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那时自己的心为何会隐隐作痛,是因为她为了一个男人而哭泣?
直到那个辕羲九为了留下她的命,宁可自己万箭穿心而死……是的,当辕羲九万箭穿心那一刻,他也在场,本是为了搭救她,却未曾想过自己会目睹那样触目惊心的一幕。
看到她悲痛欲绝的泪水,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哭喊,那瞬间他才明白,原来爱可以用性命来证明,原来爱可以如此伟大。可是辕羲九只知保护她,却不知他正在对她做一件极其残忍的事。他万箭穿心,死在她怀里,了无牵挂的离开了,却把一个沉重的包袱交给年仅十五岁的孩子。
那时候我的心也随着你的悲哀而扯动,而伤痛。回首多年的往事,原来楚寰并不是个冷血之人,他除了仇恨,原来还可以有爱。
他也有想要守护的人,那个叫未央——辕慕雪的女子。
第三阙:宫政惊变 浮华梦,仇似海
当他一字一句平淡的叙述完多年的往事,虽然没有正面的回答我之前对华莲的质疑,却清楚的让我知道,那天他冒着重罪带我出宫,并非假意。我苦涩的笑了笑:“对不起。那日任性的要你带我出宫,害你杖责六十刑棍。”
“从没想过,未央也会有说对不起的一日。”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如冰,听不出喜怒,只是用那淡淡的目光深深注视着我。
那瞬间与他的对视,又想起他字字句句述说的往事,我不大自然。虽然他说这些之时口气仿若事不关己,可我却看出,今夜的他与往日不一样,在他的眼中真真切切的看到他眼底的真诚。未央再不懂人事,也能感觉到他的情意。也明白了莫攸然当初为何会要我好好保护自己,安抚楚寰。是否楚寰曾对他要求过什么?
可我必须忽略这些,不管此刻的他到底是做戏还是真情,但是这一切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计划可以提前一步实施了。
我由草地上缓缓爬起,与他面对面的站着:“当你听说辕羲九万箭穿心那刻,你的心是否痛快?而当年谋夺皇甫家江山的旷世三将,莫攸然也是其中之一,你是否也在深深恨着莫攸然?”
见他目光一沉,正欲启口说些什么,我便悠然截断:“你若有恨,莫攸然心中定然清楚。”
他清渺锋锐的眼睛打量我许久才说:“未央确实聪明,看透三分便能猜透七分。”
“你提起莫攸然时没有尊他为师傅,而是口口声声喊着他的名讳,可见你至始至终都未将他当做你的师傅对吗?你们一直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我与莫攸然心中都清楚。”
“若这次莫攸然成功了,得到他想要的,他还会留下你吗?”
他深邃的目光冷寂如冰:“只要他为皇甫家报完大仇,我便功成身退,哪怕是丢了这条命。”
“你要任他宰割?”声音微微提高。
“这些年来,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仇恨,若大仇得报,此生已毫无留恋。”
“此生,无留恋?”我轻吟着重复他这几个字,随即对上他那双死寂的瞳子:“可是……未央需要楚寰。”
第三阙:宫政惊变 骗中骗,谋中谋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
冬雪始伊,北风猎猎,红梅绽放。
春冬寒暑交替,又迎来一个腊月,算算日子,来到夷苑已有一年又一个月。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夜苦练剑法,日子倒也过的飞快。
而朝廷中也发生了很大的分歧,原本范上卿与莫攸然是站在一条线上,却因这立后之事分裂。
四个月前,王上提议选后,询问众卿意见,莫攸然推举莲贵人,范上卿却拥护自己的女儿如贵嫔,一时间争执不休,不仅在御前吵的面红耳赤,背地里都暗自搞小动作。终于在争执一个月后彻底分裂二人关系,朝廷如今形成两方势力,一方是拥立莲贵人,另一方拥立如贵嫔。故而王后人选迟迟悬而未决,我却像一个看戏人,每日都听紫衣对我说起朝中之事,也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莫攸然位居丞相之位,朝廷巴结之人自是不少,但他在朝为相两年不到,其势力还未在朝中扎根,能真正能为他效命的除了楚寰还能有几个?都是一群攀龙附凤的官员。
可范上卿却不同,自先帝夜宣登基三年后,便靠着自己的才学一步一步爬上正一品上卿之位,在朝二十年有余不说,其朝中挚友更是比比皆是。
莫攸然这样公然与范上卿较劲并非明智之举,夜鸢是何等人,在此刻竟是隔岸观火,看鹬蚌相争。莫攸然,一向冷静的你去哪里了?还是你有把握你会赢?
静坐在炭火旁,将手置于其上烘烤,可是我的手却像冰一般,怎的都烤不热。后窗半掩着,北风夹杂着阵阵幽冷的花香扑鼻而来。
一声声急促的步伐由远至近匆匆跑了过来,紫衣莽撞的推开门,带来一阵冷风,我打了个哆嗦奇怪的看着紫衣:“何事如此慌张?”
“糟了糟了,宫里传来消息,有人向王上呈递密折揭发莫丞相谋反。”
“那王上什么态度?”
“紫衣也不知道,只听闻军队隐隐有调动,似乎……”紫衣目光闪烁着,吞吞吐吐。
我起身,拂了拂自己散乱的衣襟,举步走向窗旁,推开半掩的窗,迎风而立。裙裾逶地。
“不知是谁出卖了莫攸然……”我似在自问,又像是在问身后的紫衣。
整间屋子顷刻间只剩下风声,仿佛只剩我一人存在。
一阵风过,颈间传来疼痛,我还没来得及呼痛便已经栽倒在地。
第四阙:尘埃落定 谋中谋,骗中骗
眼前漆黑一片,耳边安静到令我觉得不真实,想动,却感觉到双手被麻绳捆绑住。我挣扎了几下,却无法睁开,隐隐听见呼吸声。
“谁。”我出声试探性的一问,因为眼睛被黑布蒙着,故而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使我有种恐慌的感觉。
没人回答我,便又出声:“说话,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绑我至此!”
感觉一只手将蒙在我眼上的黑布用力扯下,一阵强烈的光直扑我的眼睛,我别过头,避开强光,缓和了好一阵子才睁开,看着眼前人,竟是莫悠然。而我则被绑在一张椅子上,不得动弹。
“莫悠然,你抓我来做什么!”含着怒气,略微激动的冲他怒道。
“我以为,未央很清楚为何抓你来。”莫悠然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笑。
“确实不清楚。”扬眉冷对,用眼神质问。
他冷哼,邪魅的目光直逼我的眼底,我却是坦荡的迎视。
忽然间的沉默使得空气渐渐凝滞,一直坐在右侧的楚寰手中依旧执着那把剑起身,待走至我面前才沉声说:“相信你已听闻有人密折状告师傅谋反之事。”
“你们认为是我做的?我那样恨夜鸢,怎会帮他对付你们。”我好笑的看着楚寰。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楚寰,你。”莫悠然口口声声的质问,仿佛已有证据在手,证明我就是告密人一般。
“你似乎漏说了一个人吧。”我的话使得莫悠然目光一凛,我继续说:“华莲,她是你的人对吗?”
莫悠然的眼睛微眯成缝,格外危险:“你似乎很清楚。”
“你举荐华莲为圣女,封后那日她来捣乱,楚寰正好撞见要出宫的我。被废入夷苑之后,你要与我重新合作。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理所应当的巧合,可加起来却是一个真相——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就算我用了手段,也只不过是揭发真相而已。”
“就因为你揭发的是真相,所以未央没有怪你,仍旧决定与你合作,毕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夜鸢与壁天裔,可是今日你竟然怀疑密折实我呈给夜鸢的,我有何理由帮他,况且我一直呆在冷宫,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能呈密折?”我一句一句的给他介绍,他似乎也有动容,我趁势继续说:“而华莲就不一样了,她只是你的一枚棋子,她与夜鸢也无深仇大恨,难保不会因为真爱上他而出卖了你。你却在事发后将我绑了过来,未央在你心中竟是如此得不到信任?”
“师傅并非不信任你,其实他也将华莲绑来了。”楚寰走至帘幕之后,将一名同样被绑了双手,堵了嘴的华莲扯了出来,下手丝毫不留情面,她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
楚寰蹲下身子,将其口中那一团布扯了下来。
“主子,不是我,她血口喷人!”嘴巴刚得到自由,她便激动的说。此时的华莲早已没了昔日的风采,发髻散乱,衣襟微敞,几缕发丝凌乱的散在耳边,格外狼狈。
“血口喷人?北国人尽皆知夜鸢的风流往事,就连三位圣女都能不顾死活的爱他,你与他朝夕相处,难保不会春心大动。”我的声音很平淡,换来的却是华莲一阵大笑。
“我从未否认夜鸢的王者魅力,那你呢?他那样深情款款的待你,你又能如此铁石心肠?”
“够了。”莫悠然愤怒的将相互冷嘲热讽的我们打断:“既然你们都不承认,那我便两个都杀了。”
“主子,你要相信华莲,不要被她的几句话蒙骗了!”华莲恐惧的仰头乞求莫悠然要相信她,眼角有泪水缓缓划落:“华莲对您的心日月可鉴,您不能怀疑我。”
莫悠然冷眼俯视躺在地上的她,瞳子里毫无温度,猜不透他眼中到底想的是什么。“楚寰,你怎么看。”
“徒儿认为,华莲的嫌疑似乎更大。”楚寰的话还未落音,华莲便愤愤的仰头瞪着楚寰:“华莲当然比不过未央与你的十年情谊,你的话自然便向于她。主子,你为何不怀疑他!”
“你也说了,十年情谊。我与莫悠然还有楚寰,你比不上。”我眸光一闪,深深看着莫悠然:“你是了解我与楚寰的,有什么市能瞒的过你?”
莫悠然突然笑了:“好,我信你们。到时候我会让夜鸢拉告诉我,到底哪一个才是背叛我的人。”
一名家仆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下禀报着:“丞相,禁卫军已将丞相府团团包围,听说,王上亲自领兵前来……”
“如今丞相府内因紧急调动已经有千余名精兵守卫,我们的大军由于事发突然,未来得及调动,如今正在赶来,现在能拖多久便拖多久。”楚寰的声音依旧平稳,丝毫未受都外面危急时刻的影响,平静如常。
莫悠然瞅了我与华莲一眼,挥手将外头两名侍卫召了过来:“看好她们两,一会儿还有大用途。”随后双拳握紧,青筋浮动,头一回,我看见他这样的愤怒,目光含着嗜血的杀戮之气。也深深感受这一刻的危机。
当我与华莲被松绑后就一路尾随着莫悠然与楚寰走到相符大院,四名侍卫分别手持大刀置于我与华莲的颈项,仿佛只要一个用力,我将会血溅当场。
大院内两批人马拔刀对立,隐隐杀气尽显空气之中,一眼望去,正前方一名那个明黄身影我已一年未见。他在众侍卫的拥簇中傲立,让人无法忽视他身上的气势。
他的眼神淡淡的扫过被挟制的我与华莲,表情不变,唯独目光凌厉了几分。
站在他身边的是范上卿,目光愤愤的指着莫悠然怒道:“莫悠然,你这个奸佞小贼,竟敢私下勾结北国莽匪,暗中铸造兵器,你是何居心!亏得老夫早早与你划清界线,相信王上乃圣明之君,定会明察秋毫。”
莫悠然面不改色,看也不看范上卿一眼,目光始终停留在夜鸢脸上:“王上此次能如此迅速的召集到兵马,可见早已准备对付臣了。”
夜鸢的笑未到达眼底,有的只是冷凛。
楚寰附在莫悠然耳边说:“师傅,大军快要到了,你尽量拖延时间。”
“事到如今,臣只有鱼死网破了。”话落音,一把将我由侍卫手中拉过,单手紧紧掐着我的咽喉,冷汗因疼痛而溢出额头。却没有看夜鸢,低垂着眼睑。
“不知道这个女人能否换得你的江山?”莫悠然挑衅的看着夜鸢,下手一点也不留情。
夜鸢嗤鼻:“想用她换得这北国江山?天真的可笑。”
“那臣道要与王上赌上一把了。”随着声音的起落,手劲逐渐加重,夜鸢倒是丝毫不为所动的看着我,眼中已经没了我。
莫悠然红了眼,下手又狠了几分,我只觉得整个人的呼吸都被抽空,却又无能为力。眼眶渐渐模糊,可是目光仍紧紧盯着那个无动于衷的夜鸢,眼中似乎还有冷笑。
我想,我是在劫难逃了。
眼睑缓缓阖上,那个明黄色身影逐渐模糊,远去,直至消失……
脚一软,颈上的钳制消失,我被重重的推了出去。
我挣扎着睁开眼,只见莫悠然侧身去扯一旁的华莲,我的嘴角勾勒出淡淡的弧度,终究是逃过一劫,就是现在!
我整个身子向后栽去的时候,先前押着我的两名侍卫执着刀欲上前钳制我,我却是单腿一踢他们的手腕,没有料到我的突然袭击,手腕一痛,刀落。我旋身飞舞,轻巧夺过。一刀便将其毙命,血溅当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措手不及,包括莫悠然的脸色也变了分毫,眼光变狠变绝,掌心凝着内力,以闪电般的速度直逼着我的胸口而来。
我连连后退,深知这一掌是为取我性命而来,而我与楚寰的功夫与他相比起来简直是花拳绣腿,若是硬接这一掌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挡在我身前,用力接下这一掌,顿时内力四散,周遭侍卫皆被这两股强大的内力震伤。
莫悠然收掌,看了眼楚寰再看了看背后的我,仿佛明白了什么,仰头大笑:“好
……一个是好徒儿,一个是好妹妹,竟联合起来背板我!”他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二人会联手一起背叛。
他那疯狂的笑意响彻云霄,众人皆惊,一时只能怔忡的看着他。
就在此时,震天的脚步声传来,无数的军队涌入,手持刀戟将莫悠然等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
莫悠然恶狠狠的看着楚寰咬牙切齿:“原来你早有叛逆之心!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难道你的仇恨竟抵不过一个女人吗!”
楚寰冷冷的与之对视我用力呼吸着空气,手轻抚着颈项那一圈疼痛。
“十年了,你似乎忘记了诛杀皇甫家你也有一份大功劳?”楚寰的声音冷只极点,语调中藏着无情与淡漠,那一瞬间,已经否决了他们十年的师徒之情。
“将莫悠然拿下。”夜鸢沉声下令,众将领命,提刀欲上前拿他。莫悠然却斥道:“不劳动手,如今我已是瓮中之鳖,还怕我插翅飞了不成?”他决绝的看了我与楚寰一眼,将腰间的若然笛取出:“在我死前,还是想为我的号徒儿与好妹妹吹奏一曲。《雪未央》,这曲创作许久却从未奏过今日就让你们听听这天籁之音。”
不等我们说话,他便将笛置于唇边缓缓吹奏起来,柔美宛然,曲调飞扬,如慕如诉,眼前仿若流霞飞掠,心中丘壑斑斓广阔。
当众人皆沉浸在这无限的美妙之音中时,曲调一转,尖锐的闪过耳畔,我的小腹一阵绞痛,闷哼一声,捂着小腹。而一直挡在我身前的楚寰双肩微颤,背脊有些弯曲。
曲调逐渐尖锐,如鬼魅炼狱般的嘶吼传到我的脑海中,击溃着我的全身,小腹的疼痛如万千只毒虫在里面啃噬。再也承受不住那疼痛,我跌倒在地,而楚寰也单膝归到在地。
“不要吹……了,不要……在吹了。”我强忍着疼痛对着莫悠然大叫着,到底找呢吗会使,我与楚寰为何会因这首《雪未央》而疼痛?
莫悠然嘴角一勾,收音,狠狠的看着我们两:“做任何事都该留一手的,你们太小瞧我了。早在你们第一日来到若然居我便将嗜血蛊虫的种子种在你们体内,十年了,应该长大了。你们若是不背叛我,它将会永远沉睡你们体内,可你们背叛了我,这首雪未央已将你们体内的嗜血蛊虫唤醒。没打它饿了,就会在你们体内嗜血,待血慢慢吸干……就开始食肉……”
我的手死死握拳,躺在地上听着莫悠然一字一句的讲述着嗜血蛊虫的厉害。
众多侍卫冲上来讲莫悠然制住,他却美艳丝毫的挣扎,就那样冲着我们笑着,笑的那样寒冷刺骨。
“这就睡你们背叛我的下场!”
一双手有些颤抖的将我拥起,他用暗哑的声音在我耳边低语:“慕雪,对不起。”
靠在那个熟悉的胸膛之上,深深感受他身上的杜若之香,红了眼眶,忍着疼痛笑道:“慕雪说过,定不会让你负天下,所以,不用说对不起。”
“可是朕负了你。”他的手臂将我紧紧圈在怀中,一滴泪水沿着他的眼角而滴落在我的手背,灼伤了我。
看着相拥的我们,莫悠然彻底明白了一切,喃喃着用我们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我心怀不轨,提携众位高官的千金,表面看来是夜鸢因爱而狂,其实是为了分裂原本与我站在一条线上的高官。
自己的女儿入宫为妃,王后的位置又悬空,各怀鬼胎是必然,谋久必裂,这样便成功瓜分了我的势力。原本与我连成一线的范上卿在女儿入宫之后他便已与我渐渐疏远,他心底打什么主意我都很明白,若他拥立自己的女儿做了王后,将会是我在朝廷里很大的威胁。我只能想方设法的拥立华莲,当机立断的与他划清界限。我可以等时机成熟,但是我的时机成熟,那夜鸢的时机也将成熟。我只能尽量缩短时间,在夜鸢初登大宝天下朝廷未定之时奋力一搏,可是我漏算了,漏算了你与夜鸢竟能配合着演这一场苦肉计引我上钩。
而你又一再表明自己恨夜鸢将轩羲九挫骨扬灰,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说你从头至尾都在利用他。这个理由足以废后。这一切看起来都是这样合情合理,却没有料到,其背后都是一场戏。我以为自己对你很了解,以为你根本不爱夜鸢,以为你已被轩羲九的仇恨冲昏了头脑……”
夜鸢将我横抱起,冷冷的看着莫悠然:“将他押入天牢。”
我靠在他怀中看着莫悠然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犹记得他临走前说:未央,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虽然小腹中的绞痛一刻都没消逝过,我却一直在笑,因为不知道,此刻的我除了笑还能做什么。
范上卿似乎也听到了莫悠然那一袭话,一张老脸都绿饿了下来,不可置信的凝望着我与夜鸢,眼中还有恐惧。
我相信,经此一事,朝廷上再也无人敢轻看这个年少的王上,无人再敢与之对抗了。只有朝堂稳定,皇权得到控制,百官真心臣服,这个北国才会真正的强大。才有足够的实力,与南国抗衡。
熏炉内瑞脑香阵阵萦绕,金砖铺首,明黄纱帐轻轻摇曳飞舞,宫灯通明,映的满殿明灿熠熠。
我躺在龙床之上,隔着纱帐看地上跪了一拍冷汗淋漓的御医,垂着首大气不敢喘上一声夜鸢脸上净是含义,声音夹杂着隐隐怒火:“朕养你们这么久,为的不是听一句‘束手无策’。若你们再找不到去除王后体内的嗜血蛊虫方子,都给朕卸袍归田。”
“王上息怒……臣确实是……”太医院首一边拭着额上的冷汗,一边俯首吞吞吐吐无法再说出下面的字眼。
“废物!都给朕滚出去。”
得到这句话,众御医仿若得到解脱,仓惶逃出了大殿。
我深深凝视着失控的夜鸢,竟笑了出声:“这可不是我认识的王上,胡乱发脾气呢。”
他的目光愈发暗沉,揭开纱帐,于榻边坐下,俯首深深凝视着我:“对不起。”
“我没怪你。”巍巍的伸出会搜握住他那边紧握成拳的手,他的拳被我触碰之后渐渐松开,反手回握着我问:“还会痛吗?”
我摇头:“早就不痛了,它怕是已经吃饱了,睡去了。”
他无奈:“如今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另一手抚上我苍白的脸颊,目光又冷凛了几分,眼瞳深处有藏不住的伤痛。“朕,一定要将你体内的蛊虫去除。”
呆呆的看着他,心里深知除了莫悠然,无人能解。
“说话,我不许你这样。”他手中多用几分力,捏着我的手心,让我回神。
“思乙心乐有黯然,急雪风快寒露冷。帝业星辰乾坤定,白头死生共携手。谢谢你。”我突然吟念起那夜孔明灯上题的诗。
“你看懂了?”
“每句第四字,乐,快,辰,生。连起来不就是生辰快乐吗?”回想起那日见到孔明灯时我内心的震撼于激动,却不能自爱人前表露,只能默默看着的煎熬。我苦涩一笑,浅浅低语:“夜鸢,哪怕不能偕老,我也会执子之手。”
他眼底动容,将我搂起。轻吻落在我的额头,暖暖的呼吸拂在眼睑:“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
不答话,我往他怀里钻了钻,闭上眼帘低喃着:“我想睡了。”
“嗯。”
“你不要走开。”
“嗯。”
“我想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
“嗯。”
……
我的思绪恍恍惚惚的回到了一年前。
记得那夜我陪伴夜鸢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我支撑不住昏昏而睡,迷迷糊糊感觉有一个人影飘过,还听见他隐隐低语说华莲圣女的形迹可疑。顿时,我睡意全无,睁开眼睛时御书房内只剩下夜鸢一人。
他对上我的睁开的眼睛,良久都未说话,而我也是沉默片刻才起身,跪在他跟前,他诧异之余要扶握起来,我却挣开他的手说:请求王上重设后宫。
他微微叹了一声,无奈的将跪地的我揽起,指尖轻划过我的鼻尖:“都听见了?重设后宫又如何,并不知道华莲到底是谁的人。”
我问:那你觉得?
他说,两种可能:一是璧天裔送至北国的奸细,二是莫悠然纵其进宫。
我暗自沉思片刻,后说:我觉得莫悠然的嫌疑是最大的,因为华莲圣女是他举荐入宫的。不行,若华莲背后之人真是莫悠然那就危险了,他贵为丞相,现在与范上卿的关系格外密切,而楚寰也掌握了兵权……
他就静静的瞧着乱猜的我,也不说话,我急了,轻捶着他的胸膛:你倒是说句话呀,你才刚登基,许多事也未稳定,万一莫悠然在插上一脚,你……
突然间我住嘴,怔怔的看着他那复杂多变的目光,我深深意识到此刻的情形比数月前谋夺王位之时还要严峻。掐着他胳膊的手隐隐用了几分气力,突然觉得是自己将夜鸢逼到这一步,若不是空设后宫,皇权又怎会分散,百官亦无人可以信任。
夜鸢说的对。重设后宫又如何?真正能引诱他们分裂的是王后之位!
于是我说:那便废后吧。就在立后当日废后。
深深记得当时他的眼神格外深沉,深沉中蕴含着一抹使我看不懂的东西,看着我,他只说了一句:慕雪,你不恨我吗?
我明白他口中所指的是轩羲九那件事,其实,早在他登基为王当日他便将轩羲九之事告知于我。记得当时,他每说一句,便会有一滴泪沿着我的眼角滚落,那份痛依稀是一道烙印,刻在我心上痛的让我无法呼吸。
得知他将轩羲九暴尸与城墙之上,甚至焚烧尸骨,挫骨扬灰的种种行为,我只问了一句:为何如此对待一个尸体,我要听你亲口解释。
那一刻,他的眼中是诧异的,或许他曾想过我会恨他,会怨他,会与他闹,却没想过我会如此平静的要听他的一句解释。
后来,他告诉我:对轩羲九做的一切只为保你。你与轩羲九皆是北国来的奸细,轩羲九惨死,而你却安然待在鸢王府无人动你,皆是因为轩羲九的暴尸与挫骨扬灰让父王泄了愤。而我以诛杀奸细的功臣做了这件事,自然有资格为你求情,因为你是我的鸢王妃,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呆呆的听着他的解释,我紧握着的双拳紧了又松开,松开后又握紧,反反复复多次才彻底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