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佑伫立在原地,丝毫不动声色的下令,“放他们走。”
众侍卫纷纷让路放我们离开寝宫,才迈出门槛,又是一批数千人的禁卫赶到,有的手持刀剑,有的手持弓驽对着我们。这个场面,像极了二皇叔逼宫的情景。
一个黑影如鬼魅般飞身而出,一把闪耀着银芒的刀朝我头顶挥下,曦一见情势不妙,已经顾不得手中的人质,一把推开苏思云,搂着我闪过那致命一刀。顺势拔出一把薄细绕腰的软剑直逼祈佑而刺去,曦始终紧握着我的手腕,护于身后。
眼看着剑一寸寸逼近祈佑,我的心漏跳了几拍,他……要死在曦的剑下?
苏思云竟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挡在祈佑身前,欲为他挡下这致命一剑。这一幕,震惊了我!
千钧一发之即,韩冥飞身上前,挥刀截下曦的一剑,后坚挺的挡在他们面前。我的目光掠过韩冥,望着泪雨梨花,早已哭花了妆的苏思云,她哽咽着说道,“皇上……臣妾好怕……好怕您出事。”
祈佑轻拍她的上肩,安慰着她,“别怕,朕不会离开你,不会有事的!”
从何时起,他们之间的感情竟深刻到能令苏思云用生命去守护?
韩冥用刀指着我们二人,冷声问道,“你们是谁?”
蒙面黑布下传来曦的一声冷笑,挥剑就朝韩冥逼去,势如疾风。韩冥翻越避过,顺势回以他一刀。顿时,电光石火间,刀剑相击之铿锵,愈打愈烈。曦一面要护着我免遭韩冥的刀势伤我,另一面还要集中精力与韩冥交战,他明显落于下风。
多少次韩冥的刀险些让我送命,都是曦为我挡开。我忽见祈佑接过一名禁卫的弓驽。用力开弓,对准曦,关节处都因用力而泛白,尖锐的银剑之芒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小心!”我才开口提醒,祈佑的手一松,箭飞速逼向曦的胸膛而来,他依旧与韩冥缠斗,对于突然其来的箭丝毫未有防备。
心下一急,飞身扑上前,为曦挡下那一剑。它射穿了我的左肩,疼痛让我痛的冷汗淋淋。又是一刀插进了我的小腹,我望着韩冥,他僵在原地,手中依旧握着把柄刀尖已蔓延进我小腹的刀,漠然含着杀气的眸子明显一变,仔细的盯着我的眼睛,闪过复杂,讶异。
“你……”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一字也说不出来,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曦乘势拦腰搂起我,飞身而起,侍卫想追,却被韩冥一声“穷寇莫追”给拦下,我的血沿着手臂而划落,滴在画轴上。
我们逃出了皇宫,而身上的疼痛早已令我麻木。无力的瘫在他怀中,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识,“去……楚清……王府。”
当曦带着我来到楚清王府时,我的意识依旧清晰,因为脑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对我说,不能睡过去,否则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将怀中的“凤血玉”递给王府的守卫,他们才带着玉佩匆匆跑进府中通报王爷。说起这枚凤血玉,还真是阴错阳差的有转到我手中,依稀记得那夜我与祈殒谈的那笔交易。
“楚清王,我知道你想要那个皇位……不,那个皇位原本就是你的。”
“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所以我才敢与您谈交易。”
“那你能帮我做什么?”
“如今王爷手中无实权,就算手中的筹码再多,也无法将祈佑从皇位上拉下来。而我,可以为你引见昱国皇帝,我相信,你们二人会有共同目标。”
祈殒听罢我的话,便由衣襟中取出那枚凤血玉交给我,勾起依旧淡然微笑,但是眼底却有着昭然野心,“只要事成,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一件事。凤血玉为证。”
祈殒亲自跑出府将我们接进一间密室,曦命人取来纱布、药材、热水,而我手中却始终握着那幅画不肯松去。直到祈殒将画由我手中抽出打开的那一瞬间,脸色倏然而变,僵硬的开口问道,“你们为何盗此话画?”
曦不慌不忙的撕开我小腹上的衣裳,为我止血。有冷汗由他额上滴落,“画中之人是她。”
祈殒的手有些颤抖,良久不再说话,而曦则是为我洒上金创药,止住了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最后用一层层的纱布将我的伤口沿着腰际紧紧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幸好没伤到要害。王爷,帮忙扶住她,我现在要将她肩上的箭拔出。”曦吐出一口气,然后擦擦额上的汗,再问我,“能坚持住吗?”
虽然此刻的我已意识混沌,很想闭上眼帘沉沉睡去,但是,我依旧倔强的点头。
在为我拔剑的前一刻,祈殒突然沉郁的说道,“你是馥雅公主。”很肯定的一句话。
箭也在此刻从我肩上拔出,在剧烈的撕痛将我的意识掏空之前,我见到曦的目光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的光芒。


第三十一章 凤血玉之诺
我在王府中养伤有半个月,祈殒未再踏足过一步。他竟因一幅画,一句话而断定我的身份,而且是馥雅公主的身份。可见先帝已将所有的秘密告诉祈殒,那先帝与祈殒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先帝,真是个可怕的人呢。
而如今,我已不怕将自己的身份公诸于众人所知,即使前方危险重重,我亦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有和畏惧?
在养伤期间,我见到了祈殒的王妃,那位被先帝称赞为“才思细腻,必为大事者”的多罗郡主纳兰敏。慧心纨质,玉貌绛唇,说不尽的灵美淳朴,看不厌的绝代风华。
她对我更是照顾有佳,无微不至,更是善解人意,常伴身侧与我闲聊。她的言谈举止风雅不凡,才情兼备,难怪先帝都对她另眼相看,原来这场婚姻也是早有预谋。先帝将如此聪慧女子安排给祈殒,只为让她助他一臂之力,在政治上对其有所帮助。
在伺候我的几位婢女搀扶下,虚浮的迈出门槛,轻靠座在苑中小凳上,任柳絮飞散,飘然掠发间。初夏暖风侵袂,闭上眼帘,沐浴在暖阳中,心头之事越绕越多。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我睁开眼眸,仰视着祈殒,他终于来见我了。我知道,这些日子他在逃避,逃避我是馥雅公主之事实。
他对我勾起淡淡一笑,后与我并肩而坐在石凳上,伸手接住几瓣残飞的柳絮,随后朝天际一抛,“父皇对我说过,潘玉就是夏国的馥雅公主。你与祈佑有一场复国交易。”
我点点头,“先帝说的不错。”
他再次将“凤血玉”从衣襟内取出,拉过我的手,将它塞在我的手心,这是第三次将此玉给我。
“凤血玉为我母妃钟爱,它代表至高无上的承诺,你收好。”他紧握我的手,将它手拢。
我想推拒,他却凄然一笑,“不要拒绝了,这枚玉是我对你的承诺。若我登记为帝,定为你讨伐夏国。”
笑声由我口中逸出,听着竟是如此讽刺。他是第三个承诺我复国的人,但是我知道,真正要复国只能靠自己。我不能再如曾经呆在祈佑身边,傻傻等待他把一切处理完后,再去讨伐夏国,不能再靠别人了,我必须靠自己的双手。
在眼眸流转之即,我瞅见一张悲伤苍白的脸,是纳兰敏,“王妃!”
祈殒也随着我的视线望去,我连忙将手由他掌心抽出,我知道,她误会了。
纳兰敏幽幽的扫了我们一眼,曼妙转身,飘然而去。虽然她离去时如此高雅傲然,但她沉重的步伐却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祈殒忙起身想追出去,但是才迈一步却又退了回来,望望身边的我,神色极为复杂。我见他在原地踌躇犹豫,明了的一笑,“如此在意,为何不追?”
他一怔,明显的讶异表现在脸上,“可是……”
“我与王妃,谁才是能与你共患难,生死随,不离不弃的那一位,相信王爷的心会告诉你。更不要为了一段你割舍不下的依恋迷乱而放弃了自己的心之所爱。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永远无法挽回。”我用平静清透的声音对他说着,想唤醒他的心。
他原本迷乱无措的神色渐渐明朗,对我回以真心一笑,俊逸风雅。随而绝尘而追去,毫无一丝犹豫。今日,算是我为祈殒解开了一个心结吧?我一直都明白,他只将我当作袁夫人的影子而割舍不去。可见他有多么渴望母爱,我只希望纳兰敏能理解祈殒,用爱去抚平他的心伤。
曦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身边,“恢复的不错,都能出门走动了。”我惊讶的瞅着他,似乎来很久了,那我与祈殒的对话他又听到多少?
薄笑而邀他与我同坐,望簌簌青叶,纤纤素畹,明艳娇花,清风遐迩。
“身中一箭一刀竟能一直挺下,硬撑着不肯道一句疼,真挺佩服。”他的唇畔边有一丝赞赏之意,浅浅淡笑。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颇为新奇。
“国破亲亡,容颜被毁,陷害中毒,阴谋利用,无情背叛,我照样挺了过来,这一刀一箭又何足道惧?”我洒脱的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件一件道出,如今再谈起已是习以为常,“幼时有算命先生说我命硬,那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我不得不信呢。”
他没有对我说的话做出任何表示,只是问道,“为何要挡下那一箭。”
我摇头道,“那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你若受伤,我们二人定沦为阶下囚。为你挡下一箭,你我才有一线生机。”
“你不仅胆识过人,还很聪明。”他脸上的笑容敛去,再此沦为一脸冷寂,“你真的是夏国的馥雅公主?连城的未婚妻子?”
“对。”我蓦然点头,如今再将我的身份隐瞒下去已没有多大意义。但是他似乎对连城的事特别关心?
“那你听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二十五年前卞国有一奇女子名李秀,是青楼头牌歌妓,通晓琴棋书画,才貌兼备,艳冠群芳。多少王公贵胄,江湖侠士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芳容,听其一曲。多少人散尽千金想与她共度春宵,可是她向来高傲,那群庸人她一个也看不上。直到有一日,一名风流倜傥的俊气男子出现,他用那满腹的才情赢得了她的芳心。那夜,她将自己最珍贵的第一次献给了他。
那一夜的风流,却铸成了一场悲剧。
她怀孕了,那名男子亦要纳她为妾。这件事在汴京闹的沸沸扬扬,尽人皆知。因为那个男子是卞国的丞相,连壁,家中有妻室,父母更是坚决反对纳一名风尘女子为妾。此事一直僵持了一年,直到一个男婴的出生,丞相家人才勉强同意让她进门,将她安置在凄凉的小院中就住。没有侍婢,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那个男婴出生在晨曦第一道曙光破空之时,所以父亲为他取名为——连曦。
随着时间的飞逝,那年他七岁。他看着母亲原本纤细柔嫩如雪的双手因多年浣衣而变的粗糙,生出厚厚的茧子。曾经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貌,因常年的累积已覆上一层斑斓的沧桑。她在府中甚至连一个卑贱的奴才都不如,遭受了数不尽的冷眼。但是她忍了,为了她心爱之人而默默承受这一切,让她宽慰的是,连壁对她很好,大多数时间在她屋里留宿,甚至冷落了正妻。
他还有两个哥哥,皆是正房的孩子,一个名连城,一个名连胤。可他从不叫他们为哥哥,因为他知道,丞相府内,除了父亲,其他人都看不起他与母亲。有时候他非常恨父亲,恨他身为丞相却如此懦弱,竟不敢站出来为自己心爱的女人说上一句话,还要母亲承受那么多委屈。
但是母亲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只因她爱父亲。为了爱他,甘愿来到府中受欺凌,为了爱他,甘愿放下她的骄傲陪伴其身侧,为了爱他,甘愿忍受命运对她的不公平。他默默的看着母亲受苦,却无能为力,毕竟他们都是寄人篱下,有什么资格去指责?
直到那一次,连胤跑到母亲面前,对她破口大骂,说母亲是下贱之人,用狐媚手段蛊惑父亲的心,想要毁了这个丞相府。母亲呆呆的站在原地,任他那不堪入耳的言语无情的将她吞噬。
看这母亲这样,隐藏多年的怒火一股脑冲上心头,上前就将他狠狠推在地上,“不准欺负我娘。”
连胤不甘示落的从地上爬起,冲上来与他撕打在一起。母亲一直在劝阻,但是谁也没有理会,都气红了双眼。直到一声温雅却包含着无尽威严的声音传来,“你们给我住手!”
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望他们的大哥——连城。
“大哥,这小杂种打我。”连胤竟冲上前先行告状的指着他,“大哥,这小杂种打我。”
连城因这句话给了连胤一巴掌,“什么小杂种,他也是爹的儿子,我们的兄弟。”
因为这句话,他的心中涌现出一股酸涩,他从没想过,竟有人会为他们说话!甚至称他为“兄弟”。多么奢侈的两个字,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他口中听见。
此后,连城频频出入小院,给他们母子二人送好吃的糕点,水果,他还说,“在这儿,我们是一家人。”
他盯着连城,心被填的满满的,一向不善言语的他破天荒的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大哥!”
十岁那一年,父亲奉皇上之命领兵出征,独留他与母亲在府里。那时,他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蔓延。果然,在父亲出征后第三日的夜里,正妻穆馨如领着几名家丁闯入母亲的房中,将还在睡梦中的她拖了出去,说是要将母亲填井。还口口声称她是一只修道百年的妖狐,欲来迫害府中上下,吸其阳气。
他躲在屋内,偷偷的看着外边的一切,那时他很想冲出去求她刚过母亲,她不是妖狐。但是大哥却从后窗爬了进来,他说,“曦,你要逃。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他就这样被大哥拖着朝后窗逃去,在离去那一刻,他眼睁睁看着母亲被那几名家丁推入井中,“扑通”一声,穆馨如脸上痛快得意的笑,他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我听着他一字一言的诉说,脸上并无哀伤之气,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但是,他时不时流露的涩笑,泄露了他的心事。令我没想到的是,曦,竟是连城的弟弟。难怪我见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太像连城了,言谈举止与身上散发的气质皆无二般。
“后来,你遇见了绝世神医,他收你为徒,对吗?”我开始猜测着下面发生的事。
他点头,“这些年来,我一直策划着欲暗杀穆馨如,但是……大哥救我脱险后,恳求我原谅他的母亲。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未下狠心动手。”
我哀叹一声,“但是杀母之丑你不得不报,你又不愿让连城知道此事是你所为,所以你找了一个与你毫无关系,有认识连城的女子,替你完成这次刺杀。”看着他沉默不语,我知道自己又猜对了,才道,“你不怕我将你的计划供出?”
“我不会看错人的。”
“看样子,我不能拒绝。”
他将冷然的目光投放在我脸上,“既然你的伤势已无大碍,那我为你复容吧。”
一个月后。
我的脸缠着重重纱布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每三日曦都会来到我房内为我换药。我始终不敢睁开眼睛看我自己,因为我怕,更多的是恐惧,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这样。曦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总是低沉的对我说,“不要怕。”
而今日,是正式卸去纱布的日子。曦,祈殒,纳兰敏伫立在我身边。坐在妆台前的我则是双手纠结在一起,微微颤栗。
纳兰敏紧紧握着我的手,温暖的手心抚平了我内心的恐惧,“动手吧。”
缓缓闭上眼帘,只听“卡嚓”一声,曦将纱布的死结剪开,一层一层将那白纱布卸下,千思百绪闪过脑海。
“如果,我毁了你这张脸,连城还会爱你吗?”
“真想拿一面镜子让你瞅瞅现在的样子,陋丑恐怖。”
灵水依用那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将我的脸毁去……血腥味仿佛又传进我的鼻间。
霍然睁开眼帘,正对上铜镜内的自己。嫩脸修蛾,肌如白雪,娇娆意态不胜羞……这是我,这是馥雅曾经的脸。我不确信的伸出手,抚上我的脸颊,是真的,我的脸竟完完整整的恢复了……一丝痕迹也看不出来。曦,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能将我的容貌恢复,他的医术又达到何种境界了!
纳兰敏会心一笑,“原来馥雅公主竟有如此倾城之貌。”
祈殒深深凝着我的脸良久,竟不发一语的退出了房内。纳兰敏尴尬一笑,追了出去,独留下我与曦在房内,他歪着头若有所思的打量我。
我怪不自在的问,“怎么了?”
他将手中的纱布丢弃,“我就说那张平凡的脸根本不配你那出众的气质。”
“你是在夸我还是贬我?”
他不语,信步走至桌旁,为自己倒下一杯茶水,轻抿一小口,似有回味,“你的要求我已完成,如今,只剩下你的承诺了。”
“你放心,我说话算数,只是时间长短而已。”我回首盯着他的侧脸,“接下来,我该去昱国了。”
他将手中的玉龙杯放在指间来回旋转把玩,“为了避嫌,此次你们先去昱国,我数日后便到。”
疑狐的瞅着他问道,“你们?你是指我和谁?”
“你与纳兰敏。”他将玉龙杯重重的放下在桌上,有水渍溅出,“既然要与连城谈交易,必定要找个有身份,能信任的人与你同去昱国。这些日子我与王爷商议过,王爷若离开金陵必定会引起怀疑,选来选去惟有纳兰敏最适合。”
我的笑容渐渐敛去,拿起桌上的玉梳,一缕一缕的将发丝理顺,“你似乎对政治也很有兴趣?”
“我的生命中有三个最重要的人,一是母亲,二是父亲,三是大哥。如今母亲与父亲皆已亡故,惟剩下大哥一人。所以我会用尽自己的一切帮助大哥。”他这句话脱口而出,我才真正觉得连曦真的很敬重连城,对他的情亦是纯正的兄弟情谊。我忘记了,多久未再见到如此纯正的手足之情了。
是我在纳兰一族看太多手足相残的戏码了吗?
“这么多年,你一直与连城有联系?”
“是,一直有书信来往。当我知道你是馥雅公主之时,我真的很惊讶。因为大哥在信中提过你多次,一直想见见你,却始终没机会。如今,却是这样的情况下相见,我终于明白为何大哥对你依然如此惦念。我相信,你对大哥的宏图霸业会有和大的帮助。”他顿了顿,又道,“但是,你若敢再伤大哥,我不会放过你的。”


第三十二章 一朝为秀女
我与纳兰敏于十日前的夜里偷偷出城,秘密前往昱国。我与她相对而坐于马车内,我见到她眼底始终无法放开的由于,还有那淡淡的思愁。
我将刚从路边小贩手中买来的鲜嫩梨递给她,“你舍不得祈佑?”
她含笑接过,随手擦了擦,然后放在口中用力咬下一口,也不说话,只是细嚼。
“会恨他吗?为了自己的野心,将你推向危险的昱国。”喃喃一声轻问,也问出了我的苦涩,祈佑何尝不是如此待我。
“从与他大婚那日起我就明白,先帝是要我为他付出一切。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不是吗?”她又咬下一口梨,“祈殒从未想过要争夺那个皇位,但是当今皇上弑杀了最疼爱他的父皇,这是不能容忍的。所以,他誓为先帝报仇。”
我无奈一声冷笑,笑得苍凉,“所以,一定要牺牲女人吗?”
“为了他,我心甘情愿。”她渐渐垂首,一直望着手心捧着的梨良久,才道,“祈殒对我说,他怕见到你,因为你与母妃是何其相似。我知道,他是怕继续见你会控制不住的爱上你,更怕对不起我。”
我宛然一声叹息,“祈殒爱的人只有你,不然那日绝不会抛下我而去追寻你。在他心中,我只是他母亲的一个影子,灯灭了,月蔽了,日落了,影子将由他心中散去。你才是他心中最珍贵的一份情啊。”
她霍然仰首,隐含泪光的瞅着我,更是楚楚动人,勾起一丝微笑,“谢谢。”
我不语,单手揭开帘幕一角,望外边匆匆飞掠眼前的景象,又想起了什么,忙开口问道,“你们成亲这么多年,怎么没有孩子?”
她神色一黯,“他说,现在不能要孩子。有了孩子会使他分心,令他无法安心继续进行他的计划。更担心,若是计划失败,连累了孩子。我懂他,所以我没有反对。我愿等,等待能为他生个孩子的那一日,若没有那一日,我亦会陪他共赴黄泉。”
听到她的话我心念一动,那祈佑为什么又不让我有孩子呢?而且狠心到永远不允许我有孩子?怕我会影响他的皇权还是根本不想与我有个孩子!我也可以如纳兰敏一般,陪祈佑生死与共。可是,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甚至这样伤我。
“若你负我,今生亦不相见。”
我清楚的记得这句话,可他没有给我机会,甚至如此践踏我们之间的爱情。这份爱情既然已变质,那当初的誓言我又何须苦苦遵守?
“公主,曦说此时昱国正在举行三年一次的选秀,我们只要找到太监总管白福给予大量钱财贿赂便可成为秀女。但是我担心,若见到皇上说明来意,他将我们当奸细收押……”她格外担忧的蹙起了蛾眉。
我立刻安抚道,“王妃你放心,没有把握,我绝对不会冒这个险的。”
她的担忧也情有可原,远方还有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在等着她回去。不像我,已是了无牵挂,可放心去赌,即使赔了性命也再所不惜。
夜里酉时我们便安全抵达了汴京,据闻此次选秀之事在汴京闹的沸沸扬扬,诸多为了进宫成为秀女而散尽千金去贿赂白福公公的平民女子比比皆是。她们之所以抱如此大的希望,只因四处都传闻,连城的后宫等同虚设。除皇后外,四妃至今未立,九嫔也只有两名女子居于嫔位,皇上也无子嗣。也难怪,这么多女子都想挤进宫,想着有昭一日飞上枝头当凤凰,但她们只看到了这般荣耀,却没想过荣耀的背后,是血腥、残酷、凄惨。
红颜未老恩先断之例历来数都数不尽,况且天下国色皆聚于后宫,她们又能保证自己一定艳冠群芳,脱颖而出?
我与纳兰敏来到了提督衙门,据说这一段选秀时间白福公公居于此处。每日络绎不绝来访的人都快将门槛踩破。就连现在,上门拜访求见的都排了老长一排。我拿了一锭黄金给看守通报的衙役,他们立马就放我们进去。
我们与白福公公会见在一处幽雅的小居,屋内有淡淡的脂粉香气,四下也未点灯,惟有溶溶淡月照屋。当纳兰敏将满满一大盒珍宝摆在桌上之时,他的目光由起先的冷淡转为熠熠散光,指尖抚过那盒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的珠宝,喃喃问道,“两位姑娘这是……”
“只要公公在秀女册上加两个名字。”我由袖中取出一笺纸递给他,上面写着馥雅与多罗两个名字,“这件事对于公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吗?”
他贪婪的打量这珠宝,频频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对”字。我与纳兰敏对望一眼,神色净是笑意。我没想到,进宫竟如此容易,连城怎会用这样一个贪财的势利小人为太监总管?
神武高耸,殿宇巍峨。
满地落花,漫天飞絮,独步百花饶。
众批秀女被皇上身边的大侍女,兰兰、幽草领着进入储秀宫住着。望着多年不见的两人,初次见她们眼中那股纯真干净已不复见,是这个宫廷磨去了她们的天真无邪吧。
兰兰捧着小册一个个念着名字分配居住的厢房,当她念到,“多罗,馥雅……”时皱了皱眉头,又重复念了一遍,“馥雅?”
我与纳兰敏由所剩无几的秀女中站了出来,“我们是。”
幽草突然伸出食指惊恐的指着我,“你……你……”
“我是此次被选进宫的秀女馥雅,她是我的姐姐多罗。”我忙打断她的话,用目光示意她此时存在于周围的旁人,幽草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