧,冷冷的向我点头,示意我随他去。
月上帘钩,淡荡初寒,晚风袭人,絮落无声。
也不知在这皇宫兜兜转转的走了多少圈,我的脚板已经开始生疼,始终未与他说话的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弈冰,还有多远。”
又走了几步他才停住步伐,指着前方说,“到了!”
我朝他指的地方看了看,在粉淡殇颜的赤红宫门上,清楚的写着“长生殿”三个字,即使在黑夜也是金光闪闪。门两旁笔直的站着四名侍卫于两侧把守着。我还在想应该找什么借口进去之时,只觉得脚下一轻,一双手臂已经将我紧紧环住,弈冰以绝世轻功带着跃过那面高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会引起,弈冰在墙外边守着,稍后只要我轻轻敲几声赤红高墙,他就能听见,便可进来带我出去。
举目望去,飘尽寒梅,凋零枝犹在,路径残香已散尽,独留空空芳园悲寂寥。园中密密麻麻布满千百来株梅树,可惜正直立夏,无法目睹万梅齐放,想必定为奇观,艳冠天下。
我望着一株株已经凋零的梅树,心中五味参杂,眼里酸涩难忍,我明白自己来长生殿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破解考题而来,更深的原因,是缅怀回忆。
也曾有人因为疼爱我而为收尽天下之梅,只为让我开心,也曾一家人在梅林间饮酒赋诗,只可惜如今物似人非。
忧伤之情不禁泛满心头,我喃喃吟起,“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
“谁在那里。”一声冷到极点的声音划破这寂静凄凉的梅林,格外森然。
我借着月光望着前方那一抹身影缓缓朝我靠近,这么时候,怎么还会有人在着凄凉的梅园,难道是皇上?
可从衣着身行上来看倒像一位二十左右的少年,随着他缓缓朝我靠近,借月光微弱的照耀隐约可见其容貌。
发如青丝,丰姿飒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也许是他炯炯双目中那暗藏的忧伤感染了我,看着他我不自觉出神,他是谁?
“本王在问你话!”虽然依旧冷淡,但是语气中却藏着隐隐怒气。
听他自称本王我便猜出他的身份,能出现在梅林的王爷只会是五皇子纳兰祈殒。
他的母妃正是皇上最为宠爱的袁夫人,然袁夫人福薄,二十年前在产出他后薨逝,独留下刚出生的他于世上。
皇上在悲痛之余竟不依祖例“凡未满十六成年之子不得封王”的规矩,封这位幼婴为王,可见皇上对这个孩子的疼爱。
我立刻屈膝跪下叩拜,“回王爷话,奴才是此次进宫选太子妃的秀女,只因皇后娘娘出了一绣题,正是香雪海,所以臣女才斗胆跑来长生殿想寻找灵感。”
冰冷怒气的神色稍微有些软化,也没有多加责怪我,挥手示意我起来,没等我站稳脚跟他便转身望那早已凋零的香雪海,似在喃喃自语却又向在与我诉说,“梅,早已凋零。来到这又能寻到什么灵感。”
“王爷错了,只要心中有梅,它就永不凋零,我相信在王爷心中早已经将梅烙下。”正如这茫茫香雪海在他心中的地位,同样,它在我心中也无可取代。
看着他背影明显一僵,猛然转身,想对我说些什么,却在看清我的面容后惊诧地说不出话来,目光由先前的欣喜转为惊迷,最后转为深沉。我莫名的回避着他炽热的目光心中不断变换的表情,不明所以。
难道我真有倾国之貌,令人一见倾心?
可从他的目光中却可以感觉到,并不是迷恋,而是深深的依恋,为何对我会有依恋之情!
“王爷。”我不自在的清清喉咙提醒他此刻的失态。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一紧,低沉的让我觉得不太真实。
“潘玉。”
只见他勾起一抹苦笑,如此伤痛沧桑,似乎藏着失望之色。
他僵硬的转身不再看我,仰望空中的明月说起往事。
“这梅林是我母妃生前最为钟爱的东西,也这儿有她与父皇最真实干净的爱情,一段见证他们爱情的曲子《凤求凰》。”
“万梅齐放那日,母妃有了身孕,父皇带着喜悦牵着母妃的手来到这允诺,若生下皇子便封其为皇太子,可是母妃拒绝了,她始终为父皇的江山社稷顾虑,祖训曰: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此规若违,动摇国本。”
“父皇动容之余,亲自为母妃抚琴,一曲《凤求凰》是父皇对母亲的承诺,他说断然不学司马相如那般负心薄情,他的爱一生只一次,独予袁雪仪。”
奇怪他为何会突然对我说起袁夫人之事,是触景伤情吗?听他声音沙哑哽咽,是在强忍着眼泪吧。
“王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出言安慰,可换来的却是他的沉默。
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我仿佛想到了自己,他同我一样,也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伤,那份伤如同烙印,时刻提醒着我继续生存于此的目的,并不是说放便能放下的。
他缓缓转身,抓起了我的手,我的第一反映就是立刻抽回,但是一阵冰凉的感觉传至手心,是一枚血红的朱玉,细细看来,是两只耳鬓相摩的凤凰。
“这是凤血玉,我母后的东西,希望你能为我保管。”
我疑惑的盯着那块玉半晌,我无言的将它收下了,或许是因为他眼中那不容拒绝的气势,又或许是因为他真诚恳切的语气……我没有拒绝,将它小心的放入衣襟内保存。
看着我收下,他的脸上露出淡淡地笑容,“我送你出去吧。”
才步入兰林苑,便见云珠在外等着我归来,见到我安然无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上前想唠叨我几句却看见我身边的祈殒,她猛然跪倒拜见。
“起吧。”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淡雅。
她一脸暧昧的盯着我说,“宫中人都说楚清王一向孤僻自傲,从不爱与谁深交,今日竟然亲自送您回来,看你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温柔。”
“你想多了!”我摇摇头,不自觉地摸了摸怀中的凤血玉,心中疑惑愈来愈多。


第三章 凤舞凰血泣
翌日,我秘密去见了汉成王祈佑。
在宫外,他已将整个东宫完整的地形图给了我,让我熟记于心,方便行事。
曾听他交代过,他会居住在东宫的“未泉宫”,那的侍卫都是他的亲信,只要我能避过宫内众多耳目到达就不会有问题。
按照图上标好的红色标记一路躲躲闪闪的安全进入未泉宫,他的亲信领着我到他的寝殿时,他已经躺在床上歇下。
虽然我非常不想见到他,但是如今的我已经没了主意,我也不敢自作主张,坏了他的计划不说,怕是我的努力也白费了。
“王爷!”屋内没有点烛火,偏偏今夜的天空也没有月光,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乖乖的站在原地不赶移动半步,小声的唤了他一句。
竟然没有反映,怎么他一点警觉心也没有吗,我又稍微放大了些声音叫道,“汉成王?”依旧没一点反映,以他的武功造诣来说不可能在我一连两句叫唤下都没反映,一定是故意的!
火气一下子就冲上脑门,我用感觉辨别到床的方向,直冲过去,可是我却狼狈的被一个东西绊倒,狠狠摔在地上,手心传来锥心的疼痛。
随后便闻一阵低笑,先是微弱的光亮将漆黑的房间一处照亮,不一会儿,雪亮的灯光将整间屋子填满,跌坐在地上的我一下适应不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亮光,我将双目闭上好一会儿才睁开,一张邪魅的脸正充满笑意的看着狼狈的我。我挣扎了好一会儿,却还是不能爬起来,只能恨恨的盯着绊倒我的元凶,那方随我一起倒地的木凳。
“真的摔着了?”或许是见我许久都不能起来,他终于大发善心的问了一句,我撇过头不理他。
他半蹲在我面前想扶我起来,扬手甩开他的手,却没料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握住了,他望着我因刚才跌倒时双手先着地的手心已经擦破渗血,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明明就是他在整我,却来怪我不小心,他到底是喜欢把我当玩具耍着玩,他是料定我不会和他翻脸吧。
“快起来,我帮你上药。”他又想拉我起来,可是我死活都不起来,最后干脆坐在地上不动,“不用了。”
“起来吧,馥雅!”他突然而来的一句温柔关怀之语,让我眼眶一酸。
这两个字已经很久没人再叫过了,所有的委屈顷刻间涌了上来,但是我还是强忍住欲夺匡而出的泪水。
“不用你管。”我的喉头已哽咽。
“是我的错。”他长叹一口气,将坐在地上的我横抱而起,这次我没再挣扎,任他将我放坐在床榻上。
此刻的情景,像极了一年前,他从几十名杀手中将我救下,后轻柔的将我抱上马背,他身上那股淡雅的味道,至今依稀记得。
就这样静静的盯着他为我找来清水、纱布与金创药,认真为我擦拭伤口的样子,我的心念一动,刚才的火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他这个一向以逗我为乐高傲自负的他向我道歉,已经很难得了,我也没有理由再去生他的气。
“为什么要把弈冰弄进宫?”我忍着时不时由手心传来的疼痛,颤抖的问。
“自然是有原因。”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我的手,很敷衍的回了这句我听过几百遍的话。
每次我问他什么,他都回答自有安排,自有计划,自有原因,我就像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
“你今天怎么想到来找我?”
“杜皇后出了一个绣题,关于香雪海,你认为我该在这次选妃上锋芒毕露还是继续……”我的话才顿一下,就被他插了进来。
“母后不可能出《香雪海》的绣题。”很肯定的一句话,更确定了我心里的猜测,他终于抬头了,“你心里已经有明确的答案了对吗?那就照你找到的答案做吧。”
我宛然轻叹,他虽是杜皇后的亲生儿子,可他母后却从未将他当骨肉般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淡漠如陌路之人。杜皇后的爱全部给了太子殿下,却吝啬着不肯分给他一些,也难怪会对杜皇后有诸多怨言。
我想,他一直是孤单的吧,却从来不肯表露在脸上,一人默默承受。
“其实,皇位或许……没你想的那么重要!”我低低一声,竟不自觉的逸出口,换来他惊讶的一个眼神,包含着复杂。
“若你经历过我所痛,就会明白,那个位置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坦白他的一丝真实情感,也许,我真的不能体会他心中的那份孤独。所以为了帮他,那日我不顾危险选择救了那名刺客,我相信,将来那名刺客会帮到我们许多。

赤金猊鼎,熏彻麝香,玉盘金盏。
鹅黄细软轻纱,飘逸浮动。
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起凤椅上的杜皇后。
粉黛双娥,鬓发如云,雍容华贵之色逼人。虽已年近四十,却依旧容颜未衰,风华绝代。
尽管她从我们踏进太子殿开始就一直在淡笑,却还是掩盖不住她眼底的那份沉稳老练。早就听闻她是位有政治野心家,皇上所有的朝政她都要干涉。
太子与她并列而坐,脸上毫无喜色,仿佛根本不认为今日是他在选妃,他就像位旁观者,肃穆冷寂。
接着李寿公公就捧着笺金小册念着我们的名字,凡是被念到名字的都会上前一步走到正前方将绣品现于皇后与太子面前,不论她们的锈品好是不好,皇后都是千篇一律的温和谨笑。
李寿公公很稳重的吆喝着每个人的名字,一身绯淡清雅,头镶八宝绿细簪的苏姚站出来将锈品展开,所有的姑娘都冷冷一声抽气,就连面无表情的太子都浮出了诧异之色,随后转为赞赏。惟独皇后的神色依旧不变,淡笑点头。
这么多姑娘的锈品皆为雪中寒梅,其中也不乏上品之作,只可惜都是千篇一律的傲雪寒梅,看多了也就觉着枯燥无味。而苏姚这副“残梅雪海泪”意在境中,境中有悲,悲中藏情,栩栩如生。最大的不同之处还在于她所绣之梅正在凋零枯萎,无尽的悲怆凄凉将我们都带进一个悲伤动人的故事,不知觉陷入伤痛。亦真亦幻,其绣功根本无从挑剔,实乃倾世之作。
直到李寿公公叫到我的名字,我便捧着才赶绣完成的作品上前,轻柔的将其摊开展现在众人面前。众秀女中传来窃窃私语,最后转为不屑的低笑。我从容的抬头仰望杜皇后说“臣女这幅绣品名为:凤舞凰血泣。”
皇后那张和煦淡笑的脸刹那一变,血色尽褪,单手无力的撑头软靠在凤椅的薄金扶手上。仅仅是那瞬间的失态,很快手起倦态,神色却暗藏几分凌厉。
她的突然变脸不为别的,只因我这幅绣品,也不是因为我的绣功有多么的惊世骇俗,而是我绣的正是一对翱翔于浩瀚蓝天的凤凰。
“难道你不知道题解为香雪海?”她问。
“真正题解并不是香雪海,而是凤求凰!”我的声音如鬼魅般在安静的大殿上响起,回音一波一波来回飘荡,随后在娓娓道来。“宫内只有长生殿一处有香雪海,而香雪海象征着一个承诺《凤求凰》,爱,一生只一次,独予袁雪仪,所以臣女才绣了一对翩然血凤凰。”
她的脸色越发僵硬,近乎咬牙切齿道:“好大胆的丫头,竟敢不将本宫放在眼里,还提起袁夫人与皇上的事。”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夺过绣品,毫不留情的将它撕扯成两半丢在理石地面说“答案只有一个,就是香雪海。”
我低头不语,任她欲将我剥皮的冰冷眼神在我身上游移,我早就猜到这题不是皇后所出,根本就是皇上授意而出。
我本不想绣凤凰激怒皇后,但是祈佑却让我放胆绣血凤凰激怒皇后,揭起她的痛处。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他们两是不是亲母子。更加证实宫中所传杜皇后与袁夫人的感情如同亲姐妹,根本属于讹传,我哪一点都看不出来杜皇后会与之情同姐妹。
“传本宫懿旨,漠北大将军之女苏姚,孝谨端庄,才情洋溢,温婉聪慧,深得本宫之心,即册封为大亓朝太子妃,择日大婚。”皇后说到这,冷冷地目光扫向我:“至于这个潘玉……取消她所有选妃资格,即刻离开皇宫。”
而我早已料到会有这个结果。
朝廷有三位手握兵权,第一位就是苏景宏,常年征战淮北一带,歼灭了无数个突然崛起的小国,亦得到“漠北大将军”称号,他在朝廷的地位、声望、威信首屈一指。
第二位乃明贵人之子晋南王纳兰祈星,十六岁封王那日,皇上就赐予他江南一带兵权,他不负众望,五年来的大小战役全胜,成为新一位崛起的站神。
第三位则是韩昭仪的亲弟弟韩冥,二十岁那年打败夏国,与之签定二十年归顺协议,皇上大悦之下封其为“冥衣侯”,授予三十万内禁卫军帅印,他只是一个外人,皇上却能如此放心将这么重要的兵权给他,可见皇上对其信任程度之深。
这样的形势对皇后与太子的地位造成很大的威胁,即使她在朝廷上有亲弟弟杜丞相为其支撑,没有强大兵力做后盾依旧是她的心病,所以才有了这次的选妃之说。她不惜舍去亲弟弟的女儿将苏景宏的女儿推上太子妃之位,这样一来,她就顺利的将苏景宏与东宫绑在一起。

回到兰林苑我就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疑惑一重重的加深,我记得亓国选妃的规矩,未被选中之女皆被收编为宫女,而皇后却如此迫不及待的将我赶出皇宫,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原因?仅仅因为一幅绣品就能令她如此失了方寸?
“姑娘……”云珠呆呆的站在我身后望着忙前忙后收拾的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吞吞吐吐一点不像你。”我依旧埋首于收拾东西之中,我还是想不通这些事。
“汉成王……约您去长生殿。”云珠的声音细微到颤抖,我身体一僵,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什么都明白了,没再说其他的话,徒步出门欲前王长生殿,却发现我的手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
“姑娘,我不是有意骗你……”她满脸愧疚,“汉成王是奴婢的恩人。”
“我不会介意。”打断她继续往下解释,虽然一直都知道云珠不是个平凡人,却怎么都没想到,连她都是纳兰祈佑安插在我身边监视我举动的人。其实我早该想到的,纳兰祈佑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
凭着上次的记忆我来到长生殿宫门外,雕栏香砌,曲槛小池清切,花草幽芳,冷艳幽香奇绝。
我偷偷躲在小曲桥前方一棵柳树后朝长生殿望去,记得上次来时门外的侍卫只有四位,今日再看却发现寥寥数十人守在外面,难道有什么大人物来才这样加强戒备?祈佑为何约我来此?大白天他难道不怕被人发现我与他的关系而产生怀疑吗?
“何人竟敢在长生殿外诡诡祟祟。”
闻麝兰之馥郁,听环佩之铿锵,语气虽凌厉,声音却莺莺动人,回首望着说话之人,年约二十六岁左右,窈窕多容仪,盈盈秋水眸。
“放肆,见到韩昭仪娘娘还不行礼。”她身后一位肌肤微丰,身材合中的娟秀少女冲我喝道。
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韩昭仪,风华绝代,难怪能得到皇上十一年的荣宠而不衰。我跪地拜礼,却良久得不到她的声音唤我起来,我就只能忍着膝盖上的酸麻依旧跪着。
“你是哪家的姑娘?”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依旧不管还跪在火辣辣地面上的我。
“回娘娘话,臣女潘玉,家父苏州两江盐运使潘仁。”
韩昭仪点点头,笑着扶我起来,赏赐于我一颗人鱼小明珠才离去。
直到我离开长生殿都没见到祈佑的人影,我就知道又被他摆了一道。没猜错的话,他是故意约我在长生殿,目的只为让我“巧遇”韩昭仪。
纳兰祈佑,一切尽那你掌握之中,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只能等待,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吧。
乘着马车飞奔过重重宫门,手中紧紧捏握着祈殒让我保管着的玉佩,看着他就像看见另一个自己,永远都存在说不完道不尽的伤痛。
真的要离开了,祈佑也要选出自己的王妃了。
掀开绣帘一角,凝望马车由太极殿奔出,在穿过长长宫道,直穿承天门,最后直逼凤阙门,只要穿过那道门就真正离开了皇宫吧。马蹄声声暗尘起,手一松,帘布覆下,终是叹了声。
出了金陵城,却发现云珠背着包袱在回苏州城的必经之路等着我,她说汉成王有吩咐,要她一路与我随行伺候保护我。还替他带来一句话“静候佳音!”
我相信他,不单只是因为他是我的恩人,更因他从来都是说话算数,不打没把握的仗,也许下次回到金陵就能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了,而我也会在苏州城里,与这位被你派来继续监视控制我的云珠,静候佳音。


第四章 黯然几回首
此次回苏州我们选择以水路而归,听云珠说从水路而过只须十日,比乘马车每日颠簸要来的好多了,况且还可以提早五日到苏州。最后我两选择了一条直达苏州的豪华大船,龙头凤尾,磷片镶舟身,奕奕泛金光,如幻龙遨游于浩瀚湖面。
此船如酒楼分为两层,底层是让我们填饱肚子的地方,二层则是供大家安寝的厢房,今日已是上船的第四日,连续三晚我都睡的很安稳,躺在床上可以隔着厚实的木板细细听泛舟湖上之妙音,或起伏或平缓,或激荡或朦胧,仿如催眠小曲,令我安然入睡,直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的被云珠叫醒吃午膳。
今日我一如往常又是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与我同屋的云珠已经不在房中了,我着再普通不过的暗青布裙,我与云珠打扮成寻常百姓家的穷姑娘,原本是不想引人注意却不想这样更成为船上所有人的关注,在他们眼中我们两是“特别”的。能乘上此船的不是管宦千金小姐,就是富家子弟少爷,而我们两个“穷酸”丫头却上了这艘昂贵的客船想不被人注意都不行。
我在楼梯口上就听见争吵声,将视线凝聚在楼下争吵声源处,一位姑娘与几个伙计吵的面红耳赤,也没有人上前帮其说话。那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云珠。飞快冲下楼将几位已经将云珠团团围住的伙计扯开,轻声细语的问她怎么了。
云珠气愤的指着几个伙计,双唇紧抿,表情即可爱又惹人心疼,“姑娘,他们不给上菜。”
伙计们鄙夷的扫我们一眼。“两个穷丫头还想上桌吃饭,没看见这里全满坐了?”
我一声冷哼,“穷丫头?”声音将在坐所有人的谈笑风声盖过,从衣袖中取出几日前韩昭仪赠与我的人鱼小明珠放在手心摆于他们面前。夜明珠在这艳阳高照的白昼依旧泛着绿光。不止几位伙计看的眼睛着这珠子都快掉了下来,就连在场的官家小姐富家公子都傻眼。
我对珠宝首饰也小有研究,韩昭仪所赠的这颗珠子有着足够买下一座城池的价格。
几个伙计立刻朝我点头哈腰,还收拾出一张桌子让我们就坐,态度与先前有着天壤之别。
我与云珠一边细品这不仅刀工精细,口味更乃一绝的菜色,一边还聆听着正前方一抹珠帘后的女子弹奏《阳春百雪》,时而绵婉悠悠,时而穿云裂石,时而如丹凤展翅,直冲云霄,或如轻歌漫舞,或急管繁弦,或如情人间呢喃低语,真是妙不可言。就连我都想一睹弹奏此曲姑娘的芳容月貌,可惜轻纱遮掩,朦胧不清,只可依身形辨别出她矫好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