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怕,我就不会站出来说话了。”苏落雪的目光中是坚定的,可是内心却是自责的,她为刚才说的一番话而自责,她作为一个苏家人,即使再恨姑姑毁了她的幸福,也不该站出来说这样一番话。可,她不能因为自己姓苏,就眼睁睁地看着莞城这么多百姓遭殃而无动于衷。
即使,她说的这样一番话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你真的很特别。”华修的手,重重地拍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一拍可让苏落雪着实吓了一跳,以为华修要对她下杀手,立刻挥开他的手,弹跳出三丈之外,一双炯炯地目光瞪着他。
见到她这般反应,华修突然笑了出声,笑声狂放不羁,在后院中朗朗而起。
“哥哥何事笑得这样开心。”温柔而细腻地声音传入这笑声中,在这冰天雪地间更显的清脆无比,只见一名白衣胜雪的女子在寒风中款款走来,发髻上的流苏被风吹地摇曳散乱,更显得她风情万种,高挑地身材与出众地气质令人看一眼便再难以移开目光。
苏落雪不禁有些看呆,她在洛城女扮男装四处跑也算是阅美无数,可是像华雪这般集姿色、气质、高雅于一身的女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就连她,都不舍移开目光。
“雪儿,今个起的好早。”华修收起笑容,对着妹妹地时候亦是满眼的宠溺。
听到这,苏落雪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如天仙般的女子正是华雪,她夫君喜欢的女子。也只有这样天资国色的女子,才能让荀夜那个冷血无情的人喜欢罢。
“听下人说,也许今日莞城与康国的主力军将有一场恶战,我睡不着。”
“你可以安心睡,即使天塌下来,咱们华府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况且…此次侯爷并非带荀夜出征,想见他的心不要再有了,他已是有妻室之人了。”
华雪的眼色黯了黯,随即却是笑道:“有妻室,也是可以纳妾的。”
苏落雪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她虽然不爱荀夜,可听见华雪说这样一番话,她却不是不在乎的,也没打声招呼,便自行离去。


第七章 城中战(3)
雪纷飞,风尘恶,云锁城敦硝烟渺。
在莞城的第三日,苏落雪与荀洛再次登上了城墙,虽然几日康国没有丝毫动向,却仍旧使满城百姓提心吊胆,而整个荀家军也蠢蠢欲动,纷纷谏言直捣康国龙帐,取主帅首级。
荀远却让将士稍安勿躁,这康国迟迟不见对莞城有任何动作,必定有诈,若是莞城主动出击,未必能占得了上风,抑或是会掉入他们的圈套。
而今日,就在莞城的城门外,数千名康国蛮夷竟挟持了百名莞城百姓在城下耀武扬威,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似下一秒便要将无辜的百姓脖子割断。
城墙上,许多士兵看着城门下的场景,一阵躁动。
站在城墙另一端的苏落雪亦是满心愤怒:“这康国挟持百姓,到底想要做什么。”
“激将法。”荀洛沉声说罢,便见城门下率领千名蛮夷的将领骑在马上哈哈大笑:“原来闻名天下的荀家军只会躲在城里,就连你们的子民都不管了吗?今日我就要让你们看着这些人一个一个地死在你们面前。”
那将领一语罢,便抽出长刀,手起刀落,一名百姓便惨死在刀下。
鲜红地血,溅在雪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也蒙了她的眼:“真的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吗?”
“此战,我们的目的不是战,而是守。”荀洛的目光也狠狠地盯着城墙下那刚死去的百姓。
紧接着,城下的蛮夷连续杀了五个百姓,第一次亲眼见到战争的残酷,苏落雪已不敢继续看下去,转身想要逃开,却落入一个怀抱。苏落雪要挣脱,可荀洛的双臂却那么牢固,分毫挣脱不掉。
“不要逃,看着这些百姓的流的血,全因帝后不肯派兵。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们苏家血债血偿。”荀洛的声音冷到极致,像是一个承诺。
被禁锢在他怀中的苏落雪看着城下的雪早已被鲜血染红,眼眶闪烁着晶莹地泪光,却忍着没有掉下。
苏家,真的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吗?
当她还是苏家那个无忧无虑的三小姐,她只知道,所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后,脸上皆是那讨好巴结的笑容,即使她曾闯祸,险些将洛城最豪华的客栈烧尽,那掌柜知道她姓苏,竟然丝毫不生气。她从未仔细想过,为何人这样包容,更未想过苏家的权势到了何种地步。
从来听到的只有献媚的言语,就在这几日,她听了太多百姓对苏家的怨恨,包括荀洛的这句话,要让苏家血债血偿。
若是荀洛知道,他现在怀中抱着的这个人,就是他所痛恨的苏家三小姐,他当如何。

直到最终,数百名百姓全部死在城门外,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苏落雪多想跳下城门,营救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即使只能救一个人,也不想看着他们死,却无能为力。
荀远,到底是一个怎样矛盾的人,他紧闭城门不战,为的是保留实力,与康国耗着打持久战,毕竟守城永远是占上风,这样才能将荀家军的损伤降到最低,才有实力与帝后抗衡,推翻这个天朝吧。
荀洛告诉她,荀远其实一直都在矛盾中,他不想与帝后正面冲突,不是怕,只是不忍。二十五年前,荀远与苏蔷薇的爱情轰动京城,爱的轰轰烈烈的两人最终却无果,荀远被迫娶了如今的夫人,苏蔷薇迫于苏家的责任而入宫成为帝君的后。天下多少百姓为他们的感情而惋惜,两个相爱那么深的人,没有谁愿意走到拔剑相向的一步。
烛光在眼眸中晃荡,她盯着眼前的红烛沉思了许多许多,最终还是决定了一件事,也没有多考虑,便悄悄出门而去。

山林啸聚,黑风煞雪,马动北陬。
苏落雪一路飞快驾着马飞奔在冰雪天地间,一路飞奔中,她的脑海中依稀晃过今日死去的百姓眼中闪过的绝望,难道今后的每日都要看见这样血腥的场面吗。
荀家军在城里,而康国在城外十里地驻扎,城里之人不可能比得过城外之人能熬,总有一日,城内的干粮用尽,而莞城不可能永闭城门。
她只能去烧了他们的粮草。
这,也是她能尽的一分绵薄之力,告慰今日死去的百姓,为苏家赎罪。
虽然深入康国军帐危险重重,但是她不怕,如今的她,已无任何留恋,若能为了天朝而死,也算是重于泰山了,也许今后的天朝史记中记载的不是苏落雪的名字,而是苏三深入敌军烧粮草的光辉事迹,那也算是为苏家添上的一笔厚重笔墨了。
想到这,她扬起马鞭,狠狠抽了马鞭一下,在皎皎夜空下,飞奔而去。
行了半个时辰,苏落雪终于抵达康国军帐,她将马藏在一处隐秘之地,然后悄悄地接近军帐。
军帐内篝火通明,每个帐口皆有士兵把守,东西南北四个出口,一队队手持长枪地士兵在巡夜,十分严密。要想溜进军帐根本不可能,看来只有找机会穿上军服才能混的进去。
她一直躲帐外,熟悉地形,约摸等了半个时辰,她只觉手脚冻的冰凉,在这冰凉的寒夜下,一向怕寒的她早已麻木,手脚似乎已不受控制,可她却凭着意志坚持下来,撑着精神,注视着帐中动静。
终于,她在北边寻到一个正在偷懒打盹的将士,她立刻上前将他劈晕,然后迅速将他身上的铠甲脱下,穿在自己身上,再将早已昏迷的人藏在一处隐秘之地。
藏好之后便拿着长枪,很自然地走了进大军帐内,四周仍旧有来来去去的巡夜人,她走的有些僵硬,好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于是尽量放松全身,悄然跟随在一队巡逻人身后充当守夜将士。
巡夜的同时,她也在考量着,偌大的军帐,粮草会放在哪个位置。
无奈,随着队伍走了一个多时辰,仍旧未发觉粮草藏在何地,再看看天色,不出两个时辰就该破晓了,若是夜里不成功,必然徒生变故,还有一个只是被她打晕了的将士。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着急,目光犹疑间,突然瞧见一个黑影从身后闪过,她步伐一顿,立刻转身,正好瞧见一个衣角闪过左帐后。
她悄然离队,朝那个黑影之处走去,越往帐后走,她的步伐越慢,直到帐后的尽头,却发觉里边空无一人。
难道是她看错了?转身之际,突然一招阴狠地凉风袭来,她深知这招是置人于死地的狠招,一刻旋身,滚到在地,连翻几个滚才躲过那招致命的掌风。
“是你!”刻意压低的声音中藏着惊讶。
听到这个声音,苏落雪这才仔细看向来人,接着微微篝火之光才看清面前的人,竟然是荀夜!
“谁让你来的!”荀夜隐好身子,目光四下看着,生怕被人发觉他们二人。
“自己来的。”苏落雪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与荀夜并肩躲在一排,避免踪迹被人发觉。
“你胆子倒不小,竟敢只身来康国军帐。”也不知是赞是讽。
“彼此彼此。”她轻哼一声。
“像你这样鲁莽行事,只会坏事。”
“莞城不能继续拖下去,我就也没考虑太多,只想为莞城的百姓做点事。”
荀夜侧首看着说的坚定的她,嘴角扯出一个浅浅地弧度:“一个女子能有如此气度也算难得,不过做事还得动动脑子。”他起身,并示意她也起身:“我早在三日前便已混入军帐,将军帐大致情形摸透。”说罢,荀夜便指了指前方一个帐篷:“粮草在那。”
苏落雪顺着他指着的地方望去,那个帐篷很大,四周皆是重兵把守,若是想要接近那里,并将粮草烧掉,即使你功夫再高,也不可能接近那里,在无人发觉之下将粮草烧掉。
“本以为没机会了,不过你来了,事情就好办多了。”荀夜侧首附在苏落雪的耳边说了句,随后她便恍然大悟,立刻点头。
“今夜,你很可能会丢了性命,怕不怕?”
“若说我今夜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你信不信。”
“你一个女子,为何?”
苏落雪沉默片刻,冲荀夜笑道:“若今夜我们能功成身退,大少你能否给我一个承诺。”
荀夜眉头一蹙,疑惑地问:“什么承诺?”
“还没想到。”
荀夜看着她许久,是被她眼中的决绝所震慑,他答应了。
他从来不曾想过,一个弱女子,竟然有孤身独闯康国军帐的勇气,这份气魄怕是男儿都比不上吧。

原本静谧的军帐突然传来一声高喊:“有刺客,保护元帅!”顿时,满帐将士纷纷持长枪而起,即便是早已熟睡的将士亦不顾未着衣衫便冲向了元帅的主帐。
存放粮草的帐篷亦走了一大半人,独留下四名将士守在此处,荀夜如鬼魅般出现在两名将士身后,匕首的锋芒闪过,两名将士便当场毙命。另外两名将士反应过来之时,才想张口呼喊,荀夜便将匕首飞插入其中一人心口,另一口狠狠掐着另外一名将士,硬生生地将他掐死。
随后,便拿起篝火旁的火把,用力掷进帐篷。
而另一处,声东击西的苏落雪则是以身犯险,不着痕迹地在元帅主帐被发觉,引发混乱。随后便已卓越的轻功飞跃帐篷顶,缠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追着矫健灵活如兔的苏落雪,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存放粮草的帐篷正在着火。
“拿弓箭来。”一名目光森然得将军狠狠地说了声,随即,便有人取来弓箭。他狠狠开弓,瞄准着飞跃在帐篷之上的人,拉至满月,一路跟随,至劲而松,笔直射向她,直穿肩头。
他再次张弓,又听有人呼喊:“不好了,粮草着火了…”
众人一听粮草着火了,一阵动乱,有人下令:“你们留在这捉刺客,你们随我去粮帐灭火。”
当那一队人走了没多久,又一个黑影飞跃上帐,搂着那个受伤了却仍旧强撑着的人,飞掠而去。
“快追!”所有人都一阵大喊,众人立刻追去。
肩上的疼痛让苏落雪额头早就渗出了汗水,她靠在荀夜的怀中,感受着他正用尽全力带着她逃离,身后一阵阵追逐的脚步声。
原来,荀夜也并非是个无情之人,他完全可以孤身一人逃走,但是他却来救她了。
她忽地笑了一声,荀夜呵荀夜,若我此刻告诉你,我就是苏落雪,你是否会将我丢下,任康国对我千刀万剐。
“大少!”早就准备好两匹马接应的紫羽高呼一声,却在见到他怀中还带了一个受伤的人时,疑惑了片刻。却还是抽出长剑冲了上前,欲掩护他们逃走,却在看清他怀中之人时,瞪圆了眼:“她…”
“紫羽,你扶她上马。”音未落,已将她丢给紫羽,随即抽出腰间长剑,便上前斩杀一路追随而来的康国兵马。
此刻情形紧急,紫羽也不敢多问,将苏落雪送至马上,亦与荀夜并肩杀敌。
伏在马上看着在厮杀的紫羽与荀夜,苏落雪的嘴角早已苍白无血色,只感觉眼前的视线一分一分地模糊,最终,在厮杀声中陷入一片黑暗。


第八章 雨中识(1)
破晓,寒蛩随马,蹄声震青霄。
就在莞城城墙上,除了守夜将士,还有一个白色身影迎风孤立在城墙上。
荀洛的发丝早已被风吹凌,他丝毫不在意,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始终盯着能到莞城的唯一路途。
直到马蹄声声传来,荀洛的目光这才闪了闪,借着破晓的光芒可见城下两匹飞奔而来的马,待看清楚马上之人,眸中顿露寒光。
“快开城门!”紫羽在城下高声呼喊。
“来者何人!”守城将士询问。
“南昭侯府大少,荀夜。”紫羽从腰间取出腰牌,示意开门。
随即,城门被打开,而荀洛亦步下城墙,犀眸冷冷地注视着手臂受伤了的荀夜与身中一箭的女子同乘一匹马,血早已染红了白马,渗透了衣衫。
荀夜亦瞧见了朝这边走来的荀洛,便翻身下马,并吩咐着紫羽:“去华府通知华少,让他速请莞城最好的大夫来。”
紫羽看了眼一旁的荀洛,一路上憋了许久想说的话愣是没有说出口,只道:“是。”便立刻驾马朝华府奔去。
“她是怎么回事?”荀洛看了眼昏迷着伏在马背上的人,问的云淡风轻,在萧萧寒风中显得沙哑而沧桑。
“在敌军军帐中遇见了她,竟不知天高地厚,单枪匹马想烧粮草。”荀夜牵着缰绳,引着马缓步朝华府走去。
荀洛随在荀夜身侧,嘴角勾勒出淡淡地笑意:“她,永远都是那么单纯。”
“听这口气,你与她认识很久了。”荀夜瞥了眼荀洛地表情。
荀洛不答,只是伴随着马蹄声声缓步朝前:“粮草烧了?”
荀夜侧首睇了眼昏迷中的人,叹了声:“多亏有她,歪打正着吧。她的轻功不错,可留为己用。”
荀洛不经意地一笑,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嘲讽他:“那也要留得住。”
一路上,二人未再说话,他们之间似乎少了一分兄弟间的亲密,多了几分疏离冷漠。
至华府外,华修早已在门外候着他们,当看见荀夜牵着的白马上,伏了一个受伤的人时,目光一凛:“这是怎么回事?”
“先让大夫救治她,随后我们再细说。”荀夜从马背上将她小心地抱了下来,接着便有几名下人七手八脚地将手上的人接过,匆匆送进府中。
此时,一名白衣女子匆匆从府中冲了出来,带着微微地喘息声站定华修身边,在见到荀夜之时脸上闪过一抹哀伤,随即轻笑着:“荀夜,你来了。”
荀夜看了她一眼,似看一名陌生人一般,淡淡地点了点头:“华小姐。”
“你手臂受伤了。”她低呼一声,上前一步,想探手视察他的伤势,却被荀夜不着痕迹地避过。她的手落了一空,尴尬地停留在空中,眼眸中的苦涩清晰可见。
“进府让大夫给你包扎一下吧。”华修似没瞧见他们二人之间凝重地氛围,领着荀夜便进府。
原本热闹的府外,突然寂静而下,空留华雪一人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荀夜的背影,萧瑟北风吹散她披肩的云丝,她那修长的身影在府门外拉了好长好长,显得孤寂而苍凉。

苏落雪是被肩上锥心刺骨的疼痛而痛醒的,她用尽全力睁开疲惫的双眼,蒙蒙映入眼帘的是枕上一只翱翔地凤凰。意识一分分的回到脑海中,肩上的疼痛愈烈,她疼的呻吟出声。
她冒着冷汗,侧首看着正在为她上药的人,是紫羽。她愣了愣,确实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地遇见紫羽,那么她的身份,也曝光了吧。
“没想到,失踪的大少奶奶竟然在莞城。”紫羽一边认真地为她上药,一边低声说道。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她气若游丝地回道。
“好好休养吧,箭伤了右肩骨,怕是大半个月不能用力。”片刻后,紫羽为她上好药,便轻轻地将她右肩地衣衫披上:“紫羽没想过,大少奶奶您竟然敢孤身闯敌军,看来我得重新了解您了。”
趴在枕上的苏落雪没有答话,亦不知该答什么,确实是她欺骗了紫羽。
“看样子,大少奶奶您和二少的关系不错,如今大少也对您赞赏有佳,那您的身份,就亲自对他们说吧。”紫羽由床榻边缘起身,静静凝视着苏落雪,眼中亦是复杂地:“有些东西,不可能隐瞒一辈子,是该说真话的时候了。”
紫羽说罢,便悠然而去。
苏落雪却是感激地看着她离去地背影,她竟然没有揭发她的身份,而是将坦诚身份的机会给她。
可是,她,要如何面对他们。
她无神地趴在床上,凝视屋内半掩着的窗外浮云,心中闪过几分恐惧,她很怕,若是真的对荀洛说了她的身份,是否今后,他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经过莞城一战,她看的出,荀洛也是痛恨苏家的。
“想什么,这么出神。”
一声惊醒苏落雪,她惊惧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荀洛,她正在考虑如何对荀洛说实话,他却这样出现了,着实吓了她一个激灵,险些没从床上弹坐起来。
“这么怕我?你孤身独闯康国军帐时怎么没怕过。”荀洛于她身侧坐下:“昨夜我在屋内可是等着你的汤整整两个时辰。”
苏落雪突想到自己答应每夜给他熬汤的承诺,才想起昨夜没为他熬汤就跑了出去,于是想要解释一番,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也许,我没有多少机会熬汤给你喝了。”
荀洛掀开她右肩的衣衫视察了一番她的伤势:“别想找借口,待你肩伤好了之后,继续熬。”
“我说的不是肩伤问题。”苏落雪有些无奈,盯着荀洛,深深地吸了口气,打算坦白:“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不奇怪我为何能在侯府来去自如吗?”
“记得我们在侯府见面的第一次我对你说过什么吗?”荀洛盯着苏落雪,淡雅地目光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重复道:“既然再见,何必相问。”
“可是我…”她吞吞吐吐,始终无法开。
“你永远都是荀洛的知己好友。”
“你不明白,若你知道我是谁,你就不会再说这句话了。”苏落雪黯然,自嘲地笑笑。
荀洛沉默地与苏落雪对视良久,冰凉地指尖抚过她的脸颊,含着温和地笑说:“不论你是谁。”
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她的眼眶忽然涌现酸楚,有些不置信地问:“不论我是谁?”
他点头,重复道:“不论你是谁。”
她的手,紧紧扯着被单,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也许这一刻,她真的明白了,她与荀洛之间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只要他相信她。
“谢谢。”有他这句话,她就安心了。

自从那夜康国军帐的粮草被烧了一大半,他们当即撤退四十里地,退至康国与天朝的边境,看这架势,似乎并未打算撤退,却迟迟未有动作,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与此同时,驻守在潼城的三万大军尾随荀夜其后来到莞城与七万荀家军会和,再加上莞城两万兵马,十二万大军汇集在莞城,顿时让莞城的百姓感受到一种安心,整座城池亦蔓延着一股浓烈的战争气息。
也就在近几日的平静中,苏落雪安静地修养了数日,到如今已能自己拿筷子吃饭,却不敢用力。有时睡到深夜,亦会被痛醒。
随着战火的平息,严冬逝去,冬雪消逝,万物复舒,长出翠绿的嫩芽。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苏落雪束好发,披着衣衫便走出园,询问了下人荀夜的住处后,便举步而去。
这几日,她并未见着荀夜,也没有机会对他坦承自己的身份,其实她也怕面对荀夜,至今她亦未想好如何对他说。
走着走着,便来到荀夜的住处,才步入园中,却见华雪与荀夜并肩伫立在回廊前,目光同时注视着园内的一株已凋零的梅花。远远望去,他们一俊逸,一绝美,站在一起便如一副令人移不开眼的画卷。
苏落雪站在那儿,就像个无关紧要的旁人,顿时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想要转身离开,却被荀夜发现了她的到来。
“伤好了,已经可以下床了?”荀夜的声音低低地,却在静谧地园中字字清晰。
苏落雪自知走不了,便笑着迈步上前,止步于回廊外,面对着华雪与荀夜笑笑:“已经好了很多,那夜若不是遇见大少,苏三怕是已沦为敌军的刀下亡魂了。”
“那夜若不是遇见你,烧粮草根本没那么容易。”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华雪听着他们两说话,感觉自己被遗忘在一旁,便开口道:“苏兄弟好胆识,如今莞城百姓茶余饭后皆在说那夜烧粮草之事,无不对你与荀夜竖起大拇指称赞。如今天朝,正需要如你这般为国效忠的男儿。”
“华小姐过奖,苏三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苏落雪笑着挥了挥手,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那夜的举动如今会成为百姓关注之事。
“其实华雪一直很佩服那些个领兵上阵杀敌的人,若我非女儿身,必定披甲上阵。”华雪这话说的很是真挚。
荀夜却略有所指地看了看一身男子打扮的她说:“谁又说,女子不能披甲上阵。”
华雪却笑了笑:“女子上阵杀敌,世间也只有花木兰,穆桂英几个巾帼女英有这份气魄吧。”
于华雪这句话,荀夜却未接话,只道:“华小姐能否让我与苏兄弟单独说几句。”
这逐客令让华雪有些尴尬,看了看荀夜,再看看苏落雪,后有些怏怏地离去。
看着华雪远去的背影,苏落雪干笑几声:“是我打扰你与华小姐了。”
“不碍事,你找我有事。”荀夜步出回廊,与她并肩而立。
“感谢那夜大少您烧完粮草未将苏三一人丢在军帐。”
“在战场,我从来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并肩作战的兄弟,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好感谢。”荀夜勾了勾嘴角,随即想到了什么似地:“记得那夜你说,若咱们能功成身退,让我许你一个承诺。”
苏落雪愣了愣,经他提醒才想起:“其实那一夜我是没打算回来的,可是却想到了我的亲人,若是我死了,没有人照顾他们…”说到这里,她的心间涌现无限的苦涩。
“你是要我承诺照顾好你的亲人?”荀夜诧异。
看着荀夜,苏落雪欲言又止,她该不该开口,就在现在告诉他,她就是他那素未谋面的妻子,苏落雪。她想要荀夜给一个承诺,若是将来苏家真的落败,只求他能放过苏家一条生路。
可这个要求,她自己都觉得过分,更何况要他答应。
“战火让多少家破裂,可这天下,不可能没有战火。”说到此处,荀夜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时机到了,该战了。”
她一惊:“大少说的战是…?”
他不答,只是眯着眼仰望蔚蓝的苍穹,犀眸中蕴含着一抹嗜血地光芒,她认得,就在潼城的黄泉路,他亦是对她与风影露出此般目光。