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感觉到情势危险,我挣扎着。
“别动。”他忽的一声怒吼,我蓦地收声,微喘着凝着他那双情欲高涨的眼睛,而他的欲望隔着衣裤顶过来,呼吸夹杂在一起,暧昧旖旎。
“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就死了这条心。”他似乎在用力平息着自己紊乱的呼吸,暗哑的声音拂过我的耳畔。
“你知道我和他是私奔到此的,你就算留住了我的人又能如何?”我压低声音,恨恨的别过头不去看他。
“私奔?和自己的亲哥哥私奔?”夜鸢嗤鼻一笑,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我。紧咬着下唇,不语。他又说:“是,我是曾用你来打击夜翎。可是夜翎,壁天裔,莫攸然又何尝不是对你居心叵测,心存利用!”
“我不在乎他们的利用!”
“那如果,你最在乎的哥哥也利用你了呢!”他紧撰着我双肩的手隐隐用力,目光闪现出冰冷的寒意,还有那一丝丝若隐若现的隐忍与挣扎,更仿佛他看透了我,知晓一切。“你恢复记忆了,对吗?否则你怎会一直回避着辕羲九不见他?”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夜鸢狠狠推开,眼眸凝泪,愤怒的冲他吼了句:“混蛋!”随即冲出了雅座,飞奔出客栈。
往事前尘,永绝佳期,一颗心如死灰般平静到再无言语,心痛到连苦是何滋味都不知道,只能默默无语的徘徊在这繁华的街道。
街道上的百姓们拿着灯笼冲我大喊:“鸢王妃,生辰快乐。”
我不予理会,盲目的前行,甚至忘记前方的路该如何走。而每一次的心跳都牵涉出更深更远的疼痛。这半个月,我一直克制自己的心,想让他不要痛,可是仿佛总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线在扯着我的心。
是的,早在我落水后被夜鸢救起我便恢复了记忆,所以我不敢见他。
曾经我没有记忆,我可以不把他当自己的哥哥,可是现在我的记忆全部回来了,清楚的记得他是我的亲哥哥。我如何面对?我如何去面对?
当我再也无力行走于这寥廓的大道,无力的蹲下身子,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在膝盖间,哭了出声。街道上很是热闹,吵杂的声音早已将我的哭声淹没,在他们之中我就像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冰凉的泪水划过脸颊,滴至指尖,有的划入口中,是咸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臂将我由地上托起。含着泪,我仰望站在我面前的夜鸢。他抬起袖子为我将脸颊上的泪水拭去,随即扣住我的左手一个回身将我扯至他的背上,将早已无力站稳的我背起。
我没有挣扎,沉沉的匍匐在他宽阔的背上,一滴凝聚已久的眼泪清然滴落在他的颈项,他一颤,步伐顿了顿。
“我认识的辕慕雪可不是如此懦弱的女子。”轻缓的语调透出略微的沧桑与叹息,随即又迈开了沉重的步伐,用清淡的语气开始娓娓而述:“初次见你,你躲在夜翎的身后看我,那时的我讶异你的眼睛,隐隐透着妖异之光。再见你,御花园中睿智聪慧的面对我母妃的讽刺,平静的接受突如其来与夜翎的婚约,那时我欣赏你的沉稳。后见你,凤台高楼之上带着仇恨的目光望着夜翎与莫攸然离宫远征,那时我好奇你那复杂的恨意。这样一个复杂多变又坚强的女子为何在遭遇感情时竟这样不堪一击?”
将头靠在他肩上,整个身子随着他的步伐而起伏,睫上含泪,我一声虚无的笑了出声,第一次,夜鸢对我说了这么多话。我沙哑的笑道:“夜鸢,突然发觉冷漠与不羁只是你的外表,真正的你原来是这样婆婆妈妈,废话连篇。”
“你是第一个说我婆婆妈妈的女人。”他失笑,可笑声却在幽寂的小道上格外冷然。笑过后有那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问:“你不好奇为何我知道你是辕慕雪?”
“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如果会的话,那我便问。”
“你果然很特别。”
心中的苦涩与伤痛在与他短短数言的闲聊中渐渐消散,我扯了扯笑容问:“巫师说你的福星是未央,可我并不是未央,你不怕吗?”
“你相信此等迷信?”他剑眉轻扬,好笑的问。
“不信。”
“我也不信。”
说完这句话后我们已经回到了鸢王府,府上的奴才见我被夜鸢这样背回来,脸上闪过明显的诧异。夜鸢仿佛没看到这些疑虑,仍旧当着众人的面将我背回了小院。
柳丝碧,玉阶春藓湿,莺语匆匆。
院内的鸢尾开的依旧繁盛,清风有一阵没一阵的吹过,香气扑鼻而来,轻靠在他的肩头我已昏昏欲睡。眼睛因为流泪的关系有些刺痛,我伸手揉了揉眼睛,使自己清醒一些。
他在鸢尾花圃前将我放下,我说了声:“谢谢。”便欲转身离去,却被夜鸢叫住了。
“你不是问我为何明知你是辕慕雪还要将你留在我身边吗?”只见他弯腰折断一枝紫色的鸢尾,然后靠近我,将那枝蓝色的鸢尾别于我的发侧,低声道:“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小院的拐角处我才收回目光,抬手将发上的鸢尾花取下,黯然转身,正对上一双幽深的目光。他身披一件薄薄的单衣,双手负于身后站在窗前,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觉他的披肩的发丝被风吹乱。
半月未见,他似乎老了几岁,脸上有沧桑的痕迹,可依旧是那样令人着迷,这就是我的哥哥呵。躲了半个月,今日终于还是躲不掉了,于是我举步上前,推门而入,只觉淳朴的酒香扑鼻,浓郁的菜香涌入。屋内的烛火燃去了一大半,红泪滴垂蔓延于桌无人问津,我忙去柜中取出一支红烛,将那支早已残剩的烛火换下。
“大哥。你还没用晚膳吗?”
他依旧背对着我立在窗前不说话,由于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上前几步站在他身侧,凝视着他半张侧脸被金黄的烛火映的忽明忽暗。深沉的目光仿佛藏了许多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哥?”我又低唤了句,他才转身,目光掠过我望着那满满一桌的菜:“慕雪,生辰快乐。”
“我还以为大哥忘记了。”我凄楚一笑,看着他于桌案前坐下,举壶为自己斟下满满一杯酒,见他正欲饮尽我立刻伸手拦下:“今日是慕雪的生辰,大哥怎能独自饮酒,要敬慕雪。”说罢我也拉出一张圆凳坐下,为自己斟下满满一杯酒向他举杯。“大哥,这杯应该祝慕雪火海逃生而干。”
我一饮而尽,他亦一饮而尽。
我又为自己斟了杯酒,举向他。“这杯该为我们兄妹重逢而干。”
我再次饮尽,他却未动。
“怎么不喝?”我奇怪的问。
“你喜欢夜鸢?”杯中的酒映着他那幽暗的眼瞳,浅浅的淡笑以及殇然的凌厉。
“慕雪在王府过的很开心,以我鸢王妃的身份更可以保大哥你万全,所以……大哥以后陪慕雪久居王府好吗?”未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反倒是小心翼翼的反问。
“你过的开心便好。”终于,他将杯中之酒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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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哥那稍饮了一些酒,我便微微有些醉,晃晃悠悠的回到屋内,里面漆黑一片,我跌跌撞撞的在柜中摸索着烛火,却打翻了许多东西还是没找着。我有些气闷的关上柜子,凭着记忆找到床榻,无力的瘫软上床。
“未央。”一声温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蓦地睁开阖上的眼帘,在黑暗中对上一双淡雅的目光,我猛然弹坐而起低喊一句:“莫攸然!”
他于我床榻边缘坐下:“楚寰说你很着急要见我,何事?”
我轻挪了挪身子:“嗜心丸的解药。”
“你中毒了?”莫攸然声音微微提高,立即扯过我的手腕诊脉,脸色一变,随即问:“谁给你的嗜血丸?是涟漪大妃?”
“是,她要我监视夜鸢。”我点点头,随即道:“所以你必须帮我解毒,否则我为了求解药,一定会出卖夜鸢的。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到我帮涟漪大妃的一幕吧。”
莫攸然松开了我的手腕,在黑暗中我听闻他发出一声轻笑:“未央,即使你不用此言威胁,我也会帮你解毒的。”他由袖中取出一枚雪白的药丸递给我。“嗜心丸是我帮涟漪大妃调配的毒药,这颗是解药,只要你服下它便无事。但你还是必须将消息传递给涟漪大妃,为了不使她怀疑,你可以选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传递出去。”
“计划的倒是挺好的,你不怕我不配合?”
“这事我不勉强你。但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选择才是最好的。”他顿了顿,随即冲我一笑:“而且你的身上还有一种毒,我相信,那是华贵嫔给你种下的吧。”
听他这话说的自信,我咬了咬下唇,纠结了十指,随后问:“那你可以帮我解……”
“不行。”
“为什么?”
“你知道我是华贵嫔的人,拆她台的事我断然不会做的。”缓缓由床边缘起身,以背视我。“其实,你只要一直待在大王子身边,你就不会有事。”说完,他踩踏着轻稳的步伐走至窗口,正欲离去,却突然停住,恍然想起了什么,回首道:“差点忘了,慕雪,姐夫祝你生辰快乐。”
“谢谢……”有片刻的犹豫,转而淡然一笑:“姐夫,谢谢。”那一瞬间,与莫攸然之间的恩怨似乎顷刻消逝,多年的仰慕与仇恨也因这一句生辰快乐而瓦解。毕竟我和莫攸然,都是可怜人。
那日夜里,我浑身上下疼到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不是肉体上的疼痛,而是深入骨髓的疼痛。我知道是冶骨散发作了,提前发作了!
因疼我由床上跌至冰凉的石面上,终于明白锥心刺骨的疼痛是什么,冶骨散发作起来竟是这样令人难以承受。
门猛然被人推开,溶溶新月之光射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只闻一声疾呼后,一双手臂将我紧紧揽进怀中。
“慕雪,慕雪……你怎么了,慕雪……。”是大哥的声音,那一遍又一遍焦急呼唤我名字的声音似乎减弱了我的疼痛。贪婪的靠在他的怀中,只觉他双臂用了很大的力气,虽然很疼,可是我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因为只有在我受伤之时,他才会流露出对我的在乎,突然之间我希望冶骨散每日都能发作一次,这样的话我就能天天被他这样拥着,看到最真实的他。
战战栗栗的仰头看着被月光照耀的异常温柔的他,我巍巍伸出了,抚上他的侧脸,突然感觉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对于我的触碰他全身一僵,随即用力握上我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是那样用力,隐约带了几分颤抖。
“大哥……你可知这个世上唯一能伤我的,只有你一人。”
看着他担忧的目光因我此话一怔,原本的幽暗绽放出心痛的绯光,刹那间的妖红现于黑瞳。我没有惊讶,更没有诧异,只是冲他斐然一笑:“壁天裔于你是君,更是兄。而我的大哥又重情重义,所以对于壁天裔的命令……你永远不会拒绝。这样的大哥,怎会冒天下之骂名,带着南国未来的皇后私奔,叛离你所敬重的大哥呢?”
他紧握着我的手倏然没了气力,仿佛在那一瞬间空气都凝聚在一起。
“大哥可知道……慕雪会算计任何人,却从不会算计你。会怀疑任何人,却从不会怀疑你。会对任何人心狠手辣,却从不会对你下一分狠手。所以大哥要带我走,我没有考虑这背后显而易见的圈套,便义无反顾的随你走了。直到那夜,我看见岚……我才正视了你的欺骗。不止岚,绯衣,落……你的白楼众手下都来到北国了吧。试问一个要私奔的人,怎会带上那个早已被解散的白楼?而玄甲卫的追杀,虽然招招致命,却点到要害而止刀。”
“你都知道了。”他苦涩的吐出这五个字,唇边淡笑,笑的那样自嘲:“早该知道,聪明如慕雪,怎会连这样的小计谋都看不透呢。只不过装作看不透而已。”终于,他松开了我的手,无限的讽刺之笑肆意蔓延。
突然间我回忆起壁天裔对我说的话:若你能将对三弟的一半心思放在朕身上,今日的一切便不会发生。
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行清泪由眼角划落,却是宛然一笑:“终于明白壁天裔宠幸辕沐锦只是为了逼走我,终于明白壁天裔口中的‘今日的一切’是为何意……若在那一刻我能回首拥抱他,能告诉他我的心中只有他一人,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可是我放开了他的手,也就更坚定了他要将我送离皇宫的意念。怎么办,大哥……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看着他的眼瞳中慢慢凝聚起泪光,凝视我的目光是那样伤痛与悲哀,我知道自己说对了,可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为壁天裔的臣子,更因为,我爱他。
第二阙:金猊龙廷 夜鸢(2)
那夜他睡的正酣却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他特地指派到辕慕雪住处盯着她一举一动的丫鬟。她说听到鸢王妃的屋内有动静,有疼痛的呻吟声。他立刻披上衣袍便出屋,心里不禁有些担忧,难道是冶骨散提前发作了?一想到此,步伐不禁加快了几分。
当他由小院的游廊处转出之时,发现门正敞开着,隐约传来呢喃低语。他的步伐渐渐放慢,一步步习缓走近。风将他的衣衫吹起,步履轻轻飘逸,容颜上有种摄人的高贵之美。
当他靠近紫檀木门前,只见那个满脸疼痛脸色惨白的女子被一名男子紧紧拥在怀中,他的双臂隐隐有些颤抖。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深切的体会到他浑身上下充斥的悲伤与对那个女子的情深。
看着那个早已疼痛到连说话都吃力的女子仍旧强自镇定的说着:“慕雪从未怪过你,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明知他利用了她,竟然还是不怪,还是心甘情愿吗?
真的如此爱吗?
看着眼前的一切,记忆恍惚回到了数月前他听闻南国未来的皇后与九王爷辕羲九一同失踪之事,当时天下对他们二人一同失踪之事众说纷纭,对此事有褒有贬。有人骂他们枉为一国一母一国之将,竟私下通奸,一同私奔,丢尽了南国的脸面。有人赞他们能对抗皇权,争取自己的爱情,可歌可泣。
他听后只是笑笑,对此事报以一笑置之的态度,可心中却疑惑于未央如此聪慧之事怎会做出那样傻的事?私奔?除非她不想活命了。但也心知肚明,他们若想活命只有来到北国的天龙城。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免遭劫难。
果然,他们真的来了。
看着她小心翼翼搀扶着那个早已身受重伤的男子一步步的朝他走来,观察着她眼底对他的关切与担忧他不禁了然,原来是这样一个男子让她甘愿为之付出一切。当他们住进鸢王府的第七日,九王爷他竟秘密会见了他,他手中有一封盖了南国皇帝玺印的信,上面写着:朕愿与大王子铲除涟漪大妃一干人等,将夜宣大王踢下王位。
看到这里他不禁失笑,原来私奔之事只是掩人耳目的一个幌子,目的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将九王爷派来北国与自己联手。
他问:为何要帮我?
九王爷说:因为涟漪大妃是杀壁岚风元帅的主导者。
他想了片刻又问:那未央可知你们的计划?
九王爷摇头道:不知。
突然间他冷笑出声,走至窗前临风而立,脑海中闪现出那个倔强睿智又冷漠的女子,原来聪明如她,在爱情面前也照样迷失了方向。转念又想到九王爷说的话,与壁天裔联手?联手成功之后呢?那一个被踢出局的就是自己了吧。况且像壁天裔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怎会放任这样的大好机会呢。
考虑片刻他才回身,用凌厉的目光与之对视,淡淡的开口:我想,要拒绝壁天裔的好意了。我无法忍受自己的鸢王妃与你九王爷的私奔,而且她还是南国皇后的身份。
只见九王爷原本清淡的目光因这句话微微一变,瞬间闪过一抹斐痛之色。九王爷告诉他:其实未央是我的妹妹,辕慕雪。
听到这里,他的眼眸中掠过不可思议,辕慕雪……辕慕雪……那个在心中默念了九年的名字,竟然就是那个与他拜堂成亲的鸢王妃!
恍然回神,他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进去,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九王爷,想救你的未央,现在就出去。”
辕羲九深深吐纳一口气,轻柔的将她由怀中松开,僵硬的起身。其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令人惊心的冷漠与悲伤,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紧握着双拳看了眼夜鸢,冷硬的说道:“一定要救她。”随即迈出门槛。
夜鸢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匍匐蜷缩在地的人儿,内心百转千绪缠绕在一起,纠结异常。短暂的犹豫与挣扎,他终于上前将她轻搂于自己的臂弯中,由袖中取出一瓶陶瓷小罐,打开盖帽便小心翼翼的将其喂给她喝下。
过了片刻,她惨白的脸上浮出丝丝血色,青紫的嘴唇也慢慢红润,冰凉的身子开始有了温度。
“从现在起,你自由了。”对上她那双由迷离渐渐转为清明的水眸,他平淡的说着。
“你……”她红唇轻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休书,明日会命人给你的。”收起瓷瓶,放开了她,正欲起身,手腕却被一双冰凉的纤手握住。他回首,却见她紧紧拽着自己的手腕问:“夜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突然勾起一抹邪笑,用亦如往常那般口气说道:“我很清楚。”不着痕迹的将手腕由她手心中挣脱,转身而去,没有丝毫留恋。
春风拂过,纱帐漫舞,一室凄凉。
第二阙:金猊龙廷 心泪尽湮纸灰起
两日后我收到了夜鸢的一纸休书,我有些措手不及,没有想到他真的给了我一纸休书,更知道这张休书意味着什么,他真的打算放我了吗?还是又一次的阴谋布局?可若这是一场阴谋布局,他图的是什么?我身上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吗?如果有利用价值,他完全可以每月给我一次解药,而不是一次性将我身上的毒全数解尽。
他有什么阴谋姑且不论,现在我该何去何从呢?何处可以容身。大哥是断然不可能离去的,毕竟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站在鸢王府那朱红的大门前,回首遥望着庄严且辉煌的府邸,一阵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朝我袭来,发丝纷乱飘散,遮住了眼眸。突然间,我仿佛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既然无家可归……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我黯然回首,没有与任何人告别,径自离去。
天龙城依旧是这样热闹繁华,我的心底却是如此凄凉。漫无目的的穿插过条条大街,走过热闹的人群,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凉,竟然连笑为何物都不知道。自莫攸然教导我要隐藏自己的妖瞳开始,我都忘记自己多少年没真正开怀大笑一场了。从何时起,我的笑容竟然也被人扼杀了呢?
也许我根本不配拥有笑容吧。
荒烟外,风尘恶。
半山竹松临水摇,苍茫林岗翠色萦。
不知不觉我已经步出天龙城来到西郊的小竹林,翠色的竹叶被风吹打,零落而下,几片拂在脸颊上微微生疼。四周安静到连一鸟的啼鸣之声都没有,这样的气氛感觉有些诡异。
我的步伐猛然停住,只觉一阵杀气由身后逼来。
万鸟惊飞,惊怖啼嘶。
紧接着,二十名手持大刀的人从天而降,目露凶光。此锦衣与装束,不正是南国的玄甲卫吗?领头之人,不是玄甲卫统领郝哥又能是谁?
他们是来杀我的!
我与大哥私奔根本就是一场戏,为何玄甲卫还会在此劫杀我?
当我的思绪还未理清之时,马蹄声声踏来,在诡异幽静却布满杀气的竹林间清晰异常。
一匹白马如闪电飞跃,马上之人白衣如雪,风度翩然。他的到来令周遭霎时凝结成冰,目光中有明显的怒意与肃杀之气。
刀光交剪,迫人眉睫俱寒。
当马飞奔至我跟前之时,一只手揽上我的腰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揽上马。
忽闻郝哥一声大怒:“皇上有令,格杀勿论!”
我不禁冷抽一口气,格杀勿论?
壁天裔竟下这样的命令?
双手环过我而紧撰缰绳的辕羲九也明显因此言一怔,我能想像到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是不可置信与伤痛。
白马仰天啼嘶,踢踏几步在原地停下,我们与正对面的玄甲卫相对峙而望,只听头顶传来辕羲九冰冷的声音:“格杀勿论是皇上下的令?”
郝哥勾起冷笑,由袖中取出金黄的圣旨举于头顶,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九王爷忤逆皇上密令,欲意叛离南国,格杀勿论。”
“叛离?”我低声的重复一遍,猛然侧首仰望着他,才开始想他今日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没有看我,他冰凉如雪的目光闪现一丝哀痛,却依旧平静道:“我以为,在信中已与皇上说的很清楚了。”
“九王爷,你太天真了。皇上为此花费的心血岂是你一封信说终止计划便能终止计划的吗?想要与未央远走高飞,皇上的脸面往哪搁?皇上的个性九王爷您不会不了解吧,凡事背叛他的人,杀无赦!”郝哥将这句残忍的话说出口后,我彻底怔住了,大哥……大哥他竟然为了我要放弃一切吗?包括他自己的身份与对北国的仇恨吗?
“我不信皇上会如此无情。”辕羲九的声音肯定异常,那是对兄弟的无比信任。可是大哥,郝哥的圣旨都拿在手中要诛杀我们二人,你竟还当他是好兄弟吗?也许大哥你一直都是这样,重情重义,心中牵挂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所以注定要失去很多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郝哥眼瞳中寒光乍现,高举圣旨道:“皇上圣旨在此,杀无赦!”
音落,二十多名玄甲卫蜂拥而上,杀气骇了马儿,长声啼嘶。
转眼间十多名白色身影长剑一挥,挡在了我们之前,与二十多名玄甲卫相搏而起。
是白楼众弟子,多日未见的落,岚,还有绯衣。
霎那间,天际风云翻涌,石灰漫天。竹林鸟怖惊飞,落叶翩飞。
绯衣白绫绕手,曼妙回身,一双妖媚的美眸凝视着马上的我们,眼底蓦地闪过一丝痛楚。可是脸上却妖娆之笑不变,用腻美的音调道:“楼主,你与未央先行离去,这里有我们。”
“绯衣……”大哥的眼瞳中五味参杂,用细弱的声音呢喃了一声。
“绯衣……祝您与未央幸福。有多远便走多远,绯衣,无悔!”她的眼眶中缓缓凝泪,再次深深凝望了一眼那个曾经爱的死心塌地的男子,坚毅的回首,长绫挥舞,与玄甲卫厮杀起。
大哥一扯缰绳,马调转头,朝竹林深处飞奔而去。
马奔的很快,厉风拍打在我的脸颊生疼,伴随着风声他问:“未央,愿与风白羽一同亡命天涯吗?”
他唤我为未央,称自己为风白羽。
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在白楼与他相处的日子,他要我永远留在白楼留在他身边。
彷徨间,我好像回到了一年前在九王府他揽我入怀,问我是否想做他的妻子。
酸楚与甜蜜夹杂,晦涩与幸福交缠。
“愿意。”我点头。
“是亡命天涯!”他加重语气重复一遍,生怕我没听清楚。
“恩,亡命天涯。”我亦加重语气,表示我坚定的心。
突感他的双臂紧了紧,将我环在手臂间,而我则顺势倚靠在他的怀中,笑了起来,是真正的笑了。
大哥,生死我都已经置之度外,亡命天涯又何惧呢?
风霆迅,天声动。
紫霓烽烟硝,横枝蔽日,燕幽神州。
也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只觉暮色已近,马儿也跑累了。玄甲卫也不知被我们甩到了什么地方,我想,现在的我们暂时安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